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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疼
江苏省泗阳致远中学 戴运哲
桥下是填满形形色色塑料制品与动物尸体的河道。
许多年前,当我还不像现在全身疼痛的时候,整日和吴根沿着这条河道采野草莓摘枸杞子,一起寻觅躲在水草里的龙虾和钓各种稀奇古怪的鱼。
记得靠桥边有棵高大的老槐树,每年一到五月就落了满地满河的槐花,幽幽的一片芬香。
我们攀爬上树,信手摘取一串又一串的槐花,倚在树杈上边咀嚼着甜味边讲自己想象的故事。
然而,这些怡人的场景只能永存记忆中去了,因为一切都在变。
如今,站在桥上,我又看到了那棵老槐树。
它已经死了,黝黑的树干虫洞百出,干枯而腐烂的分枝孤零零的随冬风似乎在颤抖,这使我想起同样孤零零的电线杆被寒风吹起的“嗖嗖”声。
什么都在变,没有什么不会变的,人同样如此。
走过桥,便是通往吴根家的土路。
土路很脏,遍地牲畜冻硬的粪便。
一路上枯色的草堆与裸色的民宅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我只想快快赶到吴根家去,见我的这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四年,四年没见面了吧。
我想。
在身处长久的疼的环境中,总会回忆和他的往事。
两个热爱文学的孩子,在长满蔷薇与三叶草的土坡上奔跑,阳光,空气,水,所有的都那么新鲜。
一起向自然呐喊出90后的文学之梦,一起说要打拼属于自己的派系。
他文笔比我好,又比我大三岁,所以,我常常这样幻想着:
哪一天他出名了,是否也可以帮我的手稿出版?
但14岁后很久没联系,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有时人真是的,明明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往往在不经意间忽视。
终于,补偿的机会来了,听说,吴根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
就一路走着,转过一个小过道,他家所在的村子到了。
狗似乎很不欢迎我,吠个不停。
我提高警惕,左顾右视,防它们冷不丁窜上来咬,历经磨难般站在吴根家门口。
我敲门。
吴根奶奶已经老得不成样子,颤悠悠地把门拉开。
我看她的时候心口不由得一阵疼痛,因为我的爷爷奶奶同样让人老得难受。
她眼睛一大一小,松弛的脸几乎垂了下来。
我问了好几遍:
“吴根在吗?
”她才慢吞吞地说:
“走掉了。
”我疑是自己听错,因为吴根奶奶仅有四颗牙,嚼字难免模糊。
直到她又一次说:
“走掉了”,而且叹息良久,我才确定吴根真的离开了。
我难过不已,心想不知何日才能与他见面。
这时吴根妈妈从田里刚下锄回来,见着我说:
“找吴根的吧!
”我说:
“是。
”她说:
“吴根住在S城了,给你地址,有空去聚聚。
”
S城GW小区。
小区的绿化人为设计,团团簇簇的造型与外观甚是“艺术”,没有蓬乱任意豪放,只有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想起那乡下的旷野,遍地杂乱纷呈的花草,爆发出大自然的本真,溢满无穷无尽的没有变形的美,一阵寒吁。
我告别绿化,上楼,按响202房的门铃。
一身电焊工的工作服,蓬着头的吴根拉我进去,然后互相拥抱。
久别重逢也形容不了我们的激动,我想,劫后余生更适合。
热情。
热情。
还是热情。
他递给我一瓶啤酒,我摆摆手说还要考大学,不能喝。
然后他拿了一瓶可乐。
气泡在我的胃里噗噗翻滚,我边打嗝边说:
“这日子过的好吗?
”
“还行吧。
工资两千多,加班了一小时还可以多八九块。
我的房子首付是爸妈交的,十五万,当中借了五万。
另外,我得每月还房贷1500,就这个压力大点。
不过咱农村人会过日子,这点苦算什么?
”
“那你......还写吗?
”
“唉,”他笑了笑,“都过去的事了,谁好意思提啊。
早不写了。
你呢?
