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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利民评传上
杨利民评传（上）
作者：
张生筠
来源：
《剧作家》2017年第6期
杨利民是成就最为突出的黑土剧作家。
首先是他著作数量之多，他至退休总共发表了上百部作品，达五百多万字；其次是他所涉猎的文学种类几乎涵盖了所有的文学类别；再次是他的作品获得了国家颁布的所有奖项。
黑土剧作家评传第一个就应该写他，但由于我与他居住在两个城市，了解得不是很充分，就将他放在后面了。
我与杨利民的相识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黑龙江省文化厅召开的一次东北地区话剧观摩研讨会上。
这次研讨会虽为黑龙江省承办，但却是中央人民政府文化部主办，时任文化部部长王蒙和主管戏剧的副部长英若成都曾到会，并做报告。
在这次研讨会期间，大庆话剧团演出了由杨利民编剧的《黑色的石头》，同时演出的还有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的《不知秋思在谁家》和哈尔滨话剧院的《曹植》。
当时正处于“话剧危机”（观众减少），大庆话剧团排演的杨利民的《黑色的石头》能与上述剧目一道演出，可见大会对杨利民的重视。
方杰代表中央的发言就说：
“大庆油田的《黑色的石头》，我看也能赢得观众的好评。
”还说：
“大庆创作演出的《黑色的石头》，其实是传统方法，但我们却认为它在观念上有所更新。
”杨利民在这次研讨会上不仅以话剧《黑色的石头》进行艺术实践，而且还发表了总结性的理论文章《在时代面前的反思——我对戏剧如何反映时代的浅见》（这篇文章后来曾在北京的期刊发表）。
今天回头看看，杨利民每走一步都是迈着坚实的脚步。
这次研讨会仅两天，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交流的机会。
我只留下了杨利民是个很有前途的青年作家的印象。
我与杨利民第二次见面却是十几年后，在省剧目工作室召开的镜泊湖剧本讨论会上。
经历了十几年的岁月，社会在发展、在前进，此时的杨利民已是黑龙江小有名气的剧作家了。
当时，他刚从中央戏剧学院学习回来不久，已把写作目标集中在写大庆工人、歌颂大庆精神、颂扬大庆为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上；正着手写他的代表作——《地质师》，我已感到他必有轰轰烈烈的成就。
这次会后不久，我即退休去关里打工，很少往来；几十年过去了，愿能通过此次写作《黑土剧作家评传》，加强与杨利民的联系与友谊。
从工人中成长起来的剧作家
杨利民不是大学毕业科班出身的剧作家。
他1947年11月生人，童年在鸡西长大。
1964年随其父响应国家开发大庆油田的号召，是从鸡西扛着行李来到大庆的第一批建设者。
那年杨利民17岁，初中毕业，来到油田做了一名建筑工人。
刚刚开发建设的大庆，到处是荒原一片。
冬天里北风怒吼，冰天雪地，冻手冻脚；夏日里阴雨绵绵，沼泽地，涝洼溏，一不小心就会被陷里去。
杨利民被分配到建筑干打垒的基建队当了一名建筑工人，和大家一道运土砌墙盖房……在石油大会战的日子里，这个来自煤城鸡西的年轻人，白天盖了一天干打垒，晚上躺在铺上常常胡思乱想：
出大力流大汗是种痛快，为国家找油采油是种幸福，可是心里总有一种感受想要表达，否则这心里总觉得憋得慌……是风餐露宿、艰苦卓绝的创业生活，激动着他的心，给他注入了难以忘怀的回忆和无限的激情。
要回馈这片热土的滋养，要为黑土地的开拓者留下一个历史的剪影，成为了他艺术生涯的不懈追求。
这期间，他时时被那些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建设大庆油田的英雄人物感染着、激动着，写下了宣传他们英雄事迹的文字。
