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永青《语言》解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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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永青《语言》解析
海德格尔之语言说话
----------根据蒋永青老师课堂讲课整理而成----------
记录:
闫孝平
一
沿着超二元对立的思路进行下去,当代美学的发展道路遇到了一个有障碍的路口。
传统的美学研究是二元对立的一种思维模式,研究的问题集中在主观和客观,内容和形式,主体和客体等等范畴之中,基本是以主体为中心,将研究目标对象化,在一个二元的框架和思维中研究问题。
这样就不免会产生二元分裂的问题,很多学者都在试图解决二元思维模式中的分裂问题,采用先对立再统一的方法,这仅仅是一种二元对立的一种调和,理论的发展证明它是不能彻底解决二元对立中的分裂问题的。
当代美学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解决如何超越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和理论框架。
对于这个问题的研究,国内的不少学者都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大部分学者的努力都集中在后二元对立的范围之内,缺少对前二元对立领域的探索。
关于前二元对立的问题,我们可以先参照老子(道家)的美学思想。
老子最要的一个美学范畴就是道。
道是从生活的形态来讲的,但艺术和生活有距离。
那么,如何超越这个距离来理解艺术之美呢?
要通过"气"来理解。
气在这里不是指概念,比如我们常常说风格即是气,这里的气便不是一个概念,用概念来形容气显得很死板。
气是可以体验到的道。
比如艺术形式中的书法,我们强调在静中进行书法创作,并在其中体会多彩人生和万千世界。
中国的书法表面看起来再乱,即是是狂草,其实内涵也是很舒静的,在这一个层面上,书法就摆脱了价值和文字本身,进入了一个纯粹的形式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审美成了可能,艺术美就此诞生。
气而有质,质而不同。
这个道理在人身上体现的比较鲜明,即我们常常说的气质。
人的气质各不相同,有的人安静,有的人活泼,有的人清秀,有的人粗狂等等。
这些其实都和气有关。
气并不是形而上学的,也并非到处飞扬,也并不是神秘莫测的。
气和物是一体两面的。
物由气聚合而成,气内在于物,把握物的关键在于把握气。
现在来看物。
任何的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都在联系中存在,或者说是在一个关系域中存在。
物是感性的物,而且是有价值的物。
比如一块挂在教室里的黑板。
在感性的联系上便是指时间和空间上的联系,"它是刚开学的时候挂的"或者"它挂在教室的前面";在价值上,我们会问:
"黑板有什么用?
""黑色的,便于白粉笔的书写",这是从它的有用性来规定的。
其实,一切有用的东西都有价值,在价值之外的东西才是审美。
物除了有感性和价值的联系之外,它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一个人特别向往的世界,就是审美的世界。
感性的,理性的,价值的,实用的东西皆为表象,都是很假的。
比如我们成功之后为何还是那么的空虚和不知足?
虽然占有了实实在在的功名利禄,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不清楚。
朋友之间仅仅是相互帮忙的利用关系吗?
那么在这种价值关系之外,你为什么会有一种拥有了友谊的幸福感呢?
还有我们日常生活中挑衣服,挑环境,挑男女朋友,都是在寻找感觉,一个人的感觉是很重要的,对感觉要敏感和看重。
艺术很多地方就和感觉有关。
好的艺术,即使是一场屠杀,它也一定是宁静的。
感情再动荡起伏的音乐,比如二泉映月,即使凄凉,在凄凉中也有宁静。
这里面就有气和气所产生的感觉,在这里使得灵魂安静地栖息。
二
海德格尔后期的美学思想受到了老子道的思想的启发,他对语言进行了一系列的阐释,这些阐释对于我们当代美学很有启发意义。
我们将沿着这个思路对海德格尔的《语言》一文进行一番分析。
日常语言离我们是如此之近。
我们说话,我们书写,皆是语言之功劳。
它实实在在地存在我们身边,它或是感性的,或是理性的,或是有价值的。
所以我们传统的语言观念认为语言是一种工具,用交流和表达,它归属于人,有能指和所指。
在这种语言观念的指导下,我们对文学艺术作品进行了一系列的分析,那些分析头头是道,从作者经历到时代背景,从作品结构到它所反映的社会问题,从写作或创作特点到艺术特色,仿佛既精细又科学,殊不知已经落入了社会学和文化学的分析之中,不自觉地远离了艺术。
海德格尔认为艺术的使命在于揭示和理解道的语言即真正的语言,那些在能指中原本并没有使用的意义才是艺术中非常重要的部分。
无用之大用,乃根本之用。
对艺术语言的研究,应当切入语言本身,走出非艺术语言之框架。
这样才能获得一个新的高度:
非主观,非客观,非形式,非内容,但又是如此亲切。
人被语言决定,即是没有说话也是被语言决定的。
语言不是人的工具。
"唯语言才使人能够成为那样一个作为人而存在的生命体。
作为说话者,人才是人。
"我们总是在说,在清醒时说,在梦中说,在倾听时说,在阅读时说,在活动时说,在闲息时说,总在说,说是我们的天性。
人何以在闲息时也在说?
