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芜之女聂绀弩与周颖.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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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芜之女聂绀弩与周颖
舒芜之女:
聂绀弩与周颖
舒芜之女:
聂绀弩与周颖
2015-02-1111:
23
来源:
文汇读书周报作者:
方竹2618次点击:
我要评论
周颖不仅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个有情有义光明磊落的人。
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提他们的离婚,仿佛至死老聂都处于想离婚的状态,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前天和朋友随便聊天,他忽提到聂绀弩的夫人周颖,我谈起周颖一些趣事,他感叹说:
真宝贵啊,很多人都看了章诒和那篇文章,将信将疑,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我算了一下,他才三十几岁,自然不知这些老事,虽然他不太相信章诒和的《斯人寂寞——聂绀弩晚年片段》那篇文章对周颖的描述,但很多人,尤其绝大多数从没见过聂绀弩与周颖、又喜爱文学的年轻人,是你文章怎么说,我就怎么信的。
聊完天,我又到网上搜了一下,果然有文章引用章诒和的文字,说没想到聂绀弩真不幸,更有读者说:
绀弩夫人周颖竟是一点人味都没有,简直不是人,绀弩真可怜,云云。
(引自姚锡佩文《为周颖辨正》)
我意识到那篇文章发生了怎样的作用,这实在是件可怕的事,在没有任何政治力量强制、迷惑、误导下,出于一种匪夷所思的原因,将完全没有实据的私下的猜测公之于世,使不堪的罪名和一位一直受人尊敬的长辈联系上,这种做法实在既不厚道也不公道。
那篇文章流传甚广,从这一角度似乎也应谈谈我对聂周的印象,虽然我和聂周交往不多,但我父亲和聂绀弩交往密切,从父亲那,我听到过许多聂周的趣闻。
我是舒芜的女儿,了解聂绀弩的人应该都知道,聂、舒既是同事又是好友。
党沛家在《高山流水有知音》一文中曾说,他看了聂绀弩给舒芜六十多封信,“深感绀翁晚年大有离不开舒芜之感,若是舒芜多日不至,必有信招之,行文也多切切。
绀翁对舒芜是很感激的,曾说:
‘忽遇多情吴季札,徐君未死剑先悬。
’(《答重禹二绝》)”(“重禹”即舒芜)
引这样一段话后,我来谈谈聂绀弩。
我在家里一直称呼聂为聂公公,本文有时也这样称呼。
当年,聂公公从山西监狱被释放回京,父亲常去看聂,我随父亲去过两次,每次聂公公都坐躺在床上,见我们来,露出他特有的笑。
印象最深的是,他虽病弱之躯,两只眼却炯炯如炬。
父亲坐在床旁椅子上和聂公公聊天,周婆婆就在满屋里忙来忙去。
我一会儿听听他们说话,一会儿看周婆婆忙什么,周婆婆是个大大咧咧、粗线条的人,去他们家的人都喜欢她,爱和她开玩笑。
我第二次去,和周婆婆有点熟了,看到屋里墙壁上贴了首聂公赠周婆的诗,屋门向里一开,就把诗挡在门后,我探头仔细瞧了瞧诗。
早听人传,聂公写诗给周婆,她也不以为意,我就有意和她开玩笑:
“周婆婆,门后是写给你的诗哎!
”
当时周婆婆忙完了,拿个电话本子坐下正准备打电话,听我一说,她一边带着笑意、似清楚似不清楚地说了句:
“啊,是吗?
”一边拨电话。
我看她那样子真滑稽,贴在她家的诗她能不知道么?
换了别人,肯定会说:
“是的”之类的,偏偏她回一个:
“啊?
是吗?
”你说好笑不好笑!
在作客的两个多小时里,我时时关注一下聂公公,他们的谈话我都忘了,但记住了聂公公的神态:
狡黠、机敏、洞悉一切又不失孩童似的天真,真是绝妙!
回家的路上,我们谈的都是聂公、周婆,有件事最可说明周婆的为人。
周婆是社会活动家,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帮这个解决问题、帮那个解决问题。
有一次,民革开会,身为民革中央委员、组织部副部长的周颖自然参加,会议中间休息,做报告的人从主席台下来,看见周颖老远就喊:
“哎,周大姐!
”
周婆居然握着人家的手说:
“哎呀,你也来啦!
”
弄得人家哭笑不得。
父亲笑说:
“可见周婆婆光忙着在底下和人说话了,对台上一眼都没瞧。
”(写到这我忽然想,就冲周婆婆这不拘小节的劲,也许当年她真不知道墙上贴了首给她的诗?
)
而聂公公呢,当年在北大荒劳改,出工路上不小心掉进枯井里,同行的人吓坏了,跑到井边向下张望,却见老聂翘脚躺在井底正抽烟。
换了任何人恐怕都不会以这样一种幽默的态度漠视一切,只有聂绀弩干得出来。
(这类事数不胜数)
想想,这样两个奇妙的人结合在一起,会生出多少奇闻异事?
