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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曰:
首言“大学”云者,非知道者之言也。
子言之矣:
“下学而上达”,夫学何大小之有?
“大学”、“小学”仅见王制,亦读“太”。
作大学者疑即本此,亦犹宋人之作小学也云耳。
虽然,吾又乌知小学之非即大学也?
吾又乌知小学之不更胜大学也?
夫道一而已矣,故易称蒙养即圣功。
古人为学,自少至老,只是一路,所以有成。
今乃别之为大学,而若将有所待也,则亦终于有待而已矣。
古学之不可复,其以此也。
其曰:
“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者,皆非知道者之言也。
三言皆脱胎帝典。
帝典自“克明峻德”,至“黎民于变时雝”,凡七句。
此以三言括之,似益简切,而不自知其倍也。
“新民”即在“明德”之中,“至善”又即在“明”、“亲”之中,故帝典“克明”句下贯一“以”字,便文理灿然。
而此下三“在”字,若三事然,则不通矣。
古人之学,虽不离乎明,而未尝专言明。
推之易、诗、书可见,恶其逃于虚焉故也。
而大学首言“明明”,固已倍矣。
且古之君子非有所亲疏于民也,而有以民饥民溺为己责者,有以一夫不被泽为耻者,又有箪瓢陋巷以自乐者,而其道则靡不同。
此古人之学所以能善因乎时势而莫之有执也。
今使推高禹、稷、尹为大人之学,而贬绝颜子为小人之学,则可笑矣。
故君子之学不言“新民”而新民在,言“新民”而新民反不在,亦犹吾向之治学也,不言“大”而大见,言大而大或不见也。
“至善”未易言也,“止至善”尤未易言也。
古之君子亦知有学焉而已。
善之未至,既欲止而不敢;
善之已至,尤欲止而不能。
夫学何尽之有?
有善之中又有善焉,至善之中又有至善焉,固非若邦畿丘隅之可以息而止之也,而传引之,固矣。
故“明”、“新”、“至善”之言皆末学之夸词,伪士之肤说也。
而又曰“知止”云云者,则愈诬矣,辟适远者未启行而遥望逆旅以自慰曰,吾已知所税驾也,知止则知止矣,而止故未有日矣。
故未至而知止,如弗知而已,而何遽“定”、“静”、“安”、“虑”、“得”之可易言乎?
且吾不知其所谓“知止”者,谓一知无复知者耶?
抑一事有一事之知止,事事有事事之知止,一时有一时之知止,时时有时时之知止者耶?
如其然也,则今日而知止,则自今日而后而“定”、“静”、“安”、“虑”、”得”之无不能,不待言也。
脱他日又有所为“知止”焉,则他日之知,非即今日之所未知乎?
是“定’、“静”、“安”、“虑”、“得”之中,而又纷然有所谓未“定”、“静”、“安”、“虑”、“得”者存,斯旨之难通,固已不待其辞之毕矣。
大学之所谓“知止”,必不然也。
必也,其一知无复知者也。
一知无复知,惟禅学之诞有之,圣学则无是也。
君子之于学也,终身焉而已,则其于知也,亦终身焉而已。
故今日有今日之至善,明日又有明日之至善,非吾能素知之也,又非可以一概而知也,又非吾之聪明知识可以臆而尽之也。
清心寡欲,兢兢焉,业业焉,勤谘而审察焉,而仅而知之耳,而犹惧有失也,稍怠肆焉,蔑勿懵矣。
是故以尧舜之神焉而犹病,文王之圣焉而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
此二帝一王者,岂故为此虚怀以示弘广云尔哉?
所谓犹病则真犹病,所谓如伤未见则真如伤未见也。
天下之理无穷,一人之心有限,而傲然自信以为吾无遗知焉者,则必天下之大妄人矣!
又安得一旦贯通而释然于天下之事之理之日也哉?
舜之问察,终身以之,故曰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无非取于人者。
使舜既知之,而又好问察焉,则是舜之伪也。
夫舜之非伪,则虽确之愚蒙,有以知其必然也。
然而问察无已,则是虽大圣人之智,而果无一知无复知之日也,而又谁欺乎?