当时他大多是给宣传队写一些演唱材料，比如锣鼓词、快板书、诗歌等。
后来他开始写小说、散文、影视作品，并在省内外的文学刊物上发表。
他在开发石油的队伍中摸爬滚打了近十年之后，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编剧专修班，1976年毕业以后，经历了近十年的创作生涯——1984年，他创作出了大型话剧《黑色的玫瑰》。
由于当时的写作还不十分成熟，他前后修改了十几稿，文化部、省文化厅前后审查了七次，他累得几乎脱掉一层皮。
直到1987年他才写出了较为成熟的话剧《黑色的石头》。
该剧曾在黑龙江演出，后曾两次进京，轰动京城并获奖，受到全国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
《人民日报》时评说：
“该剧冲破了过去的模式，以崭新的姿态立于中国舞台，使人耳目一新！
”至此，杨利民可算实现了他终生的夙愿，成为了剧作家。
他继两幕四场话剧《黑色的石头》之后，创作了四幕话剧《大荒野》、四幕传奇剧《黑草垛》、四幕话剧《地质师》、校园青春剧《特殊故事》、八场多媒体话剧《铁人轶事》。
由中央戏剧学院排演了两幕话剧《大雪地》，由哈尔滨话剧院排演了两幕悲喜剧《危情夫妻》、三幕九场话剧《秋天的二人转》，由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排演了四幕话剧《在这个家庭里》，由沈阳话剧院排演了九场话剧《北方的湖》、《活着，并且高贵地活着》。
这些剧目除付排前后在《剧本》《新剧本》《剧作家》等戏剧杂志发表，先后应邀参加了五届中国艺术节、中国戏剧节和东北三省戏剧节、黑龙江“天鹅艺术节”或赴全国石油系统巡演、赴全国近三分之一的大中城市展演、闯市场尝试商演并创大庆剧目演出场次之最和复排外（《特殊故事》演出场次达668场后，2009年又第二次排演），还在省和国家的重要展演评比中获省一等奖以上编剧奖、剧目奖38项。
其中《黑色的石头》获中国首届艺术节优秀剧本奖后，又在全国第四届优秀剧本评比中排名榜首并获“省政府大奖”；《大荒野》获曹禺戏剧文学奖后，又获全国第六届优秀剧本奖、东北三省戏剧节创作一等奖和“省政府大奖”；《危情夫妻》获第三届中国戏剧节剧本创作奖；《地质师》在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和文化部“文华大奖”中同时排名榜首后，又相继获第七届文华编剧奖和曹禺戏剧文学奖；《特殊故事》先后获曹禺戏剧文学奖、第七届中国戏剧节优秀编剧奖、中国话剧“金狮奖”和上海儿童剧优秀剧目奖；《北方的湖》获文化部新剧目奖和第六届中国戏剧节金奖；《秋天的二人转》获文化部新剧目奖和文华编剧奖；《铁人轶事》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这一时期，他还荣获了中央戏剧学院首届学院奖和中华铁人文学奖终身成就奖。
截至2010年，杨利民出版、发表、排演、播映的作品已达五百多万字。
天津百花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先后结集出版了《杨利民剧作选》和《杨利民剧作集》（上、下篇）。
其中《大雪地》被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地质师》被收入建国五十周年《中国当代优秀文学精品选》（戏剧卷）；《大荒野》则被收入《二十世纪文学大师文库》和《中华戏剧百年典藏》；有些作品还被译介到国外。
从1984年起，《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工人日报》《文艺报》《文汇报》《文学报》《中国文化报》《中国石油报》《上海文化报》《北京日报》《艺术通讯》《黑龙江日报》等国家和省市报刊已总计发表二百多篇评介杨利民作品和个人的文章，中国话剧艺术研究会还编印了《黑色的石头》评论集。