其实闲息也有意义,它在一个劳累忙碌的语境中形成,在语言的结构中被规定和设置。
语言最能接近人的本质。
一般人研究语言,基本都是将语言设置成为一个研究对象,进行对象化,然后利用普遍性规律的思路进行研究,将语言逼入既定的观念之中,把语言的本质归结为一个概念,在这个概念中获得普遍有用的、满足一切表象活动的语言观点。
这样的研究思路是一种以归纳总结概念为目的的逻辑研究。
得出的结论是关于语言的本质的概念,但语言的本质不等于语言本身。
海德格尔提出了自己的研究思路:
"探索语言意味着:
恰恰不是把语言,而是把我们,带到语言本质的位置那里,也即:
聚集入大道发生之中。
"
"我们要沉思的是语言本身,而且只是语言本身。
语言本身就是语言,而不是任何其他东西。
语言本身就是语言。
"
海德格尔的研究思路就是直接切入语言本身。
不将语言的本质归结为某个概念,因为语言自身有其规定性,不能用概念来规定。
接下来,海氏追问:
"语言本身之情形如何?
因此我们要问:
语言之为语言如何成其本质?
我们答曰:
语言说。
"
这里其实是要解决一个问题:
我们研究语言既然要直接切入语言本身,那么如何切入?
怎样思量才算进入了语言本身?
海德格尔给出了答案研究语言本身就是要研究语言说。
这里的语言说乃是真正的说,而不是人说。
人说乃是感性之判断,是很不牢靠的。
深入到语言之说,语言在这个领域向我们道出其本质。
人在语言之说中取得居留之所。
海德格尔指出了自己的沉思之路,但并没有急于展开分析。
而是从流俗之见开始深入到语言之思。
"沉思语言意味着:
以某种方式通达语言之说,从而说便发生而为那种允诺终有一死的人的本质以居留之所的东西。
那么,何为说?
流俗之见认为,说是发声器官和听觉器官的活动。
说是有声的表达和人类心灵运动的表达。
而人类心灵运动时以思想为指导的。
"
在这里,海德格尔认为在日常的世界里,人们被语言所规定。
我们用语言来表达一些事情或者思想的时候,是语言在先,也就是说在真正运用它之前,语言已经发生了。
语言成为一个对象时,才被我们利用。
语言从本身分裂,于是成为对象。
流俗之见全然忽视了语言最古老的本质特性,这些对语言的规定和标画不足以界定语言之本质,尽管这些观念古老而明确,但它们从未把我们带到作为语言的语言那里。
我们本来居住在一个没有分裂的世界里,我们只需要发现最真实的世界就可以,而用不着去刻意追求,真正需要的是"回忆",是我们往后退上一步。
三
在对流俗之见分析之后,海德格尔继续沿着先前的道路进行沉思。
对语言说进行更为深入的探讨。
他认为我们本来居住在一个没有分裂的世界里,我们只需要发现最真实的世界就可以,而用不着去刻意追求,真正需要的是回忆,是我们往后退上一步。
"语言之说的情形如何?
我们在何处找到这种说?
