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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形成意味着什么罗杰斯

《个人形成论》,作者:

罗杰斯

第六章个人形成意味着什么

这一章是我最初于1954年在奥伯林学院一次会议上所作的演讲。

我当时试图以较为严密的组织形式,整理我自己正在逐渐形成的关于治疗的观念。

在此处我稍微作了一些修正。

按照我的通常习惯,我总是努力使我的思考贴近治疗晤谈中实际经验的草根性基础,所以我利用了大量晤谈的原始记录,以此作为理论综合的来源。

在芝加哥大学咨询中心的临床工作中,我有机会与那些有着各种各样个人问题的人们相处。

在这些人里边,有大学生担心考试不及格;有家庭主妇被婚姻问题困扰;有成年男人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精神崩溃或错乱的边缘;有责任心很重的职业人士把大量时间用于性的幻想而在工作上毫无效率;有在班级中名列前茅的勤奋学生深信自己能力不足而绝望无助,从而完全陷入瘫痪状态;有家长因为孩子的行为而倍感苦恼;有时髦女孩感觉自己被黑色的抑郁情绪以强烈的魔力莫名其妙地打垮;有中年女性担心生命和爱情已经与自己擦身而过,觉得她的出色的研究生成绩只不过是一种可怜的补偿;有男子汉不知为什么确凿地相信某种强大的阴险势力正在密谋对他进行迫害……我可以一口气不停顿地列举出人们带给我们的千奇百怪的问题。

这些涉及到我们生活经验的方方面面。

然而仅列出这类目录是不够的。

作为一个咨询师,我知道,在第1次晤谈中叙述的问题在第2次或第3次晤谈中会变成另一个样子,而到了第10次晤谈,它会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问题。

不管怎样,我已然确信,尽管这些个人问题纵横交错,呈现出令人困惑的多重性和复杂性,对于所有的当事人来说实际上可能只是一个问题。

在我们为当事人努力创造的治疗关系中,当我密切追随许多当事人的体验时,在我看来,每个人提出的只有一个真正的问题。

在个人正在抱怨的问题情境之下--在学习问题、妻子或雇主造成的麻烦、在自己无法控制的古怪的行为、或自己的恐惧情感等等烦恼的背后,存在着一个核心的追问。

在我看来,实质上每个人都在问:

"我真的是谁?

我怎样才能接触到这个真正的自我,这个在我所有行为底下的自我?

我如何才能成为我自己?

"

个人形成的过程

深入面具的背后

在我看来,个人最想达到的目的,他在有意和无意地追求的目标,就是成为他的真实自我。

让我尝试解释一下我说这句话的意思。

当事人因为自己所特有的纠缠在一起的问题深感苦恼而来寻求帮助时,我发现最值得做的事是与他一起创造一种让他感到安全和自由的治疗关系。

理解他内心世界的感受方式;接受他的真实存在;我的目标是创造一种自由的氛围,使他能够朝着他所向往的任何一个方向去思考、感受、生存。

那么,当事人会怎样运用这种自由呢?

我的经验告诉我,他会运用这种自由使他变得越来越成为他真实的自我。

他开始摒弃面对生活时曾有的虚假态度、面具、角色。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他身上某种更基本的、更真实的东西。

首先,他会把自己以前所戴的人格面具丢在一边,因为他早已在某种程度上意识到了这些面具的存在。

在一次咨询晤谈中,一位年轻的女大学生描绘了她曾一直戴着的一个面具,叙说在这种委屈自己以讨好别人的外表下面,她感到自己是怎样地缺乏对于真实自我的确信。

我在思考价值标准的问题。

不知怎地我练就了一种本事,我猜--唔--一种习惯--就是尽力使人们感到自在一点,或者让事情进展的平稳一些。

总是要有人来做和事佬啊,比如说给各种事情加点润滑油什么的.在集会的时候,或者小小聚餐会,或其他什么类似的场合--我应该使事情令人满意地进行,而且让大家看起来玩得很高兴才好。

有时我看到管事的人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我就会悄悄打消自己的真实想法。

有时连我都因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感到惊讶。

换句话说,我从来不曾--我的意思是,我发现自己对事情没有固定而明确的看法。

我这样做的理由,可能是我因为一直是这样做的,习惯了。

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什么信念可以去坚持。

我从来没有实实在在地、真诚地做我自己,或许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我真实的自我是什么样子,我无非是一直在扮演一种角色。

