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两个多小时演出半个世纪.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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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个多小时演出半个世纪

（十九）

莎士比亞怎樣飛到唐朝？

——從《第十二夜》到《元宵》

作者簡介

陳鈞潤是香港著名的戲劇翻譯家和戲劇改編者。

多年以來，他翻譯的戲劇和歌劇作品，是本地舞台上的重要劇目。

由於他中西學養豐富，語言感受力敏銳，又充滿遊戲童心和想像力，故編譯的作品常能創造出色的舞台效果。

重要改編和翻譯作品，包括《元宵》、《美人如玉劍如虹》、《培爾金特》、《仲夏夜之魘》等。

內容簡介

《元宵》改編及翻譯自《第十二夜》（“TwelfthNight”）。

原著是莎士比亞著名的喜劇，故事說Viola（《元宵》譯為石蕙蘭）愛上公爵Orsino（賀省廬），故女扮男裝，化名Cesario（石沙鷗），給公爵當僕人。

公爵命她送情書給美麗的Olivia（萼綠華），但萼綠華卻因而情傾這位送信人。

由此，產生一連串妙趣橫生的情節。

這裏賞析的是《元宵》第四與第五場。

多重的「錯置」

這兒安排了多重的「錯置」（misplacement）。

首先是「性別錯置」。

石蕙蘭在別人眼中是男性，但實際上是個女人。

這種錯置為戲帶來傳統的喜劇感。

觀眾知道石蕙蘭是女性，石蕙蘭自己當然明白自己不是男性的石沙鷗，可是公爵賀省廬卻蒙在鼓裏，以為眼前的石沙鷗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他的「不知情」乃帶來其後的錯誤判斷，一樁接一樁的，令人發笑。

第二是「境遇錯置」。

石蕙蘭奉命為公爵向萼綠華傳達仰慕之意，而其實這個傳話者本就是愛慕公爵的人。

這當然為石蕙蘭帶來極大的煩惱。

她面臨一個不易處理的兩難：

她或許應該努力完成這傳話的任務，以博取公爵的歡心，這完全合乎她要得到公爵的愛的最終目標。

可是，萬一傳話的後果是萼綠華接受公爵的愛，那石蕙蘭的希望不是幻滅了嗎？

這個矛盾是顯而易見的。

第三是「效果錯置」。

石蕙蘭代公爵向萼綠華傳話，可是公爵的愛給拒絕了，而萼綠華反過來竟為眼前的無禮使者（石蕙蘭）所迷倒了。

這就造成複雜得糾纏不清的戲劇性！

在賀省廬和萼綠華眼中，這個石蕙蘭（石沙鷗）是個男人，因此前者沒想到要愛上她，而後者卻對她鍾情。

可是，身在夾縫中的石蕙蘭卻要保持男人的身份，留在賀省廬身邊靜候示愛的機會，因此便愈感為難。

戲的喜劇情節，便由此衍生……。

傑出的語言技巧

《元宵》不是個忠實於字面意思的翻譯，陳鈞潤有意把戲來個「改編」，這個藝術上的選擇使它更靈活別致，也更合乎中國觀眾的興趣。

陳首先把戲的背景設定在唐朝的廣州，這是很好的安排。

唐朝是個雖古老而開放的朝代，廣州是南方一個較先進地方，這就方便他把《第十二夜》這充滿「錯置」的作品演繹得活潑生動。

且舉個例子：

在石蕙蘭奉公爵之命去向萼綠華示愛的時候，她有口難開，只得奉命盡力而為。

劇作家而兼詩人的莎士比亞，第四場完之前是這樣寫的：

I’lldomybest

Towooyour,lady:

yet,[aside]abarfulstrife!

Whoe’erIwoo,myselfwouldbehiswife.

朱生豪是翻譯莎劇的大師，他的翻譯是這樣的：

我願意盡力去向您的愛人求婚。

（旁白）

唉，怨只怨多阻礙的前程！

但我一定要做他的夫人。

莎士比亞原文的後兩句是有韻詩，在形式上也較整齊。

朱氏的翻譯在意思上是圓足的，「程」和「人」也有押韻效果。

陳鈞潤呢，他把這三句譯為：

僕人自當盡力玉成好事！

（自語）着我為媒終是幻，

此身自願作君妻。

陳用唐朝最流行的七言詩去對譯，遠較精簡，而口吻流利，效果良佳。

再多舉一個例子。

第五場的地點轉到萼綠華的家，其中一個配角吉慶，是莎劇常見的小丑。

他的作用是插科打諢，討主人開心，間中會說些似乎無關重要，卻又富有哲理的語言，他便有句這樣的話：

Wit,an'tbethywill,putmeintogoodfooling!

