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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第11集

军法处监狱牢房日内

蒋延隆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何春贵正在外面看着他说道:

“……我们已经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跟舅老爷说了,你就放心吧,啊,舅老爷出马,俞司令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不管何春贵怎么说,蒋延隆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

正说着,军法处处长何慕良带着两个士兵走到门口,对蒋延隆道:

“蒋团长,陈老先生来看你来了,请你去会客室一见。

您先收拾一下,理个头,换件衣服……”

蒋延隆闭着眼睛说:

“不见。

何慕良又强调说:

“是陈庭章参议!

蒋延隆大声说道:

“我谁他妈的都不见!

滚!

何慕良摇摇头,离去。

两个勤务兵也跟着离开了。

何春贵默默地看着蒋延隆。

小饭店夜内

何春贵和大周坐在饭桌前,却吃不下饭。

何春贵绝望地摇着头:

“完了,完了……这人呐,要是自己不想活,那谁也救不了呀……“

大周:

“我就不信,没法子让团长想活下去了?

何春贵:

“那你说,啥法子,能让团长回心转意?

大周:

“这……这不得咱想吗?

何春贵叹了口气:

“团长这人,我还不知道?

金银财宝入不了他的眼……“

大周:

“对,他视钱财如粪土。

何春贵:

“女人,女人也不行……“

大周:

“对,咱们团长基本上是不近女色呀……“

何春贵:

“哎,你还别说,那个女医生,我看咱们团长不烦……“

大周想了想:

“也是哈……可,现在咱去哪儿找她去,再说了,就算她来了,也见不着团长啊,就算见着了,管用吗?

何春贵抽了口气:

“哎呦,这个事儿,还真有点难说……“

大周:

“是啊,主要是没准儿。

要是真有准儿,说咱团长见了她,指定就不想死了,那就是再难,我也得把她给找来!

何春贵:

“那也得时间来得及呀……“

大周点点头:

“是啊……听说,行刑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这兵荒马乱的,哪儿找去……我看呐,女人就算了!

我觉得咱们团长吧,是个干大事的人……“

何春贵:

“你是说功名啊?

那就更别提了!

这一仗打的,咱们团长就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呐!

哎……哎……“何春贵忽然兴奋起来,”找着了!

找着了!

我找着咱们团长的‘麻筋儿’了,咱团长啊,是个要面子的人!

大周:

“对呀!

团长就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何春贵:

“那怎么才能让咱们团长觉得不丢人呢?

大周:

“别废话了!

这事儿啊,别说团长,我都觉得丢人!

太他妈窝囊了!

这仗打的……稀里糊涂就败下来了……”

何春贵眨巴着眼睛:

“你说,这鬼子真他妈够鬼的哈,我一开始是真没认出来,都以为是一群老百姓呢……呼啦一下,就上来了……”

大周也想起来了:

“对呀!

跟我在桥头堡里对打的那个家伙,功夫不错,穿得也是老百姓的衣服……车上的也是……对我想起来了,他们全都是化了妆的!

装成逃难的百姓,还有装成女的的……”

何春贵:

“对呀!

一点不假,有装成女的的!

哎,对了,你还记得前两天那个跟着骡车的那个什么民政科的科员吗?

那仨人,当时我就觉得他们挺可疑的……会不会就是日本探子……”

大周也想起来了:

“对,对,头天他们来过,后来又是他们……肯定是!

哎,你说他们的中国话,咋说的这么好啊?

何春贵:

“好啥呀,我一听就知道他们不是本地人!

大周:

“听出来也没管用啊!

哎,你说,这个事儿,是不是得让团长知道啊……”

何春贵看着他:

“知道了,他就不想死啦?

大周:

“兴许,他也想弄清楚呐……”

何春贵:

“对呀,死也得死个明白不是?

你还别说,有这个事儿勾着,说不定他还就真想活下去了!

冯寡妇家院子日外

长佑和刘金栋两人在用锯子锯木头来。

二娃把事先备好的茅草抱到院子中间,开始整理。

大坡,小岗和二孩在一旁看着。

大坡忽然摸了一下二娃身边的枪。

二娃看了一眼他问道:

“想学打猎不?