故曰:
“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
圣人有不知,不害其为圣人也。
以不知为知,斯下愚之甚者矣。
“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圣人有不能,不害其为圣人也。
以不能为能,斯不肖之尤者矣。
“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人犹有憾,不害为天地之大也。
以有憾为无憾,斯诬天地之至者矣。
君子之于道也,亦学之不已而已,而奚以夸诞为哉?
学之不已,终将有获,而不可以豫期其效。
豫期其效以求知,则浮伪滋甚。
今即所谓“知止”者,真知止矣,然犹知之而已耳,于道浩乎其未有至也。
而遽歆之以“定”、“静”、“安”、“虑”、‘得”之效,长夸心而堕实行,必此焉始矣。
禅家之求顿悟,正由斯蔽也,而不可不察也。
其曰: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云云者,尤非知道者之言也。
古人之慎修其身也,非有所为而为之也,而家以之齐,而国以之治,而天下以之平,则固非吾意之所敢必矣。
孟子之释恒言,提一“本”字,何等浑融?
大学纷纷曰“欲”曰“先”,悉是私伪,何得云“诚”?
宁古人之学之多夹杂乃尔乎?
圣人之言之甚鄙倍乃尔乎?
至“正心”以往,益加舛缪。
既言“正心”,不当复言“诚意”。
既先“诚”、”正”,何得又先“格致”?
夫心之与意,固若此其二乎?
故大学之所谓“诚”者非诚也。
凡言”诚”者,多兼内外言。
中庸言“诚身”,不言“诚意”。
诚只在意,即是不诚。
朱子之解“诚意”曰:
“实其心之所发”,心之所发者,欲正也,欲修也,欲齐治平也。
而苟有未正未修未齐、治、平焉者,则是心之所发犹虚而不实也,而何以谓之诚乎?
“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又曰: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并兼物言。
是故言“诚”可不更言“正”、“修”、“齐”、”治”、“平”,而分别若此者,则是所谓”诚”者非诚,所谓“正”者非正,所谓“修”者非修也。
而所谓”致知”、格物”者,非即以吾心致之、吾心格之乎?
心者身之主也。
存心公恕,夫后能知己之过,知物之情。
知己之过,故修之而无勿至;
知物之情,故齐、治、平之可以一贯也。
今不先求之正心,而欲徐俟之格致之后,正所谓“倒持太阿,授人以柄”,鲜不殆矣。
心之不正,必且以未致为已致,未格为已格,又孰从而定之?
传不云乎: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而况能致知格物云尔乎?
呜呼!
其亦勿思而已矣。
“王”亦可释“敬”,易:
“君子敬以直内”是也。
心惟敬,故致知而无不致,格物而无不格。
山阴先生曰:
“主敬之外更无穷理”,至哉师言!
程子亦曰:
“入道莫若敬”,又曰:
“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则固已知正心之先于格致矣。
又曰:
“致知存乎所养,养知莫善于寡欲”,非正心乎?
而大学之序如彼,而曾不疑其罔,则固井确之所能解矣。
故程子之言“主敬”也,阳明之言“致良知”也,山阴先生之言“慎独”也,一也,皆圣人之道也,无勿合也,而以之说人大学,则断断不可合。
欲合之而不可合,则不得不各变其说,各变其说,而于大学之解愈不可合。
不可合于大学之解,而又未始不可合于圣人之道,则诸儒之言固无有勿合也,而有勿合者,徒以大学之故而已矣。
孟子曰:
“心之所同然者,理也,义也”;
象山曰:
“千百世之圣人,此心同,此理同也”,吾友张考夫曰:
“惟理不可损也,不可益也”,今独格致之说,言人人殊,虽以朱子之尊信程子,而补传之不能无异同于程子已如此矣,况后儒乎?
山阴先生称:
“前后言‘格致’者七十有二家,说非不备也,求其言之可以确然俟圣人而不惑者,吾未之见。
”何则?