当然,最可能是在所说中(所说或被翻译为"被说者"或"被说出的东西")。
因为在所说中,说已经达乎完成了。
在所说中,说并没有终止。
在所说中,说总是敝而不显。
在所说中,说聚集着它的持存方式和由之而持存的东西,即它的持存,它的本质。
"
"因此,如若我们一定要在所说中寻求语言之说,我最好是去寻找一种纯粹所说,而不是无所选择地去摄取那种随意地被说出的东西。
在纯粹所说中,所说独有的说之完成乃是一种开端性的完成。
纯粹所说乃是诗歌。
"
海德格尔沿着语言之说的道路,找到了能代表纯粹所说的诗歌。
他非常详细地分析了奥地利著名诗人特拉克尔的《冬夜》。
全诗如下:
冬夜
雪花在窗外轻轻拂扬
晚祷的钟声悠悠鸣响
屋子已准备完好
餐桌上为众人摆下了盛筵
只有少量漫游者
从幽暗路径走向大门
金光闪烁的恩惠之树
吸吮着大地中的寒露
漫游者静静地跨进
痛苦已把门槛化成石头
在清澄光华的照映中
是桌上的面包和美酒
海德格尔认为一首诗的伟大在于能够掩盖诗人这个人和诗人的名字,作品成为诗人消失的通道。
这首诗结构并不复杂,共有三节组成。
在形式上,此诗音韵完整,格律标准。
内容上也没有冷僻模糊之处。
诗描写了一个冬夜,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某时某地的某个真实冬夜。
海德格尔用很简单而流畅的语言分析了这首诗歌的内容,他这样写道:
"诗描写一个冬夜。
第一节写户外的情形:
落雪和晚祷钟声的鸣响。
由户外而及室内。
雪花飘落在窗上。
钟声的鸣响传入各家各户。
在家里一切都已备好,餐桌已经摆布好。
第二节道出相反的情况。
当许多人在家里正适意地坐在餐桌旁时,几个无家可归的人却漫游在黑暗的路上。
而这种或许十分艰难的道路有时也通向庇护性的家的大门。
这一点却没有专门表现出来。
诗中倒是指出了恩惠之树。
第三节把漫游者从黑暗的户外请进光华照映的室内。
许多人的家及其日常餐桌成了教堂和圣餐桌。
"
按照传统的诗歌理解,它写的是在落雪的冬夜漂泊的游子晚归的情景。
诗学的鉴赏理论会告诉我们,此诗通过对冬夜中漂泊者的艰辛和困顿的描写,还有对居家温馨恬美生活的描写,二者在对比中,写出了漂泊者的痛苦和盼望,又表达出了对温暖生活的向往。
或许还能延伸出另外的意义:
反映了作者对漂泊游子的处境的同情,换句话说就是此诗乃是诗人内心情感和思想之表达。
无疑这些分析都是言之凿凿的,而且有确切的根据。
但我们不免怀疑,诗歌就是用来做这些的吗?
这些传统的是个分析受制于千百年来所流行的语言观念所束缚。
用海德格尔的话说:
"根据这种观念,语言就是人对内在心灵运动和指导这种心灵运动的世界观的表达。
"语言在这里成为表达,成为工具,并为我们人类所使用。
如果我们持有这样的语言观念,势必会将诗歌的理解变成社会学的、文化学的或者心理学的分析,进而远离了诗歌本身和语言本身。
这样一来,对于我们进入诗歌,乃至艺术的审美世界是一种阻碍,我们永远停留在诗歌或者艺术之外来理解,并且时常会为这种看起来非常精细的分析而沾沾自喜。
海德格尔打破了我们的沾沾自喜和对传统理论的信仰。
他倡导着我们打破这传统语言观念的禁锢,因为这种语言观念的正确性和广泛流传,并不足以充当语言之本质的探讨工作的基础。
语言既不是表达,也不是人的一种活动。
是语言在说,而不是人在说。
他要我们在诗歌中寻找语言说,而不是寻找语言所表达的东西,我们所要寻找的东西就在诗意因素之中。
从语言的角度穿透这首诗,必须对语言有一种全新的理解,这种理解区别于传统的观念。
这些观念成为海德格尔深入探讨《冬夜》这首诗的起点。
四
雪花在窗外轻轻拂扬
晚祷的钟声悠悠鸣响
屋子已准备完好
餐桌上为众人摆下了盛筵
语言的要素是词语。
词语意味着命名。
命名是一种召唤,是一种令。
命名召唤物,令物到来。
我们传统语言观的分裂是从词语开始的,要挽救这种分裂就得从命名开始,诗歌就是从词语开始命名。
诗的第一节是对物的命名,在这里出现了雪花、钟声、屋子、餐桌、盛筵等物。
这里的对物命名,不是日常生活中的命名的含义,不是给一个事物下定义或者起名字,不是把某种语言挂在那些可想象的、熟悉的对象和事件上。
用海德格尔的话来说:
"这种命名并不是分贴标签,运用词语,而是召唤入词语之中。
"在这一节中,以雪花为例,命名不是给雪花下逻辑概念定义,而是在敞开雪花的意义世界。
我们所谓的客观的雪花其实并不客观,它首先在经验中敞开,直觉雪花的经验是很亲切很富有诗意的。
任何物都和人有不可分离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是没有被切断的情感。
与此相反,科学世界里,把一切物从人的身上拉开,毫不留情地切掉了许多东西。
艺术就是最原初的最敞开的世界,在那里有了审美的自由和享受。
词语有两个层面:
表象层和本真层。
表象层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概念部分,体现能指和所指的逻辑意义层。
而我们的艺术最主要体现在本真层中,本真层中最核心的便是感觉。
感觉不是客观的,也不是主观的,而是超越主客对立的。
物之为物(物自身)在感觉中才最真实。
那么这种感觉是如何发生的呢?
