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末延的爱的枝桠.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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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末延的爱的枝桠
梁末延的爱的枝桠
从前有人跟我说，最后一颗牙齿是为了爱情而生的，所以才会分外疼痛……
■
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
我爱看的那部肥皂剧结局后的第二个白昼。
和小苑正式约会满500次的第一次照面。
我真的是很认真地打扮自己，我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穿了一遍，心里拼命想着我胖了我胖了，以后不吃了不吃了，然后目光落到柜子里贴着的那张小苑的照片，我简直是一瞬间就像个变态一样的尖着声音说着：
太帅了太帅了。
我甚至还对着镜子，红了脸。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你看我有多爱你小子呢！
是呀，我有多爱你呢……
我把和小苑一对的戒指从左手换到右手，又马上换回去，因为他习惯我在他的右边，就像我习惯他在我的左边一样，我喜欢我们牵手的时候，戒指们也亲昵地靠在一起的情形。
左手牵着右手的那种简单但甜腻的爱情哈……
戒指离开左手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手指上的皮肤已经有一小条白色的痕迹了，跟周围皮肤的颜色狡猾地抗衡着，我拍拍自己的额头。
唉！
梁末延，你做幸福的苑太太已经很久很久了呢……
那片被戒指覆盖住的明亮的皮肤就是爱情最初开始的颜色吧，我反复看了看又看了看，为了这一小圈明晃晃的白色，我都开始冲自己无端地傻笑了……
肯德基点餐的姐姐们一个个笑得都好看，小苑身上套着我喜欢他穿的干净蓝色，回头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问我想吃什么，这个时候我忽然萌生了很可怕的想法，我想长在小苑的身上，或者住进他的眼睛里。
我把手环在他的腰上，额头抵着他的背，我说随便啦随便啦。
可有没有小苑套餐呢！
我在心里反复想象着小苑被我摆在盘子里的情形，觉得很有喜感，就自己突兀的笑起来。
身上也是我喜欢的味道呢，不故意弄出来的洗衣粉的味道或者别的什么。
这个时候感觉小苑是朵开在我鼻子边上的花儿。
粉色配着鹅黄的那么一朵。
然后我听见小苑跟人家说，唉。
一份儿童套餐，一份正常的。
麻烦。
这是他第21次给我点儿童套餐了。
小苑以前说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感觉看到自己在吃饭而外面的人还在奔波的情景是件让人满足的事，我说这想法太小家子气了，人家外面的人是赶着去结婚而你却还在这啃面包呢！
小苑压低声音跟我说，唉！
面包比爱情重要。
这样狭窄的想法被小苑说出来的时候，我坐在他对面，吓了一跳。
我冲他愉快的笑，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我捧着小苑的脸，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我跟他说，你！
永远比我的面包重要！
小苑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用纸巾给我擦眼泪。
骂我说，疯丫头，流眼泪出来吓我么！
我最后一次委屈地流着眼泪看他，我没跟他说刚才我真的慌了，感觉整个世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我很怕，我怕小苑有一天你就扛着你的面包背着我跑了。
那个时候，我怕我不记得追回你的方向。
今天也还是跟以往一样靠窗的位置，有阳光以很好的角度穿过玻璃照进来，小苑的头发被衬成好看的琥珀色，我脑海里条件反射一样的交替出现着“爱情”“面包”的字样，我甚至还死劲儿晃了晃脑袋，它们还是一样赶也赶不走。
小苑跟我眼神迂回了两分钟之久，额头前的长刘海也因为紧张而整理了好多次，眉毛一直是皱着的，也不说话，就像我们初见面时一样。
小苑默默地吃东西，小苑默默地喝东西，小苑默默地把头转向窗外看东西。
然后他眼睛丝毫没有润色的清晰地跟我说――
“我们……分手吧……”
在并非很久远的以前，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就是小苑的声音，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最好听的声音竟然是我用吸管拼命吸着罐子里喝的差不多的可乐时抽拉出的。