唯大学之诬而不可以理求焉故也。
是故以诸儒之言合之圣人之道则无不合,合之大学之说,则必无合;
岂惟诸儒之必无合,将历千秋万世之久而终莫之合也。
莫之合而又莫不求其合,犹之合儒于佛于老,而曰三教无不合也。
夫合则无不合矣,而诬已甚矣。
盖大学言“知”不言“行”,必为禅学无疑。
虽曰“亲民”,曰“齐”、“治”、“平”,若且内外交修者,并是装排不根之言。
其精思所注,只在“致知”、“知止”等字,竟是空寂之学。
书有之“知之非艰,行之惟艰”;
大学之意若曰:
“行之非艰,知之惟艰”。
玩“知止”四节文气,不其然乎?
圣学之不明,必由于此。
故大学废则圣道自明,大学行则圣道不明。
关系儒教甚巨,不敢不争,非好辨也。
至复说“物格”一节,词益支蔓。
蒋书升云:
“使我学子作时文若此,犹恶其芜而削之矣,曾圣经而然乎?
”予甚韪其语。
其“本乱”一节文势亦同,此并是后儒靡靡之习,圣言无是也。
知圣经之非圣,则贤传之非贤,不待言矣。
子之辨诚快矣,虽然,亦有本乎?
曰:
程子之圣是书也,亦有本乎?
抑余则有本矣。
大学两引夫子之言,则自“于止、听讼”两节而外,皆非夫子之言可知。
一引曾子之言,则自“十目”一节而外,皆非曾子之言可知。
由是观之,虽作大学者绝未有一言窃附孔曾。
而自汉有戴记,至于宋千有余年间,亦绝未有一人焉谓是孔曾之书焉者。
谓是千有余年中无一学人焉,吾不信也。
而自程朱二子表章大学以来,至于今五百余年中,又绝未有一人谓非孔曾之书焉者。
谓是五百余年无一非学人焉,吾益不信也。
嗟手!
学者之信耳而不信心,已见于前事矣,而又奚本之足据乎?
故君子之听言也,不惟其人惟其言。
使其言是,虽愚夫之言其能不聪?
使其言非,虽贤者之言其能不疑?
向使确幸得亲承孔曾之教,而于心有未安,犹当辨而正之;
况如大学之说之甚倍于孔曾者,而欲使确终信而不疑,则确无人心者而后可,而确则安敢以自昧也?
故阳明先生之言“致良知”也,山阴先生之言“慎独”也,以疏“格致”而非以疏“格致”也,皆以吾学之所得而救大学之敝焉云耳;
而救之而无可救,弗如黜之而已矣。
学者言道不苟为异,亦不苟为同,而惟中焉之从。
故水火非相戾也,而相济也。
尧用四凶,舜皆诛之,不为叛尧。
春秋善五伯,孟子黜之,不为畔孔子。
程朱表章大学,后人驳之,岂为叛程朱哉?
使程朱而可作也,知其不予咈也已。
吾信诸心而已;
亦勿取信诸心,信诸理而已。
虽然,心非吾一人之心,理非吾一人之理也,吾其又敢以吾之说为必无疑于天下后世哉?
其敬以俟之知道者,而确之罪巳莫逭矣,予惧以没世已矣。
书大学辨后 家有老亲,未遑远驾。
将事之暇,偶及遗编。
不意褊心,渐成臆见。
窃欲还学庸于戴记,删性理之支言,琢磨程朱,光复孔孟,出学人于重围之内,收良心于久锢之余。
庶无忝所生,差有辞于后死云耳。
答格致诚正问 客曰:
“大学先诚于正,子欲先正于诚;
大学先格,子欲先正,正心下已悖乎?
“吾之先正于诚也,盖欲合意于心,而统诚于身焉耳。
分意于心,则支甚矣;
先诚于正,则舛甚矣,此大学之蔽也。
夫诚是到头学问,而正为先端趋向,先后之执,相去远甚,何待辨乎?
若乃正心之于格致,则正心为指南之针,格致乃辨方之盘,针摇不定,虽盘星灿然,度分刻画又安所取正乎?
故学莫先定志,志为圣贤,而后有圣贤之学问,何言格物致知?
