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十大曲乐笺说.docx
《宋金十大曲乐笺说.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宋金十大曲乐笺说.docx(11页珍藏版)》请在冰豆网上搜索。
![宋金十大曲乐笺说.docx](https://file1.bdocx.com/fileroot1/2023-1/6/2baec7bc-9f62-40a9-9e72-a0e8d913c779/2baec7bc-9f62-40a9-9e72-a0e8d913c7791.gif)
宋金十大曲乐笺说
宋金“十大曲(乐)”笺说
【内容提要】
本文对元代尚流行于歌坛的宋金时代的十首歌词一一作了笺说。
作者指出,《阳春白雪》收录它们,是给歌坛提供唱本,从而使我们应重新审视所谓词在元代由于“词乐失传”已经不可歌的传统说法,注意研究词史不应把金词和宋词割裂,也使我们得到了解当时传唱不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歌词。
而“十大曲”字样的题材内容和风格,也反映出“词为艳科”的传统看法的偏颇。
【关键词】宋金“十大曲”元代传唱
所谓宋金“十大曲”,又称宋金“十大乐”,是指元代尚流行于歌坛的宋金时代的十首歌曲。
元人杨朝英《乐府新编阳春白雪》卷一所载元人燕南芝庵的《唱论》最早明确记载了“十大乐”的说法,并着录了这十首歌曲的篇名。
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二十七录《燕南芝庵先生唱论》和臧晋叔《元曲选》卷首载《燕南芝庵论曲》,“大乐”皆作“大曲”。
按《唱论》的排序,“十大曲”依次是:
一、苏小小《蝶恋花》;二、邓千江《望海潮》;
三、苏东坡《念奴娇》;四、辛稼轩《摸鱼子》;
五、晏叔原《鹧鸪天》;六、柳耆卿《雨霖铃》;
七、吴彦高《春草碧》;八、朱淑真《生查子》;
九、蔡伯坚《石州慢》;十、张三影《天仙子》。
《乐府新编阳春白雪》,是一部元人散曲选本,该书卷一先列《唱论》和“大乐”,在“大乐”项下收录了这十首歌词的文本,卷二以下才是元散曲。
《唱论》是论述元曲演唱理论和方法、技巧的一篇着名文献,燕南芝庵在《唱论》中记载“十大曲”名目,应是当时歌坛现状的如实反映。
《阳春白雪》则是唱本类型的一部歌曲集,这十首宋金词被列于全书所收散曲作品之前,俨然有视之为歌词典范的含义。
关于“十大曲”在元代的流行,可以参看以下一些材料。
元石君宝杂剧《诸宫调风月紫云亭》第一折【混江龙】唱词云:
“我唱的是《三国志》,先饶‘十大曲’;俺娘便《五代史》,续添《八阳经》。
”描写的是元代诸宫调艺人在讲唱《三国志》之前先唱“十大曲”的情形,虽然这里没有提到具体篇名,但仍然可以推测指的就是《唱论》记载的十首“大曲”。
这还可以从元杂剧的描写中得到证实,无名氏《逞风流王焕百花亭》杂剧演书生王焕与上厅行首贺怜怜相爱故事,第一折王焕自我介绍:
“小生通晓诸子百家,博览古今典故,知五音,达六律,吹弹歌舞,写字吟诗……因此人皆称为风流王焕。
”而王小二向贺怜怜介绍王焕时则说他是:
“怀揣‘十大曲’,袖褪《乐章集》。
……端的个天下风流无出其右。
”既然是说“怀揣”,而且与柳永词集《乐章集》并提,显然指的就是这十首歌词的唱本。
从《百花亭》的描写可见,对于所谓风流子弟而言,“十大曲”似乎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唱论》和《阳春白雪》的记载,应是当时歌坛现状的如实反映。
明人毛晋汲古阁刻朱淑真《断肠词》,跋语谓朱淑真词“又见一阕于‘十大曲’中”。
可见“十大曲”唱本,在明代也仍有流传。
