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67年仍然认为自己的历史不光彩.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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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67年仍然认为自己的历史不光彩
战后67年仍然认为自己的历史不光彩
2012年5月我采访88岁的抗战老兵李钧才夫妇
1937年12月侵华日军占领南京时李钧才只有13岁，但是他刻骨铭心。
1931年到1945年，侵华日军鬼子兵攻占的是礼仪之邦的中华民族。
2012年5月，在浙江江山采访88岁的抗战老兵李钧才。
他吞吞吐吐、前思后想、欲言又止，思索再三，谨慎小心、唯唯诺诺、不肯落笔的神态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采访过很多国军抗战老兵，普遍的表现是“心有余悸”。
但是，像这样谨慎小心、如履薄冰，生怕再入狱的人，我头一次遇见。
李钧才主要的顾虑是：
一，他在1944年2月参加的是“忠义救国军”的“铅山办事处”的，是属于“军统”的组织。
这个组织是搜集侵华日军在浙江情报的一个地方机构。
军统，当然是“地富反坏”、“残渣余孽”，是反动派。
李钧才是1958年被逮捕的。
一直到1970年才从监狱释放出来，一共12年。
所以，时至今日，他仍然心有余悸。
二，李钧才的哥哥，是“忠义救国军”的少校军官。
叫李钧良。
李钧良参加抗日战争很早，到抗日战争胜利时已经是上校军衔。
他解放后的1951年被逮捕，1974年才走出监狱的大门。
李钧才现在还说：
“国军上校就是战犯。
”
三，李钧才的二伯叫李祖卫，也是国军抗战时期的少将。
抗日战争胜利后，这位二伯开始介绍李钧良到淞沪警备司令部，又把李钧才介绍到保安司令部。
刚刚解放，李钧才二伯就被逮捕，被判处无期徒刑。
后来，他死在监狱里。
李钧才介绍：
二伯李祖卫1931年就是戴笠的下级。
那时，毛人凤和李祖卫军衔一样，也是少将军衔。
李祖卫一直是戴笠“御写组”的组长。
当然，“御写组”是外号。
现在，叫：
“写作班子”。
李钧才回忆：
二伯李祖卫已经“入狱”过一次。
那次，是他的下级贪污，被戴笠知道了。
戴笠命令：
“你不是没有贪污吗？
那好。
即使是你下级贪污，你也是失职吧？
那么，自己卷上铺开卷到贵州的息烽监狱报道吧！
”
这样，李祖卫自己到贵州息烽监狱报到，在息烽监狱被关押三年。
他出狱后，刚刚好赶上了日本投降。
这时，黄埔二期的郑介民说：
“到我的办公室工作吧。
”这样，李祖卫才官复原职。
解放战争的隆隆炮声越来越近了，李祖卫认为国民党腐败透底了，该倒！
所以，没有去台湾，而是悄悄回家经商了。
可惜，被人揭发，马上锒铛入狱，并死在狱中。
李钧才回忆，在“忠义救国军”的“铅山”办事处半年，日本就投降了。
他当时的工作，是监视侵华日军在浙江兰溪的动向。
与此同时，他们铅山办事处还策反过来一位当时在侵华日军中为日本人工作的一个叫席世文的中队长。
日本投降前，席世文就带一个中队的伪军携枪反正了。
李钧才回忆：
“策反席世文的同时，就发展他成为浙江军统的人员了。
”
李钧才老人写下抗战胜利67年的感受时。
吭吭唧唧，像是在写检查。
李钧才在我的要求下，写下68年前的1944年参加抗日战争的理由。
李钧才1924年生人，1944年参加“忠义救国军”，是军统“铅山办事处”的情报员。
李均才叙述：
“抗日战争期间，他所在的军统铅山办事处为国家牺牲62人。
无一例外，都是被侵华日军鬼子兵杀害的。
也有自己给自己太阳穴一枪殉国的。
”
他1958年被逮捕，入狱。
1970年出狱。
他至今无一分“参加抗日战争”的抚恤金。
没有退休金，没有任何医疗保险。
生活费是子女每个月给。
他至今认为：
“参加国军军统抗战是犯罪的行为。
因为军统是反动的。
”
他至今认为：
“军统是反动的，因此，自己随他们抗战也是不光彩的。
”
采访88岁的李钧才老人使我想起一位侵华日军老兵本多立太郎来。
本多立太郎，1914年2月27日生人，家乡是日本北海道。
他1934年到东京的《朝日新闻》社工作，经历第一次征兵体检。