犹言乎学问云耳。
‘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移之;
志于道德者,功名不足以移之。
’故志于富贵,则所格所致,皆富贵边事矣;
志于功名,则所格所致,皆道德边事矣。
此非格致之异,而吾心之异焉也。
故子曰: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志于圣人之学也。
此学莫先正心之一大公案也。
至夫格致工夫,直与学相终始,幼不可不格致也,壮不可不格致也,老不可不格致也,奈何提作一截工夫,而谓是大学之始事乎?
舜之好问,自耕、稼、陶、渔以至为帝,未之有改;
武公之好学,耄期不倦,曰:
‘无舍我古人之事’,格致如此其无穷也。
而一旦截为始事,执不得不姑置躬修而争求彻悟,虽欲不禅,不可得矣。
至朱子之所谓:
‘一旦豁然’,去禅弥近。
夫朱子岂以曾子唯一贯之呼,实有类于此,而云然乎?
不知曾子之唯一贯在正心修身之后,而非在格物致知之后者也;
使仅在格物致知之后,则犹是浮情浮识,而圣贤之一呼一唯,皆为虚设矣。
若乃既唯之后,正须格致,道虽一贯,而理有万殊,教学相长,未有穷尽,学者用功,知行并进,故知无穷,行亦无穷,行无穷,知愈无穷,先后之间,如环无端,故足贵也。
如朱子之说,则夫子一呼之后,无可复救,而曾子一唯之后,无可复学矣,岂理也哉?
夫以子之天纵加以好学之勤,格致之功,宜不越数年可了,诚正之效,旦夕即见。
然犹三十而始立耳,未免于惑也;
四十而不惑,未可谓知也;
五十而知天命,知矣、未可谓知之至也;
至六十而后心与理相化,不烦思索矣,耳顺矣,知之至矣;
至七十而后欲与理相化,不烦克治矣,从心所欲不逾矩矣,诚之至矣。
夫恶知不思之思,有深于思者矣;
不治之治,有深于治者矣。
故忘食忘忧,不知老之怀,则终其身如一日焉耳矣。
谁谓不逾之后,而遂可忘学乎哉?
今由夫子之言观之,正先诚乎?
诚先正乎?
正心之先格致乎?
格致之先正心乎?
孰为知止之年,孰为定静之候乎?
谓不惑、知命为知止乎?
否乎?
谓立为定静安乎?
朱子注谓:
‘定为心有所定向’,则定乃是志学之日乎?
则知止又当在志学之前,格致又当在志学知止之前,而如程子谓:
‘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少须得十数年工夫,则格致之功,竟当在婴抱时,岂得为大人之学?
而所谓知命、不惑者,又有在格致之外者耶?
与大毕之序,直无一语不悖矣。
夫以子之自叙,宜若可信矣。
其为学先后之次,宜不诬矣。
顾曾一不足凭,而独取无名氏之书而表章之,以为得为学之序,而升诸四书之首,则大学之衅圣离经,固作者之戾,抑亦述者之闇矣?
”答唯问 或问:
“曾子之唯,虽在正修之后,然向未解一贯之道,今忽解得,亦是一旦豁然之境矣。
朱子之言何病?
而谓其去禅弥近乎?
” 曰:
“子既知唯在正修之后,则朱子之言,固有病矣。
且子以曾子之唯,为一旦豁然,则必以颜子之喟,为一旦茫然矣,而可乎?
子曰:
吾与回言终日不违,曰于吾言无所不悦,曰语之而不惰;
则颜子于夫子之言,夫固无时而不唯也。
所谓豁然贯通者,岂直一旦而已哉!
而终之以喟然之叹!
夫后知向之所灼然见为是道者,固犹有未尽也。
道体本无穷尽,故顼臾不可忘戒惧;
须臾不可忘戒惧,即是圣学。
孔门惟颜子之学能及此,故称三月不违。
尧、舜之犹病,文王之望道未见,皆是为前圣传神语,曾子末后,已见得到此,故曰:
‘而今而后,吾知免夫!