这十首歌词,又是经过时代的选择淘汰而成为当时公认的典范作品的,从篇目看,大部分在宋金时代就十分着名,到今天也仍然被公认为名篇。
但是也有几首,当时虽广被传唱,今天却已经不被看作是宋金词的经典作品了。
因此,《唱论》和《乐府阳春白雪》为我们保留了宋金词在流传过程中的一些珍贵信息。
考察这些作品,有助于了解词在当时传唱的情况,进而有助于认识宋金时期流行歌词的特点。
有趣的是,《阳春白雪》收录了“十大曲”文本,但排序却与《唱论》不同。
《阳春白雪》的排序依次是:
一、坡仙《念奴娇》;二、[商调]《蝶恋花》;
三、晏叔原[大石调]《鹧鸪天》;四、邓千江《望海潮》;
五、吴彦高《春草碧》;六、辛稼轩《摸鱼子》;
七、柳耆卿[双调]《雨霖铃》;八、朱淑真[大石调]《生查子》;
九、蔡伯坚《石州慢》;十、张子野[中吕调]《天仙子》。
这里最大的不同是苏轼的《念奴娇》被提到了首位,其它作品位次也相应有一些调整,除了“坡仙”的署名比较特别之外,其它署名方式比《唱论》要规范一些,排序的这些调整,应该不是随意的。
另外其中五首词,《阳春白雪》标注了宫调,这一点也很重要,说明它具有付诸演唱的实际意义。
《乐府新编阳春白雪》有旧抄九卷本和元刻十卷本两种,今人隋树森先生据旧抄本整理校订、中华书局1957年出版的《新校九卷本阳春白雪》最称精善,兹据此书过录“十大曲”如下,文字主要依从隋校本,个别重要异文据己见抉择,并作简要辨析。
署名改依今人通行方式,排序则依据《唱论》。
笔者对每首歌词相关问题的说明见“笺说”,总结意见见“总说”。
不当之处,祈请方家指教。
一[商调]《蝶恋花》
妾本钱塘江上住。
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
燕子衔将春色去。
纱窗几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
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
望断彩云无觅处。
梦回明月生南浦。
笺说
本篇《阳春白雪》卷一不署撰人,《唱论》作苏小小词,《南村辍耕录》引《唱论》同。
宋人《春渚纪闻》卷七谓上片为苏小小所歌,下片为秦觏续作。
曾慥《乐府雅词》拾遗上作司马槱词。
关于此词本事和作者,当以张耒《书司马槱事》的记述较为可信:
“司马槱,陕人,太师文正之侄也。
制举中第,调关中一幕官。
行次里中,一日昼寐,恍惚间见一美妇人,衣裳甚古,入幌中,执板歌曰:
‘家在钱塘江上住。
花落花开,不管年华度。
燕子又将春色去。
纱窗一阵黄昏雨。
’歌阕而去。
槱因续成一曲:
‘斜插犀梳云半吐。
檀板清歌,唱彻《黄金缕》。
望断云行无去处。
梦回明月生春浦。
’后易杭州幕官,或云其官舍下乃苏小墓,而槱竟卒于官。
” 所谓“钱塘江上住”的“苏小”,指的是南齐名妓苏小小,《乐府诗集》卷八十五《杂歌谣辞·苏小小歌》题注:
“一曰《钱塘苏小小歌》。
《乐府广题》曰:
‘苏小小,钱塘名倡也,盖南齐时人。
’”杭州有苏小小墓。
司马槱是司马光之侄,张耒与他们都有交游,《书司马槱事》记述司马槱梦苏小小唱此词上片,司马槱续成完篇,其事当有来历。
不过,苏小小是南齐人,不可能跑到北宋来作词。
梦苏小小唱词事,亦颇为虚诞,疑其歌词还应是出自司马槱之手。
从内容看,此词上片是拟苏小小的第一人称口吻,下片转为第三人称旁观立场,抒情角度的转换,到最后两句才透露出来。
《蝶恋花》词调,宋词一般均入“商调”,本篇也不例外。
此词是一篇带有故事背景的歌词,故事虽然不复杂,但有鲜明的传奇色彩。
在宋代通俗流行歌词中,这是比较多见的现象。
苏小小其人其事本来就常见于宋代词人吟咏,如欧阳修《渔家傲》:
“妾本钱塘苏小妹,芙蓉花共门相对。
”郑仅《调笑转踏》也有一节歌咏其故事:
