漫说顶真及其他.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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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说顶真及其他
漫说“顶真”及其他
丁一
顶真（顶针），是常见的修辞方法。
它采用首尾相接的形式，使句子环环相扣，语意层层推进，具有独特的表达效果。
早在西周时期，作为中国群经之首的《周易》中就有句云：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易·系辞下》。
意思是：
事物到了无路可走的穷极地步,就会思
图变革,变革以后才能使前路畅通，畅通以后才会处世久远。
]
十七世纪初英国哲学家培根也曾说过：
灰心生失望，失望生动摇，动摇生失败。
以上顶真句的形式，可以用字母概括为
A→B，B→C，C→D
当然，顶真并非只限于三句，它可以少到两句，多达五六句甚至十几句。
如：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两个句子，一处顶真。
言遇事要推己及人，换个位置设身处地
地想一下。
《论语·颜渊》“己所不欲，勿施与人”说的正是这
个道理。
]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虑而后能得。
[五个句子，四处顶真。
语见《大学》。
意思是：
懂得要达到最高
的境界，而后才能有确定的目标；有了确定的目标，才能做到身
静；身静以后才能心安；心安以后才能认真思考；认真思考以后
才能有所收获。
]
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
想使自己的美德彰明于世的人治好自己的国家整顿好自己的
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
家庭提高自身修养使自己心术端正
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
使自己意念诚实使自己获得知识推究
物，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
事物的原理掌握丰富的知识意念诚实心术端正
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
修养得到提高整顿好家庭治理好国家
而后天下平。
天下太平（平定天下）
[以上十四个句子，有十三处顶真。
其行云流水般的气势、缜密
谨严的逻辑推理，令人叹为观止。
语见《大学》。
]
顶真使用的范围极广，它可以用在名言警句或标语口号里，可以用在散文小说或议论文中，还可以用在对联里，甚至可以用在诗歌中。
以下分别举例加以说明：
贫者因书而富，富者因书而贵。
[格言]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口号]
竹叶烧了，还有竹枝；竹枝断了，还有竹鞭；竹鞭砍
了，还有深埋在地下的竹根。
[散文袁鹰《井岗翠竹》]
一见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说我“胖了”，说我“胖了”
之后即大骂其新党。
[小说鲁迅《祝福》]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
名分不能顺理成章
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
礼乐教化不恰当手足无措
措手足。
（不知怎么办）[议论《论语·子路》，孔子语。
]
天心阁，阁落鸽，鸽飞阁未飞；
水陆洲，洲停舟，舟行洲不行。
[长沙天心阁楹联]
[《三国演义》第四十五回《群英会蒋干中计》中，周瑜在为昔日同窗、今日曹氏说客的蒋干而举行的宴会上，一边舞剑一边唱了这首歌。
]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
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
吾将醉兮发狂吟。
有叶
却没有茎
[这是一首表现海外游子思乡深情
的短诗。
作者蓝廷骏，笔名云鹤，
1942年生于菲律宾马尼拉，祖籍福
建厦门。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任
菲律宾《世界日报》副刊主编。
]
有茎
却没有根
有根
那是一种野生植物
名字叫
华侨
却没有土
顶真句中，有些属于文字游戏，如：
蚕结茧，茧抽丝，丝丝织出绫罗绸缎
兔生毫，毫作笔，笔笔写就锦绣文章