由于杨利民在戏剧、影视及文学创作上的显著成就和他长期兼职大庆话剧院的客座编剧，使大庆的话剧艺术和创演业绩得到全国话剧界、文化界的瞩目和认同，曾多次产生轰动效应，大庆市戏剧工作室和大庆话剧院也因此评为全省和全国文化先进单位。
这就使大庆的话剧创作与表演成为大庆的文化品牌和文化强项，成为新时期大庆的城市名片。
鉴于杨利民在戏剧、影视事业和文学创作上的突出贡献，1988年，他被中国话剧研究会和中国戏剧家协会授予“新时期全国十名优秀剧作家”称号；1990年，被大庆市委组织部评定为大庆市首批“专业技术拔尖人才”；1994年和1995年，被大庆市委、市政府先后授予大庆市劳动模范和大庆市优秀共产党员称号；1995年，被黑龙江省文化厅评为全省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1996年，被黑龙江省人民政府评定为省优秀专家；1997年和1999年，被黑龙江省委组织部先后两次授予“黑龙江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1998年，被批准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1999年，被国家人事部、文化部评为全国文化先进工作者；2001年，被省和国家分别授予“黑龙江省德艺双馨文艺家”和“全国百名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2006年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赴北京参加全国劳动模范表彰大会。
从杨利民所走过的道路来看，我们说他是“从工人中成长起来的剧作家”，是指他不是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开始创作，而是先当了近十年的油田工人，再去写作并成为作家的。
我们这样说，也并不是认为先进大学学习好，还是先当工人好；走哪条路一定能成为作家。
一个人的经历不同，走过的道路不同，其结局肯定是不会一样的。
但要成为作家必须具备两个重要条件：
一是丰厚的生活积累。
没有生活是不可能创作出优秀作品的，这是已经被人们证明了的真理，无数作家成长的经历都说明了这个问题。
一是要掌握熟练的写作技巧。
作家对于自己所从事的艺术创作门类必须精通，你对你所创作的作品，运用了哪些技巧，哪里写得好，哪里还不满意，你自己都看不出来，你想你能写出好作品吗？
丰厚的生活经验要从长期的生活实践中积累；熟练的技巧要到戏剧学校去学习。
杨利民是从生活中走出来的作家，一生就没离开过大庆油田，没离开过生活；但他为了掌握戏剧的创作技巧，曾两次到中央戏剧学院去学习——1976年他从中央戏剧学院编剧专修班毕业，1990年再次到中央戏剧学院研究生班学习，并获得硕士学位。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成为一位优秀剧作家所必须具备的条件和杨利民所走过的道路。
早期作品的成就
杨利民虽不是科班出身，但他却是对文学艺术、对戏剧有着独特的认识能力和理解才能的作家。
他是在上个世纪末黑土剧作家群中成熟得比较早、比较快的作家。
一是他早期的作品多为生活气息浓郁、故事趣味性强的引人入胜之作。
这可能与他是工人出身，又长期生活在基层，有着丰厚的生活积累有关。
二是他早期的剧作就比较注意创作人物，善于运用戏剧矛盾冲突结构故事，设计情节。
他笔下的艺术形象多是个性比较鲜明的，这可能与他在进行戏剧创作之前已写了大量其他形式的文艺作品、积累了一定的文学创作经验有关。
所以，他的作品曾受到北京一些理论家、期刊编辑的青睐。
我们先来看看杨利民前期的作品。
