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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之俗

鲁智深之俗

1、鲁达与鲁智深

鲁智深是个僧人,不是俗人。

宋江称呼鲁智深“吾师”。

这是很尊贵的待遇。

那个时代还不像今天老师满天飞,卖个保险的都是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是父。

鲁智深的辈分一下提到宋太公的级别了。

实际上,他和梁山其他头领年纪相仿。

鲁智深因为僧人身份,享受到称呼上的殊荣。

但他并不需要践行僧人的戒律。

酒照样喝,肉照样吃。

不仅如此,他还比其他僧人更有佛性,虽然杀人放火,日后早晚证果。

那些成天打坐参禅、持戒忍辱的僧人,到头来离佛祖的距离比鲁智深远得多。

实际上呢?

鲁智深是个假人。

不是说整个鲁智深都是假人。

而是说,成佛的鲁智深是个假人,吃肉喝酒的鲁智深才是真人。

“口中淡出鸟来”,一句一个“洒家”的鲁智深,是个真真切切的人。

虽然《水浒》是虚构,但这种酒肉穿肠,率性负气的人,哪个时代都不缺。

“听潮而圆,见信而寂”的鲁智深呢?

也不是没有。

一场说走就走的涅槃,在佛教史上并不鲜见,它有个专门的名字——“坐脱立亡”。

禅定功夫深的僧人坐脱立亡不是难事。

自己决定走的时候,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躺着,说走就走了。

走之前身上可以没有一点毛病,也没有丝毫征兆,禅宗灯录里有许多记载。

其中虽然有夸张的,也不乏真实的。

至于一定要听见潮信才圆寂,则是小说家的附会。

虽然两种人都有,但是,坐脱立亡的鲁智深,和五台山出家的鲁智深,相国寺里把张三李四踢到粪坑里的鲁智深,没有办法联系到一起。

从这样一条路,达不到那样的终点。

种瓜不能得豆。

而小说家,把鲁达和鲁智深联系在一起,是一种媚俗。

因为人人都想既吃肉喝酒又不耽误成佛。

虽然自己做不到,但对想象有这么一条路径存在兴趣颇大。

如果吃着肉、喝着酒、杀着人就成佛了,天下的便宜都叫你占了。

不能这么轻巧。

所以小说要赋予鲁智深成佛的因。

菩萨要在因地上修行,才能在果地上成佛。

而修行中最重要的一点,发菩提心,鲁智深是具备的。

比如,在和李忠、史进喝酒时,听到隔壁有人哭,鲁智深就受不了(为了方便,下文统一称鲁智深,不称鲁达),把碗和碟子摔在地板上。

我们都喜欢摔碗和碟子,发脾气的时候有碗和碟子摔的感觉太棒了。

既发泄了情绪,又摔不坏几个钱,碗和碟子都比较便宜。

摔砸的行为并不如法。

但我们可以谅解鲁智深,因为小说马上就会讲,金老汉父女遇到了不平事,而鲁智深之所以烦躁,正是他佛性的体现——鲁智深视他人的烦恼如自己的烦恼,才不得不动手来管这事。

这是大悲利他的关怀。

大悲利他之所以是成佛的必由之路,是因为一个破除了“我执”的人必然会消泯他人与自我的对立。

那么,众生的烦恼就是自己的烦恼,化度众生就是化度自己。

但在鲁智深这里,显然是附会。

摔盘子碗和同情金老汉是两码事。

纵然同情金老汉是佛教赞赏的,但摔盘子摔碗依然不对。

世人往往糊涂的地方就是,当如法的举动与不如法的举动牵缠在一起时,便不加辨别地以如法的理由为不如法的举动辩护。

所以,鲁智深虽然是好心地的人,但是不能学。

一旦学鲁智深,就是媚俗。

因为他能成佛的地方你全学不来,你能学来的恰恰是摔盘子和烧房子这些。

鲁智深给了金老汉十五两银子。

常人也学不来。

十五两银子什么概念?

武松调查武大死因时,给郓哥五两银子,让他“把去与老爹做盘缠”。

郓哥心想:

“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

便陪侍他吃官司也不妨。

”就算郓哥家里就父子两人,五两银子支持四个月用度,十五两银子也是一年的开销。

金老汉父女两人,社会地位和郓哥差不多。

也就是说,鲁智深一下给了两口之家一年的生活用度。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此阔绰地出手,你能学吗?