“花前月下恼人肠,不独钱塘有苏小。
”而司马槱梦苏小小唱词故事,更因其传奇色彩而在宋代十分流行,屡见于宋人笔记小说,如《云斋广录》卷七《钱塘异梦》、《春渚纪闻》卷七《司马才仲遇苏小》等。
此外,宋代还有话本《钱塘佳梦》 演述这个故事。
在故事广泛流传的同时,这首词也在市井勾栏广为传唱。
宋代话本《碾玉观音》的入话采用了这首词,而且所称引的作者就是“苏小小”。
《唱论》着录此词的署名,完全与宋金元时期市井流传的说法一致。
《阳春白雪》于此词不署撰人,则对作者持了存疑的态度。
苏小小当然不可能是此词的作者,但她被附会为作者,正是受了故事流传的影响,同时也是市井通俗文艺追求传奇性的反映。
这首词成为“十大曲”之一,或与其故事的传奇性色彩有关,也应当与它在宋代曾被广泛传唱有关。
如果从歌词的文学性着眼,本篇实非上乘之作,可见宋金元歌坛对于歌词典范性的认识,显然不仅仅是以文学性为标准,流行性在其中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二邓千江《望海潮》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
营屯绣错,山形米聚,喉襟百二秦关。
鏖战血犹殷。
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
静塞楼头,晓月依旧玉弓弯。
看看定远西还。
有元戎阃令,上将斋坛。
瓯脱昼空,兜零夕举,甘泉又报平安。
吹笛虎牙闲。
且宴陪珠履,歌按云鬟。
未招兴灵,醉魄长绕贺兰山。
笺说
此词作者邓千江,是金初一位普通士子,其人名不见经传,其词也仅存一首,元好问编《中州乐府》收录此篇,有小题:
“上兰州守。
”注曰:
“一作献张六太尉。
”于邓千江名下,仅注:
“临洮人。
”据金人刘祁《归潜志》卷四记载:
“金国初,有张六太尉者,镇西边。
有一士人邓千江者,献一乐章《望海潮》云云 ,太尉赠以白金百星,其人犹不惬意而去。
词至今传之。
”刘祁为金末元初人,记录此词的来历应该可靠。
这是一篇投献之作,写作目的与柳永《望海潮》相同。
又北宋沈唐有“上太原知府王君贶尚书”的《望海潮》词:
“山光凝翠,川容如画,名都自古并州。
箫鼓沸天,弓刀似水,连营十万貔貅。
金骑走长楸。
少年人一一,锦带吴钩。
路入榆关,雁飞汾水正宜秋。
追思昔日风流。
有儒将醉吟,才子狂游。
松偃旧亭,城高故国,空余舞榭歌楼。
方面倚贤侯。
便恐为霖雨,归去难留。
好向西溪,恣携弦管宴兰舟。
”也是一篇投献之作。
沈词写西北边城的雄豪气象,艺术上虽未必臻于上乘,但境界如此雄阔的歌词,在北宋前期并不多见。
邓千江本篇的写作目的、题材、句调甚至风格都与沈唐词相近,显然有模仿的痕迹。
不过邓作内容更多表现边塞生活,渲染战场气氛,与沈作又有不同,其风格之雄壮,有过之无不及,如杨慎《词品》卷五所说:
“千江之词,繁缛雄壮,何啻十倍过之,不止出蓝而已。
”从刘祁的记载看,这是从金初一直传唱到元初的名作。
到了元代,此词又以金词典范成为“十大曲”之一。
明人杨慎《词品》卷五甚至推崇说:
“金人乐府称邓千江《望海潮》为第一。
”清人王奕清等《历代词话》卷九引元陶宗仪也认为邓作是“近世所谓大曲”中的名篇,“堪与苏子瞻《念奴娇》、辛幼安《摸鱼儿》相颉颃”。
可见这是世所公认的评价。
三苏轼《念奴娇》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笺说
本篇在宋词中,可称得上与日月同光,不仅是苏轼本人的代表作,也是显示宋词写作高峰的一篇典范,其经典性,历代并无异说,即使对苏轼变革词风持批评意见者,也不敢轻易否定本篇的价值。
此词到元代还作为歌词典范入选“十大曲”之一,完全是题中应有之义。