’盖谓战兢之无时可已,惟死而后免耳。
非谓能免于过咎也。
故道无尽,知亦无尽,今曰:
‘于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
’是何等语,非禅门之所谓‘了悟’,郎中庸之所谓‘予知’耳。
病孰甚焉?
或者朱子之学,又远出尧、舜、文王之上,则吾有所不敢知。
若犹未也,将终其身望弥高弥坚,欲从未由之境界,尚未可得,而况犹病未见之圣而易及者乎?
而顾可少之乎?
”辨迹补 确与友人书,辨大学尝有迹、理之说,谓以迹、则显然非圣经也,以理、则纯乎背圣经也,顾理细难明,迹粗易见。
确辨理之言,已溢简牍,同学尙未深晓,其辨迹则惟曰:
“大学两引夫子之言,一引曾子之言,则自‘于止’‘听讼’二段文外,皆非夫子之言可知;
自‘十目’一节外,皆非曾子之言可知。
”又曰:
“自汉有戴记至于宋,千五百余年间,真儒辈出,绝未有以大学为圣经者。
韩子原道引其文,亦止称传;
惟伊川独臆为孔氏遗书,而未敢质言孔子。
朱子亦云:
‘无他左验’,意其或出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质以自释,“盖”字之义,则大学之非确然圣经可知矣。
“盖”字宋仁宗特简中庸、大学篇赐两新第。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学者辄相增加附会,致美其称,非有实也。
确既深忧其说之近禅,乖违正学,又显据其迹非圣无疑,故每不自量度,哓哓致词。
而友人之深爱不肖者,动色相戒,或拟之介甫之废春秋,意者非称情之论乎?
春秋正王事之书,大义凛然,岂大学之肤缪可比?
商诗偃礼,并擅能家,至于春秋笔削之间,游、夏莫赞,故夫子曰:
“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故曰:
“知我者惟春秋,罪我者惟春秋”,斯其志良苦矣 故曰“吾志在春秋”,孟子曰“诗亡,然后春秋作”,又曰:
“孔子惧,作春秋;
春秋作,而乱臣贼子惧。
”孔、孟之言春秋,不一而足,而未尝一及所谓大学也。
非惟春秋为然也,即其所尝删定易、诗、书、礼、乐,于二十篇之中,皆三致意焉, 曰:
“小子何莫学夫诗”,曰:
“女为周南、召南矣乎?
“学诗乎?
学礼乎?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曰:
“假我数年,五十学易”,曰:
“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子所雅言,诗书执礼,而绝不及大学,何也?
即中庸一书,世儒皆言是子思所作,吾亦未知其真伪何如?
然中庸二字,夫子亦每言之,而独不及大学,何也?
岂孔、孟诸弟之贤,皆未足以语此乎?
抑诸贤已皆默喻而无俟提撕者耶?
如樊迟之徒于仁智之说,似皆可晓然笃信而力行之者,犹再三疑问不已;
而于格致之说,则独有冥契者耶?
大学字最不经,子曰:
“下学而上达”,又曰:
“蒙以养正,圣功也”,恶小大之可分?
传称:
“十五入大学”,盖例夫子十五志学之言而云,亦谓:
“弟子所隶之学,非学问之学也,当读泰”,后儒罔识,附会成书,固已悖矣。
宋儒又补小学,即同汉儒之作大学,而大学文绝浮诞,更下中庸数等,古人置其篇于深衣、投壶之后,当有见。
大学来历,昭然甚明,而吾友至比之春秋,过矣。
家语、孝经,朱子犹疑其伪,学者不敢以朱子之说篇非,况大学之显然非圣经者哉?
且驳归戴记,犹是以大学还大学,未失六经之一也;
而遽例以废经,尤失情实。
故曰大学辨为明理之书,则吾犹惭惧不敢自居;
若以迹则固有可言者,吾亦未敢遽自诬服。
谓当与废春秋之介甫同罪,而共诛之也,某则以朱子之进伪经与介甫之废真经,正同一律,而反以加信古之确,何耶?
昔阳明子尊信古本大学,谓失于过信孔子则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其言甚直,确于今日亦云然。
吾又以阳明之信古本,去程、朱所见,仅一间耳!