2、花和尚之俗

明朝的李贽,极其喜欢鲁智深。

《水浒》专门有李贽的评点本。

李贽认为鲁智深这样才是真修行,不吃狗肉的僧人都太迂腐了。

李贽评《水浒》,要找人先把原文抄一遍。

雇的恰好也是僧人。

听了李贽的高论,就一举一动都模仿鲁智深。

鲁智深火烧过瓦官寺,这位僧人也差点把房子点了。

李贽到后来十分讨厌他,把他赶走了。

这个僧人学鲁智深,却没有鲁智深有钱,最后贫困潦倒,郁郁而终。

鲁智深在五台山上的时候,要下山转转,先从包袱里拿了不少银子。

用五两银子打了一条水磨禅杖,还剩下些银两喝酒。

黄泥冈上,白胜卖的酒是五贯足钱一桶,众军卒一起凑了才够。

五两银子比五贯足钱更贵。

一个普普通通的僧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钱,也是常人没法学的。

而世俗之所以多喜欢鲁智深,就因为鲁智深有钱任性,还不耽误成佛,不耽误做一个善良的人。

有钱人要做点善良的事比没钱人容易得多,随便给别人些钱,自己不在乎。

但没钱人就很难。

你没有余裕顾及自己,利他的行为便是有,也很局促。

比如李忠,掏尽腰包才摸出二两来银子,被鲁智深嘲笑为不爽利。

实际上,《水浒》里单桌的酒席,无论多丰盛,一两银子也基本都能搞定。

陆虞侯拿一两银子给李小二,“且收放柜上,取三四瓶好酒来。

客到时,果品酒馔只顾将来,不必要问。

”“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

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

”就可以知道一个练地摊儿的李忠摸出二两来银子有多么不容易了。

世人喜欢鲁智深,是因为鲁智深有钱任性。

世人学不来鲁智深有钱,但学得来鲁智深任性。

世人不是喜欢鲁智深给人钱给得爽快,而是喜欢鲁智深喝酒喝得爽快,打人打得爽快。

鲁智深有天生的蛮力。

这种蛮力也是无法学来的。

在五台山一个人殴打一群人,还把金刚推倒,亭子打坏,这确实很过瘾。

但你如果天生是个瘦子,身板羸弱,就只有崇拜和意淫的份儿。

鲁智深有处处好,但仔细考察会发现,鲁智深的种种好都是因循天性,并没有克己的功夫。

用佛家的话说,没有在持戒忍辱上下过功夫。

由戒生定,由定生慧,这是成佛的必由之路。

就连上上根机的六祖慧能,也得打这里过,绕不开。

慧能和猎人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只食肉边菜,鲁智深的根机岂能利过慧能?

鲁智深一辈子没有落魄的时候。

他和武松还不一样,武松被刺配过,被关在牢里险些吃棍棒,而武松的血性在同这种厄运的对抗中就体露出来了。

武松被人绑起来活捉过,因为撵狗掉到水里很狼狈过。

这些遭遇鲁智深统统没有。

书上描绘的鲁智深的不体面,像把狗肉塞到僧人嘴里、在僧房里屙屎屙尿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不体面,恰恰相反,实际上要用这些反衬鲁智深的体面。

鲁智深从来没有被人打得屁滚尿流过,没有被泼皮撂到粪坑里过,也没有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说不爽利过。

——看一个人体面不体面,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是看他有没有真正穷过。

贫困潦倒到身上没有一分钱吃饭的时候,这个人是不是值得尊敬就看出来了。

但鲁智深从来没有穷过,所以你看不到他的促迫,也就看不到他同命运对抗中体现的力。

鲁智深就算在逃跑的时候,兜里的钱也足够喝酒吃肉。

鲁智深的一生当中,从来无需用力就可以生活得舒舒坦坦。

他骂李忠,杀郑屠,救林冲,踢泼皮,却从来不见他被骂,被打,被救,被踢。

他救人时是做好事,杀人时依然是做好事。

他可以尽情地来,爱怎么玩怎么玩,到头还能把好名誉都占住。

这就是为什么鲁智深广受流行喜爱的原因。

读者都可以随鲁智深一道享受骂别人“不爽利”的快感,踢别人进粪坑的发泄,而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鲁智深的一生是体面的一生,光辉的一生,欢喜的一生,高尚的一生,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一生,有益于人民的一生。

——也正因如此,是媚俗的一生。

武松有他坏的地方,但鲁智深你找不到。

鲁智深的缺点基本上都不能算缺点。

说一个人喝醉了随地大小便是人生最大的污点,就等于说这个人没有污点。

武松行走江湖要靠心机,没有心机,武松的脑袋早就掉了。

但鲁智深全无心机,他既可以很细心地搬一条板凳堵在郑屠门口防止客栈的小二来报信,却又天真地察觉不出孙二娘的人肉包子里掺了蒙汗药。

为什么武松能而鲁智深不能?