Thosewits,thatthinktheyhavethee,doveryoftprovefools;andI,thatamsureIlackthee,maypassforawiseman.ForwhatsaysQuinapalus?

“Betterawittyfool,thanafoolishwit.”

朱生豪的翻譯是：

才情呀，請你幫我好好地裝一下傻瓜！

那些自負才情的人，實際上往往是些傻瓜；我知道我自己沒有才情，因此也許可以算做聰明人。

昆那拍勒斯怎麼說的？

「與其做愚蠢的智人，不如做聰明的愚人。

」

且看陳鈞潤的翻譯：

腦筋呀，你好心嘅，就幫我好好地扮傻！

個啲自以為有腦嘅人，往往就係傻瓜，而我明知自己冇腦，反為可以充精仔。

子呆子曰：

寧為聰明笨伯，勝過愚笨精人。

當然就出色多了！

莎劇小丑的語言可以跳躍在古雅與粗俗之間，因此，最後的兩句，簡直是神來之筆！

「聰明笨伯」、「愚笨精人」，既是淺白口語，又夠生動準確。

朱生豪的中譯為Quinapalus加註釋：

「似為杜撰的人名」，自然有嚴謹之長；陳鈞潤索性就給他譯成「子呆子」，實在靈動有趣。

也由於人物活在唐朝，語言可偏於古雅，這就有利他的譯筆簡潔多姿。

只要唸唸這兩句的莎劇原文（約十二個重音節）、朱生豪的翻譯（十六個字）和陳氏的翻譯（十二個字），便體會到這個精簡是怎樣的重要！

喜劇的觀演「認知」關係

莎士比亞原劇中不少台詞是介乎露與不露之間，因而造成微妙的喜劇感。

喜劇的原則之一是觀眾比角色「知道」得更多，所以才會笑當事人的「懵懂」。

石蕙蘭在面對萼綠華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把自己女扮男裝的事實說出來，企圖稍有暗示，可是她面前的人卻完全不理解：

在下並非所扮演之人。

……

（請問你家世如何？

）高於我現時身份。

由於萼綠華以為眼前的石沙鷗是個儀表不凡、出口成章，而又頗具孤高傲氣的青年人，因此對他（她）一見傾心。

這種錯置其實觀眾都看得一清二楚，於是萼綠華愈是傾心，其喜劇性就愈是加濃。

這就類似《梁山伯與祝英台》的〈十八相送〉一段，雖然祝英台一再借眼前景物暗示自己是女性，但是梁山伯卻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喜劇感正基於觀眾比梁山伯「更聰明」，而為梁由始至終的懵然感到可笑。

因此，這一場之末，萼綠華下場之前有這樣的自白：

IdoIknownotwhatandfeartofind

Mineeyetoogreataflattererformymind.

Fate,showthyforce.Ourselveswedonotowe:

Whatisdecreedmustbe,andbethisso!

它的意思是：

我的行事我自己全不懂，

怎一下子便會把人看中？

一切但憑着命運的吩咐，

誰能夠作得了自己的主！

（朱生豪譯）

心欲何為我未知，

但教莫為俊顏癡，

良緣自古由天定，

天命遵行且莫辭。

（陳鈞潤譯）

「心欲何為我未知」，萼綠華說這話的意思，是表白自己墮入情網的神志恍惚；但是，從觀眾的角度看，卻恰恰是她錯把紅粉當美男的寫照。

自傷無意中竟變了自嘲，這便是喜劇的特點了。

延伸閱讀

以莎士比亞《第十二夜》的原文與不同的中譯本對照閱讀，由《元宵》選讀的兩場開始。

教學建議

西方的戲劇有比中國戲劇更長遠的傳統，翻譯或改編自西方的劇本，從來是中國與香港舞台上的重要成分，因此，假若能創造機會，閱讀原文，同時比較不同中譯本的差異與特點，對學生的語文和文學修養會很有幫助。