1936年在东京目睹2.26事件。
（2.26事件，是日本军人胁持政府官员卷入战争的行为。
）1939年入伍到江苏省金坛县当兵。
因为是独子，1941年从中国回到日本国。
1943年再次入伍，在日本的北千岛驻军。
1945年被苏联红军抓到西伯利亚服苦役。
1947年回国。
1986年退休开始在日本国演讲“我的战争体会”反对侵华战争。
2004年已经在日本国演讲1000场。
2005年，在卢沟桥“就自己在侵华战争的罪行”下跪，向中国人民谢罪。
2005年5月17日侵华日军老兵本多立太郎就自己在侵华战争中的罪行，在卢沟桥下跪谢罪。
后面站着的见证人，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馆长王新华和笔者。
（新华社记者黄明拍摄。
）
2006年5月17日，原侵华日军老兵本多立太郎在江苏省金坛县下新河旁下跪。
抗日战争时期，他在此处被迫执行日军军官的命令，参与刺杀捆绑着的十名被俘新四军官兵。
凡是不执行刺杀战俘命令的士兵，依照日本陆军条例，就地枪决。
侵华日军鬼子兵本多立太郎回忆：
“夕阳西下，阳光照耀在被捆绑着的新四军军人脸上。
他无所畏惧，甚至，有几分的嘲弄表情。
身后的少尉军官把手枪子弹顶入枪膛中的声音就在我的脑后回响。
我完全麻木了，端起上着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机械地向他走过去，对着他的胸膛刺去。
这位新四军军人‘啊’了一声，倒在水里……”
原侵华日军鬼子兵本多立太郎老人回忆：
“这件事情，永远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我永远忘不了这位英勇不屈的中国军人。
”
（照片，为中国青年报记者贺延光先生拍摄）
本多立太郎给我来过一百多封信件，和邮寄来自己创办的报纸。
他一直说：
“原侵华日军老兵们在日本青年面前、自己的亲属面前，一般都羞于启齿谈及自己在侵华战争中犯下的罪行。
而中国老兵应该会恰恰相反，他们会大声告诉自己的后代：
‘我和侵华日军作战过，他们打到中国来了，烧杀奸淫，无恶不作！
我和他们拼杀过！
’”
我和原侵华日军老兵本多立太郎是朋友，他来谢罪时，就住在我家。
可是，本多立太郎的看法也并不完全对。
可以说“很片面。
”李均才就是例子。
1945年日本投降距今整整过去67年了。
日本语叫：
“战后67年。
”
1931年到1945年日本国对中国发动的侵略战争，日本人叫“15年日中战争。
”
“15年日中战争”有两大敌对阵营、三个战场、三种结局。
“两大敌对阵营”是：
侵华日军阵营，面对中华民族团结一致抗日的阵营。
“三个战场”是：
在中国国土上由中国政府军打的正面战场；和由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
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打的敌后战场；还有海外战场，是由中国政府军所指挥的，在缅甸作战的中国远征军。
“战后67年”的“三种结局”是：
一，由于日本国自大正年间就实施的“恩给制度”。
所以，侵华日军老兵，享受“恩给”国策所带来的实惠。
日本国民俗称：
“天皇恩给”，其实，与日本天皇本人无关。
日本天皇每一年在“终战日”祭奠“阵亡者”，和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加上日本国的“恩给制度”，使“为日本国的利益作过战”的老兵得到了“根本上的实惠”和“起码的人格尊严”。
使他们能“体面的生存”着。
无疑，这是一种日本国民满意的结局。
日本民族和中华民族的“尊老爱老”的方式不同；一个是具体的，一个是虚无的。
日本老兵每个月所领取的“恩给”有多少呢？
大体上是十几万日圆；相当于一个日本大学生刚刚工作所领到的工资。
“恩给”加上“定年”（退休工资），使日本老兵的生活应该好于一般的日本国民。
日本老兵所享受的“恩给制度”所带来的“具体实惠”，影响到日本的下一代：
从理论上和实际上，她所体现的都是：
“我爱日本国，日本国也爱我”的结局。
笔者在日本国生活、学习多年，笔者认为，这是日本式的“爱国主义教育。