因为一旦鲁智深能,就有伤他的天真烂漫。

鲁智深既要十分细心,又不能有任何的心机。

但鲁智深并不因此而掉脑袋,因为鲁智深的运气比被孙二娘弄死的头陀好,鲁智深是“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鲁智深是一个本该在《西游记》里存在的人物,却跑《水浒传》里来了。

他满足了成人的意淫,可以行一切快事,而不碍成佛。

鲁智深会说“口中淡出鸟来”。

“鸟”这个字,不读“鸟”,读“屌”。

这是十分粗鄙的话,但奇怪的是,鲁智深没有性欲。

没有性欲这一点,并不是因为鲁智深出了家,剃了度,是僧人。

他在出家之前已经至少三十四五了,而且是提辖,有钱有势,却单身。

他打死郑屠后寻思,“洒家须吃官司,又没人送饭”,可见孑然一身。

这种安排就是媚俗的安排。

梁山里几个典型的单身汉,武松是懂风话而且说风话的,李逵是看见宋江和李师师饮酒会动怒的,而燕青是一心报答卢员外并对女人不感兴趣的。

他们都同鲁智深不一样。

鲁智深显然不是燕青,但他又不是武松和李逵。

在鲁智深的身上,色欲的需求为零。

他不是像李逵那样有需求而得不到机会满足,他是压根没有需求。

但同时,这又无碍他对酒食的需求。

这种颠倒,正是媚俗的处理手法。

世俗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爱吃肉爱喝酒而讨厌他,但会因为一个男人爱乱性而讨厌他。

如果一个僧人有男女之欲,形象就容易近于裴如海,那是不能容忍的。

禅宗灯录里记载过很多口出狂言的大德,杀生的大德有,但淫乱的大德,一个都没有。

小说家让鲁智深醉酒、吃狗肉,并以佛祖的名义赋予其正当性,其实不过是暗度陈仓的纵欲。

它的意思是,一个人只要善良,纵欲是无所谓的——因为你的纵欲不伤害到他人。

这其实是很割裂的看法。

因为一个人一旦纵欲,就很难不伤害到他人。

那种“我虽然伤害过很多人,但我内心是善良的”的说法,就不止于媚俗,而是虚伪了。

鲁智深的师父,智真长老,从行迹上看,也充满了世俗的味道。

书上说:

【原来五台山这个智真长老,是故宋时一个当世的活佛,知得过去未来之事。

数载之前,已知鲁智深是个了身达命之人,只是俗缘未尽,要还杀生之债,因此教他来尘世中走这一遭。

说“俗缘未尽,要还杀生之债”,就为鲁智深的杀生纵欲提供了合法理由。

但若真依据佛教的说法,杀生是不能还债的,杀生只能欠债,被杀才能还债,像安世高那样。

《水浒》的说法就好比说一个人吃别人的喝别人的,到头来等于把欠别人的钱都还了。

天下要有这么好的事,我都去干。

智真长老见到宋江时,“慌忙降阶而接”,继而又点一炷香,“伏愿今上天子万岁万万岁,皇后齐肩,太子千秋”,这纯粹就是一个政治和尚的面孔嘛。

虽然从理论上讲,佛菩萨未尝不可以化身为政治和尚。

但若拘执于理论上的可能性,认定政治和尚便是佛菩萨的化身,那就又是愚昧了。

智真长老在鲁智深临走时,说了几句偈语:

“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须知,佛教是禁止算命的。

抽签算命的僧人都是骗钱的,现在是,过去也是。

不过,只要能抽到上上签,很多人倒乐意让僧人算命。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听潮而圆,见信而寂”的结局。