这就要说到章诒和的《斯人寂寞——聂绀弩晚年片段》了。
文章的中心意思很明显:
聂绀弩晚年寂寞,责任都在周颖。
为配合这个主题,文中凡写到周颖,哪怕一种普通的生活状态,都要用微言大义的笔法,将一些奇怪的意思,顽强地渗透到字里行间,力求把周颖写成一个和聂绀弩的朋友们都格格不入的心怀鬼胎的人,文中这一点很突出,不过,却不是事实。
当然,《斯人寂寞》也说了些事实,目的是和聂公对周婆的猜疑配套,比如聂周曾闹离婚。
这件事还真应好好说说。
解放前有几年,聂绀弩极力要和周颖离婚,在重庆时交了女友,彼此商量怎么能在一起。
(见已公开出版的聂绀弩运动中的检讨。
)解放后聂公对此情依然念念不忘,有诗如下:
赠高抗
几年才见两三回,欲语还停但举杯。
君果何心偷泪去,我如不死寄诗来。
一冬白雪无消息,此夜梅花孰主裁?
怕听收音机里唱,梁山伯与祝英台。
高抗即聂公公当年的女友,父亲读到这首诗时十分感慨,说:
最后两句这个深情啊!
解放后,聂周的关系还是不好,聂在反右之前,给党组织的一篇检讨中说,他对文学出版社的毛女士发生了某种感情。
有两年,聂绀弩干脆住在单位不回家,父亲说:
那时,老聂简直迷上了毛菖菖。
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先有婚外情的、想离婚的总是老聂。
至于说周颖也有桃色绯闻,聂的老友们都说,周婆是负气而为:
你这样,我也这样。
没想到老聂不生气,提到那位男士,聂公公还笑着和人说:
“噢,我知道,他就是老周的小面首么。
”周婆没法,也没兴致弄这些花样了。
至于章诒和文章中提到的周颖年轻时在诗人家和人睡在一头的事,父亲笑说:
“当年大革命时期,年轻人活动晚了,男男女女经常在一间屋子里倒头就睡,聂公公说过这件事,不是只他们两个人,并且,也完全没有那种事。
”父亲还顺便说了一下大革命时期周颖的英姿:
“当年,周婆婆穿着军装,扎着武装带站在茶馆后面听戏,那个年代,茶馆完全是男人的世界,哪个年轻女性敢独自去?
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
”
就在聂公兴致勃勃地和别人交往、他们的婚姻关系风雨飘摇之际,反右运动来了,夫妻双双被打成右派。
随后,聂绀弩被发配北大荒劳改,因在厨房烧火不慎烧着房子,居然以“纵火犯”罪名被关进监狱!
在老聂生命最黑暗之时,周颖千里探夫,到虎林探监,经过力争,聂绀弩被减刑释放。
按说,当时周颖的生存状况比聂绀弩强,当时的社会又是那么严酷,丈夫有这么多罪名,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何况老聂一直想离婚,这回就势离了老聂也没话说呀。
但周颖不计前嫌,像当年抗战时期为救国奔走呼号一样,四处为丈夫上访申诉,在老聂最需要支持时,紧紧地和丈夫站在一起。
后来,聂公深情地写下这首诗:
周婆来探后回家
行李一肩强自挑,
日光如水亦如刀。
请看天上九头鸟,
化作田间三脚猫。
此后定难窗再铁,
何时重以鹊为桥。
携将冰雪回京去,
老了十年为探牢。
什么叫“鹊为桥”?
就是他们的婚姻重获新生了,他们要“鹊桥相会”了。
到了“文革”,聂绀弩又因言获罪,这回刑期更长,周颖再次千里探监,老聂又写下诗:
探春千里情难表,
万里迎春难表情。
本问归期归未得,
初闻喜讯喜还惊。
桃花潭水深千尺,
斜日晖光美一生。
五十年今超蜜月,
愿君越老越年轻。
对于灾难中肝胆相照的妻子,聂公也回报以真情。
事实上,从五七年后,他们不仅再没闹离婚,情反而随患难转深,聂公在《赠周婆》一诗中写道:
今世曹刘君与妾,
古之梁孟案齐眉。
在聂绀弩特有的调侃里,融进了多少深情!
到了1977年,聂周两人更是融为一体。
那年3月,聂公公给父亲一信:
管公:
二月廿八日信收到。
一件趣事:
周婆经常反对我作诗,认为天下最无意思的事是做诗,做了还写给人看就更无意思,一有机会就发表这种高论,和别人谈话时还故意高声朗诵,以示取瑟而歌之意。
及到作了赠诗给她看时,她却很高兴地看了,一点平日那种不屑一顾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指手画脚说这句好,那里好,总结:
“不错,有意思!
”还有哩!
“把它寄给谁看看吧。
”谁字竟包括着阁下。
事情没有完。
昨上午收到来信,她问:
“他说甚?
”我说:
“赠周诗好。
”“真的么,怎么说?
”“你看!
”她正在扫地,丢了扫把来准备看。
但是戴上眼镜之后,却没有真看,随即取下又去扫地作别的事,而且整个下午都没有看。
我想,她对诗固不甚爱,对谈诗的信就更无兴趣了。
这下午我写了两封信,有便便发出了。
晚上我已上床了,她忙了好一会,端着茶,拿着眼镜,来到书案前找你的信说:
“现在来欣赏欣赏老方的管见吧!
