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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诗经》里薄采莼菜的那双手,对这种蔬菜里的佳品到止不住的有些神往了。
3.飞蓬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卫风.伯兮》
女为悦己者容,所爱的不在时,心里黯然,发如篷草,也没有心思去整理。
古人写情之深,从姿容里,能寻出情何以堪的哀伤来。
飞蓬,学名狼尾蒿,西北乡下似乎也是这么叫的,飞蓬其实取的是种子在风里的姿势。
此草,生命力极强,长遍大江南北,是随处得生,随处得长的样子。
刚要离开长安的李白,从山东漫游归来的杜甫。
偶相聚,又相远时,诗仙送给诗圣的诗:
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
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命运:
为精神的魂灵献祭自己,离了物欲的河流,飞蓬也就是必然的生命状态了。
但这两句诗里,既有沧桑,更有豪情,为我所喜欢。
长在自然里的飞蓬是再简单平凡不过的植物,我既没有从中体会到爱的坚贞,也没有看出人心上的涩苦,我默然看它的时候,不知道,它的叶面上还藏了上古《诗经》里的爱情,以及命运之无常和不得把握的苍凉况味。
读到此处,才算是懂得一点。
∙4.蒌蒿(芦蒿)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周南.汉广》
这是《汉广篇》里,痴情汉子写到对岸汉水的女子,可惜不能接近她而写的几句话。
把高大的灌木做了柴草,把绿绿的蒌蒿割倒了聚抡起来。
把马儿啊,喂的饱饱的,以便能够有机会去接让人时刻记挂的人。
读这样的文字,并且明白了这些文字里的意思,觉得,这是先秦时代的精品小散文了。
然而,古人的高妙处在于,他们表达爱的时候,不遮遮掩掩,而是用淳朴的方式,直接往心里去。
蒌蒿,竟然是喂马的草,而马儿的脚步是走向爱恋女子的。
非常神奇的意境,真的很神奇,竟然可以这么间接又直率的表达了神秘的爱这个字。
作为菊科的蒌蒿,很早就是人们桌上的凉拌菜,苏轼诗里云:
竹外桃花两三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河豚肉里有毒,而萎蒿则是解河豚之毒除芦芽之外的佳品。
见到图片,才很亲切的认的出来,我小时候也是吃过蒌蒿的,只不过没有河豚之香,是由外婆在开水了滚过,用盐麻了,滴上菜油,当做山野菜来吃的。
读这些简妙的文字,渐渐觉得,天下丝缕茎叶,都有说不尽的暗语藏在里面的,我们只是要有从中去找的能力就够了。
5.蘋(大萍或白萍)
于以采蘋?
南涧之滨;
于以采藻?
于彼行潦。
——《召南.采蘋》
古人祭祀前,采萍,采藻,行走在水边,是什么原因呢?
在远古的农业时代里,水边,也许正是祭祀的佳处,水边才是一切生命繁盛的开始。
而萍,正是水边繁盛水草里,被吟唱的祭祀者看到眼里的那种幸运的植物。
蘋(既大萍)是利用无性繁殖来繁衍下一代,母株会从水面下之走茎生出无性芽,而长成新个体。
从图片上看,纤细,柔美,深藏着勃勃生机,在自然的风里,平凡的不言不语。
俗语叫做田字草的正是此物,从先秦的诗里一直嫩到今朝,其水灵灵的状态一直不减当年。
6、白茅
野有死麋,白茅包之。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召南.野有死麋》
猎人用白茅包起射杀的麋鹿,以表自己对自然馈赠的虔诚;
怀春的女子,有男子来调着情事,两情相悦,是生命里永远最动人的画面。
很奇怪,读这样的文字,眼前就会有一个奇妙的图景,一个死生自灭,生机昂然的世界,四季的变化浓缩到很短的时间里,男欢女爱都让人无限的欢畅。
想着这是先秦以前,我们祖先心里的诗,心里会有一点讶然。
埋入土里死去的生命,和怀春女子痴迷的一双眼睛,象音乐一样的在自己身处的时间里,产生了一种清澈的音乐感。
这是很奇妙的一种感受。
一个美国求学的朋友,在她的游记里,记述了她驾车在美国南方高速公路上赶路赶的累了,将车停在路边的金色的阳光里,眼前小河流淌,白茅在风里轻轻摇摆,从背包里取出《诗经》,读几首《国风》的情景。
她说,那一刻,她觉得有看不见的故乡的音律响起来,自己似乎从阳光和拂面的风里飘起,飘到黄河岸边,正听着江声浩荡,看着眼前青草蔓长……
好,现在来说白茅吧,古代,白茅是洁白和柔顺的象征,闭上眼睛,可以想象一个洁白、柔顺的女子,陪着你在秋凉的河岸长堤上散步,这是一种温暖。
嫩茅,又称“荑”,自古美人玉手,称为“柔荑”,该是又白又嫩的了!