《唱论》把本篇列为第三,《阳春白雪》则调整为首位,似也说明此词在编者心目中的地位。
宋元以来传本《东坡词》,本篇的异文较多,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两句,东坡手书石刻本 、宋人傅干《注坡词》均与此本相同,而元刊本《东坡乐府》则作“乱石崩云,惊涛裂岸”。
又“樯橹灰飞烟灭”一句,傅干《注坡词》、元刊本《东坡乐府》则皆作“强虏灰飞烟灭”,宋人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则作“狂虏灰飞烟灭”。
唯东坡手书石刻作“樯橹”,同“樯橹”。
宋人王楙《野客丛书》卷二十四记载:
“淮东将领王智夫言:
尝见东坡亲染所制《水调词》 ,其间谓‘羽扇纶巾谈笑处,樯橹灰飞烟灭’。
知后人讹为‘强虏’。
”这条记载与东坡手书石刻拓本对照看,可知此词定本确实应是“樯橹”。
“樯橹”和“强虏”,意思差别较大,从词意看,也以“樯橹”为佳。
在传世东坡词诸版本中,倒是作为唱本的《阳春白雪》所收此词,与苏轼手书石刻本的文字最为接近。
关于此词的文本,还有一条材料值得一说,洪迈《容斋续笔》卷八转述向巨原说:
“元不伐家有鲁直所书东坡《念奴娇》,与今人歌不同者数处,如‘浪淘尽’为‘浪声沉’,‘周郎赤壁’为‘孙吴赤壁’,‘乱石穿空’为‘崩云’,‘惊涛拍岸’为‘掠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为‘多情应是笑我生华发’,‘人生如梦’为‘如寄’。
”这段记载中,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与今人歌不同者”这句话。
向巨原列举的当时歌者所唱、而与所谓“鲁直所书”文本不同的数处异文,都与“十大曲”的这个文本完全相同。
这说明南宋歌坛传唱的这首《念奴娇》,与“十大曲”文本是同属一个传承系统的版本。
这就不得不说到此词文字校订上的一桩公案,清朱彝尊《词综》选录这首词,根据《容斋续笔》这段记载的“鲁直所书东坡《念奴娇》”作了文字上的校改。
朱氏的改定曾引来许多争议,赞成者如冯金伯《词苑萃编》卷二十一:
“是词当以《词综》本为善。
”张宗《词林纪事》卷五则说:
“此从《容斋随笔》录出。
容斋南渡人,去东坡不远,又本山谷手书,必非伪托。
”丁绍仪《听秋声馆词话》卷十三也对《词综》据《容斋随笔》的改定持赞赏的态度。
而持否定意见者如先着《词洁》卷四则从文字句意分析入手,批评《词综》的改本为“失此公本来面目”。
钱裴仲《雨华盦词话》也批评《词综》的改本说:
“余以为毫厘千里矣。
”又说:
“不如存其旧为佳也。
”今天看来,《词综》据《容斋续笔》的改定,其实并不可靠,词意的好坏暂且不说,首先应该注意的是,洪迈实际上是转述向巨原的话,而向巨原又是在元不伐家看到“鲁直所书东坡《念奴娇》”的,也就是说,鲁直所书《念奴娇》墨迹,洪迈本人其实并没有过目,只听他人的转述是不足为凭的。
而朱彝尊在采用《容斋续笔》作为校改根据时,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对《词综》的改定持赞成态度者如上引张宗《词林纪事》,断定洪迈所说“必非伪托”,就忽略了洪迈并未看到这本手书的事实,结论就难免武断。
即使对《词综》的校改持否定态度的人,实际上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大关节,这就不免令人感到有些奇怪。
黄庭坚手书苏轼《念奴娇》词,除了洪迈转述的一本外,传世的还有另一本,一般称为《山谷书东坡〈大江东去〉帖》,明詹景凤《詹东图玄览编》卷之三、盛时泰《苍润轩碑跋》、王世贞《弇州山人四部稿》卷一百三十六、张丑《清河书画舫》、清《佩文斋书画谱》卷七十七、近代裴景福《壮陶阁书画录》卷四等都曾着录。