”“管见”二字确是她说的。
我说:
“看你不爱看,已经把它寄给陈迩冬去了!
”“我哪里是不爱看!
上午我想少停一下起沏杯茶慢慢看吧,但没等消停就做饭,随后有人来了,一直没有断……现在正好来看,而……他说什么?
……”我把管见用口头说了一遍。
她一面听,一面说:
“他怎么知道这么多,说得这么有条理!
”但最后却将了我一军:
“不是他真这样说而是那掺了水的!
”
现在明白这封信的意思了吧,请你把你的管见重述一遍(不必加多)以见我并未加水也未加油醋之类。
冬公诗遵嘱抄上。
前两信中当有给鲁白公一纸,不会是遗失了吧。
这次未附诗,因未做。
专候春绥!
弟弩白[一九七七年]三月二日
这是一封多么趣味横生的信,温馨的夫妻之情跃然纸上,感情不融洽怎能写出?
到了1983年,聂公公给父亲另一封信:
请兄春节前后光降一下,作一畅谈。
但不可于旧历除夕,因恐是日有起哄而来者,人多口杂,反不易谈清什么问题也。
绍良兄能不来亦佳,去年(前年?
)他空跑一趟,颇觉无趣,至今犹歉,但亦只好由兄通知他。
信末周婆婆附笔:
老聂的心意,是要您和绍良同志约着一起来,老聂和您们二人好说话。
除夕那天来的人多,他不好和您俩说话。
告诉绍良同志,我们有好酒等着他。
2月6日
从这封信,我们进一步看到了日常生活中两老的夫唱妇随。
写了这么多就是想说明,周颖不仅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个有情有义光明磊落的人。
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提他们的离婚,仿佛至死老聂都处于想离婚的状态,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最后,就要说到那致命的聂公对周婆的怀疑了。
上面两封信,一封写于1977年,一封写于1983年,从中分明看出聂周之间早无芥蒂,彼此充分琴瑟和谐。
那么,何以就在这两封信之间的某日,聂公突然对妻子有那样离谱的怀疑?
有了什么凭据?
没有。
有他人沾点边的暗示?
也没有。
那我们只能这样想,聂公的话我们没听见,不知具体,但即使一个字都不错,确是聂老所说,充其量也只是聂老的猜测,仅凭女儿遗言“两个孩子不要让母亲带”就联想到岳母与女婿有染,只能说明聂老悲愤痛苦得难以自拔了。
从聂老的一生看,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能想人所未想,发人所未发,写出流传千古的《散宜生诗》,在家庭问题上,他也想人所未想,发人所未发了。
问题是,他可以这样想,我们旁人却无权公开说,因为没证据。
我还敢保证,如果聂老和父亲或和他的其他老友说这个猜测,大家准会说:
“这个老聂,又胡想了!
周婆怎是这样的人!
”
大家不仅不信,更不会把这样武断的猜测写进文章,让一个已经失去爱女的母亲再承受莫须有的罪名,无辜地在世人面前名誉扫地,情何以堪?
姚锡佩在《为周颖辨正》一文中不仅详实地纠正了章诒和文中许多不实之处,并且说:
“好在最近王存诚教授告诉我,他处存有绀弩八十岁时写给另一名叫‘大戈’友人的半封信,内容与此相同,其中说:
‘至今与老伴相处甚洽。
我的过失都被饶恕了’。
”
那么,谁能说,聂公对周婆的这个骇人的猜测不又是一个错误?
在章诒和文章里,有这样一段话:
“半年后在成都,5月的一天,唐良友突发急性胰腺炎,大叫一声断了气,死在我的怀里。
死的那一刻,从眼角流出一颗硕大晶莹的眼泪,滴落到我的手臂。
在他的追悼仪式和我的平反大会举行后,我从四川返回了北京。
回京的第二天,周颖清早就来看我。
踏进门,就哭着对我说:
“小愚,你的命咋这样苦?
”
我很奇怪,周颖待她不薄啊?
何以她在文章快结束时谈到周颖单位分给周颖房子时还要来上一句:
“母亲叹道:
‘绀弩没住上这好房子。
’我说:
‘聂伯伯未必肯搬去住。
’母亲吃惊地望着我。
”
这话从何说起?
又在见缝插针地暗示什么?
回看聂绀弩与周颖的一生,可以说,如果没有整人的政治运动,可能他们真就分开了。
然而,灾难,将他们永远连在一起,聂绀弩的感动之情已经充分反映在他赠周婆的诗中了。
我想,我们文学的笔,应有尺度。
章诒和在同一篇文章里写了:
“从此,我不再向任何人议论或提及聂绀弩的家庭生活。
”(《斯人寂寞——聂绀弩晚年片段》)又把这样不应公开的猜测(凭上面两封信可看出还绝不是持续的猜测)写进去,更大范围、更公开地议论了聂绀弩的家庭生活,这既食言了,也失度了。
责任编辑:
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