在这段摘录中,你可以看到她正在审察她一直戴着的人格面具,她承认自己对面具不满,并且想知道如果面具下面有一个真实的自我,究竟应该怎样去找到这样一个自我。

在这种对自我的找寻中,当事人一般情况下都会利用治疗关系,来探索、审察他自己的经验的各个方面,开始承认并勇于面对他经常发现的深层矛盾。

他会逐渐意识到他的行为有多少是不真实的,甚至他的情感体验也有多少是不真实的,不是从他的有机体真实的反应中涌流出来,而仅仅是一种假面具,是他一直赖以逃避自己的一堵避风墙。

他会发现他的生活有多少是被他虚构的理想自我所指引,而不是由他的真实自我所指引。

通常他会发现自己只是根据别人对他的要求过生活,发现他似乎没有一个真实的自我,发现他思考、感受和做事的方式只是在努力地遵循别人给他规定的思考、感受和做事的标准。

在这一点上,我惊讶地发现,一个多世纪以前丹麦哲学家克尔凯廓尔,用敏锐的心理学洞察力,十分精确地刻画了个人存在的困境。

他指出,最常见的悲观绝望是那种不去选择做自己的绝望,或者不愿意成为自己的绝望;而最深形式的绝望则是选择"成为一个他人而不是自己。

"另一方面,选择"愿意成为个人真实的自我,实际上就是绝望的对立面,"这个选择是人生最重大的责任。

当我阅读他的一些着作时,我几乎觉得他一定是倾听了我们的当事人寻求和探索真实自我时--常常是一种痛苦的和令人烦恼的寻求--所作的陈述。

当事人会发现,在摘掉虚假的面具之后(他们以前并不知道其虚假性),这种自我探索会变得更加令人心神不安。

他们开始着手这项令人战战兢兢的任务,以探索他们内心汹涌狂暴的情感。

摘掉一个你曾经认为是你真实自我的一部分的假面具,这可能是一种令人深感困扰的痛苦体验;然而当个人能够无拘无束地思考、感受和存在时,他正是趋向于接近这样一个揭去假面具的目标。

下面的一段陈述将会证明这一点,这个当事人已结束了一系列的心理治疗晤谈。

当她讲述她是如何挣扎着到达她自我的核心时,她用了许多的隐喻。

现在我回顾这个过程,看到我那时正在一层一层地剥去自己的防御。

你没有什么变化,可我把这些防御面具搭建起来,戴上它们,然后又一个个丢弃它们。

我不知道在最深的地方究竟有什么,而且我也非常害怕去寻找,但是我不得不继续寻找。

首先我感到我内心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种巨大的虚空,没有核心,而我非常希望找到一个坚固的核心。

然后我开始感到我正在对着一面坚固的砖墙,它高的不能翻越,厚的不能穿透。

有一天这墙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不再那么坚固。

再后来,这堵墙似乎消失了,可是我发现在它的另一边有一个水坝,挡着凶猛的剧烈翻腾的洪水。

我感到仿佛我正在抵挡着这些洪水的力量,而且要是我开一个哪怕一点点的小口子,我整个人就要被涌出的洪水般的情感毁掉。

最终,我不能再忍受这种紧张,我放手了。

我所做的全部,实际上,就是屈服于完全的绝对的自我怜悯,然后是憎恨,然后是爱。

这种体验之后,我觉得仿佛跳过了一道悬崖,尽管是有点踉踉跄跄地落在了悬崖的边缘,但还是安全地跳了过去。

我不知道我正在寻找什么,或者说我要到哪里去,不过我感到我是在真真实实地活着,我在向前走。

我相信,这段话很好地代表了许多人的情感,如果这虚假的面具(砖墙、水坝)不能继续维持,那么,他会发现,积聚在个人世界里的强烈情感,会把一切都席卷而去。

然而这也证明了个人已经感到了寻找自我、成为自我的迫切性。

这也开始显示个人用以确定他内心真实的方式,这种真实是他在有机体层面上充分体验他的真实存在的情感,也就是说,当事人体验到了他的自我怜悯,憎恨和爱,然后他觉得自己有一种信心,感到他正在成为他真实自我的一部分。

体验情感

对于情感的体验,我想多说一点。

它确实是我们探究未知的自我要素的重要途径。

我试图描述的这种现象很难用意义明确的任何一种方式清楚地传达出来。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无数的理由让我们不能充分体验我们的态度,这些理由来自我们的过去和现在,这些理由存在于我们的社会情境中。

