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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园小语》

荆园小语》

荆园小语》

清申涵光

【申涵光(16181677),字孚孟,号凫{昭下皿}

号聪山。

直隶永年(今属河北省)人。

清顺治中恩贡生,

绝意仁进,累荐不就。

少年时即以诗名闻河朔间,与殷岳、张盖合称“畿南三才子”。

其诗以杜甫为宗,兼采众家之长有《聪山集》、《荆园小语》诸书。

贫贱时,累心少,宜学道;富贵时,施予易,宜济人。

若夫贫贱而存济人之心,富贵而坚学道之志,尤加人一等。

常有小不快事,是好消息。

若事称心,即有大不称心者

在后,知此理,可免怨尤。

凡宴会,宾客杂坐,非质疑问难之时,不可讲说诗文,

自矜博雅。

恐不知者愧而之。

读书有不解处,标出以问知者,慎勿轻自改窜,银根之

误,遗笑千古。

人言果属有因,深自悔责;返躬无愧,听之而已。

古人

云:

“'何以止谤'?

曰:

'无辩'”,辩愈力,刚谤者愈巧。

密,后来必成大仇。

原未深知,转眼路人,又何足怪。

勘一“利”字不破,更讲甚理学。

游大人之门,谄固可耻,傲亦非分,总不如萧然自远。

奴仆小过宜宽。

若法应扑责,当即处分,不可愤愤作不

了语,恐愚人危惧,致有他端。

即应责,亦须委人。

自行鞭仆,易致过当,且暴怒时百脉奋张,先已自损,误伤肌腕,犹其小也。

畏友胜生严师,群游不好独坐。

亲故有困窘相求,量情量力,曲加周给,不必云借。

刚或不能偿,在人为终身负欠,在己后或责望,反失初心。

公门不可轻入。

若世谊素交,益当自远。

既属同心,必

不疑我不疏傲。

或事应面谒,亦不必屏人秘语,恐政有兴革,疑我与谋;又恐与我不合者适值有事,疑为下石。

人生承祖、父之遗,衣食无缺,此大幸也。

便可读书守

志,不劳经营。

若家道素贫,亦有何法?

惟勤学立行,为乡里所敬重。

自有为之地者,若丧心以求利,人人恶之,是自绝生路矣。

书画古帖,可以寄兴,嘉者自当宝惜。

若夫设机心,费

重贿,刚不必矣。

造作歌谣及戏文小说之类,讥讽时事,此大关阴鹭,鬼

神所不容。

凡有所传闻,当缄口勿言。

若惊为新奇,喜谈乐道,不止有伤忠厚,以讹传讹,或且疑为我作矣。

凡诗文成集,且勿梓行,一时所是,师友言之不服,久

之自悟,未必汗流決背也。

俟一二年朝夕改订,复取证于高明,然后授梓。

若乘兴流布,遍赠亲知,及乎悔悟,安能尽人而追之耶?

若能不刻,刚更高。

与其贪而豪举,不若吝而谨饬。

故人仕宦者,贻书见招,以不赴为正。

或久别怀想,抵

署盘桓数日,款款道故,不及他事,切勿在外招摇,妄有关说。

一贵一贱,交每不终,未必尽贵人之过也。

奸人难处,迂人亦难处。

奸人诈而好名,其行事有酷似

君子处;迂人执而不化,其决裂有甚于小人时。

我先别其为何如人,而处之之道得矣。

古书自《六经》、《通鉴》、《性理》而外,如《左传》、《国

策》《离骚》、《庄子》、《史记》、《汉书》,陶、杜、王、孟、高岑诸诗,韩、枊、欧、诸集终身读之不尽,不必别求隐僻。

凡书之隐僻,皆非其至者。

责我以过,当以虚心体察,不必论其人何如,局外之言

中。

每有高人过举不自觉,而寻常人皆知其非者,此

大舜所以察迩言也。

即诗文亦然,赞者未必皆当,若指我之失,即浅学所论,亦常有理,不可忽也。

人以诗文质我,批驳过直,往往致嫌。

若一概从谀,又

非古道。

嘉者极力赞扬,谬者指其疵病,瑕瑜不掩,常寓鼓舞之意。

至诚待人,必不我怨,嘉者逢人称说,谬者绝口勿言。

其人闻之,必自感奋。

作应酬诗文,其害其一。

儿之既久,流向熟俗一派,遂

不可医。

况委嘱纷纭,乌能尽应?