据《清河书画舫·跋山谷书东坡〈大江东去词〉》云:
“《黄鲁直年谱》载元丁卯岁行书《大江东去词》,全仿《瘗鹤铭》法。
后附《次韵子瞻题郭熙秋山图诗》,小楷,精紧。
……今在韩太史存良家,余屡欲购之,亦未得。
本严分宜故物也。
”这幅字后来为近代着名收藏家裴景福所得,裴氏《壮陶阁书画录》卷四云:
“己未九月,吾乡李姓常卖铺持来求售,装潢倒置,而索价颇昂,余一见惊叹,磋磨久之,始肯割许。
此亦鲁直元间书一巨迹也,为之狂喜,即寄吴门,付良工装池,并影照刊入《壮陶阁帖》,以垂不朽。
”据国家图书馆藏《壮陶阁续帖》午册,山谷手书《大江东去》帖有三字脱失、一字残损,过录如下:
大江东□ ,□淘尽、□□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庭坚书。
①
此本“人间”,东坡手书石刻作“人生”,除此一点不同之外,其它文字与东坡手书完全一致,特别是“笑谈间”,一般多作“谈笑间”,唯此本与东坡手书相同,“樯橹”的“橹”,也与东坡手书的写法一样。
显然,该帖与洪迈转述的所谓“鲁直所书”相去较远。
如果这幅《山谷书东坡〈大江东去〉帖》确为山谷真迹的话,那么洪迈据向巨原所见转述“鲁直所书东坡《念奴娇》”的文字,就未必真是那么回事,何况即使真有洪迈所说的那幅鲁直手书,也未必就可以认定为此词的定本,《词综》据以校改文字,当然不无可议。
相比之下,倒是“十大曲”所收的这首《念奴娇》词,与东坡手书石刻和《山谷书东坡〈大江东去〉帖》的文字基本一致,这确实值得注意。
四辛弃疾《摸鱼子》
更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色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
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欲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
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阑,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笺说
此词调名通行作《摸鱼儿》。
本为唐教坊曲,宋人用为词调,最早见于晁补之《晁氏琴趣外篇》,因晁氏所作首句“买陂塘、旋栽杨柳”,调名又作《买陂塘》,或讹为《迈陂塘》。
本篇是稼轩词代表作之一,惜春伤怀,寄托深远,忧谗畏讥,潜气内转,历代公认为宋词名作。
宋代几个重要的词选,如黄升《花庵词选·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三、赵闻礼《阳春白雪》卷三、周密《绝妙好词》卷一,以及《草堂诗余》等,都选录了本篇。
据稼轩此词小序云: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因知是在一次送别酒宴上所作,当也有应歌侑酒的目的。
但在宋代,此词是否传唱于歌坛,则见不到明确的记载。
因此,此词到元代还被列入“十大曲”之中,这一事实就显得十分重要,说明它不仅是宋代传唱的作品,到元代也仍然流行于歌坛。
此外,“匆匆春色又归去”一句,传世《稼轩词》各本以及上列各种宋词选本一般都作“匆匆春又归去”。
从《摸鱼儿》词调的句律看,北宋晁补之词相应的这一句是:
“依稀淮岸江浦。
”为六字句。
晁词被后人当作此调句律的准则、定格。
稼轩填此调,也应以“匆匆春又归去”为正。
那么,《阳春白雪》所录这首词又是根据什么版本多出来这个“色”字呢?