大坡、小岗认真地点了点头。

二娃故作郑重道:

“那得先背口诀!

听好了,这是打兔子的口诀:

‘走之字,慢慢找,坎边凹,少不了。

弯打直,直打弯,长两头,短中间,大田四角找……’”

大坡小岗和二孩认真地听着。

看到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冯寡妇会心一笑,朝厨房走去。

冯寡妇家厨房日内

冯寡妇打开橱柜,取出面粉口袋,发现里面的棒子面只剩下一点了,再看屋角里的红薯也没几块了,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冯寡妇家院子日外

长佑和刘金栋动作麻利地锯着木头,转眼地上已经有三四根椽子。

冯寡妇走出来,对他道:

“大兄弟,你们忙着,我去捡点儿柴火回来。

长佑点点头,埋头接着干。

冯寡妇朝门外走去,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二娃抱着一捆茅草站起来,冲她喊道:

“嫂子,要帮忙不?

冯寡妇忙道:

“不用不用,你们忙!

”她一边说着,一边匆匆离开。

二娃继续低头忙活,长佑和刘金栋也没再注意。

只有大坡注意到母亲不对劲,偷偷跟了上去。

石龙山西北山脚日外

冯寡妇在崎岖的山道上匆匆前行,前方是一道坡度很陡的滚石坡,坡上布满石子,冯寡妇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去。

大坡在后面不远处紧紧跟着。

就见冯寡妇踩到石子儿,脚下一滑,整个身体跟着朝下滑去,连忙大喊:

“娘!

冯寡妇心头一惊,原本还能勉强保持住的平衡彻底打破,一个踉跄朝坡下滚去。

大坡赶忙跑上前去,连滑带跑地冲到坡下。

冯寡妇挣扎着站起身来,浑身泥土,头发也散落下来,模样十分狼狈。

大坡:

“娘!

你咋样?

冯寡妇摇摇头,紧张道:

“大坡,你咋跟来了?

大坡:

“你去哪?

我跟你一起去!

冯寡妇望望坡上崎岖的山林,也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回去,于是叹了口气,道:

“好,不过待会儿不管遇到啥事儿,都不准吱声,记住没?

大坡使劲点点头。

冯寡妇家院子日外

院子里,长佑等人依然在热火朝天的修房子。

只见刘金栋将脊檩抬起一些,长佑将一截木头垫在下面,以此增加屋顶的坡度。

二娃依然在下面认真整理着茅草。

合并村张木匠家附近日外

石龙山下的合并村里居住着来自附近三四个村落的人。

到处都是新起的、临时住房,他们都是遭到日军扫荡后,被赶到这里统一管理的。

由于来的时间仓促,很多人家的院墙还没砌起来,张木匠家就是其中一户。

冯寡妇远远看着张木匠的家,却不敢走大道过去,而是领着大坡,绕道村子背后。

又从木匠家屋后绕过去,正好看到张木匠担着水桶从屋里出来。

冯寡妇看看四下无人,赶紧冲到张木匠面前。

张木匠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冯寡妇后,立即把她拽到拐角处,紧张地问道:

“你咋找到这里来了?

冯寡妇将他的手甩掉:

“家里没吃的了,来借点儿棒子面儿。

张木匠为难道:

“棒子面儿!

你看我长得像棒子面不?

咱合并屯儿谁家不是让日本子给赶下来的。

早给刮了个底儿掉,杂合面儿都没了,我上哪儿给你整棒子面儿去!

”说到这儿,他忽然反应过来:

“哎,我想起来了,上回去你家,伙房屋角里不是还有堆地瓜吗?

咋就没吃的了?

还棒子面儿?

冯寡妇:

“必须是棒子面儿!

有人来给我家修房了,我不得请人吃顿饭?

张木匠恍然大悟,指着冯寡妇道:

“看不出来啊,冯寡妇,这么快就找着新相好的啦!