传统认为是先发生直觉,而后有语言之表达。
事实上,是应该通过词语来感觉的。
这里的感觉处在一个系统之中,众词语相互构成,在感觉层面新的东西呈现(语境)。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当我们回忆往事或思念故乡的时候,脑海中的一切图画,都会和当时的每一件事物和每一个人有联系,全在感觉之中,这些思念和回忆的在场,都不是虚假的,都是如此真实和如此亲切,仿佛就在我们的近旁。
我们命名窗外的雪花,它们在轻轻地飘扬;我们命名晚祷的钟声,它们在悠悠鸣响。
一切物在世界中构成,并被召唤入词语之中,透过表象,进入本真层(感觉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各种词语纷争,相互拥挤,也相互揭示。
"命名在召唤。
这种召唤把它所召唤的东西带到近旁。
但这种带到近旁并非带来被召唤者,从而把它置于最切近的在场者领域中,并把它安置于其中。
召唤当然有所唤来。
它于是把先前未被召唤者的在场带到近旁。
但由于召唤有所唤来,它就已经向被召唤者召唤了。
唤向何方呢?
向远处,在那里被召唤者作为尚不在场者而逗留。
"
从这里开始,海德格尔讲了召唤。
召唤把它所召唤的东西带到了近旁。
召唤进入之后,形成一个工作面,各方面开始运作,在里面劳作,把远处的东西带到近旁来。
这里牵涉到一个远和近的问题。
海德格尔说:
"唤向何方呢?
向远处。
"这里的远处是什么地方呢?
它是指感性的世界。
它是表象的、外在的、概念化的东西,具有个物化特征,与语境无关。
所以它距离我们的感觉很远,因为感性总是个别物,看不到一个意义关联系统。
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才是看是听,才有意义的关联,它有一个丰富的意义世界。
举一个例子:
你的同桌和你的父母孰近孰远?
你的同桌此时此刻就坐在你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而你的母亲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家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的母亲在远处,而同桌离你更近。
这里所谓的远和近指的是日常距离,它是可以度量的,因为它代表的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
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你的母亲仿佛更切近你自己,一想到母亲,你母亲的音容笑貌就历历在目,她仿佛就在你的身旁,而且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旁,同桌和你的关系就疏远了,即使它就坐在你的伸手触及处。
这时,母亲成为一个意义世界,而你处在这个意义世界之中,母亲永远在场,她的爱超出了主观和客观,很真实很切近地存在着。
这样地来理解远和近,我们就会发现我们处在两个世界之中。
有的人或许不假思索地说:
"对,就是两个世界,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
"但值得怀疑的是: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么纯粹地分为物质和精神么?
物质和精神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吗?
物质和精神生来就是分裂着的么?
与其这样概括,还不如说这两个世界一个是日常世界(现实世界),一个是道的世界。
当然这样来命名这两个世界是很大胆的做法,因为这两个世界是如此地相通又是如此地不同,而且充满矛盾。
假如现实世界很重要,它能成为目的吗?
现实世界引导着另一个世界,时时刻刻都不离开的世界。
诗就在召唤,欲使表象的世界进入到那个世界。
诗在召唤分离的世界,让漫游者回家。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好诗就是有所召唤,有召唤的文字就是诗。
召唤从何开始?
从词语从命名。
这种命名是更为原始的命名,对词语的含义进行运作,是对词语含义的敞开,而非限定。
敞开在界定之前发生,界定之后便是逻辑的概念化的定义,不再是诗性的语言。
人何以处在这两个世界之中?
何以相互转换?