应者不以为德,不应则谤毁百端,甚且尊贵人临之以势,违则惧祸,从则难堪。

不如慎之于始,素无此名,庶几可免。

愚人指仙佛募化,称说灵异,以诳乡俗,或起祠、造经、

铸钟、施药。

我既不信,远之而已,不必面斥其非,恐愚众党护,有时致辱。

世传作《水浒》者三世哑。

近时淫秽之书如《金瓶梅》

等,丧心败德,果报当不止此!

每怪友辈极赞此书,谓其摹画人情,有似《史记》,果尔,何不直读《史记》,反阅其似耶?

至家有幼学者尤不可不慎。

人有求于我,如不能应,当直告以故,切莫含糊,致误

乃事。

交财一事最难,虽至亲好友,亦明白。

宁可后来相让,

不可起初含糊,俗语云:

“先明后不争”,至言也。

作寄远人书札,与家书同,当于泊夕成之,临发匆匆,

必多遗漏。

他人僮仆遇我或不恭,如坐不起,骑不下,称谓不如礼,

彼与我无主仆之分,不足较也。

若自己僮仆,须时时戒饬之。

顺吾意而言者,小了也,争急远之。

有了告我曰:

“某谤汝”,此假我以泄其所愤,勿听也。

若良友借人言以想惕,意在规正,其词气不同,要视其人何如耳。

远方来历不明,假托为术士、山人辈,往往大奸窜伏其

中,勿与交往。

即穷人欲投靠为仆婢者,亦不可收。

含妒忌,少迟则冰消雾释,过而一留。

不得遂轻嗤骂,亦不必逢人诉说,恐他友闻之,各自寒心耳。

好说人阴事及闺门丑恶者,必遭奇祸。

凡事只是古本正传,一好奇便处处不妥。

先人著述,必确乎可传者,始付剞劂,不然藏之于家,

以存手泽可也。

可传者不得异费,致令湮没。

亲交中有显贵者,对人频言,必遭鄙誚。

我有冤苦事,他人问及,始陈颠末。

若胸自不平,逢人

絮絮不已,听者虽貌咨嗟,其实未尝入耳,言之何益。

借人书画,不可损污遗失,阅过即还。

借书中有讹字,随以别纸记出,署本条下。

冠履服饰,不必为崖异,长短宽狭适中者可久。

名胜之地,勿轻题咏,一有不当,远近为笑端,如昔人

所记“飞阁流丹”之类,可鉴也。

子弟少年时,勿令事事自如。

宴饮招妓,岂以娱客,醉后潦倒,更致参差,总不如雅

集为善。

责人无己,而每事自宽,是以圣贤望人而愚不肖自待也,

不思而已。

从之性情,各有所偏,如躁急、迟缓、豪华、鄙吝之类。

吾知而早避之,可以终身无忤。

孔子不假盖于子夏,固是大圣人作用。

高年而无德,极贫而无所顾惜,两种不可与交。

亲友见访,忽有欲言不言之意,此必不得已事欲求我而

难于启齿者,我便当虚心先问之。

力之所能,不可推诿。

揖让周旋,虽是仪文,正以观人之敬忽。

宋儒云:

有箕踞而一放肆者”。

其在少年,尤当斤斤守礼,不得一味真率。

纵与人相争,只可就事论事,断不可揭其祖父之短,扬

其闺门之恶,此祸关杀身,非只有长厚已也。

本富而对人说贫,本秽而对人说清,以人为可欺耶?

唯唯时,其人已匿笑之矣,谁迫之而必为此自欺语?

驰马思坠,挞人思毙,妄费思穷,滥交思累,先事预防

之道也。

有聪明而不读书,有权力而不济人利物,辜负上天笃厚

之意矣。

既过而悔,何及耶?