听说你也在《扬子晚报》发表文章了。
”
我说:
“我一直记得我们以前说过的,要写,写到形体消亡。
只要我还能拿得动笔,我就会写下去。
”
“可你想过没有,在网络文化泛滥的浮躁时代,写的东西,有人看吗?
我们写作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给别人看的?
难不成孤芳自赏?
”
“作者必须要坚守自己的孤独,这你应该知道。
”
他起身去厨房。
出来时,手里拎着一瓶洋河大曲。
他把酒倒进酒杯,把酒杯里的酒倒进嘴里。
“还是老家的酒好喝。
”他说,“借酒消愁。
要面对现实,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恐怕我现在不能和你交流,因为用进废退,这门手艺被我败光了。
那些名家,弗朗茨·卡夫卡、H.伯尔、大江健三郎、村上春树、弗吉尼亚·伍尔芙、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哈代、易卜生、顾城、北岛、三毛什么的,我都忘记他们的成名作,只知**名。
有时候写信,我连字也不会写,需要查字典,这在以前又是何种状况啊!
我,已经不如你了。
”
于是,我们只能聊生活。
他说他没什么追求,一番折腾后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明年就结婚,买房也是为了结婚,一切都为了结婚而不为其他。
他女朋友叫唐唐,在厂里认识的。
我看着他和唐唐在游乐场拍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人甜蜜地拥抱在一起,笑容洋溢着幸福。
眼泪,很疼的,仿佛浸了盐的伤口,偷偷湿润模糊的视线。
我该怎么办?
祝福他们吧。
什么都会变,人也如此。
吴根待会还要上班,不得不先送我。
他送我出去时拍拍我的肩膀,说:
“如果现实一点,学我;如果继续你的梦想,别学我。
”
挥一挥手,背后凉嗖嗖的,吴根不见了。
好像他从未在我的人生出现过。
……
半个月后,也就是这个星期天,忽然想起那棵死去的老槐树。
站在桥上,准备望去,我却忍不住的哭了。
老槐树的树干和树根被村民刨的四分五裂,拿去烧了锅,河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窟窿在哀叹不已。
“弟弟,我要用笔杆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把韩寒和郭敬明打下马。
”耳边想起这个在小学时代就发表好多文章的才子的誓言。
字字清楚。
北风烈,我好疼。
完
2011年11月
后记:
其实原来的文章共有两万多字,由七部分组成,这是第一部分“90后作家夭折的文学梦”。
其他的还有“哭泣的老黄牛”、“记者的困惑”、“老房子,风雨中摇曳”、“童年时的玩伴”、“狗”、“干涸的稻谷地”。
我打字慢,恐不能及时上交,而且麻烦评委老师了,所以忍痛只割两千多字投过来。
“疼”起初确是为了参赛而创作,但一发而不可收拾,发觉这个题目是对自己十多年来故乡的生活的高度概括。
不用怀疑,全是真人真事,评委老师,您们说作文不就是要表达自己真实的情感和想法吗?
农村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优美,却好疼。
以此来怀念故乡的人物事。
【简评】
这是一篇关于创作的创作,换君心为我心的心疼。
叙述者与自己的朋友,另一个热爱创作者,构成了“镜像”。
生发出颇有意味的情愫,令“疼”字意味深长。
读这样的文字,心底能泛起隐隐约约的疼感。
故乡老槐树的死,是友人青春梦想死亡的象征,而“老槐树的树干和树根被村民刨的四分五裂,拿去烧了锅”,又是在生存的重压下,实用主义的悲哀。
“如果现实一点,学我;如果继续你的梦想,别学我。
”相信作者写下这句话时,心都疼得流血。
作者用简淡的笔调,向读者展现了新时期农村学子在梦想和现实间的困惑和徘徊,展示了他们在现实将梦想逐渐剥离时的疼痛,和他们对梦想的热爱和对坚持的渴求。
——作文大赛高中评审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