但多数是具有教育意义甚至带有哲理的：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对于任何事情）了解它的人不如爱好它的人，爱好它的人不如乐此
不倦的人。
《论语·雍也》，孔子语。
]
敬其师方能信其道，信其道方能得其学。
[对自己所信服的老师，学生在听课时会特别认真，因而这门功课相对
来说会学得更好一些，这是显而易见的。
但学生往往不明白：
在不能
按自己的意愿选择老师的情况下，只有从心里尊敬每一位老师，才能
使自己学到更多的知识；否则，最大的受害者还是自己。
当然，亚里
士多德“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这一名言无疑也是对的，但那要在
老师显然违背真理（科学的或道义的）时才适用，而且，亚氏的话重
点在捍卫真理，并未否定尊师。
]
人应该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最好方法是善待别人，
善待别人的最好方法是宽容别人。
[这个道理，即使懂了也不一定能做到——那是需要相当气度与修养的。
再说，对于毫无廉耻的小人，你宽容得再多也是徒然，相反可能助长
了他的气焰。
]
也有一些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如：
有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说着说着就会训，训着训着
就会骂，骂着骂着就会哭，哭着哭着就会笑。
有些句子，初看是顶真，但实际上与顶真有所不同。
请看例句：
善克者不战，善战者不师，善师者不阵。
[桓宽《盐铁论》。
意思是：
善于战胜敌人的人不一定要打仗，善于打
仗的不一定需要许多军队，善于统帅军队的不一定要排列阵法。
]
它的语言形式是
XA→B，XB→C，XC→D
因为句子之间不是直接首尾相接，而是隔着某个字词传递的，所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顶真，这种顶真的变形，可以称之为越递。
因此，前面所引《大学》“欲明明德于天下者”一段的前半部分应该属于越递，从“致知在格物”起才是典型的顶真。
下面再举两个越递的例子：
有些人懒到了极点，
能够躺着绝不坐着，能够坐着绝不站着。
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
是客观存在的。
[形式有所变化：
A→BX,B→CX,C→DX，D→EX]
说过顶真，接着谈谈回环。
回环一般由两句构成，中间包含一组顶真，要求从A出发，经过B，再回到A，即
A→B，B→A
如：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老子《道德经》八十一章。
意思是：
真实的话不一定华美动听，华美
动听的话不一定真实。
]
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
[想要成为有所作为的人，就不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只想自由自在随心
所欲，就不可能成为有所作为的人。
正如使中国出版业告别铅与火的
旧方法、走向光与电新里程的当代毕升——无锡籍两院院士王选所说：
“一个决心献身于科学的人，就没有权利再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反
之，一个总想获取各种享受的人，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著名的科学家。
]
回环也有两种形式，一种即上述典型格式，另一种类似越递那样夹着某个词语，如：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老子《道德经》五十八章。
意思
是：
灾祸是幸福的依托之基，幸福是灾
祸的埋藏之所。
二者在一定的条件下可以互相转化。
老子此言可谓辩证
法之精髓。
]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论语·为政》。
意思是：
只是学习而不求之于心深入思考，就会昏而
无得；只是空想而不认真学习身体力行，就会危而不安。
]
为历史作记录的是人，为人作记录的是历史。
[史书是由人写的；而无论大贤抑或大奸，都是由于史书而流芳百世或
遗臭万年的。
]
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说的回环与古人的回环诗有所不同。
古人所作的回环诗，是指首尾相接，可以循环吟诵的诗，如秦少游答苏东坡，用排成圆圈的十四个字隐藏了一首七绝回环诗：