这也是值得注意的问题。
当然,有可能是刻本或抄本的误刻、误抄,但是版本来源完全不同、编排也不同的元刻十卷本《乐府阳春白雪》和旧抄九卷本《阳春白雪》此句文字完全相同,就不能简单地用误刻、误抄来解释了。
因此对这个字的差别,应该从别的角度去考虑。
盖曲子词依靠歌唱传播者,与依靠印刷出版物传播者,情形大不相同,口头传唱,歌者往往会根据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和演唱方便,增损改换原作文字。
一旦口头传唱的某一文本被记录下来,就出现了与传世刻本不同的另一文本。
在宋元时期通俗文学引用宋词作品时常能见到这种情形。
如宋元话本《张生彩鸾灯传》,引柳耆卿《望海潮》词“单道杭州好处”,其中“嬉嬉的钓叟莲娃”一句,就比传世柳永词刻本多了一个“的”字,也比《望海潮》词律多一字。
因此,从以上情形考虑,“十大曲”中的这首《摸鱼子》“匆匆春色又归去”一句,比传世《稼轩词》及其它宋人选本多出一个“色”字,极大可能是歌者为演唱的方便所加。
这同样也是其曾经传唱于市井勾栏歌者口头的一个重要证据。
五晏几道[大石调]《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
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笺说
晏几道是宋代词人中的小令圣手,也是宋词最为本色的词人之一。
在“十大曲”中,本篇最为明确地写到了听歌赏舞的内容,写到了词人与歌妓的爱情,从《花间集》以来,这就是曲子词最为本色的题材,宋词中同类的名篇佳作很多。
小晏此篇以真挚痴情取胜,又以文词表现的优美见长,受到歌坛的欢迎,是自然而然的事,成为“十大曲”之一并不意外。
此词在宋代好评很多,赵令畤《侯鲭录》卷七引晁补之言:
“晏叔原不蹈袭人语,而风调闲雅,自是一家。
如: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自可知此人不生在三家村中也。
”又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九引《雪浪斋日记》云:
“晏叔原工小词,如: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不愧六朝宫掖体。
”又《鹧鸪天》是宋人常用的词调,别名也多,在柳永《乐章集》中入“平调”,而《阳春白雪》此词则标其宫调为“大石调”,这是否说明《鹧鸪天》词调可以用不同的宫调演唱?
值得注意的是,“歌尽桃花扇底风”一句,传世《小山词》作“歌尽桃花扇影风”,已故吴世昌先生《词林新话》卷三说:
“上片结句有作‘扇影风’者,按宋人笔记均作‘扇底风’,是也。
‘影’字乃汲古阁本妄改。
”今检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三引晁补之“评本朝乐章”、又引《雪浪斋日记》称引此句皆作“歌尽桃花扇影风”,与该书前集卷五十九所引又有不同,因知宋代其实存在两种文本,汲古阁本《小山词》作“扇影风”自有根据,未必是妄改。
不过,南宋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三选录此篇,则作“歌尽桃花扇底风”,考虑到这个选本在宋代的流行及影响,再结合北宋《侯鲭录》等笔记的记载来看,可以判断,宋代通行的文本应是“扇底风”。
《阳春白雪》所录此词文本与《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完全相同,也说明此词在宋金元时期歌坛流行的主要是作“扇底风”的这个版本。
六柳永[双调]《雨霖铃》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笺说
前面有了苏轼的“大江东去”,自然而然就会想到被作为另一种风格代表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的这首《雨霖铃》千古传唱,历代公认为名篇,成为“十大曲”之一,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雨霖铃》原为唐代教坊乐曲,用作词调,首见于柳永《乐章集》,大约是宋人因旧曲创新声所创的词调。