粗鲁的“呼呼”声最终也还是没盖过他的那句“分手”。
我把薯条慌张的撒了一桌子，横七竖八。
没哭。
■
我去超市，买12个一打的鸡蛋。
买包装很华丽的康师傅方便面，买那种便宜但却味道很佳的双汇火腿肠。
我把它们放到家里最醒目的地方，我要确保自己不会被饿死，因为或许我再也接不到那家伙每天晚上发过来的短信了。
他会每天传短讯说：
老婆，你该吃饭了。
我使尽力气不去想关于那个人的事，但是事情就是这样，那个人，他残留在我的记忆里，还横竖动不得。
伤死脑筋。
我把东西放到收银台，收银员用机器挨个扫了一遍后跟我说：
25块1。
我翻遍所有的口袋，脸憋得通红地问人家：
25块行不行？
星期天的大晚上，超市那么多补给粮食的学生，那么多喜欢拣便宜的家庭主妇，那么多胡子永远刮不干净的买手纸啤酒的大叔，他们站成长长的一排，齐刷刷地看着我跟人家底气不足地央求：
25块行不行……
这感觉就是：
人完全不是这么找到的，但绝对是这么丢干净的。
以前，都是小苑在付钱的，买吃的是，买喝的是，甚至买卫生用品还是。
那小子简直就是一个会行走的漂亮的ATM取款机，还24小时随叫随到。
你看，都是你吧！
把我惯得去超市都没有金钱观念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超市中的可口可乐已经降价到2块2一瓶了。
我发现要是一直跟你混下去，哪天我就只知道吃了，所以离开你也没什么不好，我说心里话呢，真的！
只不过心里的话后面还有一句，前面的字句简直是放屁！
我承认。
“我这里刚好有零钱。
替她交了吧。
”
硬币被扔到收银台上的清亮响声让我高兴的都要手舞足蹈了，我回头看，是个个子很高的戴眼镜的清瘦男生。
他看了我一眼，好意地笑。
……
我把鸡蛋扔进锅里，忘了做荷包蛋是不好用筷子搅拌的，结果好好的荷包蛋被弄得七零八落。
然后方便面的调料包被粗心地洒到了地上。
火腿肠的包装死活打不开，牙齿都快咬掉了，疼得我差点流眼泪。
我感触颇深地深深呼吸了几次，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件很没水准的事。
离小苑那句“分手”之后的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后，我问了个问题：
那么，还可以做朋友吧？
回答是：
当然还是朋友。
当时，小苑没有扯着嘴角笑，反而是落寞的看向窗外，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了，感觉到从小苑那里轰轰冲过来的悲伤。
我为了那句“当然还是朋友”，忍着嘴里那颗造反的牙齿带来的尖锐疼痛，跟自己暗示：
梁末延！
即使你想哭！
也给我憋回去！
死也要憋回去！
■
好像一切成了定局。
什么都是在一片狼籍的情况下变得崭新无比，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时候，差点就冲着镜子中的人尖叫：
哎呀妈呀，这是谁？
！
那么明显的黑眼圈，我那么憔悴是要丢脸给谁看去。
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才忽然记得学校从星期一开始执行的新规定，以后入校一定要出示本校学生卡，是不久前发生的失窃事件的后续措施吧。
然后是翻遍所有口袋之后，跟自己说，唉！
忘带了。
这么刚刚好。
有学生会的干部走过来用很礼貌的口吻问，同学，班级，姓名？
预备铃响了之后，会通知班级来领人，所以，你现在还只能在这里站着。
这个时候小苑从远处走过来，我的额头开始渗出细腻的汗。
我紧张的想从地上任何的洞逃跑。
小苑还是套着我喜欢的蓝色，只不过是跟昨天不同的牌子，他看我，跟以前一样的眼神。
然后他从身上卸下书包，在里面找了一会，拿出一张学生卡，空白的。
我在那看他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掏出钱包，拿出张照片放上去。
他走到我面前，开口跟我说：
“拿着，进去上自习。
”
上面写了我的名字，贴的是我的照片。
我问，那你呢。
他说，站着，要不我还能看你在外面站着么。
喔。
右边的耳朵出现了罕见的忙音。
我又隐约听他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忘带的。
然后，我睁着眼睛奋力往上看，这样眼泪会比较不好流出来。
我从小苑手里接过来他写着我名字的学生卡，转身走进学校。
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小苑在那里说，苑弥熙，一年七班。
钱包里还放着我的照片呢，那家伙。