冯寡妇怒道:

“张木匠,你别猪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

你说好替我修屋,今儿推明儿,明儿推后儿,你说你推了几回了?

你还是个人吗?

这看着就要入冬了,我不找人,等着冻死啊?

找你要点棒子面儿跟要命似的……告诉你张木匠,这是你欠我的!

张木匠急了:

“嗨,冯寡妇,你这是背着梯子骂街,发贼横啊……”

冯寡妇指着他说道:

“今天你要是敢耍赖,我就跑你们家去,找你媳妇要!

你看我敢不敢?

大坡在冯寡妇身后起哄道:

“拿面来!

张木匠看冯寡妇真是豁出去了,有些害怕了:

“嗨,嗨,你这是啥话呀,我说不给你啦?

好歹也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冯寡妇:

“啥百日恩?

你一日恩也没有!

张木匠:

“你别这么说,说实话,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们娘几个挨饿受冻不是……我这两天儿还想着去你哪儿看看呢……到村口哪儿等着我,我跳完水就过去……”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哎,你看好这半大小子!

这事儿要张扬出去,别说棒子面儿,白水你都整不到一口!

冯寡妇拉着大坡站在那里,看着张木匠挑着水桶,一走三晃的背影。

军法处监狱牢房日内

何慕良走进牢房,径直走到蒋延隆的床铺前,拿起被子看了看,转身对狱卒道:

“怎么是旧的?

去!

给蒋团长换上新被褥!

狱卒一边应着,一边抱起被褥走出去。

与此同时,两名士兵端着一张小桌和两张凳子进来,放在囚室中间,另一名士兵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将酒菜摆放在桌上。

蒋延隆仍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何慕良看着他:

“蒋团长,是爷儿们吗?

是爷儿们就起来,喝一盅!

不就是个死吗……要死咱也不能当饿死鬼!

蒋延隆慢慢坐起身来,看着他。

何慕良在他对面坐下,替蒋延隆和自己斟上茶,道:

“知道你胃不好,就以茶代酒吧!

蒋延隆一把将杯子推开:

“别!

拿酒来!

死都不怕,我还怕酒吗?

何慕良看着他,半晌一笑:

“也好……今儿咱就一醉方休!

”他大喊一声:

“上酒!

一个狱卒捧着一坛子酒进来。

和并村村口日外

冯寡妇拉着大坡的手等在树下。

木匠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小袋子棒子面儿,塞到冯寡妇手里。

冯寡妇接过面袋,二话不说转身要走,张木匠一把拉住她道:

“咋了?

转脸就不认人啦?

冯寡妇冷冷地问:

“你还想咋样?

张木匠笑道:

“告诉你,我这棒子面儿来的可不容易,全村你还真就找不到第二家,那可比给你修回屋精贵多了……”

冯寡妇:

“你啥意思?

张木匠搓冯寡妇的手说道:

“啥意思?

今儿晚上歇了灯,我过去……”

冯寡妇平静地看着他:

“拿开你的粪叉子手!

张木匠:

“咋啦?

冯寡妇:

“你敢再来,看我不砸断你的狗腿!

张木匠:

“咦,咦,卖炕你还挑人啦?

冯寡妇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在张木匠脸上。

张木匠也急了,刚要发作,就在这时,张木匠的媳妇不知从何处突然扑了上来,怒吼道:

“老娘先砸了你这骚货的狗腿!

张木匠浑身一颤,转头见是媳妇,立即陪笑道:

“这个……那什么……误会误会……”

张木匠媳妇指着张木匠的鼻子道:

“误会?

王八操的张木匠,老娘待会儿再跟你掰扯。

你……你个骚寡妇!

”张木匠媳妇一把推开木匠,指着冯寡妇,怒骂道,“男人一死就守不住,出来到处勾搭!

居然勾搭到我家来了!

一些村民朝这边拥来,显然他们是跟着张木匠的媳妇一起过来的,将冯寡妇团团围住。

冯寡妇尴尬地埋着头。

张木匠媳妇越说越气: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天这不要脸的骚寡妇找到我家来了,咱老张家这颜面算是丢光了。

我……我打死你这骚寡妇!