因为它很带感。

《水浒》里的鲁智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僧人,而是一个俗人。

鲁智深的所有优点,都是依据世俗之人的想象与意淫来设计的。

他只负责让人看得痛快,听得过瘾,不负责其他一切。

3、《水浒》之禅

同鲁智深一样,《水浒》对山门的描写,对禅宗的刻画,也不是禅宗的真面目,而是曲解了的禅宗。

虽说是曲解了的禅宗,但重要的是,这种曲解是十分有理由的。

在南宋到明朝,佛门和禅宗在世俗眼里的的确确有这种印象。

当时的禅宗,在佛教诸宗派里一支独大。

说一支独大,只是相比天台、贤首、法相诸宗的衰微而言。

如就禅宗自身而言,从宋朝初年起,就已经开始日渐凋敝了。

中唐时期,随便一个卖点心的婆子,水平都可能抵得过宋朝一个首座。

那个时候,宗门里还都是打坐参禅的。

偶尔一个僧人,不打坐,不参禅,倒很可能是个水平很高的大德。

石头希迁可以杀蛇,南泉普愿可以斩猫,这些大德都证量极高。

但有意思的恰恰在于,只有大德的故事才会流传。

于是,正儿八经的修行法门不会被外界了解,而哗众取宠的行迹则在坊间闾里流传甚广,渐渐给世俗造成一种错觉——真正的高僧都是说杀生就杀生,说烧佛就烧佛的。

如果广阅灯录,就会发现,最了不得的大德也只是杀个猫杀个蛇,顶天像船子和尚那样,杀了自己,杀别人的从来无有。

连吃肉喝酒的都几乎没有。

汉地僧人中当然不乏吃肉喝酒的,但几乎没有大德。

(日本佛教和汉地不同,不可并论。

)像济公那种,虽然在民间很有名气,但在宗门里丝毫没有地位。

济公卒于1209年,而1252年编定的《五灯会元》里根本没有济公一个字。

中唐以前,极少有人敢讲杀人放火不碍成佛。

偶尔有人讲,也是方便的权说,只是为了破除拘执的见地,决不是要人真的去杀人放火。

像嵩岳元圭禅师的说法,“若能无心于万物,则罗欲不为淫,福淫祸善不为盗,滥误疑混不为杀。

先后违天不为妄,惛荒颠倒不为醉,是谓无心也,无心则无戒”,已经是十分出格的言论了。

到了晚唐,这种言论就越来越多。

但所有这些言论,几乎全是比喻意义上的,而且是当机的开示。

如果不了解“当机”二字,只去学舌,那就是东施效颦了,宗门所谓“弄精魂”、“鬼窟里作活计”。

晚唐时期,寺院丛林已经变得混乱不堪,成为交不起税负而破产的农民和逋逃的盗贼的藏身之地。

黄巢大军过后,在丛林里,“鲁智深”一抓一大把。

禅宗灯录有两种,一种是早期的《传法宝记》、《楞伽师资记》这种,很枯燥,并不是世俗喜闻乐见的。

另一种是公案集,出现得比前一种晚,基本上相当于禅门段子集。

这种段子集式的灯录,因为易于流行,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世俗对禅宗的印象。

这一种里,流传下来最早最有名的,是五代后期的《祖堂集》。

其后是《景德传灯录》,以及北宋末年的《碧岩录》。

《碧岩录》成书在宋徽宗政和年间(1111-1118),而宋江起义是在宣和元年(1119)。

《大宋宣和遗事》里先《水浒》讲了梁山泊的故事和人物。

《宣和遗事》成书于元代,《水浒》成书于明朝。

而早在北宋末年,禅门宗匠已经对流行的“文字禅”产生了很大反感。

所以,世俗的禅宗印象和宗门的禅宗印象,是决然不同的。

《碧岩录》的作者是圆悟克勤,他的弟子是大慧宗杲。

大慧宗杲为了革除积弊,把老师的《碧岩录》付之一炬。

但无论如何,因为世俗喜爱,禅宗段子的流行是不可避免的了。

考察禅宗的衰落会发现,它和宋明六百年理学的兴起与发展几乎是同步的。

程朱的师友门人,亲佛者不在少数,辟佛者也不在少数。

就连朱熹本人,也对大慧宗杲语录十分熟悉。

到了明朝,禅宗凋敝至极。

而灯录的广泛流传,也主要在明朝。

两部最流行的灯录,《五灯会元》编集于南宋淳祐十二年(1252),《指月录》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