这是因为人在语言之中,能使其发生转换的语言乃是诗。
我们处在两套语言之中,人在世界之中,语言是存在的家。
我们有两个家,两个世界。
一个世界是被应用化的,被分离的;一个世界是审美的,亲切的,自由的。
语言使得这两个世界的转换成为可能。
我们在艺术中,通过敞开的概念走上一条回归之路,回归到原初的经验世界。
诗召唤过来之后,重新构建成一种在场,并非现成的。
从存在者召唤,并非将存在者实实在在地召唤过来,召唤的乃是存在者的意义世界。
例如:
召唤桌子这个存在者到来,是使得桌子的意义在场,并非是桌子本身在场,桌子依然保持在远处。
意义的到来,便重新构建了一种在场。
真正的在场是一种不在场的在场。
这种状态下,感性的具体事物并没有实实在在地到来,但其意义已经到来,是一种构成性的在场。
雪花冰冷,亦轻柔,肃杀而有神性。
窗外的雪花伴随着漫游者的孤独、忧伤,但也处在轻柔的神性之中。
进入悠悠钟声的召唤中,便有为你准备好的神性的恩惠。
雪花的命名以及响彻天地之间的钟声,构建了一个丰富的意义世界。
虽然在窗外,依然轻轻拂扬,慰藉人心。
在雪花中,天地人神一体呈现,这一切均在雪花的命名之中,那是一个敞开的无比丰富的世界,如同天地一样深远,具有神性到来一样的光辉。
召唤带来了在场,成为一个整体,具有一个厚度:
天地人神聚集,被命名之物(雪花)在世界中充沛地展开,在此语境中成其为自身,又一次非常真切地显示,必须在世界中揭示自身。
诗的第一节在召唤物,令物到来。
命名物,也命名世界。
"令物到何方?
在召唤中被召唤的到达位置是一种隐蔽入不在场中的在场。
命名着的召唤令物进入这种到达。
这种令乃是邀请。
它邀请物,使物之为物与人相关涉。
落雪把人带入暮色苍茫的天空之下。
晚祷的钟声的鸣响把终有一死的人带到神面前。
屋子和桌子把人与大地结合起来。
这些被命名的物,也即被召唤的物,把天地人神四方聚集于自身。
这四方是一种原始统一的并存。
"这里所说的天地人神四方整体含有中国哲学的因素,乃一个终极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处在经验之中。
在艺术和审美中,真实的世界得到保护,物自身在其他物的经验中被打开被敞开。
"物让四方的四重整体栖留于自身。
这种聚集着的让栖留乃是物之物化。
我们把物之物化中栖留的天地人神的统一的四重整体称为世界。
在命名中,获得命名的物被召唤入它们的物化中了。
物化之际,物展开世界;物在世界中逗留,因而一向是逗留着的物。
物由于物化而实现世界。
物化之际,物才是物。
物化之际,物才实现世界。
"
在这一段中,海德格尔使用了较多的术语:
物,物化,世界,天地人神。
试图解释物化实现着的世界。
简单地说,所谓物化就是让物到来,物返回物自身,是由表象进入真正的物。
或者说是化掉现成的物,变成关系。
但如何返回呢?
需要建立一个世界,一个真实的经验世界,天地人神共同运作的四方整体。
在这样的世界中,世界与物相互揭示。
人性与神性的东西蕴含于天地之中。
在整体的关系中看,雪花具有人性和神性。
它寒冷,驱赶人回家寻找温暖。
它覆盖大地,保护冬小麦,春天一到,化为水汽,滋养大地,恩惠人类。
雪花在这样的关系世界中才鲜活和灵动。
神性是偶然的,没有固定的本质,是一种"缘在"或者"缘构",这一点就超越了本质主义。
这个世界是不断敞开不断构成的,没有唯一的东西。
随缘敞开,总在稳定之中。
偶然性的真实才最稳定,真正的稳定在偶然性之中。
词语要回到经验(经验群)。
雪花、大地、房屋、屋里屋外、漫游以及庇护我们的家。
我们在家里享受食物,食物是由于他人或自己的劳作,大自然的恩惠,季节的召唤。
雪花在这样的世界中降临大地。
同时,一个真实的世界也从雪花之中敞开,生动而鲜活。
世界乃是一个品质。
真实亲切而不断地敞开,成为家园。
在阅读和审美中,我们的经验世界被打开,才有了终极性的体验。
由孤立的物相互连接,开启本真的世界,这样的物也才是真实的物。
世界在真实的物中得到成就,物与世界相互澄现,物总是专门与世界一道来造访终有一死的人。
海德格尔高明地站在两个世界的交汇处,从容地探讨物和世界。
五
只有少量漫游者
从幽暗路径走向大门
金光闪烁的恩惠之树
吸吮着大地中的寒露
第二节中同样是令物到来,但它从召唤和命名终有一死的人开始。
前两行诗并没有专门去召唤世界,而是以不同的顺序来命名物:
门、幽暗的路径。
世界不是个人的,而是众人的。
响应召唤,穿越黑暗旅程,向着栖居之地漫游,这是对感性自足的日常世界的超越,因为在日常世界里,物总是制约着人。
真正的家在哪里?