赏花归去马如飞，
去马如飞酒力微。
酒力微醒时已暮，
醒时已暮赏花归。
[说明：
所标符号
只表示上下是顶真
关系，诵读时仍应
按二、二、三节拍
进行。
]
现在也有人模仿这一形式，作了一首劝勉诗：
聪明靠勤奋，
勤奋读诗文。
诗文知识广，
识广才聪明。
回环如果继续发展，就成了“倒顺”——顺读、倒读一个样。
例如：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不仅将北京“天然居”菜馆和“大佛寺”结成了对子，而且使其倒读
而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确是对联中难得的精品。
]
这副对联，上下联语均包含了顶真和回环，其形式是：
ABCDE，EDCBA
北京老舍茶馆的楹联也属于这种形式：
满座老舍客，
客舍老座满。
还有一种倒顺，句中不包含顶真，也算不上典型的回环，只是顺读倒读一个样，其形式是：
ABCDEDCBA
如：
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
下关过路人路过关下。
[上海自来水当然并非真的来自海上,南京下关的过路人倒是真的路过关下的。
]
清溪小地方地小溪清；
新城望客人客望城新。
[清溪镇在广东。
以前穷得很，“好男不留清溪，好女不嫁清溪”；现在富
得很，三万人口的小镇，外来打工的倒有十二万。
清溪有线电视台的播音员，语音准，音质好，容貌佳，胜于中央电视台。
令人担忧的是，只怕工业一发展，溪水就不那么清了。
]
雾锁山头山锁雾；
天连水尾水连天。
[厦门鼓浪屿鱼腹浦对联]
斗鸡山上山鸡斗；
龙隐洞中洞隐龙。
[桂林有斗鸡山、龙隐洞]
我爱邻居邻爱我；
鱼傍水活水傍鱼。
[广东湛江德邻里对联]
古代文人还作了不少回文诗，这里试举两例，管中窥豹，以见一斑：
顺读蝉鸣隐密树，倒读斜峰绕径曲，
鸟戏拂余花。
耸石带山连。
连山带石耸，花余拂戏鸟，
曲径绕峰斜。
树密隐鸣蝉。
顺读妻忆夫兮儿忆父，倒读枯眼望遥山隔水，
寂寥长守夜灯孤。
往来曾见几心知？
迟回寄雁无音讯，壶空怕酌一杯酒，
久别离人阻路途。
笔下难成和韵诗。
诗韵和成难下笔，途路阻人离别久，
酒杯一酌怕空壶。
讯音无雁寄回迟。
知心几见曾来往？
孤灯夜守长寥寂
水隔山遥望眼枯。
父忆儿兮夫忆妻。
顺读妻忆夫，倒读夫忆妻，有点意思。
以上从顶真说起，接着谈了越递、回环、倒顺等。
最后，把它们的形式再作一下比较，结束本文：
顶真A→B，B→C，C→D
越递XA→B，XB→C，XC→D
回环A→B，B→A或XA→B，XB→A
倒顺ABCDE，EDCBA或ABCDEDCBA
附录：
回环集锦
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建筑。
太阳是宇宙的矿工，矿工是人间的太阳。
浪花拍击着岩石，岩石轻吻着浪花。
财富不是朋友，朋友才是财富。
金钱难买经验，经验可生金钱。
生活就是希望，希望就是生活。
生产必须安全，安全促进生产。
人民代表人民选，选好代表为人民。
人民交通人民办，办好交通为人民。
美食家不暇洁食，洁食者无缘美食。
响水不开，开水不响。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吃力不赚钱，赚钱不吃力。
三年不开市，开市吃三年。
[有人这样评说做古玩生意的商人]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这是中医理论之一]
大中取小，小中见大。
[这是写杂文的原则之一]
有德之人未必有福，有福之人未必有德。
[这是康德的话]
退休以后少做就是多做，多做就是少做。
[这是陈云的话，前者
每天做得虽少，但可争取活得长一点；后者每天做得虽多，但身体搞坏了，反不及
前者工作做得多。
）
干部里面出数字，数字里面出干部。
[有的干部喜欢虚报
产量产值，居然因此受到提拔重用，岂不怪哉！
）
好管的时候不想管，想管的时候不好管。
[一般人家教育子女
往往如此，三岁以内好管的时候样样都依着，等到孩子大了，发觉不对，再想管就
不好管了。
同样道理，对盗窃、贪污等违法行为，如果开始不严厉打击，等到问题成
了堆，再想解决也就难办了。
]
我扭转不了“乾坤”，“乾坤”也别想扭转我。
[河北老八级干部陆柱国面对改革开放后出现的一些歪风邪气，用上面的话来表达
自己廉洁奉公的决心。
]
作为老师，最怕学生
聪明的不认真，认真的不聪明。
造物主往往要给人留下点遗憾，所以常见
漂亮的女人不聪明，聪明的女人不漂亮。
[此言虽然未免失之偏颇，但也有点道理。
有些著名女科学家的长相，确实使人不敢
恭维。
这是因为漂亮的女人往往把许多时间化在了衣着打扮上；而丑陋的女人知道，唯
有在学业上事业上超过别人，才能实现自身的价值，所以她们往往更加努力，更加勤奋，