想到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沧桑的岁月,一个人的心里,却思虑山河岁月的甘苦,挂怀天下寒士的襟怀。
直觉得这白茅,轻的飘上九霄,重的直戳在人心里。
∙7、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王风.黍离》
“不读《诗经》,不知万物有灵。
”以前听一个敬重的人说的这些话,只是溺懂而已,今天深感,才算有所懂得,懂得而心生叹息,心里生气缭绕而不能绝。
黍有《王风》之歌,始有千年不朽。
黍若有灵,便是和人同生共灭了。
忍不住长叹一声:
浩雀当鸣,以求同音,人心悲歌,觅的是个知己,千年而有同叹的,是因为同负一个永恒孤独的背影。
这就有了“黍离之悲”,有了千古人心的沧凉滋味。
黍在自然里,是一把沉甸甸的穗子,以春来青苗而依风摇摇,以热暑时分而迎风弯腰。
小时候,记的外婆炖的金黄色的小米粥,坐在炕头上,一勺一勺的延着黑瓷碗边瓢着来喝,全没想到,我喝的,不仅是自然之实,而且也有悲苍灵歌的缭绕生气。
一黍一摇,一生一知。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8、有女同车---木槿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郑风.有女同车》
所谓美女,是个什么样子呢?
颜如木槿,这是意识里可以呼吸的肤色,感觉里带着露的花。
体态轻盈优美,几预迎风翱翔,仙女也就这个样子了吧!
晶莹佩玉随风叮当,举手投足,无不幽雅贤淑,这是懂得人心,懂得万物的气象。
古人眼里的美女,今人眼里,似乎不完全是这样了。
木槿,所谓“舜”者,朝开幕谢,瞬间之荣,来去匆匆。
这是用怜惜的手,来挽着身边难得一遇的美艳的花;
用愉悦的心,和美丽的人,同看一方风景;
用意识里的话,把美丽的人的身、形、意永远的记在心底。
和舜华之女同车,永远都是一件快乐的事吧!
植物里的木槿花,是仲夏夜的梦之花,朝开幕谢,却并不忧伤,似乎迎着纯净的阳光,含有欢喜,似乎朝幕不是一舜,而是几十个日日夜夜的循环。
艳丽的花融在绿叶里,和谐有致,是以高洁之姿,坐在你身旁的。
生活里,有幸遇到木槿女子,一路或者一车同行的,一定要面朝晴天旷海,胸画十字,默默祈愿,让这样的好运长久相随着你,因为木槿里藏着的不仅有现实里一瞬间,记忆里长久远的美丽,还有我们时常期盼的永存幸福的祈祷
植物里的大美女,也是《诗经》里的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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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爱的使者---萱草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愿言思伯,便我心痗。
——《卫风.伯兮》
先秦到至今,萱草最初落在人心上的是一个女子思念远方爱人的一点相思,爱而不能相见,只能背靠着秋树,对着空落的天空喃喃倾诉,长久之间,竟生出爱的病症来,这是古来痴情的样子,无论是应对古代的伦常戒律,还是今时欲望浮泛的道德影子,这种情态总会让人感动,因为爱着的人总比无爱的人要来的幸福,痴情的人总要比在爱里飘忽不定的人来的更为安然。
《诗经》里的谖草,指的便是萱草,朱子注的诗经里,解“谖”为忘忧之意,所以萱草又有忘忧草的美名。
爱,却又没有办法和爱人相见,而生的琐碎还要继续,为了心态放的平和,只有忘忧才能做到,这可能是朱子的意思了吧。
不管对错,这都是我的猜测。