他前期的作品我认为应该包括《呼唤》《黑色的玫瑰》《黑色的石头》《大雪地》《大荒野》等。
这些作品中有代表性的应该是《黑色的石头》。
从该剧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家这个时期对生活的探索和在艺术上的追求。
杨利民是一位话剧作家。
话剧与戏曲的艺术特点明显不同。
戏曲是以歌舞表演故事说明生活哲理的艺术；而话剧则是主张再现生活的真实来感染观众。
因此话剧舞台上的表演几乎与生活没有什么区别。
因此评论家说——话剧演员在舞台上哭是真哭，笑是真笑，吃是真吃，它是以表现生活真实为主要艺术手段的戏剧形式。
我们考察古今中外话剧艺术家的作品无不具有这样的特点。
但是就是同是话剧作家的作品，由于作家所处的时代不同，经历不同，他们的作品无论是所描写的内容，还是作品的艺术风格又有所不同。
例如同为俄罗斯19世纪作家果戈理的话剧与契诃夫的作品就有明显区别。
就是我们当代同是黑土剧作家王治普的话剧与杨利民的作品也有明显的不同。
他们的作品虽然都是再现生活的真实，但王治普的《女大十八变》其结构上就有明显的人为痕迹，从毛驴子与老支书的比邻相居的地点，喜鹊与德福的同学关系，就都可看出是经过了艺术加工的。
而杨利民的《黑色的石头》就非常逼真地反映生活，人们称为是“地地道道的写实戏剧”。
用东北话来说，王治普的话剧《女大十八变》显得秀气、俏皮，而杨利民的《黑色的石头》则是更为质朴、本色。
《黑色的石头》
《黑色的石头》（发表于《剧作家》1986年第4期，《剧本》1988年2月号转载）是一部两幕话剧，作家自己称其为“列车房里的两幕对话”。
剧中描写的是改革开放初期，石油工人在条件十分艰苦的环境中坚持为国家找石油采油的生活。
作家热情地歌颂了他们为祖国开采石油做出的巨大贡献；也大胆地描写了这群青年人的内心要求和精神苦闷，批评了某些领导干部守旧落后的思想。
该剧由大庆话剧团演出，曾两次轰动北京，获曹禺戏剧文学奖，受到文艺界专家学者、文化部主管领导的关注和好评。
被曹禺先生称为：
“新时期、新现实主义作品的里程碑。
”并指出：
“应该到全国去演，让人民都看看，这是一个很深刻的剧本，全剧本没有一句说改革的话，但是让人们感到不改革不行。
”这些，当然都给杨利民莫大的鼓舞。
为写这个剧本，他曾三下井队，与钻井工人一同站钻台，一同住列车房，跟石油工人论铁哥们儿，许多年以后还有联系。
这也是他能够成为著名剧作家的重要原因。
（一）几个本色的真实生活中的人物
话剧的艺术力量主要是来自人物。
观众主要关心的也是人物的命运，看郭沫若的《蔡文姬》，关心的是蔡文姬能否回归南朝，回到汉朝以后又将怎么样。
看曹禺的《北京人》，关心的是曾文清命运的最后结局将会怎样，他出走以后能否改变他的悲剧命运。
尽管在每部戏里导演、演员所使用艺术表现手段不同，所运用的技巧不同，但他们的主要目标都是为了创造人物。
因此，如果剧本写不出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怎么能有艺术感染力呢？
当然话剧作家创作人物形象的方法很多，而且每个作家的文笔风格手段各不相同。
《黑色的石头》的成功，靠的是舞台上的几个质朴、本真的石油工人的形象写得好。
艺术的力量也主要是来自于他们的身上。
而且这几个人物还很难分出1号、2号，可以说柳明、老兵、大宝子、大黑、石头、庆儿、秦队长，在戏中的分量是差不多的，个个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个人物都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1.柳明，他是钻井队的地质员，中等技术学校毕业。
他能到大荒地里为国家寻找石油，并积攒下很厚的地质资料，这就是他对国家的贡献。
