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柴油1万吨50万吨柴油指标骗局.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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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万吨？
”我几乎喊了出来。
说实话，日常生活中成吨的东西直接与我相关的并不多，平时我买上十几斤水果，已经很奢侈。
我偶尔打一斤酱油两斤清油，也足够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我买菜从来没有超过二斤，一是我的支付能力有限，二是我也用不了那么多。
小丁突然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耐心地在我旁边足足站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东方钰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向我宣传这1万吨柴油的意义，一遍遍叮嘱我不要走漏消息。
小丁是我在这个城市里身兼多重身份的好兄弟，我们一起在这个城市里拼搏着，我和他一起从事过许多职业，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他是我唯一的知心人，是我的好哥们，是我无话不谈的兄弟，我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守住秘密不告诉他呢？
小丁，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性很小。
我说这话时，尽量低调和淡定，仿佛这桩事根本和我无关。
这令小丁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小丁是个皮肤白净的小伙子，这并不说明他就是个小白脸。
相反，小丁属于长相可恶一类。
眼睛小了不说，还深度近视，那与啤酒瓶底足有一拼的镜片后面，他的眼睛分明是眼白多眼黑少。
除此之外，小丁还有个洞口朝天的大鼻子，再加上厚厚的几乎翻滚而出的粉红嘴唇，小丁的这副尊容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可小丁绝对是个大好人。
他以其惯有的温良恭俭让立身处世，是这个城里对我最铁的哥们，让我在这个城市里体会到别样的温暖。
所以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如何不告诉他？
何况他已经听出一点端倪了。
当我告诉他关于1万吨柴油的事时，小丁突然问我东方钰是谁。
我说你忘了啊，他的那首《午夜，被一场雪惊醒》还发在我们的杂志上呢。
小丁显然记不起那首诗。
但他是知道东方钰的，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小丁沉默了片刻后说，你想想看，这可不是个小数目，1万吨可不仅仅是让你的生活有所改观而已。
小丁那时看起来非常严肃，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
也许人家只是开开玩笑吧。
我犹豫着说。
小丁不同意。
他说东方钰总爱给你开玩笑吗？
我说不是。
那就对了，这件事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了。
他说，我们现在好好上班，等下班后再仔细商量一下。
还没到下班时间，小丁就对着我挤眉弄眼，我想起1万吨柴油的事赶紧收拾收拾下班了。
这个城市的风很大，像这个城市的人一样横行恣意目空一切。
才是初秋，就已经让人觉得冷到骨子里了，面对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天，我的内心担忧不已。
因为编辑部没有取暖设备，大冬天里，我们戴着围巾手套，穿着棉大衣办公实在是难过。
在我们冰冷的出租屋里，小丁看起来心事重重。
估计这1万吨柴油在他心里掀起的波澜不小。
我几乎有点后悔把这有影没影的事情告诉了他，让他又填上新的烦恼。
可看他样子又是兴致勃勃的，令我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路。