然而,我却爱着萱草,喜欢它丛生的剑叶和奔放的花,有雪青的,鹅黄的,愤红的……不是单纯的颜色使我产生联想,而是从中看出几千年的爱浮在阳光和烟尘中间,让人想起人心上背负的忧郁和一点痴迷的坚定的目光。
这是很周全的爱的样子。
在1907年五月,美国维吉尼亚的安娜乔薇斯,在其母亲的逝世追悼会中,献上一束康乃馨象徵母亲花之前,萱草早已是中国的母亲花。
在一些特殊的时间里,给母亲献上一束花,在旧日中国并不是通行民间的习俗,但是,懂得母亲,并将自然之坚韧、柔和宽博连接于神圣的母性,在中国的厚重文化里早已经有了记述。
在今日信息一体化的世界里,在母亲节给深爱的母亲献一束康乃馨,似乎是个温暖的表达,却很少有人懂得献上一束萱草,从历史的传承中,按照一个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中国人的自信,来让这份爱更符合中国千年文化的特质。
然而,萱草,难道不是爱之花么,相思之爱,亲子之爱,萱草都是爱的使者。
∙10、艾蒿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王风.采葛》
艾蒿不具妖娆的形体和芳菲的花,但在古时,越是由浅绿到暗绿里长的长久,在祭祀的眼里就会越具神性,而被放到社稷、宗庙的供桌上。
可见神也是不喜绚烂妩媚的浮华,想要在朴拙清雅里醒神静坐的。
爱人之间,相隔一日,却好象分离了已经今年(三秋,这里当九个月的时间来理解)。
昨日依依分别后,每一步都变成了一天,每一刻都成了夜晚,今日里相见时,四季严寒酷暑都已经辗转难眠过了,酸甜苦辣也已经折磨过了人心。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很委屈很幸福的说这样的话时,仿佛相对的是两双泪眼。
这是艾蒿的本性么?
所谓的相思豆是艳丽的红色,却藏着灼人的毒性,而千年不言不语的相思草---艾蒿,淡淡的绿,轻微的香,遍地里旺盛的无声无色的长。
这或许是世界的本相吧!
西北家里,艾蒿被称做蒿蒿草,从初春长到末秋时,用晒干的浅灰色的细枝拧成草绳,老人们用来做抽旱烟的火廉子,多出的草绳,存放到来年蚊虫纷飞的季节,点着了,挂在门眉上,一点淡轻烟雾里的焚香,既驱蚊,又避邪。
粉刺子痒的身上起小疙瘩时,外婆用晒干的艾蒿熬的水,擦到病痛处,病痛的地方就如神手拂过,一觉醒来,病痛全部消无。
现在,驱蚊和除痒,早不用这样的土法子了,这些回忆里的乡间旧事想起来只是心里觉得有些欢喜。
初夏艾蒿的细碎叶子正毛茸茸的嫩,摘下来,可以是饭桌上很美味的一道野菜。
这是听过,没有吃过的事情。
和艾蒿有关的菜,只吃过一次韩国人的艾蒿猪肉丸子,是几年前的事了。
点这个菜,即不是为了对韩国风味的好奇,和猪肉丸子也无关,只是在菜单里见到有那么一点艾蒿的绿在,细细的品,想到“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道菜吃过,而能记到现在,是《王风。
采葛》里的一点意趣。
11、蓼蓝
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
--《小雅.采绿》
blue,蓝色,从外太空漆黑一片的宇宙里看我们人类的家园地球的时候,白色浮云的轮廓间隙里,透出震撼人心光辉的就是这种颜色,一种不事张扬,安静,谦和,充满了内在力量的孕育的色彩,一种我喜欢的色彩,一种母性的色彩。
黑色的夜暮里,三原色:
红,蓝,绿,应该是人类最先感觉到,并用它们来装扮我们生活的颜色。
先秦时,手工的劳作,“终朝采蓝,不盈一襜,”采上一天的蓼蓝叶所积累下来的染料,还不够染上一件麻衫,可见采蓝是件很辛苦的事。
“五日为期,六日不詹,”男人去采蓝,约定五天后回家,六天过了,还没有见到人的影子,女人依门远望而心有怨愤,其实担忧之心该是大过抱怨吧!