莎士比亞時代的英文與當代英文已經有很大差異，在這個比較閱讀的時候，重點應不在學習英文，而是學習他創作的心思，以及體會不同中譯者的選擇——例如陳鈞潤跳脫生動、出入於雅俗之間的文字。

元宵（節錄）

陳鈞潤

第四場

（賀府。

）

（蕙男裝上，賀省廬隨後上。

）

蕙：

主公。

賀：

石沙鷗何在？

蕙：

主公，僕人在此候命。

賀：

石沙鷗，你無所不知：

本藩已將心中秘密，向你宣示。

小哥兒，你馬上移步玉人之府；不容擋駕，駐足門前，告訴伊人：

你即使立地生根，誓必要得伊人接見。

蕙：

不過，主公，若然傳聞屬實，佢隱居深閨守喪，定然不肯納我進見。

賀：

寧可違禮衝門，勝於無功而退。

蕙：

假若得見小姐，請問主公，我又如何進言呢？

賀：

向佢盡傾本藩愛忱；以我忠貞情操，打動其心；你定能傳達本藩相思之苦，佢定必寧願聽你青春口齒，勝於老生常談。

蕙：

僕人不敢苟同呀主公。

賀：

小哥兒，信我；事關稱你為壯男，你又未逮壯室之秋，尚屬年少無憂。

西子櫻唇，亦未及你唇若塗朱。

你嬌細鶯喉，儼如處子：

尖銳清亮。

處處都有如女子之份，正合為本藩辦此差使。

此事若能成就，本藩願以家財相贈，令你得享逍遙。

蕙：

僕人自當盡力玉成好事！

（自語）着我為媒終是幻，此身自願作君妻。

（二人下。

）

第五場

（萼府）

（晚霞與吉慶上。

）

晚：

嗱，你一係話我知你去邊度嚟，否則我三緘其口，唔幫你求情；小姐搵你你唔響度，佢實殺咗你啫。

小姐嚟嘞，你最好搵定個好好嘅藉口。

（晚下，萼綠華與茅福祿上。

）

吉：

腦筋呀，你好心嘅，就幫我好好地扮傻！

個啲自以為有腦嘅人，往往就係傻瓜，而我明知自己冇腦，反為可以充精仔。

子呆子曰：

寧為聰明笨伯，勝過愚笨精人。

上天保祐你呀小姐。

萼：

人嚟，趕傻瓜出去。

吉：

聽到嗎兄弟？

趕小姐出去。

萼：

亂講，你個悶死人嘅傻瓜！

我唔想再見到你。

吉：

好小姐，請你准許我證明你係傻人啦。

萼：

你做得到咩？

吉：

易如反掌啦小姐。

萼：

你證明一下。

吉：

小姐必須回答策問，小娃娃，請答話。

萼：

好啦，傻先生，既然左右無事，且聽你嚟辯證一番。

吉：

小姐，你何事悲哀呢？

萼：

好傻瓜，係為我哥哥之死囉。

吉：

我猜度佢魂在十八層地獄呀小姐。

萼：

我知道佢魂在天界列位仙班呀傻人。

吉：

小姐既知令兄位列仙班，而尚為佢悲哀，豈不是天大傻人？

將呢個傻人帶走啦。

萼：

茅總管，你認為呢個傻瓜點呢？

是否已有長進呢？

茅：

有，重會不斷長進，至死方休，老病雖然會令智者衰朽，但係亦可以令蠢人蠢得格外出色。

吉：

咁我就求上天賜總管你快老快病，等你格外蠢得出色囉，鮑員外佢肯擔保我並非狡猾之徒，但係實唔肯落兩文錢注，賭你唔係傻人噃。

萼：

茅總管，咁你又如何對答呢？

茅：

小人真係唔明，小姐竟會樂於聽呢個無聊奴才嘅謬論。

日前我眼見佢拗輸咗俾一個呆如木石嘅跳樑小丑。

你睇︰佢已經毫無招架之力，除非你報以一笑，否則佢就無話可說。

小人認為，所謂聰明人，如果可以俾呢種黔驢之技引到笑嘅，就只算得係傻瓜丑角嘅應聲蟲而已！

萼：

茅福祿呀，你太過孤芳自賞，以至反對人生一切樂事。

其實君子坦蕩蕩，理應不拘小節，萬箭臨身，視如飄絮，一笑置之。

此等詼諧伶人，雖然出言挖苦，並無惡意。