他要求改善钻井队的生活、工作条件，也就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的问题是喜欢留长发，穿喇叭裤，这些都遭到秦队长、罗老的强烈反对。
罗老说他是：
“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个娘们儿！
”并当众让他把头发剪了，把裤子换了，弄得他很是下不来台，他要罗老给他赔礼道歉……他与秦队长有矛盾是他要求改善生活工作条件。
当他看到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前进，说：
“秦队长，年底我们要换进口的新设备，你可能连说明书都看不懂。
队长仅仅靠传统，靠训训人，是领导不了新一代的钻井工人的……你总是跟过去比，一张口就是过去……可我们的劳动不能改变我们的生活，还谈什么这个主义，那个主义？
”
2.老兵，是个架子工，党员，转业军人。
他的问题是老婆户口在农村转不过来，长期两地分居。
他为了夫妻团圆，等了好多年了，别人给他出主意，让他给领导送礼，他就拎着东西到处跑。
但是他总也送不出去，怎么拎出去，还怎么拎回来……到如今他已35岁了，还是两地分居。
最后是暗中在他们班蹲点的公司党委书记林坚亲自出马才解决了他的问题。
妻子月梅来了，他却在“井下情况异常”上去紧松了的绷绳时，由于雨大梯子滑，从二层平台上掉下来牺牲了。
3.大宝子，钻工。
他是个干部子弟，他说他爸爸是为了捞政治资本让他来钻井队镀金的，有机会就送他去上学。
从他身上的一些常有的毛病，可以看出他的出身。
他似乎什么都看得明白，什么都敢说，有点像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刺头”……秦队长说他是：
“吊儿郎当的二滑屁，五毒俱全。
”
4.大黑，钻工。
他是个好工人，什么最苦最累有危险的活他都冲在前面。
干活时钻杆滚堆了，他把庆儿推开，自己的脚却挤到里头。
他为人正直无私，性格粗犷豪爽，好打抱不平。
就是屯里开小商店的女人受了欺负，他都能大打出手。
他与彩凤就是因打抱不平认识的。
他心地善良，对人总是往好里想，当大宝子说石头溜须领导，想“捞个先进典型，堵住这帮穷哥们儿的去路！
然后自己好飞”时，他说：
“你他妈的怎么能这样看人呢！
”对彩凤的爱情他认识得也很清楚：
“你有丈夫。
”但他又毕竟是年轻人，最后还是因“犯有破坏他人家庭幸福罪”而被拘留审查。
5.石头，司钻。
他是这个班的班长，是个有思想、有觉悟、对生活充满希望和理想的好工人。
他也想调出井队，走过弯路，但他又回来了。
他现在是个很称职的班长，带领大家坚持在荒原上为国家找石油。
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他弄来蛋糕为庆儿过生日；他维护柳明争取做人的尊严；他同情老兵为解决妻子的城市户口到处送礼；他支持大黑与彩凤的恋爱，说：
“法律上是还缺少一步手续，但我们领导应该努力去办。
”他认为领导批评的缺点，在他看来恰恰是班里最好的一面，是这些青年人的优点。
此外还有庆儿，他是钻井工人的后代，他爹在大会战中被砸死在井台上了。
秦队长是个有缺点的好领导，他处处看不惯、不放心这些年轻人，总是用大会战时的标准来要求这些年轻人……
我说这些人物都十分本色，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所做的事、所说的话与那个时代的石油工人没什么两样。
当然文艺作品所写的人物都是以生活中的人作为原型的，但多是很多人的集中体现。
可是剧中石油工人的艰苦生活，在作家的笔下却是很少加工的，或者说是没有加工的。
像柳明、老兵、大宝子都是这样的人。
拿老兵来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大庆石油会战中这样的例子是随处可见的。
那时的转业军人，如能转业到大庆，那是好地方，是工业战线，上班开工资，比分配到农村当社员强多了，就是找媳妇都比分到农村好找。