世俗对禅门的印象,主要是通过它们形成的。

若细阅灯录会发现,所记载的也只是出格的言论,具体的践行上并不特别出格,最多也就是割掉童子一根手指。

至于丹霞禅师烧木佛,并不对人造成伤害。

而斩猫锄蛇那些,伤害的也只是动物。

至于盗淫的行径,更是没有。

即便是在尺度最大的禅门公案里,也找不到鲁智深那种杀人放火的修行方式。

不过,流行的潮流往往比它所本自的东西走得更远更夸张。

这么一夸张,就走样了。

不单单禅宗如此,理学也是如此。

泰州学派就是从王阳明的学说里发展出来的。

但已经等同于入室操戈了。

李贽这个人,恰恰是泰州学派的传人,是一个十分追随时髦和潮流的人。

他这种人正是明末清初诸儒痛斥的“王学末流”。

他大赞鲁智深,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他称吃肉喝酒是真修行,恰恰不是禅宗的态度。

相反,是王学末流的态度,是泰州学派的后学的态度。

儒家派别中往往有门户之争,我不同意你,我就说你是禅。

由于儒家常常给自己不赞同的观点扣上“禅”的帽子。

久而久之,这些帽子倒成了禅宗留给世俗的普遍印象。

禅宗虽然到明朝中后期已经凋敝至极,但还不至于像王学末流那么夸张那么过火。

所以,鲁智深这种“酒肉和尚真修行”观念的流行,恰恰不是偶然,而是时代风会所趋。

与其说这是禅门的观念,不如说这是世俗的观念;与其说这是世俗的观念,不如说这是王学末流的观念,“伪陆王”的观念。

每一个鲁智深流行的时代,都是“伪陆王”流行的时代。

而盛赞鲁智深的人,未尝不钦慕王阳明。

这就好比数百年后读小说,读到21世纪初的“鲁智深”,可能很容易想象到释永信的形象,或者朝阳区仁波切的形象。

但事实上,21世纪初的僧人中,开宝马的毕竟是少数。

王阳明的学说是好的,但王学的追随者,难免不媚俗。

鲁智深在《水浒》里也是个好人,但鲁智深的追随者,也难免不媚俗。

由鲁智深而上窥禅门宗旨者,更是媚俗中的媚俗。

鲁智深死前问:

【“众和尚,俺家问你,如何唤作圆寂?

”寺内众僧答道:

“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

佛门中圆寂便是死。

”】

这简单的一问一答中,就有两处对佛教常识的误解。

一是“众僧”不是“众和尚”。

“和尚”是尊贵的称呼,不宜用于普通僧众。

这是智深发问之谬。

而“圆寂便是死”,则是众僧回答之谬。

在佛门中,“圆寂”恰恰不是死,而是出离生死。

众僧说“你是出家人,还不省得,佛门中圆寂便是死”,尤为滑稽。

剥极而复。

到了晚明,云栖祩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藕益智旭四大高僧相继住世,而佛门风会由禅宗一转而为净土教。

刊落声华,归真返璞。

而鲁智深的形象,便不重在吃肉喝酒了。

比如《红楼梦》里,提及鲁智深,只是一个孤单的僧人。

我以为这里的鲁智深的形象尤其好,好过《水浒》。

【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

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宝玉道:

“只好点这些戏。

”宝钗道:

“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那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

”宝玉道:

“我从来怕这些热闹。

”宝钗笑道:

“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

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热闹不热闹。

——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的极妙,你何曾知道。

”宝玉见说的这般好,便凑近来央告:

“好姐姐,念与我听听。

”宝钗便念道: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相较《水浒》,我更喜欢这一段《寄生草》里的鲁智深。

这才是真正的天“孤”星。

以孤独来说鲁智深,较以酒肉来说鲁智深有味道多了。

4、天孤星之孤

但是,以孤独说《水浒》,并非见得《水浒》真正孤独。

是读者孤独,其内心之孤独被《水浒》鉴照出来,翻成纸上之孤独。

比如金圣叹之“薄暮篱落,五更被卧”,牟宗三之“惊天动地即是寂天寞地”。

牟宗三说《水浒》是禅宗,是寂天寞地的境界:

“说《水浒》是寂寞的表示,不如直说原始生命必须蠢动。

他有那股充沛的气力,你如何叫他不蠢动?