”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是“世界通用性谚语”。
由于有“恩给”和日本国对老年人的免费医疗制度，所以，日本老兵能：
“有尊严地活着。
”
再直白地解释：
“即使儿女不孝，我也有钱买个小摩托去买菜。
”
以上这句话，就是一个侵华日军老鬼子告诉我的。
他的儿子从来不看他。
我曾经介绍一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女记者到东京，采访原侵华日军59师团的老兵盐谷保芳。
这些原59师团的老兵们都到东京丰岛区目白三丁目的盐谷保芳家集合。
这些日本老人都是西服革履、神采奕奕的给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位女记者鞠躬。
因为，侵华日军59师团一直在山东和八路军作战，他们认为现在的解放军，就是原来的八路军。
在侵华战争中，盐谷保芳本人身中5弹，都是三八式步枪子弹的贯穿伤。
是我和盐谷保芳一起光着屁股洗澡，我亲自数的。
他的“那个东西”旁边有一个枪弹贯穿伤，我还问过他：
“那么，你的儿子，真是你的儿子啦？
”
盐谷保芳笑着说：
“当然，他是我的儿子。
”
这些侵华日军老鬼子兵的西服革履、神采奕奕，给这位解放军女记者深刻的印象。
二，中国大陆的原八路军、新四军老兵在抗战胜利60年领到参战证章。
他们还有“离休”待遇：
“工资高”和“医药费全报销”的制度。
中国台湾省的抗战老兵们享受“终生俸”的国策。
“俸禄”一词在中国大陆不太使用。
中国古代皇朝政府按规定给予各级官吏的报酬。
主要形式有土地、实物、钱币等。
中国古代俸禄制度的发展可分为三个时期。
商周时期因官职同爵位相一致，并且世代相袭，俸禄实际上是封地内的经济收入。
即俸禄表现为土地形式，封地的大小是各级官吏的俸禄标准。
春秋末期至唐初主要以实物作为官吏的俸禄。
笔者采访过数位台湾省的抗战老兵。
上至中将军衔，下至普通老兵。
台湾省实施的“终生俸制度”，可以一次领取，也可每月领取。
一次性领完的人，还可以每月领取“生活费”。
北京生活着一位“原国军少校”，他1952年一次性全部领取完了一笔巨款。
数年前，他和一位大陆女性结婚，搬到北京居住。
现在，他每个月领取的生活费是5000元人民币，由台北方面每月邮寄。
三，是由中国大陆的国军抗战将士的命运写成的结局。
笔者从1997年开始，在国内采访亲历抗日战争的国军抗战老兵。
已经采访了数百人。
笔者慎重地写下“哪有国军不入狱”的结论。
从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将杜聿明，到本文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铅山办事处工作的李均才老人。
当然，随着抗日战争结束，原国军抗战官兵为保卫、维护腐败的国民党政府参过战，犯过罪。
在刚刚解放时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中，枪决不少人。
还活着的，少校以上军衔的是“历史反革命罪”入狱，少校以下军衔的一般按照“现行反革命罪”在当地，由革命群众监督劳动。
一直延续到1979年才摘掉“反革命、地富反坏右、阶级敌人、反动军官、妄想复辟资本主义……”等帽子。
歧视长达30年之久，并且，殃及自己子女的命运。
这些歧视包括：
结婚择偶的条件、劳动分配获取报酬的等级、入党入团的门槛、受教育的权利、提干参军的可能性、犯罪判决是否严判加刑……。
国军抗战将士只有少数人领到“抗战胜利证章”。
国军抗战将士几乎无人领到“为国参战抚恤金”。
国军抗战将士的一生都是用灰暗色调组成的，一言以蔽之：
“苦神”。
笔者在许多作品中呼吁：
“中国人还会面临战争的威胁，外国列强还在虎视眈眈！
”
“战争是由每一个具体的军人打的。
善待军人，就是完善军力、军备、军风。
”
“一个老兵的荣誉影响到三代人：
儿子、孙子、重孙子。
影响到一个村，影响到一个县。
影响到下一次战争中，中国军人们冲锋陷阵、殊死搏杀的勇气。
”
因此，“国家荣誉统一化”，应该写入国策。
1924年出生的抗战老兵李钧才就亲口对我说：
“我参加的是国军军统，虽然参加抗日战争，但是，并不光彩。
如果光彩的话，为什么逮捕我？
并且锒铛入狱12年呢？