王灼《碧鸡漫志》卷五:
“今双调《雨霖铃慢》,颇极哀怨,真本曲遗音。
”柳永《乐章集》此词入“双调”,与《碧鸡漫志》相同,《阳春白雪》所标宫调亦相同。
此词从过去的经验中设想羁旅行役之苦,以表现眼前与情人的别离之痛,确是“颇极哀怨”,文辞与乐曲声情结合得十分完美。
柳永词在当时传唱天下,重要原因就在于其所用曲调大多是流行的新声,而且文辞通俗,并与曲调声情相和谐,便于歌妓乐工演唱。
最值得一提的是,北宋后期,宋王朝曾应高丽之请,派遣乐工歌妓到高丽传习歌舞,带去了大量的宫廷大曲队舞作品和宋朝流行的曲子词。
这些作品一直在高丽和朝鲜的宫廷中流传,后被收录在《高丽史》卷七十一《乐志》二之中。
这些曲子词中作者可考的有十多首,柳永词就占了八首,居于首位,其中就有这首《雨霖铃》 。
这说明《雨霖铃》等柳永词在北宋时不仅受到市井普通民众欢迎,而且也被宫廷所采用,甚至作为官方交流的内容被传到了邻国。
《高丽史·乐志》收录的这首《雨霖铃》,有两个地方应该引起注意,一是在调名《雨霖铃》下面,用小字标注一个“慢”字,说明这是一首用慢调演唱的作品,这种标注词调类型的方式,与我们通常所见的词调标注方式不同。
二是此词第五句,《强村丛书》本《乐章集》作“留恋处”,现今通行的文本也多作“留恋处”。
但《高丽史·乐志》则作“方留恋处”,与宋人黄升《唐宋诸贤绝妙词选》相同,这说明宋代流行的文本应是“方留恋处”,《阳春白雪》的文本也证明了这一点。
龙榆生先生《唐宋词格律》以柳永《雨霖铃》词作为这一词牌定格的范例,第五句作“方留恋处”,并说这是上一下三”句式,甚是。
然同为龙榆生编选的《唐宋名家词选》,柳永《雨霖铃》第五句却又作“留恋处”,不知何故。
七吴激《春草碧》
几番风雨西城陌。
不见海棠红、梨花白。
底事胜赏匆匆,正是天付酒肠窄。
更笑老东君、人间客。
赖有玉管新翻,罗襟醉墨。
望中倚阑人,如曾识。
旧梦回首何堪,故苑春光又陈迹。
落尽后庭花,春草碧。
笺说
此词《唱论》和《阳春白雪》皆署吴彦高作。
吴激字彦高,北宋宰臣吴栻之子,书画家米芾之婿。
北宋末年使金被留,被迫仕金,官至翰林待制。
吴激工诗能文善书画,以词着名,在金与蔡松年齐名,号“吴蔡体”,为金初词坛领袖,元好问推为“国朝第一手”。
词风清雅婉曲多家园故国之思。
但元好问编《中州乐府》,此词则署完颜作。
完颜为金宗室,字仲宝,金世宗之孙,封密国公,亦以词着名。
元好问编《中州集》和《中州乐府》,旨在以诗存史,保存金源一代文献,辑录作品皆有根据,不会凭空把此词归之于完颜。
不过《唱论》和《乐府阳春白雪》似也不是凭空虚构。
因此,本篇作者究竟属谁,殊难判断。
此词内容由惜春伤时引出感旧伤怀,“故苑春光又陈迹。
落尽后庭花,春草碧”数句,显然寄寓了家国兴亡的感慨,与吴激的遭遇和心情比较合拍,这也许是被看作吴激词的原因。
检《春草碧》词调,宋人极少用,独万俟咏有《春草碧》一首,但格律句调都与这首《春草碧》相差甚远,二者应该没有关系。
从句律格式看,这首《春草碧》与南宋初韩玉的《番枪子》词相合,韩词尾句作“送上七香车,春草碧”,可知《春草碧》词调,盖从《番枪子》改名而来。
今考韩玉本为金人,南宋隆兴初自金投宋,在世时代晚于吴激,略早于完颜。
《番枪子》词调可能是流行于金的歌曲,故宋人极少用。
若从词调的来历看,这首《春草碧》“几番风雨西城陌”词,就不会是早于韩玉的吴激所作,或许应是时代晚于韩玉的完颜所作才是。
八朱淑真[大石调]《生查子》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
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
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
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
笺说
朱淑真号幽栖居士,钱塘人,工诗词,有《断肠集》传世。
朱淑真生卒年不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