我的脑袋上因为这个，开始长出小小的惆怅了。
中午，在走廊又刚好遇到他，我把早上他贴在学生卡上的照片拿下来，我说，还给你。
小苑的眼神越过我大剌剌的看向别处，说，我不需要的。
世界从我横在半空中的手臂中间，轰然断裂成了两半。
小苑顿了几秒又说，末延，你得给我一个往钱包里放别的女孩子照片的机会。
这次他看了我的眼睛。
不像在说谎，完全。
我冲他笑，我说，好，我没想到呢。
还有，那你的照片也要还给你。
我把钱包里他的照片塞到他手里，我把那张跟他的合照从中间撕开，我还在心里称赞自己，我怎么就撕的就那么好，正好就在两个人中间！
我把眼前的男孩子满满地装进眼睛里，我几乎是用上了最大的勇气跟他说，那，我也要在钱包里放别的男孩子的照片呢，所以最好现在就处理干净！
小苑皱了皱眉毛，眼神晃了一下后，又变得很平静。
这男孩子安静得像水一样，静得发蓝。
我对自己说：
梁末延，你眼前的这个你像疯子一样深爱的男孩子大概真的不再爱你了。
大概，真的不爱了。
那些可以表明他还爱我的迹象全都死去冬眠了。
■
我告诉自己绝不去伤心。
也绝不去计较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有多久呢？
三个月了吧。
从那句“分手”算起。
我真想说，三个月实在是很漫长的时间，天气是由夏转为秋，我开始穿喜欢的毛衣保暖了，我的头发又长长了，我肚子上的赘肉终于不见了，我的口味开始由咸变淡了。
我开始像个寒武纪的虫子，在过往里沉沉眠眠了。
而伤心，我还是绝对不要。
即使，那个我爱的男孩子已经转学三个月了，即使他走的时候，没跟我说任何话。
就连要离开的暗示都吝啬到不给，那我也不要再想你了。
我去商场买衣服，路过男装店和运动品牌，就想起来，我爱的那个男孩子，他穿这里的任何一件都那么好看。
然后我想，他还在穿我喜欢的蓝色么？
我去车站等车，就想起来，那个我爱的男孩子他每次都在很冷的早晨把我裹进自己风衣的前摆里，还会用下巴抵在我的头上，不断问，还冷么？
这个时候，我想，我们的身高还真是刚刚好。
就那么刚刚好。
会有这样类似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里闪现，时间拉了个长长的慢镜头，我什么都看得很真切。
……
那我也不要再想你了，真的不想了。
然后，小苑他把电话打了过来。
所有的“那我也不要再想你了”，在一瞬间崩塌的灰尘满天。
小苑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我仔细的把每个字听进耳朵里，忽然觉得他真的就是站在我的身边，贴着我右边的耳朵问：
末延，最近过得还好么？
所有的问题一起跑出来拥挤在嘴里，你过得好么？
你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走？
你这个笨蛋有没有按时吃药啊？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你个笨蛋！
我晚上做梦每次都是关于你……你都知道吗！
所有的这些，一句都说不出口。
我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存不住了，哭的时候，眼泪是以很大的冲力流下来的，反正这东西我是多得是的。
我说，苑弥熙！
你是个大混蛋！
小苑哑着声音说，嗯。
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冲他喊，我想你了！
你个混蛋！
我想你了！
小苑有些疲惫地说，嗯。
……
如果，开始已经说好没有了另一种可能，那就不要在电话的最末句，在说了拜拜之后，突兀地加上一句“我也想你，其实”，然后又瞬间挂了电话。
我装出来的坚强，会被你轻易击溃■
现在，我开始一件一件承认。
我盘子里的青菜，每样都是你爱吃的，我看着它们有时候就会傻笑，我以为，我还是跟你一起吃午餐呢，我会把豆角的一端夹起来，送到你嘴里，然后你就整颗的吃下，可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的口味突兀的变成你的。
我现在越来越清淡了……
不是有人会为了爱人而喝一辈子加盐的咖啡嘛！
那我，也会为了你喝一辈子不加方糖的咖啡呢，我有多怕苦味，你是知道的啊，我真的真的会为了你喝一辈子的。
还有，就是之前想好的，我会给你洗碗，洗衣服，我是万能的清洗机，我还会把连同你在内的所有东西洗得干干净净的，所以娶我回家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啊！
我说这些的时候，你之前不是也一直说是的嘛，那现在也一定还是这么想的，对吧？
你千万别否定，求你！
对你的名字永远是最敏感的，遇见每个字都会想起你，这是真的，我觉得这说起来还真是挺悬的哈，就连遇到字母XY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所以，你大概知道为什么我数学学的那么好了吧。