所以老兵这个形象最为本色，分到大庆时很高兴，但接着是长期的两地分居，妻子是农村户口。
当时国家有政策，控制城市吃供应粮的人口，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是有条件的，是不能随便批的，所以老兵的妻子月梅的户口迟迟不能迁到城里来。
至于送礼，那是改革开放初期最常见的事，我想杨利民在剧中就是写了他生活中的某个人，这是完全可能的。
（二）几段质朴真切、生动精彩的戏
杨利民是个很会写戏的作家。
剧中的戏安排得非常好，生动、有趣，耐看。
我这样评价杨利民的戏，是有标准的：
评价一段戏的好坏，一是看这段戏是不是完成了剧本的基本任务；二是看人物性格刻画得怎么样；三是看是否写得生动有趣，能否吸引观众。
《黑色的石头》中的戏，这三方面的任务完成得都很好。
1.我们看戏开端时杨利民的艺术处理。
柳 明 石头他们怎么还没下来？
老 兵 赶着明天开钻。
我说，地质员，这口探井的行情怎么样？
能闹出油来吗？
柳 明 从物探测得的曲线看，这口井希望最大，它是古龙层系最好的地区。
老 兵 那上头还是高看俺们队了。
柳 明 不知道，反正得快点打，要不到了雨季就撤不出去了。
老 兵 这地方叫——叫啥？
哈拉坝
……
柳 明 叫塔拉哈！
在清代蒙古族和达斡尔族移居这里。
哎，白天大黑他们不是下屯了吗？
那个屯子离这儿多远？
老 兵 二十来里地吧，得走两个多小时。
要是摸不准道儿，掉到沼泽地和暗沟里就得淹死。
听说暗沟常年不封冰，去年冬天，物探的一台吉尔车戳进去了，连人带车到现在也没捞上来。
底下是活水，请的潜水员都差点没交待了。
几个家属哭得呀……把领导的脸都挠破了，嗐……
……
老 兵 我说宝子，你跑井队遭这份罪干啥，你爹是官。
大宝子 我爹？
那老灯，为了捞政治资本，不惜血本儿。
老 兵 咋的？
大宝子 咋的？
好听呗！
在大会上一讲：
我儿子都上井队了，你们还有啥说的？
可我能呆长了吗？
我爹跟我交底儿了，有机会送我去上学，从基层干出来的，叫你没得说。
不像你，当了三年大兵一枪没放，打了三年坑道，转业来油田又窝在钻井队儿，整个媳妇在农村，没他妈城市户口还调不来。
哎，我说老兵，你结婚这么多年，怎么没儿子呢？
是不是不好使呀？
一部大戏的开端总要向观众交代清楚，在什么地方，都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戏的开始通过柳明问石头怎么还没下班，老兵问他这口井能不能闹出油来？
这种列车房里几个人的闲聊，介绍出
（1）他们这些人是在为国家找石油，这个地方叫塔哈拉，是个大草原，到处是沼泽地和暗沟，要是摸不着道儿，掉下去就得淹死……到雨季就出不去了等。
（2）人物身份：
A柳明，地质员，能不能打出油要问他。
B老兵，转业军人，媳妇是农村户口调不来。
C大宝子，是个干部子弟，他爸有机会就送他去上学。
后面还介绍了大黑、庆儿等，连庆儿是孤儿都向观众交代得清清楚楚。
2.剧作家非常注意刻画人物，有这样一段描写石头与林坚的戏。
石 头 老林，快看，快看！
这小鱼多美，金翅金鳞，活蹦乱跳的。
林 坚 在哪儿抓的？
石 头 江边。
你用脚在沙滩上狠狠地踩个窝，浪一涌上来就灌满了水，一会小鱼就一个跟一个地游过来了。
可好抓了。
林 坚 难得看见你这么高兴。
我们把它养起来吧！
石 头 是啊，生活应该有点色彩。
林 坚 前些天，你总像有心事，动不动就发火，为什么？
石 头 别提这些。
老林，你听过这话吗？
无论环境多么险恶，人们总是要按照美来创造生活。
这是谁的名言？
林 坚 泰戈尔。
石 头 无论我活着还是死去，我都将是快乐的牛虻。
这是谁的话？
林 坚 这是艾·丽·伏尼契在小说《牛虻》中的话。
石 头 老哥们儿，政治干部要都像你这种素质就成了。
哎，你是怎么下来的？
三种人？
还是生活作风……
林 坚 （大笑）三种人不够格，要说生活作风这倒可能。