做出点成绩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不过，凭借漂亮脸蛋换取成功的例子似呈增多之势，
但那绝对是在人文科学方面，而不是在自然科学方面。
]
女人不是因为漂亮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漂亮。
[所以历来就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之说。
]
男人有钱会变坏，女人变坏才有钱。
[虽无必然性，但有可能性。
谚语“穷太平，富遭罪”可作注脚。
类似的论述不少：
《增广贤文》有句云：
“贫穷自在，富贵多忧。
”又说：
“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
指；求财恨不多，财多害自己。
”苏轼有言：
“处贫贱易，处富贵难。
”尼采说：
“保持轻度的贫困是应该被祝福的。
”顺便提一下，笔者引述这些话，毫无为贫穷
张本之意。
人人都希望钱赚得多一点，生活过得好一点。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
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因为有许多东西，只有当你手中有钱时才能拥有；不过，
也有许多美好的东西，只有当你远离了金钱才会向你展现。
关键在于“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
再者，富了以后还有个正确对待的问题。
正如古人所说：
“无求非
分谓之礼，取之合宜谓之义，入不妨己谓之智，博施济众谓之仁。
”否则，就会
被金钱迷失本性而成为它的奴隶，“求财恨不多，财多害自己”，这样的例子确
实不少。
]
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
[《孟子·滕文公上》]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论语·为政》。
周，结合。
比，勾结。
]
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陶行知]
科学家要艺术一点，艺术家要科学一点。
[郭沫若]
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的生活。
[张闻天]
对骄傲的人不要谦虚，对谦虚的人不要骄傲。
[杰斐逊·戴维斯]
把语言化为行动，比把行动化为语言困难得多。
[高尔基]
自胜者强,自强者胜。
[战胜自身弱点的人才会强大,自强不息
的人才会获取胜利。
]
当别人前进时,你不能嫉妒;当别人嫉妒时,你仍须前进。
人有时是为着希望才活着的，而活着才有希望。
人是需要有一点精神的，正是有了精神，才成其为人。
世上只有富人投资办教育，没有因为办教育而成为富人的。
再穷也要富教育，再富也要穷学生。
[即“再穷不能穷教育，
再富不能富学生。
”条件好了，仍应让学生保持勤俭节约的好传统。
]
想买书的往往没钱，而有钱的往往不想买书。
[所以才有这样的话：
有人富得只有书，有人穷得光剩钱。
]
向读者介绍好书，为好书寻觅读者。
让电视贴近观众，使观众走近电视。
让中国走向世界，让世界了解中国。
今日我以北大为荣，明日北大以我为荣。
有的学生懒，读书不动脑筋，拿起课本，
不知是他在看书，还是书在看他。
在思索中成长，在成长中思索。
在开拓中前进，在前进中开拓。
于有限中发现无限，于无限中回归有限。
少见多怪，多见少怪。
少吃多滋味，多吃少滋味。
[这个道理不仅仅适用于饮食。
]
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老虫吃人屎，人吃老虫屎。
[厕所里常见硕鼠影踪，于是想起
饭里偶见老鼠之屎，特别是那小鼠崽所制造的极细小东西，你能保证不会
一不小心吞下肚去么？
]
宁可全不会，莫要会不全。
[有的时候是这样。
]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纸包
不住火。
历史真相终会大白于天下。
说的都是这个道理。
]
天上的星星就像地上的人们那样拥挤，地上的人们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疏远。
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
（虽非回环，然亦婉而多讽；姑妄录之，非为仅博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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