在灌下两杯奶茶后，小丁拿出本子和笔开口了。
小丁皱了下眉头。
兄弟，你得搞清楚标号，柴油哪有6号的？
是0号吧？
嗯，从这些信息来看，这件事的可信度还得加点分。
那么，接下来。
我们得仔细分析下东方钰这个人到底可靠不。
他那首诗叫什么来着？
嗯――你们的关系也仅维持在你给他发了一首诗，他对你关心有加是吧？
我满头雾水地听小丁分析。
接下来我们要弄清楚市场价，再来商量怎么办，不要盲目出击。
那么现在，我们就去考察市场。
小丁说风就是雨，转眼他就消失了。
第二天一上班，小丁就对我说：
我考虑了一晚上，觉得这件事可行。
我懵了。
什么事可行？
看我满脸不解的样子，小丁有点不耐烦，他说1万吨柴油啊。
我想起来了，可我没有考察市场啊，说到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望着小丁明显发红的眼睛和黑眼圈。
小丁说没事，我已经把西城和周边的十七个加油站逐个考察了一遍，还悄悄打听了一点内幕消息。
看来，这次我们可要走大运了。
抑制不住的欣喜在小丁脸上荡漾开来。
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样子，我也不禁有点心动。
真的吗？
这1万吨，可不是小数目啊，单是一公升上我赚个几厘钱，这1万吨下来，也是个天文数字。
我和小丁在这个编辑部已经有四年了，编辑部共三个人，主编马清远、我、小丁。
我负责《青杨舫》杂志的编辑、校对、统稿、排版，送印刷厂，小丁负责《青杨舫》的销售和广告。
辛辛苦苦下来，我和小丁的工资也就每月千把块钱。
如果东方钰真的如他所说让出这1万吨柴油让我来做，如果能做成，那就意味着我从此不用再在这里看马清远的脸色行事，我甚至可以把《青杨舫》自己包下来做，这样我就可以尽情地发挥我的想象和能力，把《青杨舫》做成我喜欢的样子，这样以后别人叫我再不是小严而是严总了。
这样一想，血液在刹那间沸腾起来，令我一下子激情满怀。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小丁变得非常忙碌，小丁每天除了跑《青杨舫》的广告和销售，还不停地为1万吨柴油的事情奔忙，柴油的味道充满了小丁周身。
当我把这一信息告诉小丁时，小丁再一次面放春光。
这几天的柴油市场价是每吨6700元，我们得让东方钰亮底牌。
好心里有个数。
小丁说。
我严重同意。
最近马清远看来怪怪的。
他本来就是个沉默的人，现在似乎更加沉默。
也不对，他不是沉默，他是在思考一件令他十分为难和头疼的事。
马清远在我眼里还算是个有点想法的人，这也是我这四年来之所以一直甘于留在这里的原因。
马清远曾说过，他的脑子加上我的才思那就是最佳拍档。
他说如果有机遇在合适的时候降临，那么，我们的命运将从此改写。
他说这些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大好人，相反他是个极为吝啬和小心眼的人。
马清远他太骑墙了。
小丁说。
什么？
骑墙？
是啊。
他给我们就这点吃不饱又饿不死的吊命钱，那不是骑墙是什么？
我忍不住笑了。
那不叫骑墙叫吝啬，我纠正小丁。
小丁早已习惯我时不时纠正他一下。
马清远真正的身份是小学退休副校长。
他的家离他上了一辈子班的学校不远，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方式在校门口租到了一间门面，然后自己开了个小卖店，在学生手里赚那几毛一块的零碎钱。
当然仅仅是这间店面和他的退休工资自然很难养活他一年四季总在生病的胖老婆和他们两个上学的儿子，四年前，不屈服于命运的马清远准备凭自己在学校办校报的经验办一个刊物，通过地下招兵买马后他将我和小丁收罗到了他的麾下供他指挥调遣。
当我给刊物命名为《青杨舫》后，马清远在出版社弄出了准印证号，从此他摇身一变就成了社长，我和小丁便是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小喽�。
集体小了也有小的好处：
一是开支小，二是方便运作。
马清远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还拉笼了其他几个学校的校长，这样一来，学生的作文便成了《青杨舫》雷打不动的固定栏目。
在这里城市里，大刊物和报纸不屑于刊登和刷下来的，《青杨舫》一路绿灯全无阻挠。
许多人的习作和口水文章是《青杨舫》的主要看点。
四年下来，马清远稳稳地当着他的社长，平日他在小卖店张罗，周六他来编辑部工作，主要内容是开会。
逢月底，他还会亲自送工资给我和小丁。