这首纯粹色彩里的诗,是一首生活里自然生发,不需任何吟咏的蓝色的思念诗。
蓝色,不仅流露生活里的情感细节,而且还在其它的诗篇里衍生出激奋人生的佳句。
战国思想家荀子的《劝学》篇里有这样的话: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这是读书时,我所敬重的老师时常激励我们好学上进的话。
然而,青,出之于蓝而胜于蓝,该要渗透多少生命的心血,才能得到期望和自我之间的欣慰,这是每个活着的人都想问自己的问题吧!
蓼蓝是自然界中含靛蓝较多的一种植物,大约二、三月间下种培苗,民间有“榆荚落时可种蓝”的说法。
六、七月间蓼蓝成熟,叶子变青,即可采集。
采后随发新叶,隔三个月(九、十月间)又可收割。
到有一种一年里生息不绝的样子。
靛蓝浸染丝织物品,在朦胧的光泽里会有高贵浓艳的妩媚之气飘逸出来,浸染绵麻织物,则有谦和素雅质朴的情态,让人觉得尊贵安静踏实,而且染后,色泽附着在织物上的牢度非常好,几千年来在宫廷和民间广受喜爱。
我国出土的历代织物和民间流传的色布、花布手工艺品上,都可以看到靛蓝朴素优雅的色泽透过长久时间的打磨,依然在安静的流露它原本就有的气质。
从某种意义上,三原色里,红色是产生激荡的创造的力量,绿色是安静的体现成长生机的力量,而蓝色,则是一种形成和谐并保持均衡的力量。
从这种意义上,自然里普通姿态的蓼蓝,到是把不普通的一面深深藏起来了。
12、葛藤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周南·
葛覃》
先将这两行诗译成大白话,谱上曲儿,让童音来唱一唱吧:
苎麻长啊长,延伸到谷中。
叶儿茂苍苍,黄鹂飞栖灌木上,唧唧喳喳在欢唱。
叶儿茂苍苍,割煮织成布衣裳,高高兴兴穿身上。
还有一句是小女子回娘家的话,就不译了。
这个从远古的诗情里取下来的镜头,是人在自然里,象鸟又象风一般的样子。
读这样的诗,并能够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贴近心灵的松弛情绪,这种情绪的影响物,就是阅读者流淌在内心的流水变的清澈了,安然了,平静了。
我以为,这是好的诗应该具有的力量当中的一种---松弛感,内在性。
葛藤(又叫苎麻),是一种豆科类的藤本植物,在山林的坡地上,城市公园里的无人区,路边的脚底里,草原牧野的落日下,恶风沙石的缝隙间,就是葛藤的生长地。
葛藤的性情,既不温柔,也不刚劲,它有着看不见的爆发性的内在生命力,就象是一个不定性的自然界里的坏孩子,要管束好,让葛藤根煲上靓汤,葛藤粉拌着炒出清香的鸡蛋,酒桌上饮到“千杯不醉”的能解酒的葛藤花。
在不加管束的时候,20世纪70年代,葛藤在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天敌的情况下,占领了美国佐治亚、密西西比、亚拉巴马等州的万顷土地,将当地的植物挤死挤光。
野马一样的葛藤,是需要人心理性缰绳约束的。
在青春少年的时候,我也有过葛藤般肆意成长的日子,那样的日子象夏日里穿梭白天黑夜的雨幕,不具节奏,不懂爱恨,到处浸入。
现在,理性逐渐的降临到内心的世界里,葛藤般的疯长与狂野,不是绽放在自然下,而是交到心里的原野上。
爱的天空,生的世界,象台阶一样的在眼前变化,就象塔形紫色葛藤花上一瓣一瓣的形状。
∙13、卷耳(又名苍耳)
采采卷耳,不盈倾筐。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周南·
卷耳》
思念是恒久的光,它从心里透出来,落到眼前的苍耳上,就思念的人来说,那一刻她变的酥软了,就苍耳来说,它物化成魂,进入人心思虑的海洋里,不再仅仅是凡俗世界里的苍耳。
自然和人,在这个时刻,同时产生了双重的意义,爱恋和寄托,物性和幻念。
从诗的美学意义来说,吟读这句诗,可以让我们看到一个如水的妇人,在爱的光影的诱导之下,如何由生活里的一个活泼情形化做柔情缭绕的一缕轻烟,飘飘渺渺的飘落到平凡自然的一个物件---苍耳身上。