正如正直之士，出言諫諍，亦非傷人。

吉：

願小姐得東方朔傳授風言之技，因為你替傻仔講好話。

（晚霞上。

）

晚：

小姐，有位少年郎君登門求見。

萼：

是否賀節度派嚟嘅呢？

晚：

奴婢不知，小姐呀，係個俊俏郎君，儀表不凡㗎。

萼：

正由誰人接待呀？

晚：

係令表叔鮑員外呀小姐。

萼：

快去使開佢，佢實口出狂言嘅，失禮煞人！

（晚下。

）

萼：

茅總管，你去啦。

如果係節度大人差嚟求親嘅，就話我有病，或者出咗門；隨你點講，總之打發佢走啦。

（茅下）你睇吓，傻先生，你嘅詼諧舊調，遭人鄙棄喇。

吉：

主母，你為我輩咁仗義執言，好似你有位大公子都係傻子咁；但願上天賜佢頭顱裝滿腦筋。

事關——呢，嚟嘞……你呢位貴親認真頂上空虛呀。

（鮑上。

）

萼：

哎呀，又半醉咯。

叔父，門前來者何人？

鮑︰係個斯文人呀。

萼：

斯文人？

何等樣人呀？

鮑︰之唔係斯文人囉——至憎呢亭死板鹹魚！

點呀，傻仔？

吉：

鮑員外有禮。

萼：

叔父呀叔父，你何以白晝昏沉呀？

鮑︰白晝宣淫？

我冇白晝宣淫吖。

門口就有個人。

萼：

係囉，佢係何等樣人呀？

鮑︰理佢係人係鬼，與我何干？

我有靈符護身，百無禁忌！

係冇？

都係一樣啫。

（鮑下。

）

萼：

傻先生呀，一個醉漢又似誰人呀？

吉：

似浸死嘅人、傻人、癲人。

飲多咗一杯，就變傻，兩杯就變癲，三杯就實浸死咯。

萼：

咁你去請定仵作嚟抬我表叔啦，事關佢三杯已過，已經浸死咗，去照應佢啦。

吉：

小姐，佢先至剛剛癲咗啫，待我傻子去照顧瘋子啦。

（吉下，茅上）

茅：

小姐，門外少年硬要小姐接見喎。

萼：

話佢知我不肯相見。

茅：

話咗㗎喇；佢話佢會長立你門前，猶如衙門旗桿咁，佢重話就算雙腳站到變成櫈腳，都要見到你為止喎。

萼：

佢是何等樣人呢？

茅：

係個男人囉。

萼：

舉止如何呢？

茅：

舉止甚劣囉。

不論你肯與不肯，總之要見你。

萼：

佢相貌年齡又如何呢？

茅：

佢介乎潮汐漲退之間咁，孩提已過，成年又未到，好眉好貌，言語就尖酸，睇嚟似乎乳臭未乾

。

萼：

傳佢進見。

茅：

傳佢進見。

萼：

叫我個青衣拿扇子嚟。

茅：

青衣拿扇子來。

（茅下，晚上。

）

萼：

賀公來使，再聽一遍。

（石蕙蘭上。

）

蕙：

請問那一位是本府女員外呢？

萼：

有話請講，我代她回答。

有何見教？

蕙：

好一位風華絕代嘅美人——敢煩相告：

這一位是否就係府上嘅小姐呢？

事關在下未嘗覩芳容，更不願浪擲在下辭令，事關不獨嘔心瀝血寫成，更千辛萬苦背熟。

兩位佳人，萬勿見笑，在下面皮最薄，不堪輕侮。

萼：

郎君從何而來？

蕙：

在下但能背誦台詞，別無言語。

姑娘所問正屬台詞以外。

小姐，請你明言是否本府小姐，在下好能陳述說辭。

萼：

你係詼諧伶人？

蕙：

非也，小姐既然冷嘲，在下以此冷箭為誓：

在下並非所扮演之人。

敢問小姐是否本府女主？

萼：

如假包換。

你若癡狂，請便。

若有道理，請快講。

我無心理會風言風語。

晚：

朗君就此扯起風帆哩？

由呢便去啦。

蕙：

且慢，俏艇妹，在下尚要在此停泊一時。

萼：

閣下是誰？

所為何事？

蕙：

在下身份差使，皆深藏如閨女；入君耳，是綸音；入人耳，成褻瀆。