我看你喜欢的书，听你喜欢的音乐，去你喜欢的街。
我把自己的一切都想成关于你。
我还是那么爱你，像之前的每一天。
甚至，还要爱。
怕了吧？
！
如果这些你都知道的话。
小苑打电话后的第二天，我在走廊里走路都开始飘忽起来，润突然拦住我，用无奈的眼神看我。
润是小苑最好的兄弟。
润没理由不知道什么的，所以润说的一定就是真的。
润他跟我说，实在受不了你这么恍惚的样子了，虽然他不让我说，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
其实小苑根本没有转学，只不过，是休学去了医院而已。
还有，就是，其实小苑每天吃的根本不是维生素，而是一种控制血糖的药。
总之，这家伙是生了病不想让你伤心，不想你挂念罢了。
哦。
原来只是生了病躲起来么？
原来只是这样么？
为了不让我知道你生病住院的事，就轻易说出“你要给我往钱包里放别的女孩子照片的机会啊”这样谋杀人心的话么？
你说你害我这么难过你不是混蛋那谁是哈？
！
带着十分想扁人的心情去了医院。
住院部的电梯总是挤着满满的人，我有些奋力地握着小拳头,想着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在心里不停的变换着开场词。
譬如，简短的问候和冗长的抱怨，之间是一定要混搭上眼泪的，我这么长时间的委屈好像来得太无缘无故了些。
譬如，简单又直达重点的注视。
譬如，一个又暖又软的拥抱。
■
我走进小苑病房的时候，轻轻敲了敲门，有小苑的声音传出来说，请进。
我一瞬间有些小兴奋，我终于又要见到他了。
不管怎么样，见到了。
小苑看到我的时候，稍微有些吃惊，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挠了挠头，润，他又多嘴了啊！
我看着他眼泪就一下子涌了上来，我说，是是，他不说，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差劲！
这么狼狈的样子让末延你看见还真是有些没面子哈，不过在这见到你，还真是……让人很愉快呢！
小苑看着我，低着声音说。
小苑的病。
貌似遗传病并发症，症状是会有一段时间因为血糖过低而发生晕厥现象，患者平时不能吃油腻浓味的食物，不能做过分剧烈的运动，不能情绪激动，不能吹凉风。
不危及生命却又是很危险的疾病啊。
小苑看我有些落寞的样子，故意逗我开心，跟我说，唉！
末延，别担心，只不过是在家里闲得慌，才来住院的.你放心啦，我没有勾搭好看的护士姐姐，也没有不按时吃药啊！
所以，别担心我。
那，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
！
我问他。
小苑低着头，居然又笑出来，说，最初，是很幼稚的想法，跟你说分手的前天晚上，自己在卫生间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就无缘无故地晕倒，还流了鼻血，那个时候我以为，有这种病的我，会死掉，所以，不想让任何关于我的事惹你难过，即使难过也想尽量把它压制到最小，所以我即使是悄悄的消失也没关系。
就是这样了。
什么嘛。
小苑抿着嘴笑的很轻微，我或许要好了啊！
那……梁末延，有没有勇气再爱我第二次？
我瞪着他，哭都没力气，那么自私的决定，就因为生病，就自己躲起来？
！
你那叫什么品质嘛！
你害我有多难过你都知道么！
还说是怕我伤心！
就像个笨鸵鸟,就算你自己把头埋进沙子里！
那别人还是一样会看到你的身体的嘛！
处理事情的方法明明还像个小孩子却装得跟个大人似的！
我说，那要看你还爱不爱我？
小苑，看着我，终于开口说了让我可以即使等到80岁也还是会记得的话――
笨蛋，我爱了你三年，如果命够长，还会有未来的30年，30年以后的30年呢，会一直一直爱下去的。
我爱你，那是一辈子的事啊。
眼泪就一并跟着流了出来，我说笨蛋，你要好起来呢！
下次即使是天大的事也不许一个人躲起来！
没有下次了！
笨蛋！
你要好起来，我等着你的那个关于一辈子的诺言呢。
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因为只有在你风衣的前摆里，我才觉得世界是又暖又软的，那个时候，我总刻意地说着，好冷啊，那也是因为我只是想这样永远地抱着你。
有件事情也终于明白了过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嘴里那颗一边疼痛一边茁壮的牙齿，原来，就是为你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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