不定期出版的《青杨舫》除了一部分发行收入外，还有一些小广告。
广告按四六分成。
如果拉来一个两千块的广告，拉来广告的人（主要是小丁）就可以收入800块，马清远和他的《青杨舫》收入1200块，如果小丁再卖掉一点杂志，每一份定价6元的杂志小丁可以拿到2元。
如果小丁推销掉100本，那么他的收入就可观了。
幸运的是这个城市里有一些处于郊区和近郊的学校，他们无一例外地或多或少地订了少则几十本多则近百本的《青杨舫》，这些收入足够维持杂志的印刷和其它杂费。
所以这几年下来，《青杨舫》渐渐有了人脉，在这个城市的一隅有着不大不小的影响。
马清远和教育系统及出版社关系十分密切，加上对校园小作家的大力培养，《青杨舫》便自然而然地生存并渐渐茁壮起来。
马清远――这个常装灰色夹克，冬夏戴着一顶遮阳帽的小学退休副校长，慢慢从里面尝到了甜头，越发信心十足。
这几天马清远来编辑部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令我和小丁疑惑不已，还不到学校放寒假时间，他怎么突然就勤了？
马清远看起来兴奋异常，好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他那平时爱缩下去的脖子现在梗得很硬，这令我和小丁更加不解。
小丁不在的时候，马清远不只一次对我说编辑部即将大换血一类的话，让我一直疑心他是不是要炒我的鱿鱼。
不过我自信对我和小丁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成绩马清远还是十分满意的。
说实在话，《青杨舫》也就我俩这里撑着，我负责内务，小丁是跑外多些。
如果我们离开了《青杨舫》这个土壤，也就只能再次做个粉刷工或者保安一类，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青杨舫》，我和小丁几乎耗尽心力。
我们知道在这个大学生多如牛毛的城市里，没有人会把没有文凭和背景的我们当盘菜的，所以我们全身心投入，将《青杨舫》从无到有弄了起来，从栏目的设置到版块的划分，从封面设计到内文编辑，从约稿到编、统、校、排，我倾全力而为，小丁也不遗余力。
虽然我有足够的信心知道马清远一时半会儿离不了我，但他说的换血又是什么意思？
还是这里要充实力量？
果然没多久，编辑部就又多了一个工作人员――周文娟。
周文娟是个胖乎乎的女孩子，肉嘟嘟的小脸和嘴巴，波浪一样的卷发，长长的眼睫毛，虽然不是很漂亮，却也足够养眼。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女孩子不会喜欢安静的，果然，爱唧唧喳喳的周文娟就从来不坐在编辑部，我和小丁几天见不到她的人影也是正常。
于我们有利的是现在已经开始疯传柴油要涨价，借这个风，我们做这个的单，多少有些名头，许多内行人都想做成。
现在的人，个个都有通天的本事。
东方钰说他那头已和发改委挂上钩，油是中石油的，油的品质绝对没有问题，关键是我们这边进展如何，尤其是必须是有资质的企业才可以，他要求相关证件缺一不可。
小丁也越发注意考察这些企业的资质，这样一来，许多甚至可以拿现款购油的老板们只能叹息错失良机。
时间飞逝。
如今，城里已经是铺天盖地的柴油要涨价的信息，虽然还没有真正涨起来，但其他物价已经在飞涨之中。
光是我日常吃的方便面，每一桶就涨了5毛钱，白菜、萝卜、食用油、大米、面粉都在涨。
日用百货也在涨，牙膏、纸巾，凡是用得着的没有一样不在涨。
在一片涨潮中，我和小丁越发恐慌。
我们的工资，干满一年才增加30元，比起这飞涨的物价，工资的涨幅当然远远跟不上。
和马清远多次谈工资的结果是我和小丁对涨工资已经完全地失去了信心。
马清远明确告诉我们，杂志的效益和工资是挂钩的，如果业绩上不去，工资当然也上不去。
虽然小丁每天都去跑销售拉广告，但还是和以往一样没有太大起色。
这四年里，小丁像割韭菜一样把那些有合作意向的和曾经合作过的广告单位做了不只一次广告，甚至有的半年里就做了两次。
弄得小丁一上门人家就挖苦他又来割韭菜。
小丁虽然脸皮厚，但也驾不住人家这样损他，再不好意思一年里第三遍上门拉广告。
可是不管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下去。
凭良心来说，这个编辑部是我和小丁所有工作里我们做的时间最长的一家。
照以往，不到三月我们早拍屁股走人了，在马清远这里也有他的好处，那就是我和小丁都不用坐班。
我们只消把工作做了就行，然后你做什么都可以。
另外，我们的工资马清远从来没有拖欠过，工资虽然不多，却也足够温饱。
这为我和小丁做兼职也提供了机会。