而苍耳,则在静默时分,不再是个空间里单纯的自然形象,它被一种神秘之力开启了时间相连人心的通道,让一双痴迷的眼睛穿越地域阻隔,看到梦幻般的镜子里,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是如何行走在艰难的征途古道上。
就岁月所形成的席卷,我们现在身处的时代,极少将女子如水的形象看做是生命里可以绽放的艳丽花朵,女人们多是想要重新将水化成冰的坚固,挺着锋芒出现在世界的舞台上。
但是读这样的诗,内心里飘然浮现的女子,依然让人爱过妖媚果敢千倍。
这是中国的历史文化和新时代的西方的社会发展特征之间在产生融合性的对抗力量了。
苍耳子上的短刺勾镰,体现的不是独立个体的个性特征,而是男女之间和谐关系所要体现的一种普遍联系,一种相互的不是外在利益形式上,而是在内在心理当中的的牵挂思念的柔和的共振情形。
就真正爱的久远形式,在这种如水柔情里,深藏着的,到不是一片弥散世界,而是有更深的力将结合在日常生活所要遭受的千转百回中间。
然而,我们的世界里,脚下和人心上的节奏太快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很少有人在去冒险进入舒缓的付出和角力,不知道这是人们智慧了,还是更脆弱,更愚蠢一些。
想着,在青草茫茫的山路边上,看到一个神情忧伤的柔媚女子,正站在一珠苍耳旁,苍耳是弓,思念是箭,它们指向的不是一瞬,而是神秘的永远被时间所钟情的爱的永恒。
若有大师能做一国画成图,可取名《苍耳之思》,以寄托中国文化在一个女子,一分爱恋,一珠苍耳身上在千年时间里所积聚起来的人于自然之间看似相离,其实紧密相连的神秘关系。
14、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夭》
对我来说,四月里浮云一般的被嗡吟之声逗弄的含笑不语的粉色桃花,花自飘零果初生时满山上绿色浸染的桃林,枝头盈满蜜汁将熟未落等着人摘的桃子,是再熟悉不过的自然画面,因为,在这些自然的缝隙里,有我的童年,和属于唯一的童年的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一些关于人生的好奇和困惑的纯净阳光。
我在桃林的清香里睡着的时候,是在一张人生未醒的温床上。
桃子由野地进入家园,并和任何一个时代的人们温暖和谐的相处,从某种意义上,就象是天上蟠桃园里某棵性灵的桃树犯了天庭的戒律遭罚落入人间的结果。
它默默的在香气缭绕的皇厅的供桌上,在面黄肌瘦的山民的裂岩粗沙般的手心里,在文人骚客悲情牵眷的文字中,一直陪伴并见证人和时间这一对冤家永恒的纠葛史。
桃子,是既被归入圣品,又能走入任何人手里的平凡的神奇之物,桃木也是神话传说里的仙器,可以引导某种神秘气机,预示人们能够看到一些超出平常之外的自然神灵显示巨大法力的影子。
〈诗经〉里的桃,艳丽端庄,是男子有室,女子有家的引导物,其中可以看出丰饶健康的两个生命,是怎样欢欢喜喜的开始踏上一个崭新世界的台阶的。
长久安宁的家庭气息里,桃的清香、包容、和日积月累的蜜露的喂养,这或许是古人取桃为诗,祝福家庭之福长久的另一重愿望吧,我想。
中国的古人说:
“草之晶在花,桃花于春,菊花于秋,莲花于夏,梅花于冬。
四时之花,臭色高下不齐,其配于人也亦然。
潘岳似桃,陶元亮似菊,周元公似莲,林和靖似梅……”可见,桃也是寄予我们心性的四时花,从花里,可以读到我们看不见的胸襟里所充满的气息,懂得人之为人,在直接的物质之欲外,还有心神的安宁和意趣的舒展。
在经久时间的淘洗之后,还能让我们记得“人面桃花”和“四月芳菲”的不尽滋味。
15、芣苡(又名车前子)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
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
采采芣苡,薄言捋之。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