萼：

暫時迴避，待我獨聽綸音。

（晚下）

萼：

先生，你嘅經文呢？

蕙：

好一位風華絕代嘅美人——

萼：

媚人嘅經義，好話說盡。

請問經文出處？

蕙：

出自賀省廬心中。

萼：

佢心中？

心中第幾回呢？

蕙：

依法回答，係佢心中第一章。

萼：

哦，我讀過嘞，係旁門左道。

你言盡於此係嗎？

請……

蕙：

好姑娘，容在下一見芳容。

萼：

你家主人可曾差你同我容顏交涉？

你現時離經叛道喇。

不過，亦不妨拉開幔幕，展示呢幅畫圖。

郎君請看：

真容在此，筆法如何？

（脫下面紗）

蕙：

此畫只應天上有！

萼：

係丹青染就㗎先生，經得起風霜嘅。

蕙：

果然美色天成，其中紅白，鬼斧神工，小姐，若攜此國色天姿，長埋黃土，不許世間留下臨摹副本，就真係太忍心咯！

萼：

哦，先生，我並非鐵石心腸，自當將美色開列清單，分條列舉，一件一件，載於遺言：

例如，計開：

珠唇兩片，嫣紅；又，烏眸成雙，配有眼簾；又，一頤，一項，等等。

你受命嚟將我估價嘅係嗎？

蕙：

在下一見便知：

小姐品性太驕，偏偏人雖無情貌亦嬌。

我主公傾慕之情，與小姐蓋世無雙之美，同屬天下第一。

萼：

佢如何相愛呢？

蕙：

情如海、淚如泉、呻吟如雷、嘆息如火！

萼：

你家主人早知我心意，未能相愛，雖知佢德高望重、系出名門、年少有為、學富五車、英明神武；而且天生儀表非凡、器宇軒昂。

可惜我仍未能以愛相酬，亦且早已表明心跡。

蕙：

我若如主公一般愛你，此生受盡痛苦煎熬，亦定然會對小姐嘅拒絕之言，置若罔聞。

萼：

何以如此，假若是你又如何？

蕙：

定當在你門前結廬，造府訪我心上人；將苦戀寫成詩句，高聲唱誦，直至夜深人靜；呼喚芳名，直至山鳴谷應，教那風聲絮語，傳喚萼綠華之名！

你若仍不見憐，定要你在天地之間，永無一刻安寧！

萼：

果然不凡，請問你家世如何？

蕙：

高於我現時身份，在下是名門子弟。

萼：

請你回覆賀帥；我未能相愛；請佢莫再差人打擾；除非，或者郎君你再來相告佢對我嘅答覆意下如何。

請回啦，有勞大駕，再來多次也無妨，嗱，酬謝你。

蕙：

在下並非受酬使者，請姑娘留回自用。

未得酬報者，是我主公，而非在下。

但願月老有靈，令你他日所愛之人，亦係心如鐵石，使你一往深情，與我主公一樣，遭人輕賤！

忍心佳人，在下告退。

（蕙下。

）

萼：

「你家世如何」？

「高於現時身份，是名門子弟」。

敢信郎君果然如此，見君談吐、容貌、行藏舉止神采，正是五項明證。

且休急躁，慢來慢來，除非他是主非僕。

何以霎時染上相思症？

但覺少年郎君俊美風華，不知不覺，偷偷入眼。

唉，緣份註定。

嗨，茅福祿！

（茅上。

）

茅：

小姐有何差遣？

萼：

快快追上國公差來嗰個無禮使者；佢不管人家是否接受，硬將此指環留下。

你對佢話我唔接受，請佢休以美言媚主，誤存奢望。

我與佢無緣，假若嗰位少年郎明日路過此地，我會將其中原委相告，茅福祿，立刻趕去。

茅：

係，小姐。

（茅下。

）

萼：

心欲何為我未知，但教莫為俊顏癡，良緣自古由天定，天命遵行且莫辭。

（萼下。

）

（選自《破浪的舞台——香港劇本十年集：

八十年代》，國際演藝評論協會（香港分會），2003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