马清远的聪明也在这里，不服不行啊。
我和小丁不只一次地感慨过。
小丁除了工作积极外，最近眼神也积极起来了。
我发现他留在周文娟身上的眼神比以往更加专注和投入，以至于经常我问他话或者马清远叫他时他都迷失其中半天回不过神来。
小丁的眼神总是跟着周文娟在飘。
周文娟和马清远一样，周六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编辑部，其他时间一律不见影子，这令小丁更加迷茫和痛苦。
我知道他这是喜欢上周文娟了，我笑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丁却说现代社会中的癞蛤蟆就得有吃天鹅肉的勇气和魄力。
他说如果这1万吨柴油我们做成了，那他就有了追求周文娟的资本。
他还特意交待我让我放过周文娟。
说实话，周文娟这样的姑娘根本入不了我的法眼。
我要找对象，模样倒在其次，关键是个人的素质。
周文娟却刚好相反，看她一个劲儿巴结马清远的样子，真令我作呕。
可是马清远呢，却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尤其是周文娟嗲声嗲气叫他马社长时，会让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清远则会拖着长腔答应一声后，伴着一声干咳问小周有什么事。
周文娟当然没什么事，但她会来事。
她会问社长渴不渴，饿不饿，还会给他一点小零碎，马社长无一例外笑纳，还经常让我和小丁向周文娟多学学，他说年轻人就应该有点朝气和活力。
还说自从小周来了，编辑部的气氛就活跃了很多。
他要求我和小丁不要整天有气无力好象全世界和我们有仇一样。
每当这时，小丁总会对周文娟投以赞许的目光，同时说一些肉麻的话。
小丁对周文娟不是一般的上心，这几年来我第一次见小丁这样投入。
可是感情上的事总是说不好，也许越投入受伤越多。
我这样劝小丁时，小丁却总在怀疑我是不是也喜欢上周文娟了，反而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这样一来，我只能看着小丁在周文娟的旋涡里越陷越深。
我和小丁想到编辑部合计一下最近到底有多少客户要加进我们的柴油同盟，同时小丁也想核对一下自己这个月的业务量，发工资的时间快到了，他想给周文娟买个礼物表表心意，这也是打前战，好为将来柴油做成以后他和周文娟的未来做个铺垫。
这个城市到了冬月格外寒冷，在没有暖气的办公室里办公实在是受罪，可是除了这里，我们只有工棚一样的床铺，空间和格局上都狭窄逼仄不说，光线也是仅能看清而已，办公室好歹还可以坐一坐。
小丁在路上又和我说起周文娟。
他问我周文娟是个什么样的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可不想扫小丁的兴，就敷衍他说周文娟人机灵也会来事，将来肯定是个好家婆。
一番话说得小丁心情大好，说这个月工资发了要请我吃肯德基。
我们的编辑部坐落在一个八层楼的最顶层，占地三十多平米，楼上没有电梯，当我和小丁气喘吁吁地到了八楼，编辑部的门却开着，这倒是很少见。
马清远平时很少来这里，周文娟更是不见人影，今天门开着，肯定有人在。
我和小丁径直入内。
眼前的一幕却像极了小说或电影中常常出现的一幕。
娟，东方钰的这1万吨柴油做成了我们的协议也就生效了，娟，你的命运也从此改写。
娟，你只要听我的，你再往下点低一点好不好嘛，娟。
我听见马清远颤着声音说。
又是柴油，我的耳朵对柴油已经变得相当敏感。
惊愕不已的我一时不知进退，空气突然凝固。
周文娟这个时候正背对着墙，马清远紧贴在她身上做着努力。
这时小丁突然大吼一声冲上去，正全身心投入的马清远适时转过身来对准小丁飞上一脚，却没料到他的并没有完全褪下的裤子还坚守在他的脚踝。
他刚一伸腿，反而令自己更加狼狈几乎跌倒。
他恼羞成怒。
我记得离开《青杨舫》那天，我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到一份甲方为马清远、乙方为周文娟的协议，协议内容大致为周文娟出任《青杨舫》的主编，马清远为社长，《青杨舫》又成立了广告部、发行部、通联部、编采部等部室，每一个部室主任的名字都不是我和小丁。
我的失业史上又多了一个插曲，然而我依旧怀念《青杨舫》――那个我工作时间最长的地方。
想起曾经梦想扛旗单干的雄心壮志，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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