采采芣苡,薄言襭之。
芣苡》
清人方玉润《诗经原始》卷一云:
“读者试平心静气,涵咏此诗,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绣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馀音袅袅,若远若近,若断若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
则此诗可不必细绎而自得其妙焉。
”这该是读此诗的一种境界了,这简短的诗里,不仅有音韵、节奏的自然转合,更有用几个动词白描出的田园女子细致勤朴欢快的动感画面。
山野里沟埂渠洼上遍地生长的车前子,在上古农耕时代传给我们的画面里,是欢快舒畅的歌韵在它的小小的淡绿叶面上跳动的音符。
不管《周南·
芣苡》是农女劳作时自做的农事歌,还是婚嫁女在田间唱的祈子曲,其中,都有一种人和自然的对唱,有一种轻灵粗旷的人和自然紧密相和的音韵,和将自己从生的杂乱中淘洗出来的清新感觉,在这样素净的诗里流淌。
走在静幽葱绿的自然里,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清澈和舒展,这不是属于哪个时代人们的专利,而应该是人的基因里,有藏着自身演进变化中得之自然的岁月源头。
和自然亲之养之,这应该算是农业时代里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
今天,现代化所表现出来的生机勃发却将人与自然想要组成的面目涂抹的模糊难辩。
这中间既没有人的自以为主宰了多少的欢畅在,也没有因让清澈的自然变得狰狞的冷酷气息在,而仅仅是人这样一种动物,在展示自己欲望的过程中的结果。
生命演进,在动荡的节奏里,总有一种平衡的因子,其中孕育着要么和谐要么纷乱的历史场景,在我们上溯历史的时候,总能让我们清晰的看到。
如何平衡,古人,在田间采车前子时唱着欢歌,今人呢?
在丢失了那种轻盈的传承后,我们所认为的绚烂是不是已经得到?
自然里的车前子,在我西北的家里也叫猪耳朵草,是小时候,下午放学回家后,去打猪草时,最常掇到竹靡篮子里的一类植物,它塌塌实实的长在田间地头的样子,是一副和善的让人漠视的情形。
不规则的粗厚的小圆叶,竹签棒棒般的摇在风里的小碎花,暗红的硬邦邦的碎种子,全都是经历千年万年面不改色的深沉模样。
现在,到野外去,在沙土地里见到些疯长的杂草,从中轻易叫出名的,就有这车前子,不仅知道它的名,因这名,回忆起童年里一个无知无畏的小人手里挎着个小篮子在田野里蹦蹦跳动的画面,还知道些它的药理上的用处和因这药用而得来“车前子”的名字的山野传说,一路上对这样熟悉的植物古今旧事的乱弹一凡,,不知不觉间,对山鸣水叫的自然觉得倍感亲切起来。
∙16、荆棘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
言秣其驹。
---《周南·
汉广》
和所爱怜倾慕的人之间,阻隔着千山万水,去寻找的路上,又铺着荆棘,该怎么办呢?
踏过这片荆棘林,游过眼前滔滔的江面,到游弋着她的影子,飘荡着她的声音的对岸去。
就世间真爱相遇的样子,上古的爱情故事和今朝的爱情故事里,拉开序幕的前奏,都是如此的雷同,可见,爱一字,其中琴瑟,动人处不在结果,而在爱时的恍惚、徘徊、思念、痛苦、幸福感、欢畅和相视时,见出舍我的深藏永恒的那一束不顾一切的激情荡漾的光里。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其中的“楚”,就是我们时常在山间荒地里见到的纠缠一丛的尖刺满身的荆棘。
荆棘在爱里,象个鉴证师,它在我们想要相互完全拥有的路途上,形成一些看起来难以逾越,实际上需要尽了智慧和心力才能冲破阻隔的屏障,以便让爱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