说完,她冲上去扯冯寡妇的头发,冯寡妇拼命挣扎,却依然紧紧将面袋子捂在胸前。

大坡一口咬住张木匠媳妇的手臂,张木匠媳妇回手就给大坡一巴掌,骂道:

“小王八羔子!

冯寡妇冲大坡喊:

“快走——快走——”

大坡哭着转身跑开。

一边跑一边转头回望,就见母亲已经再次被村民们团团围住。

村民们纷纷冲冯寡妇扔石头。

冯寡妇家日外

长佑这边进度很快,转眼六根椽子已经钉好在檩条上,刘金栋将二娃整理好的茅草一捆捆递给长佑,长佑则用草绳将茅草从下到上捆扎在椽子上,再用木刷梳理整齐,每铺好一层,就用木头将茅草压好。

二娃在下面看着,不禁叹道:

“哥,你这屋顶搭得可比别家的陡了不少!

长佑:

“这样就不容易积水了。

刘金栋:

“长佑脑瓜子灵,以后我回家也试试。

长佑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大坡哭哭啼啼跑进来,大喊着:

“长佑叔,我娘被人打了!

长佑急忙从屋顶上跳下,一把抓住大坡问道:

“咋回事儿?

大坡焦急地抓起长佑的手:

“快走,快去看看吧……”

长佑拎起枪就冲了出去。

二娃和刘金栋听了呼啦也从屋顶上下来,就要跟上去。

长佑对他俩说道:

“你俩就别去了,看好孩子。

二娃看看两个孩子,又瞅瞅后面跟着的大黄,只好作罢,叮嘱道:

“那有啥情况,赶紧回来吱个声儿啊!

长佑点点头,跟着大坡离去。

军法处监狱牢房日内

蒋延隆看着何慕良:

“……这么说,你跟我舅舅熟?

何慕良举起酒杯:

“说来话长啊……民国八年,我在保定军校当教官,直皖战争爆发,吴佩孚把投降后的皖系第十五师官兵收容在学校里,谁知十五师哗变,把军校洗劫一空。

曹锟派兵前来镇压,又抢走了校内的枪械和骡马,导致学校无法复课。

这之后,上级追责,我等教官无一幸免。

是令舅把我调离学校,并介绍我加入直系部队,任十七师政治部主任,这样,我才有了今天。

他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啊!

”说完,处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蒋延隆叹口气道:

“我给他老人家的脸丢尽了!

还有俞司令……”

何慕良:

“说到这里,我得说你一句,陈老先生现在还住在旅店里呢,说不见你一面,就不回去……”

蒋延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和并村村口日外

长佑跟在大坡身后,很快就冲到了合并村村口,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而这些人大都是长佑认识的村民,有些还是同村的,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顿时愣住了。

大坡见状,拉着长佑的手,催促道:

“叔啊,快点儿啊!

长佑不由自主地被大坡朝前拉去。

村口大树下日外

人群中心,冯寡妇如今蜷缩在树根上,披头散发,浑身都是泥土。

她不得不把脸藏在臂弯里,稍一抬头就有一把土朝她扔来,她根本无法说话。

但她始终紧紧把棒子面捂在怀里,宝贝似的藏着。

一旁的张木匠媳妇还在骂:

“臭婊子!

敢找到我家来犯贱?

还拿了我家的棒子面儿!

”说着,她一把抓住冯寡妇露在外面的面袋绳子就要抢。

冯寡妇终于大吼一声:

“这是我的!

她一边喊,一边和张木匠媳妇争夺面袋。

一个女人从后面把她抱住,更多的女人上来跟她争抢着……

长佑快步走过去,一把将那些女人跟冯寡妇分开,大声喊道:

“别扯了!

所有人都停住了,用惊讶的眼神望着长佑。

长佑的脸涨得通红,他犹豫片刻,鼓足勇气,指着面袋子问冯寡妇:

“是你的吗?