因为，我看到漂亮的女人，总忍不住要多瞅几眼。
石 头 这很正常。
连美都无动于衷的人，不会对生活有热情。
哎，你到怎么下来的？
林 坚 不称职呀……
这里戏写得好就好在作家通过这段戏生动地刻画了人物。
刻画人物是剧作家的首要任务，因此杨利民非常注意要在每一段戏里写好人物。
这里他是通过石头从江边捞回几条小鱼，他们要养小鱼，表现出石头与林坚对于生活的热爱。
又通过石头提出的两段话，表现出石头的博学和林坚知识的丰富。
为这两个人物以后的性格发展打好了基础，并使得戏剧增加了文学厚度，充满了诗意和情趣。
3.质朴得像生活一样真实的精彩戏剧。
彩 凤 你怎么老往别处瞅啊？
大 黑 我听见有人来。
彩 凤 那是打钻的声音。
大 黑 真静啊，列车房里难得有这么安静。
彩 凤 看你，都出汗了。
我给你擦擦吧……
大 黑 你一碰我，我就——就站不
稳了……
彩 凤 你不喜欢我？
大 黑 正因为喜欢。
彩 凤 外面滴答雨了，我有点凉……
大 黑 那就把窗子关上。
彩 凤 还是凉……
大 黑 那咋办？
彩 凤 跟你在一起还会让我凉着吗？
大 黑 再等等，等你离了婚，我就娶你。
彩 凤 离婚……
大 黑 我帮你去办，最多再等一个月。
彩 凤 这一个月我怎么活呀，要是贴在你的胸脯上睡一个月，时时听你的心跳，听你的呼吸，那还能挺过来……
大 黑 有时我害怕……
彩 凤 怕什么？
大 黑 怕你跟了我吃苦。
彩 凤 苦死我也快活。
你不知我现在有多么难。
[彩凤渐渐靠近大黑。
大 黑 别靠我这么近。
彩 凤 你抱抱我，像电影上那样。
大 黑 你听，有声音……
彩 凤 那是风。
大 黑 雨也下大了。
彩 凤 我有点冷，让我暖和暖和……
大 黑 别这样……
杨利民在解释这段戏时说：
“起初，我只是想创造这样一个情境——让两个内心真诚相爱的人找到真实的感觉。
可是，戏演出来之后，许多人吃惊，一些领导同志也叫好。
”这段戏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效果呢？
我认为是它的质朴，是它的逼真。
真实生活中那些谈恋爱的男女在一起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明白，却装作不知道。
嘴上说的与心里想的不一样，不就是这样吗？
因此我说它质朴得像真实的生活。
但这又是艺术，是两个人物经历、遭遇的不同，他们却偏偏又碰到一起，这就叫戏。
（三）真实的生活与艺术的表现
《黑色的石头》中所描写的内容就是我们的时代生活。
这里除前面谈到的人物和那几段戏外再举几个例子来说明一下。
一是舞台布景：
列车房。
在寻找石油的大荒野里，是没有房子的，也不能盖房子。
在一个地方钻探取样，可能是干几个月，也可能是干几天就完了，搞明白了地质情况就走了。
这种情况下你想能盖房子吗？
那么列车房便是最省事、最便宜、最方便的简易住房。
来时拉来，安装好就住人；走时还可以拉走。
但就是条件太简陋，房子起脊低，上下铺，小窗户，通风不好。
让这帮青年住难免造得像剧中描写的那样：
“屋内混乱不堪，吃饭用的大盆小罐摆在工具箱上，玩过的扑克、象棋扬得到处都是……”如果是到了雨季，“漫漫荒野处在一片迷蒙之中；铅灰色的天空低吻着朦胧的钻塔，远处江湾泛着白色的光亮，一切都浸入在风雨飘摇之中”。
这就是话剧表现的生活真实。
二是剧中的故事都是生活中原原本本的事件。
比如抽烟、喝酒，救受伤的小灰雁，养江边捉来的小鱼，这些都是钻井队里的真实事件。
在那枯燥、寂寞、无聊的大荒地里，不用说远离的城市，就是最近的村庄也有几里地，或几十里地。
在班上通过抽烟打发时间，下了班无事就喝酒。
钻井队的青年人几乎很少有人不抽烟喝酒的。
作家通过这些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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