盖以为戴记之杂文,则信古本可也;
虽分章而补博,亦无不可也。
以为是孔、曾之书,则分章而补传,固不可也。
信古本愈不可也。
故不争之于其本,而争之于其末,其争殆未可息矣!
翠薄山房帖 仆近作大学辨,同志皆切隐忧,故书此解之。
君子之于天下,有一毛不拔之操,亦有摩顶放踵亦为之之勇,顾于义何如耳?
而杨、墨偏之,且皆失之有意,故孟手以为异端。
刘山阴先生又以一语勘破,谓皆起于自私自利,旨哉是言。
学者读西铭,以为吾儒之量,尽于“民胞、物与”一言,不知以有意为之,即与自私自利同归;
若一本于公明正大之心,则岂直如此而已。
虽自千载而上,千载而下,又孰非吾之胞与者。
孔子之作春秋,孟子之辨杨、墨,阳明之争格致,并孳孳汲汲,不顾世之非议;
彼何所为而然哉?
乌乎!
有以也。
格致功夫、自与学相终始,必不可截为学之始事;
截为始事,执不得不尽弃躬修,争求了悟。
如朱子‘一旦豁然贯通”之说,是诱天下而禅也,亦不仁之甚者矣。
况大学之意,只归重知止,必为异学无疑。
阳明不直攻大学,而但与朱子争格致之解,虽谆谆言“知行合一”,“知行无先后”,说非不甚正;
而大学故在也。
大学纷纷言先、言后,有目共见,朱子反得凭大学之执,而终以说胜阳明子,故其辨至今末息。
鸣呼!
此亦阳明之过也。
圣人之道,若大路然,未尝不明;
所恨学者用其私智,将圣学重重遮盖着不得出头。
有作大学者,又有表章大卑者,俾后学之心,颠倒回惑,垂五百年,靡有夷届。
予闵此,不翅如痌瘭之在身;
此而漠然置之,真是无痛痒人,莫可疗治矣。
诸子不此之忧,而忧大学辨,胡其惑也!
既忧之,则胡不各以吾身吾心,体察大学之说,而精求其是非。
使吾言果误耶?
相驳正之;
有疑耶?
相辨晰之;
无疑与误耶?
相扶明之。
庶几夙夜,以无负上天生我之意,不亦卓然大丈夫之事与?
而徒为是遑遑无益之忧,此吾所以不尤甸华之驳之误;
而忧诸子之悠悠岁月,无所短长者之为戾,更深且大也。
士君子处世、当磊磊落落,使此心皎然,如青天白日,可以上质之前知,下昭之无穷;
不宜有所掩覆游移,以自同小人之态。
夫道者,千圣百王所共之道,天下万世之所共由、共知;
而非一人之所得而私也。
信则言之,疑则阙之,是则承之,非则违之,何嫌何忌,而当自生阻畏乎?
盖程、朱之心,圣贤之心也;
程、朱之行事,圣贤之事也:
使程、朱而在,吾富拜而事之,其言大学则敬进其辨,不用则随之以痛哭,如子事父之礼焉,必也。
吾不幸,不生程、朱之世,而既失所以事程、朱之道矣,又敢重负程、朱于五百年之后,而不敬进其辨乎?
人非尧、舜,安能无过,过非君子所讳。
程、朱偶为大学所误,因自误误人;
而吾党皆熟视而莫敢一匡救,则非程、朱之过,而吾党之过也。
吾愿诸子为程、朱之功臣。
毋为程、朱之罪人;
亟易其所以忧我者,进而自忧,以忧天下后世,幸甚!
答查石丈书 嗟我石丈,惠寄长笺,何爱我之厚,而用心之苦,至于如此也?
然由仆观之,亦正见石丈子优游无所用心,而待我薄、而勿思、而已矣。
甸华之书不可不答,而不必急答,故答书将遣,而复停之。
盖不答则将长躁竞之风,终不答则似乎外甸华而鄙夷之;
若将曰此何必答,又大非我党以忠敬待朋友之义矣。
甸华必来索复书,终当报之,不敢以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