而蠢动不是境界,亦不是什么思想或意识。

其蠢动之方式,成为纯直无曲,当下即是,方是表得一个‘如是如是’之境界。

这段话说得极好,却不无曲解。

禅宗境界并不是蠢动,也不是“纯直无曲、当下即是”的蠢动。

相反,禅宗是要安顿内心的蠢动,让蠢动消歇。

蠢动,是烦恼;而消歇,是菩提。

从这个意义上看,倒可以用蠢动的消歇来解释鲁智深的“圆寂”。

鲁智深心中有一股淋漓元气,得不到安顿,就不能不吃肉,不能不喝酒,不能不杀人。

第七回,鲁智深见到众泼皮和林冲时都说,“只为杀的人多,因此情愿出家。

”第九十回,鲁智深重见智真长老,长老说,“徒弟一去数年,杀人放火不易。

杀人放火,是不得不尔,是要释放胸中的淋漓元气,用牟宗三的话说,“原始生命必须蠢动”。

而擒住方腊之后,到了钱塘江上,已经是淋漓元气的最后一丝。

鲁智深不曾听得浙江潮信,以为是战鼓响,这是最后一丝淋漓元气的迸发。

此夜,八月十五三更子时,淋漓元气既已消歇,则智深不得不趣入涅槃。

但若以佛教义谛观照,这不叫涅槃,这叫轮回,叫生死。

世俗对于佛教和禅宗安顿狂心的误会,最典型的就是如此。

以为狂心要歇,就必须宣泄,必须释放,释放干净了,便消歇了。

就像时下流行的鸡汤里,禅师说,“爱了,痛了,就放下了。

”实际上,禅宗中里放下不是因为痛,而是不悲不喜的。

因为痛而放下,不是真正的放下。

真正的放下是觉悟到并没有一个可以放下的对象。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

”没有执着,便没有放下与拿起的分别。

牟宗三说水浒境界是惊天动地的寂天寞地,“惊天动地是如是如是地惊天动地,寂天寞地是如是如是地寂天寞地。

如是如是,便是《水浒》境界。

”但这并不是禅宗。

禅宗里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寂天寞地,只有个“如是天地”。

无论惊天动地,还是寂天寞地,都是遍计所执,都是禅宗要破除的对立。

不过,真正有意思的并不在于水浒境界是不是禅宗。

而在于,从牟宗三对水浒境界的议论中,大可窥见牟宗三其人其学之鹄的,并可同其学术渊源相印证相启发。

读熊十力之著述,牟宗三之传记,就能十分明白地理解,牟宗三为何会说出,“他有那股充沛的气力,你如何叫他不蠢动。

熊氏牟氏,对佛教的理解都是有隔膜的。

但这种隔膜,并非因为他们是“新儒家”。

而是因为他们的生命“必须蠢动”。

他们赋予这种蠢动先天的正当性,这就是他们的学说同佛学的歧趋,也是同儒学的歧趋。

虽然熊十力、牟宗三被叫做“新儒家”,但他们的思想不同于儒家。

这也是真正的儒家不愿厕身“新儒家”之列的缘故。

儒家讲“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重点不是“从心所欲”,而是“不逾矩”。

孔子不会说“他有那股充沛的气力,你如何叫他不蠢动”,孔子会说“克己复礼为仁”。

正因为有充沛的气力,所以要在“下学”上用工夫,要疏导蠢动使其复归于正,成为鸢飞鱼跃。

“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从内圣开出外王”绝对不是孔子学说最要紧的地方,而只是今文学家为实现自己雄心的附会。

一如牟宗三“《水浒》是禅宗,《金瓶梅》是大乘”的论调。

这种论调有它的诗意和美,但在娑婆世界上并不能够真实存在。

就像《水浒》中的鲁达与鲁智深并不能在现实中合二为一。

也正因如此,牟宗三质疑佛教里“转识成智”的可能性。

这种质疑听起来很有学术的味道,但实际上,只是对“他有那股充沛的气力,你如何叫他不蠢动”的佛学表述。

李润生在《成唯识论述记解读•赖耶篇》长近百页的序言里回答了牟宗三的质疑。

李润生是站在玄奘、窥基一边的。

熊十力、牟宗三站在另一边。

我也是站在玄奘、窥基这边的。

所以,我不能同意《水浒》是禅宗,《金瓶梅》是大乘。

不过,《水浒》虽不是禅宗,却的确代表了晚明世俗眼中的禅宗印象,代表了王学末流的修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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