我至今没有国家发的抗战胜利证章，没有一分钱的参战抚恤金，没有一分钱的退休金，没有医疗保障。
”
67年不光彩，这在一个人的人生当中是绝对漫长的；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人生。
淞沪抗战中被侵华日军鬼子兵抓获的我国国军抗战士兵
我个人感觉：
伟大的抗日战争是全民族参加的战争。
在武装到牙齿的侵华日军面前，有国军抗战将士，有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第新四军。
有游击队和地方武装；有国军军统、中统的抗战力量。
有拿起武器抗争的中国老百姓。
我们中国人的敌人，首先是入侵我国的外国列强。
其次，才是国人间的无情厮杀。
以往，无数中国人民为新旧皇帝、皇权作战；前赴后继、英勇牺牲、可歌可泣、无可厚非。
今天，无数中国人之间仍然延续着仇恨；博物馆里面没有他们，历史里没有他们，文学艺术他们还不是正面形象、影视剧里他们还是被消灭的对象、教科书里他们还是罄竹难书的敌人、他们还代表着罪恶……
这些被仇恨的对象已经垂垂老矣，再过几年，连这些具体的仇恨对象都没有了。
著名导演张艺谋的父亲是黄埔军校毕业的，抗战时期是国军抗战将士。
著名导演陈凯歌的父亲为抗日参加国民党，投身伟大的抗日战争。
潘石屹的爷爷是国军将领，曾经指挥军队和侵华日军血战。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我说过：
国军抗战将士的直系、旁系亲属牵扯到2000万人。
共产党抗战将士的直系、旁系亲属牵扯到1000万人。
中国人什么时候才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国外，我们的敌人是妄图侵占中国领土的列强；
国内，中国人民共同的敌人就是贪官污吏！
是腐败集团！
腐败分子！
腐败行为！
美国人民、日本人民、俄罗斯人民、法国人民、德国人民、意大利人民之间，早已经没有了你死我活的敌人；和无穷无尽的仇恨。
民主社会不需要人民跟随新旧皇帝互相厮杀；你死我活、前赴后继、英勇牺牲、鲜血染红了祖国的大地……。
民主社会的敌人，就是贪官污吏。
在严厉的社会监督和民主政治下，德国总理、日本首相、美国总统早都不敢徇私舞弊、营私枉法、吃喝嫖赌、携款外逃、开公务车回家私用呢。
我非常希望我的书再一次在日本国出版。
因为，旁观者清：
只有日本人看见中国人之间永无休止的内斗而弹冠相庆。
像“战后67年，依旧感到自己曾经参加国军军统抗战的老兵，感到自己的抗战历史不光彩”这样的人，绝非少数。
他们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首先，是“永远仇恨”的人群群体存在，“被仇恨”的人群群体才存在。
有人提示：
“南京遇难同胞被侵华日军残忍地杀害30万人。
”
有人提示：
“长春一战饿死30万同胞。
两个“30万”，值得深思。
长春围城是“辽沈战役”中最残酷的一幕，从1948年5月到10月底，林彪与郑洞国在长春内外僵持达五个多月，使长春米粮断绝，宛如一座死城……”
人，不可能超越时代、超越历史。
以往的战争必须存在；前赴后继、英勇牺牲、可歌可泣，必须写进历史。
但是，唐宋元明清以来的历史像车轮转动一样永无止境就不对了。
我们作家的任务，不是鼓励延续仇恨，而是揭示我们的敌人是谁？
如果无数中国人在为捍卫新旧皇帝、皇权中被残忍地、无情地互相杀害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捍卫这些贪官污吏的美好生活呢？
我们人民大众应该携起手来，捍卫我们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捍卫我们无数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
应该击退任何敢于侵吞我们中华民族利益的外国列强们。
这才是正道。
抗战老兵李均才在人生的最后岁月里，觉悟自己在抗战史中的光荣，这才是正道。
2012-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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