冯寡妇使劲点着头。

张木匠媳妇骂道:

“不要脸的婊子,那明明是我家的面袋子。

长佑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从冯寡妇手里接过面袋子,说了声:

“走!

”转身就走。

顿时,全体村民都愣住了,包括张木匠媳妇。

大坡冲过去,拉起冯寡妇的手道:

“娘,咱家走!

冯寡妇跟着长佑和大坡朝前走去。

三人走出老远,张木匠媳妇才反应过来,冲着他们的背影骂道:

“天煞的冯寡妇!

祸害了一个猎户,还要祸害一个?

山路上日外

长佑看着那一小口袋棒子面,又回头看看灰头土脸的冯寡妇问道:

“这面是咋回事?

冯寡妇黑着脸说:

“你别管。

大坡在一旁叫道:

“他欠俺娘的……”

冯寡妇一巴掌打在大坡的头上,大坡立即立即委屈地看着他娘。

冯寡妇低头继续向前走去。

长佑拉着大坡跟在后面。

冯寡妇家日外

长佑、冯寡妇和大坡前后脚走进院子,二娃意见冯寡妇披头散发的样子,立即走上前去,问:

‘咋样?

长佑:

“没事儿……”

冯寡妇低头走进屋里。

二娃见状,皱皱眉头,问长佑:

“哥,咋回事儿?

长佑的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干活吧。

”说着跳上屋顶继续干活儿去了。

留下二娃和刘金栋面面相觑。

冯寡妇家厨房日内

冯寡妇的神情依然木讷,泥土覆盖的脸上,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大坡在门口默默看着她。

冯寡妇抬起头平静地对大坡说道:

“出去玩儿吧,啊……娘没事啦……”

大坡离去。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冯寡妇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使劲地和着面。

和着和着,她忽然捂住嘴巴,低声抽泣着,夕阳从窗户里透过来,将她包裹起来……

军法处监狱牢房夜内

陈庭章来到监狱外面,蒋延隆隔着栅栏看着他。

陈庭章深深地叹了口气。

蒋延隆:

“舅舅,你不该来……”

陈庭章有些激动地:

“可我要给我的老姐一个交代呀,她把唯一的儿子交给我,我却……”说着,他的眼圈红了,急忙背过脸去,擦了一把眼泪……

蒋延隆一下子也有些动了感情,跪在地上:

“舅舅,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

陈庭章摇了摇头,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说清楚,这桥怎么就这么难炸?

啊?

蒋延隆仰天长太息,半晌,他收回目光,看着陈庭章说道:

“舅舅,你就别问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一人担着就行了……”

陈庭章:

“可我怎么跟你娘交代呀?

我……我说啥呀?

啊?

我说啥?

”陈庭章有些歇斯底里,泣不成声了……

蒋延隆的眼圈也湿润了,颤抖着声音说道:

“你就告诉她老人家,说我不能尽孝床前了,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呀……”蒋延隆也泣不成声了……

军法处长何慕良在一旁也有些动容。

陈庭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

“你的刑期是在三天以后,我等着给你收尸……”

蒋延隆摇摇头:

“别收了,我不配进蒋家的祖坟,就让他们把我埋在城外的乱葬岗子里,就行了……就给我娘说,我战死了,尸首没找着……”

陈庭章摇摇头:

“这样的事儿,瞒不住的……”

蒋延隆痛苦地低下了头:

“能瞒多久瞒多久吧……”

陈庭章深深叹息着。

军法处监狱走廊夜内

陈庭章走在阴暗的监狱走廊上,他的步履有些蹒跚。

何慕良赶紧上前搀住他,安慰道:

“……您老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保证延隆走前,吃好喝好。

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陈庭章闭上眼,点点头:

“拜托你啦……”

石龙山山谷北麓日外

天色阴沉,雾霭低垂。

石龙山山谷北麓的乱世堆后,山形小队的士兵头戴编制的草帽,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依托山石隐蔽得非常好。

天上开始下雨了……

冯寡妇家厨房日内

冯寡妇掀开大锅,升腾起一大片热气,冯寡妇从锅里捡出金黄的贴饼子,锅底是冒着热气的熬白菜。

冯寡妇家日内

二娃顶着雨进了厨房,冯寡妇正端着一碗热腾腾地熬白菜过来,二娃凑到白菜碗上。

二娃:

“嫂子!