优娼辈好嗤笑人,而敢为无礼,此自下贱本色,其趋奉

不足喜,怠慢不足怒也。

有必不可行之事,不必妄作经营;有必不可劝之人,真

理学从五伦作起,大文章自六经分来。

自谦则人愈服,自夸则人必疑我。

恭可以平人之怒气,

我贪必至启人之争端,是皆存乎我者也。

幼时见先辈作生辰,多在壮年以后,今童稚而称觞矣。

魏环溪曰:

“是乃母之难日,宜斋心以报亲”,其说虽是,愚谓亲在宜贺,即如我初生时,亲喜而贺客满堂也。

父母既殁以后,是日愈增悲恸,何贺之有。

人于平旦不寐时,能不作一毫妄想,可谓智矣。

嗜欲正浓时,能斩断;怒气正盛时,能按纳;此皆学问

得力处。

寄放人家财物,是极无益事。

恐万一失落、损坏,彼此

作难,苟非义不可辞,断勿轻诺。

早起有无限好,于夏月尤宜。

冷暖无定,骤暖勿弃棉衣;贵贱何常,骤贵无捐故友。

吊宜早,贺宜迟,矫时尚也。

其实分有亲疏,交有厚薄,

迟早各有所宜,难拘此例。

勿以人负我而隳为善之心,当其施德,第自行吾心所不忍耳,未尝责报也。

纵遇险徒,止付

笑。

不幸而有儿女之戚,此人生最难忍处。

当先镇定此心,

令有把握,不然所伤必多。

人有一事不妥,后来必受此事之累,如器有隙者,必漏

也。

试留心观之,知他人刚知自己矣。

觉人之诈而不说破,待其自愧可也。

若夫不知愧之人,

又何责焉。

登俎豆之堂而肆,入饮博之群而庄者,未之有也民,是

以君子慎所入。

正人之言,明知其为我也,感而未必说;邪人之言,知

其佞我也,笑而未必怒。

于其知从善之难。

仇人背后之诽论,皆是供我箴规。

盖寻常亲友,当面言

既不尽,背后亦多包荒。

惟与我有嫌者,揭我之过,不遗余

力,我乃得知一向所行之非,反躬自责,贝y仇者皆恩矣。

且,但求早毕,以致物或不坚,事或不妥,从新再作,用力必多。

是求省反费,求急反迟矣。

理之所非,即法之所禁,法所不逮,阴祸随之。

故圣贤之经,帝王之律,鬼神之报,应相为表里。

面有点污,人人匿笑,而己不知,有告之者,无不忙忙

拭去。

若曰:

“点污在我,何与若事?

”必无此人情。

至告以过者,何独不然。

要自考品行高下,但看所亲者何如人;要预知子孙盛衰,

但思所行者何等事。

《感应篇》、《功过格》等书,常在案头,借以警惕,亦

学者心之一端。

若全无实行而翻刻流布,自欺欺人,何益之有。

好为诳语者,不止所言不信,人并其事事皆疑之。

闺阁之中,一有所溺,即是非颠倒,家无宁畧矣。

吕新吾先生《呻吟语》,不可不看。

人皆狎我,必我无骨;人皆畏我,必我无养。

服金石酪烈之药,必致殒命,即坐功练气,往往致痰损

目,人能清欲寡心,无暴怒,无过思,自然血平气和,却疾多寿,何为自速其死哉。

志不同者不必强合,凡勉强之事,必不能久。

轻诺者必寡信,与其不信,不如不诺。

见人耳语,不可窃听。

恐所言之事,其人避我;又恐正

值议我短长,闻之未免动益,皆所当戒,而画为甚。

有一艺,便有一艺累,如书画图章,初有人求甚喜;求

是正事,其余作无益害有益,皆所当戒,而画为甚。

有怨于人,小者含忍之,果义不可忍,圣人自有以直报

怨之道。

若夫挑讼匿讦,虽公变私,鬼神瞷之,必有阴谴。

将欲论人短长,先顾自己何苦。

先辈云:

“作诗有妨举业”。

吾见作举业人,闭户不关

事者常少,事事皆作,而独归咎于诗,所以少年多不服。

只是以举业为正事,而余力及诗,诗不工,反是举业有妨作诗矣。

自忖不能却去举业者,诗且不作亦可。

见人作不义事,须劝止之。

知而不劝,使友过遂成,亦

我之咎也。

赴酌勿太迟,众宾皆至而独我候我,则厌者不独主人。

足恭者必中薄,面谀者必背非。

凡轻薄少年,衣饰华美,语言诡谲者,不可收为僮仆。

绝生育。

人人憎嫌,不与同坐共食,可不慎哉。

良友书札,必须珍藏,暇中展望,以当晤对。

子弟考试,不必预为请托,战胜固可喜,不售亦堪激发。

常有代为作弊者以求倖者,导之以不肖,欲其贤焉,难矣。

今日也。

出息称贷,往往致贫,不得已而有此,宁速卖田产器物

以偿之。

若负累既久,出息愈多。

前之田产器物,情不忍弃

者,至此弃之。

亦不足矣。

往见吾乡有家本丰富,故知时时

取债以博贫名,而人卒不信,尤可笑也。

若亲知挪借,尤当

急偿。

宁出息者,且留在后。

、居当在僻壤,繁富之地,人情必浇。

《世说新语》多隽永有致,凡书札及作诗常引用,不可

不知。

若沈酣太过,诗文流向小品一派矣。

居心不净,动辄疑人,人自无心,我徒烦扰。

遇有疑难事,但据理直行,得失俱可无愧。

凡问卜、讨

签、乞梦,皆甚渺茫,验与不验参半,不可恃也。

积书太盛,往往有水火诸厄,盖为造化所忌耳。

五车万

卷,富贵家侈为豪举。

其实世间应有之书,亦自有限,不必

定以多积求名也。

平时强项好直言者,即患难时不肯负我之人。

软熟一辈,

掉头去之,或且下石焉。

人生学随时进,如春花秋实,自有节次。

少年时志要果

锐,气要发扬,但不越于礼足矣,不必收敛太早。

如迂腐寂

寞,譬如春行秋令,亦是不详。

物之常见者皆妖,吾见产芝及蒂莲者,俱时凶事。

不幸

而有益,当恐惧自修,勿矜为瑞。

天文术数之书,律有明禁。

然习之本亦无益,不精则可

笑,精则可危。

甚且不精而冒精之名,致祸生意外者多矣。

久利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

物极则反,害将及矣。

骤贵而行事如常者,其福必远。

举动乖张,喜怒失绪,

其道不终日。

量窄者不必强虐以酒,或醉而留卧,须令老成人护视,

冬夜火炕,煤毒更烈,不可漫视。

如醉后欲归,亦遣人送付其家。

该作道学事,不必习道学腔。

贫贱时眼中不著富贵,他日得志必不骄;富贵时意中不

忘贫贱,一旦退休必不怨。

静坐勿自妄为,读书即是立德。

可以一出而振人之厄,一言而解人之纷,此亦不必过于

退避也。

但因为利,则市道矣。

绝荤是难事,亦且不必。

不食牛马,不特杀,似为得中。

吾乡风俗最为朴陋,二十余年前,晏会俱用碟子,后变

为碗为盘。

仿碗制日大,较盘子其费数十倍,暴殄天物,不详莫大焉。

饱后腥浊满前,恨一持去,而主人拘例,其来未

已,皆举手略尝,放箸拱坐。

求欢得苦,甚无谓也。

近孙钟

寻常往来,醉饱而已。

用过术士、艺人以及梨园之属,量力酬给,切不可札荐

他所。

我之所苦,岂可及人?

欲令此辈感德,反不顾亲知见怨,可谓轻重失伦矣。

诗余不可放案头,常看使人骨靡,初学尤甚。

冶游之场,

如放灯、迎春、赛神等,男女沓杂,瞻视宜庄。

若指顾轻狂,易招侮,子弟有欲往者,须同良友或命老仆相随。

不服一人与逢人便服者,皆妄人也。

风水之说有之乎?

曰:

有之。

兴隆之家,必居胜地,其

初不必有所择也。

常见人既富贵,方延地师,移居迁葬,而家道反不如前,盖福至得吉壤,衰至则入凶地。

人自修得以迓福耳。

堪舆之权,乌能夺造化哉。

凡权要人声势赫然时,我不可犯其锋,亦不可与之狎,

敬而远之,全身名之道也。

斋名因以为号,如晦庵、致堂之类,自宋已然。

今有无

斋而名止不一其名者总亦多事。

无已则取字义典古,用以自箴足矣,即图章采用成句,亦须雅正者,勿为大方所笑。

戏而不谑,诗人所称。

终日正襟庄语,即圣贤亦未必然。

风流善谑,可以解颐。

切勿互相讥誚,因戏成嫌。

每读一书,且将他书藏过,读毕再换,其心始专。

学问心先入为主,故立志欲高,如文必秦、汉,字必钟、

王,诗必盛唐之类,骨气已成,然后顺流而下,自能成家。

若入手便学近代,欲逆流而上,难矣。

官粮必早输纳,每岁所收,先除此一项,狡者乃以他用。

横逆之来,正以征平日涵养。

若勃不可制,与不读书人

何异。

凡亲友借用车马器物,不可吝惜。

然借者又须加意照管,

勿令损坏。

万一损坏,急与修制完好,切勿朦胧送还。

语云:

“闲居耐俗汉”,亦是无可奈何处。

寻常亲故往来,

安得皆胜侣。

以礼进退,勿蹈浮薄

人言某负恩,某不义气,某不平,则为援弓

以为解曰:

“据伊平日所为,尚在道理,今岂遂然耶?

或出无心,或有何事,正急不暇检点,或疾病醉饱,喜怒失常,寻自悔矣。

”诉者虽怒必少平。

若因其诉我,遂述于我亦曾有负恩不义之事,则其人之过愈实,嫌隙遂成,谁使之欤。

闻人之善而疑,闻人之恶而信,其人生平必有恶而无善。

故不知世间复有作善之人也。

若夫造作傅会以诬善良,鬼神必殛之。

盛怒极喜时,性情改常。

遇有所行,须一商之有识者,

不然,悔随之矣。

说探头话,往往结果不来,不如作后再说。

貌相不论好丑,终日读书静坐,便有一种道气可亲。

颦一笑,亦觉有致。

若咨肆失学,行同市井,纵美如冠玉,但觉面目可憎耳。

仆辈搬弄是非,往往骨肉知交,致伤和气。

有尝试者,

直叱之使勿言,后不复来矣。

不孝不弟之人,不可与为友。

少时一同学子,颇有才华,

而门内无行,先君甚不悦曰:

“彼至亲且薄,况他不乎?

”未几果为所螫,几及于祸,可鉴也。

技艺中,惟弹琴可理性情,兼一人闭户,陶然已足。

围棋陆博,必须两人对局,胜者色矜,负者气晦,本欲博欢,何苦反致忿忿。

若夫佯负以媚尊显,设阱以赚财利,则人品

随之矣。

人有晚节不终者,非是两截,盖本色露耳。

故恭不诚则

为大机械,和不诚则为真乡愿。

俭虽美德,然太俭则悭。

自度所处之地,如应享用十分

者,只享用七八分,留不尽之意以养福可也。

悭吝太甚,自是田舍翁举动,鄙而愚矣。

经一番挫折,长一番见识;多一分享用,减一分志气。

行天下而后知天下之大也,我不可以自恃;行天下而后

知天下之小也,我亦不可自馁。

小人固当远,然亦不可显为仇敌;君子固当亲,然亦不

可曲为附和。

滥用者必苟得。

挥金如土而欲其一介不取,势不能也。

尊先王之训,必得守时王之法。

我夫子殷人,而曰:

“吾

从周。

”生于周,贝y然也。

生今反古,固有明戒。

梨园一辈,蠹俗耗财,法所宜禁。

然相沿既久,富贵家

大事吉筵,以此为重,亦难骤革。

但万万不可自蓄,荡心败德,坏闺门,诱子弟,得罪亲友,其弊无穷。

况日所见者,总此数人,总此数剧,岂不厌耶。

邻人丧,家不可快饮高歌。

对新丧人,不可剧谭大笑。

子弟僮仆有与人相争者,只可自行戒饬,不可加怒别人。

恭而无礼,遇君子固所深恶,即小人亦未尝不非笑之,

枉自卑谄耳。

劝人息争者,君子也;激人起事者,小人也。

三姑六婆,勿令入门,古人戒之严矣。

盖此辈或称募化,

或卖簪珥,或为媒妁,或治疾病,专一传播各家新闻,以悦妇女。

暗中盗哄财物,尚是小事,常有诱为不端,魔魅刁拐,种种非一,万勿令往来。

致于娼妓出入卧房,尤为不可

凡人气质,各有偏处,自知其偏而矫制之,久则自然。

所以宋儒以变化气质为学问急务也。

兄弟分居,是人生最不忍言之事,然亦多有势不得不然

者。

如食指渐繁,人事渐广,各有亲戚交游,各人好尚不

统于一人,恐难称众意;各行其志,又事无条理。

况妯娌和

居,固是美事,如其不然,反不如分爨为妥。

果能友爱,正不关此,勉强联络,久必乖戾。

神该敬,不该谄,谄则渎,是大不敬。

定为正神所吐。

遇诡诈人,变化百端,不可测度。

吾一以至诚待之,彼

术自穷。

巧人得福固多,得祸亦不少。

拙者循理安分,似无大福,

然亦不致有大祸。

处怨易,处恩难。

怨只包含便了,受人之恩,何时报称?

是以君子不轻受恩也。

作善岂非好事,然一有好名之心,即招谤祸之道也。

好便宜者不可与共财,多狐疑者不可与共事。

凡应人接物,胸中要有分晓,外面须存浑厚。

君子二戒,亦就概言之耳。

若夫少而好得,钻营必力,

百行俱怠;老而好色,为害益烈,丑态更多。

看来好斗之人甚少,即有斗者,非为色即为得耳,大约多是为得者。

言动文雅,须要自然。

若过作身分,妄自矜庄,反不如

本色家常,不招非笑。

有一善逢人卖弄,有一恶到处遮饰,此是良心不昧处。

至于行事反之,何哉?

翻人书籍,涂人书桌,折人花木,皆极招厌之事。

而窃

窥人笥箧中字迹,尤为不可。

隐恶扬善,于他人且然,自己子弟,稍稍失欢,便逢人

告诉,又加增饰,使子弟遂有不肖之名,于心忍乎?

仆婢初来宜严,若一纵则后难管。

妇女台前看戏,车轿杂于男子中,成何风俗?

且优人科

诨无所不至,可令闺中女闻见耶?

凡慢神亵天之人必有祸,非果天神怒加之祸也。

彼于天

神且不敬,则远处不放恣,可知固有得祸之理。

人有轻于称贷,虽重息亦欣然者,非流荡不知事人,即

预存不偿之心,断断勿予。

常有小病则慎疾,常亲小劳则身健。

恃壮者一病必危,

过懒者久闲愈懦。

闲中宜看医书,遇有病人,纵不敢立方制药,亦能定众

说之是非,胜于茫然不知付诸庸医者矣。

人生不论贵贱,一日有一日合作之事。

若饱食暖衣,无

所事事,那得有好结果。

人品要兼文行。

文人无行,固不足取,若村野农夫,尽

学文”,盖以行为本,文亦不可少者。

行一件好事,心中泰然;行一件歹事,衾影抱愧。

即此

是天堂地狱。

非望之福,祸必继之,急当恐惧修省,多行善事。

若骄则不可救矣。

和睦勤俭者家必隆,乖戾骄奢者家必败。

此理如操券,断断不爽,且验之甚速。

花木禽鱼,皆足以陶情适趣,宣滞劳。

若贪恋太甚,反多一累。

花木择土宜者。

远方异种,费财费力,而易坏无庸也。

赌真市井事,而士大夫往往好之。

至近日马吊牌始于南

渐延都下,穷日累夜,纷然若狂。

问之,皆曰:

体惫,不知其趣安在也。

受谏是难事,每见朋友以过失相规者,当面唯唯,转面

即向人曰:

“伊道我某事不对,伊道我某事不对,伊不常亦作某事乎?

”不思此友面铮,自是好意,我奈何背讦其过以相抵?

且既知其所未当矣,我便宜取以为鉴,反又效之,何耶?

庭联用于警诫,附记于后。

贫非省事无厅策,老忌多思罢苦吟。

不把酒高吟。

作深山。

得之讥。

就筋力未衰,尚可读书而寡过;幸家门再振,敢望积德

以承先。

到眼都是好人,说甚黄虞叔季;闭户居然净土,那分城

郭山林。

年届知非,第恐童心未改;学期见道,莫言对域难窥。

念于世何功,饱食暖衣,已叨造化深仁,敢云富贵未及;

愧在家为长,读书学道,勿玷先人遗训,庶令弟侄可宗。

器大自有容,何必过分泾渭;语多则易失,总之勿涉雌

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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