家提示着我们,窗外的一切都提示着我们。
安顿在家,坐在餐桌旁,被物制约,并非就达到了栖居。
"金光闪烁的恩惠之树,吸吮着大地中的寒露"。
这两行诗显得很突兀,命名了全然不同的物,召唤恩惠之树,也直接召唤世界的到来。
树在敞开的世界中成为树。
"树深深地扎根于大地。
树因此茁壮而茂盛,向着天空之祝祷开启自身。
树之耸立得到了召唤。
它同时测度着茁壮成长的狂热和滋养活力的冷静。
大地的有节制的生长和天空的慷慨恩赐共属一体。
诗命名了恩惠之树。
树的深深的茂盛庇护着累累欲垂的果实--那具有救渡之力的神圣,它对终有一死的人是慈爱的。
"
在这样的表述中,我们可以看到树所召唤而来的那个世界,在闪着金光的树上凝聚着天地人神的四方运作,这样的四重整体便是世界。
这里的世界不是日常意义上的世界,它不是在场者的整体,不是指自然和历史的宇宙,也不是神学上的上帝造物。
形而上学意义上的世界概念在这里失效。
它勾勒了一棵树的形象,这形象非夸张也非感性。
树受到了大地和天空的恩赐,树敞开了一个世界,其中凝聚天地人神的运作。
召唤了恩惠之树,专门令世界到来,唤来四重整体,把世界唤向物。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
"它把世界委诸物,同时把物庇护于世界之光辉中。
世界赐予物以物之本质。
物实现世界。
世界赐予物。
"
世界与物并非相互并存,而是相互贯通。
"于是两者横贯一个'中间'。
在这个'中间'中两者才是一体的。
因为一体,两者才是亲密的。
两者之'中间'就是亲密性。
"众物相互连接,物与物之间构成一个世界,没有数量的要求,但有质的要求,即敞开的深度。
物之间随机偶然地召唤,永远敞开一个新的质的世界构成,物与世界因此而贯通。
在贯通的物与世界中存在一个"中间","中间"实质乃是分离。
在分离之际产生了亲密性。
物敞开,就相互揭示,它乃是一种分离,分离本身就是亲密。
"世界与物的亲密性决不是融合。
唯当亲密的东西,即世界与物,完全分离并保持分离之际,才有亲密性起作用。
"物与物在一个整体之中,真正的物处在一个亲密的状态中。
任何物都不是孤立的,都是靠着其他物才得到了揭示。
任何物都是在被构成,同时又在一定的结构中构成他物。
物与物的亲密性将人卷入其中,便构成了一个亲密的非感性的世界。
物与物不能相互脱离,而是相互支持。
在亲密性中揭示并激发产生出焕发状态的便是区分。
这里的区分不是表象的不同,也不是表示形形色色的不同事物的种类的概念。
区分是唯一的。
它不同于过去。
它具有原创性使得其在亲密的整体中出现了唯一性。
物与世界通过激发性的原创才能产生一个世界,亲密性是统一的,彼此激发的原创性使得世界产生一种全新的状态。
"区分实现世界入于其世界化,实现物入于其物化。
所以,在实现世界和物之际,区分使世界和物相互实现。
"区分决定着世界和物进入它们的本质之中,也即进入它们的并存之中。
世界与物相互决定,是其本质,也是其真实含义。
区分不是感性世界的区分,不是事后从世界和物那里抽取出来的联系。
区分显现在物化世界化之中,只属于这种相互揭示的关系。
区分居有(揭示)物进入世界,居有(揭示)世界进入物,彼此相互居有。
区分不意味着观念在对象之间建立的区别,也不是关系。
区分是世界和物的一个维度。
这里的维度不是日常的感性的再事件之外的维度,也不是"各种事物居于其中的独自现存的领域"。
海德格尔所说的维度乃是指物在揭示的敞开中,自身所拥有的内部维度,即世界和物本身的范围。
例如诗中的雪花在钟声中敞开一部分,进而在众物的敞开中产生维度,这种合适的维度是需要反复衡量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