这白菜咋让你炖出肉味儿来了!

太香了!

冯寡妇受用一笑:

“放了点山菇,香就多吃点。

长佑呢?

二娃看着门外的大叫着:

“长佑!

开饭啦!

冯寡妇家院子日外

长佑将屋顶上新缮的茅草最后压牢,固定住,然后赶紧冒着雨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冯寡妇家日内

长佑被淋成落汤鸡似地跑进屋来,冻得浑身哆嗦。

冯寡妇已经摆好了饭菜,见长佑的衣服全湿了,连忙说道:

“你过来,我给你找身干衣裳。

冯寡妇说罢朝屋里走去,长佑站着不动。

二娃从长佑身后一推,把长佑推进屋里:

“赶紧的,我们可都饿着呢!

冯寡妇家睡房日内

长佑拘谨地走进冯寡妇的里屋,这里十分简陋,床上铺着草苫子,被褥也都是补了又补,只是还算干净。

屋子里有三四处都滴着水,长佑朝房顶看了看。

冯寡妇正在一个木箱子里翻找着,衣服在箱子最底处,冯寡妇翻出来有些吃力。

长佑急忙出去,拿着一个瓦盆进来,放在地上接水。

冯寡妇从箱子底抻出一条裤子来,递给长佑:

“以前我男人的……新的,你别嫌弃……”

长佑脸红脖子粗地接过裤子,冯寡妇又从箱子里拽出一件上衣,交给长佑。

长佑拿着衣服有些不再然地站在那里。

冯寡妇不解地看着长佑,忽然发现门口帘子处,二娃、大岗、小坡二孩儿几个脑袋顺成一竖排在盯着他们。

他们见到冯寡妇的目光,一个接一个识趣地缩了回去,不懂事的小坡还在看着不走,被二娃拽了出去。

冯寡妇才意识到长佑在难为情,也笑着走了出去。

冯寡妇:

“换好了,赶紧出来吃饭。

冯寡妇家日内

众人围在桌前吃饭,长佑走了出来,衣服是歪扭的,裤子也是歪扭的。

长佑怕冯寡妇不好意思,拼命扯着缝歪的衣服想拉正。

冯寡妇:

“俺手艺不好,别见笑啊。

长佑低着头不说话。

二娃急忙说:

“挺好,扯扯就正了。

山中日外

大雨过后的山林空气格外清新

夕阳的光柱透过林丛投射到地面,形成一道道光柱。

石龙山山谷南麓日外

石龙山山谷南麓针叶林里,服部小队同样依托树木隐蔽起来,一动不动。

镜头向前延伸,前方的若林小组隐蔽在灌木丛中。

內藤看了下表,对若林道:

“已经下午四点了,马上天就黑了,我们守了四十八小时,目标还没出现。

恐怕情报有误,先撤退吧!

若林点点头,朝身后的队员做了个手势。

若林小队慢慢起身,往后撤去。

就在这时,山谷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和木头轱辘滚动的声音。

若林赶紧下令全员趴下。

內藤取出望远镜看过去,就见一支队伍正朝这边走来。

望远镜中,山路上,二十多个农民打扮的“老乡”背着武器护着送两辆牛车,每辆牛车上坐着七八个青年学生,学生们没精打采地随牛车左摇右晃。

车队后面不远处,还有七八个“老乡”尾随殿后。

队伍中枪支特写。

为首的老农民(彭大队长)抽着大烟袋,拄着拐杖跛脚走着,不时观望两边的树林。

学生们多半昏昏欲睡,一个女学生摸样的女孩儿(胡茵茵)用一块丝帕遮着太阳……

石龙山山谷道路日外

殿后队伍里,彭二愣一直呆呆地注视着胡茵茵。

刘有田坏笑地看着彭二愣:

“啧,咋长得这白呢?

彭二愣发自肺腑地点点头: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呵……”彭二愣忽然意识到刘有田是在取笑他,照着刘有田屁股踢了一脚:

“你瞎瞅啥!

刘有田:

“我是为你好,你瞅人都瞅成都斗鸡眼儿了,回不来可咋整?

彭二愣用斗鸡眼看向刘有田:

“有吗?

刘有田用手在彭二愣眼前划了划,彭二愣眼神恢复正常。

刘有田:

“这帮小年轻真是,好日子都过够啦?

不好好在城里待着,非出来受这份活罪。

彭二愣:

“人家那叫追求进步!

刘有田不屑地笑笑:

“切,个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坐个牛车还喊腰疼,也不知道到了延安能干点啥!

彭二愣:

“人家有文化,有文化就啥都能干。

彭二愣一边说话一边盯着胡茵茵,没留意脚下的石头,绊了个趔趄。

胡茵茵朝彭二愣这边看了一眼,彭二愣的脸立刻红成一片。

彭二愣对刘有田不满叫道:

“你推我干啥!

刘有田:

“小心呐,队长,别让‘文化’闪着腰!

山坡南麓日外

内藤观望着牛车队的一举一动,沉着脸放下望远镜。

若林:

“队长,好像没有八路军的高级领导……”

内藤叹了口气:

“情报有误!

这里面肯定没有八路军的高层领导。

护送的武装人员装备很差,不是正规军,应该是一支土八路!

……通知其他分队,隐秘撤退,不要惊动他们。

若林:

“是!

若林向后匍匐退去。

内藤又拿起望远镜,望远镜中的牛车队越走越近。

山谷道路日外

胡茵茵坐在车上百般无聊。

胡茵茵冲大家说道:

“哎,大家都精神点儿,咱们唱首歌吧!

车上的学生都看向胡茵茵,胡茵茵已经打起拍子自己唱了起来。

胡茵茵:

(唱)“我有敌人凶似狼,强占我国疆,抢掠屠杀后,再烧毁我村庄,可怜我同胞们,千万命遭殃,不打倒野心狼,民族作亡羊……”(《抗敌歌》1934年)

众学生们渐渐跟着胡茵茵唱了起来。

彭二愣在后头起劲地看着边打拍子边唱的胡茵茵,冲胡茵茵吹口哨。

山坡南麓日外

内藤带队迅速向山下撤离。

山坡北麓日外

山形小队长看到对面的山坡上一个信号兵用旗语告诉他们撤退。

山形小队长立即对手下说道:

“撤。

山形小队的30余人悄悄地从伏击地点爬起,朝后面的树林撤离。

山谷道路日外

彭队长听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急忙过来制止胡茵茵。

彭队长:

“哎哎哎!

唱什么唱,不怕招狼啊!

这一带净是土匪!

躲还来不及呢!

正在兴头上的彭二愣被打断,有些扫兴。

众学生一听有土匪,反倒来了精神。

学生甲:

“土匪?

真的有土匪呀?

学生乙:

“土匪都长什么样啊?

学生丙:

“有土匪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有枪!

彭队长:

“我说你们脑袋都土豆削的?

我们有枪他们也有枪!

胡茵茵:

“我们连日本人都不怕,还怕土匪?

要是土匪真的来了,我们保护你们吧!

众学生笑了起来。

彭队长气结无语,无奈地摇着头。

山谷北麓日外

山势陡峭,正在撤离的一名山形小队的士兵脚下踩滑一块石头,险些跌下山崖,惊呼一声,他身后的士兵及时抓住了跌倒的士兵,才使其没有掉下山去。

山形警觉反应。

山谷道路日外

彭二愣同时听到喊声,朝北山坡上看去,只见有石块滑落,还有两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又不见了。

前面的学生们没有在意石头滚落声,继续说笑着。

彭队长对旁边的文书陈水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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