自由而充分地体验我们的态度似乎太危险,有着太多潜在的破坏性。

但是在治疗关系的安全而自由的氛围中,这些态度可以得到充分的体验,直到完全达到它们的边界。

要体验这种情感态度,我认为可以用一种"纯粹文化"的方式来实现:

这种方式能够使人体验当下的自我,于是个人可以成为自己的恐惧,成为自己的愤怒,成为自己的软弱,或者成为任何一种情感态度。

也许我可以再举一个当事人的例子来进一步澄清这一点,来表明和传达我的真正意思。

一个年轻的男性,一个进入了治疗关键时刻的研究生,此前一直因为他内心意识到的一种模糊不清的情感而苦苦思索。

他能够逐渐把它识别为某种令人害怕的情感,一种对于失败的恐惧,因为他很害怕自己不能获得博士学位。

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停顿。

然后是下面一段晤谈的原始记录:

当事人:

我好像是让它自动渗漏出来,但我也把它和你联系在一起,把它和我与你的关系联在一起。

首先我感到,我似乎是害怕它会走开;那是另一件事情--真的很难把握它--似乎有两种情感在互相矛盾着。

或者说,不知怎么的好像有两个"我"。

一个是惊慌失措的我,想要抓住一些东西不放;我觉得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我。

你知道,我需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我还感到有些害怕。

治疗师:

唔……此刻你能感觉到这种东西。

你一直有这种情感,而且现在正在这样感受我们两人的关系。

当事人:

请你让我有这种情感好吗?

你知道,我真的有点需要它。

没有它,我会感到孤独、害怕。

治疗师:

嗯哪,嗯哪,让我紧紧抓住它,要不我会非常害怕,让我紧紧抓住它吧。

(停顿)

当事人:

似乎一直是这样。

你能让我完成毕业论文,拿到博士学位,是吗?

然后……因为我需要那些东西,我的意思是……

治疗师:

在这两个地方,都有点儿恳求的意味,对吗?

让我拥有它吧!

因为我非常需要它。

没有它,我会非常害怕呀。

(停顿)

当事人:

我有一种感觉,不知怎么我不能再往前……像一个正在乞求的小男孩。

不知怎么,甚至--这个乞求的姿势是怎么一回事?

(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这真是可笑!

因为……

治疗师:

你把双手做成乞求的样子。

当事人:

呀,对啊。

请你无论如何为我……,就是……噢,这太糟糕了。

谁?

我?

乞求?

或许这段摘录将会传达一点我已谈过的东西,即让一种情感体验发展下去,一直到达其边界。

当事人此时正在体验到他自己的情感,他不再是别的,而仅仅是一个可怜的小男孩,他在恳请,在乞求,处于完全依靠别人的状态。

在当下时刻他只不过是他的恳求,从头到脚都是。

诚然,他说"谁?

我?

乞求?

"的时候,几乎是立即躲开了这种情感体验,但是这种体验却留下了难以消除的印记。

过了片刻,他又说:

"来自于我内心的这些新奇的东西真让人感到惊讶。

它每次都让我震惊,然后又是那种情感,害怕的情感,我忍受不了这么多,所以一直想要推开它,压住它。

"他开始意识到这种情感在自动涌现。

在那一刻,他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情感依赖状态,而这种体验方式让他感到震惊。

在这种赤裸裸的存在方式中,当事人体验到的不仅仅会是依赖感。

它还有可能是伤害,悲痛,妒忌,具有破坏性的愤怒,深沉的绝望,或者是信心和自豪,敏感的脆弱,或者即将结束的爱情。

它可能是人类能够拥有的任何一种情感。

我从这样一类经验中逐渐了解到,在这样一种治疗的时刻,当事人开始变化成为他的真实存在。

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当一个人以这种方式体验到发生在他身上来自有机体的所有情感时,当他以这种自觉而且开放的方式体验到这些情感时,那么他就是在用存在于他内心所有的丰富性来体验他自己。

这样他就成为他的真实存在。

在体验中发现自我

让我们继续深入探讨成为一个人的真实自我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让我再尝试用一个当事人写于两次晤谈之间的书面陈述,来提示一个可能的答案。

她叙述了曾经作为自己生活之凭借的各种面具是如何顷刻间崩溃坍塌的,这让她产生一种混乱感,但也让她得到一种解脱感。

她说:

你知道,现在看起来再也用不着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拼凑一幅完全主观任意的图案,这样做完全是一种浪费。

你认为不得不靠自己来维持这个图案,但是有那么多的碎片,真的很难把它们拼接起来。

有时你把它们放错了地方,放错的碎片越多,就得费更多的功夫把它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直到最后你累得疲惫不堪,宁可放手让它混乱不堪,也不愿再继续拼凑下去。

然后你会发现,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它们反而很自然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幅生动的图案用不着你费力就呈现出来了。

你的任务仅仅是去发现它,而且在那个过程中你会找到你自己和你的位置。

你甚至必须让你的体验告诉自己它自身有什么样的意义;当你试图告诉它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你就开始和自己打架了。

让我尝试一下我能否领会她这种诗意的表达,并把它翻译成我所理解的意思。

我想,她说的是成为她的真实自我,就意味着去寻找这幅图案,去发现存在于她不断流动变化的经验之中的潜在的秩序。

成为真实的自我,意味着去发现存在于自身的实际情感与行为反应中的统一和谐与融洽无间,而不是试图把个人的经验装进一个面具,使它成为一种不真实的形式或结构。

成为真实的自我,意味着在个人的经验中寻找真实的自我,而不是寻找某种强加于经验的外在的东西。

凭借这些当事人的叙述摘录,我在试图说明,在与治疗师充满亲切感和理解的促进性关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个体似乎在慢慢地、充满痛苦地探索他向世人呈现的面具背后的东西,在他一直用来欺骗自己的面具背后隐藏着的东西。

他深切地而且常常是生动地体验到在他自身之内隐藏着的各种各样的材料。

这样,他越来越真切地成为他的真实自我--不再是一种顺从他人的表相,不是对所有情感的充满怀疑的否认,也不是一种善于自我辩解的理性的面具,而是一个新鲜活泼、气息生动、富有感情、流动变化的过程,简而言之,他变成一个真实的个人。

成为什么样的个人?

我猜你们有些人会问:

"但是他到底变成了哪种人?

光说他摘去了面具是不够的。

在面具的下面他是什么样的人?

"

既然最明显的事实之一,是每个个体都趋向于成为一个独立的、与众不同、个性独特的人,那么自然不容易找到一个固定的答案。

不过我想指出我所看到的一些独具特征的倾向。

当然没有哪一个人会充分地体现这些特性,也没有哪一个人会完全达到我将要描述的状态。

但是根据我与许多当事人共享治疗关系的生活实践,我确实看到了一些普遍性的规则。

对经验开放

首先我要说,在这个过程中,个人对他的经验变得更加开放。

这么说对我而言有着许多含义。

这种对经验的开放与自我防御是相反的。

心理学研究已经表明,如果我们已知的感觉证据与我们的自我想象背道而驰,那么这种感觉证据就会受到抵制,从而扭曲我们的经验。

换句话说,我们不能看到我们的感官所报告的一切,我们看到的只是符合我们的自我想象的部分东西。

现在,在我所描述的那种安全的治疗关系中,这种心理防御或僵化性可能被一种对于经验的开放性所代替。

像我试着描述的那样,当个人在有机体的层面上更加开放地意识到存在于内心的自我情感和态度时,他也就更加清楚地理解外在于自己的现实,而不是用一种预定的分类框架来感知现实。

他看到,不是所有的树都是绿的,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严厉的父亲,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难以接近的,不是所有失败的经历都证明他自己是个笨蛋,等等。

他能够在一种新的情境中领会这个证据,领会它的真实存在,而不是歪曲它,使之符合他已有的认知模式。

正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这种日渐增长的对经验开放的能力,使得当事人在对待新的人、新的情境、新的问题时,能够持有更加现实的态度。

这意味着,他的信念不再是刻板僵化的,他开始能够容忍不确定性。

他能够接收更多内在的相互冲突的情境,而不是对这个情境闭目塞听,匆忙地下一个简单的结论。

我确信,对于此时此境存在于自己内部以及环境中的真实保持意识的开放性,可以作为描述从治疗中形成的这个新人的一个重要特征。

也许如果我用一个晤谈记录对之进行证明的话,那么我能够赋予这个概念以更生动的含义。

一个年轻的职业男性在第48次晤谈时,报告了他对身体上的知觉以及其他的感受变得更为开放的方式。

当事人:

在我看来好像并非每个人都有可能讲述你感受到的所有变化。

但是最近我的确感到我更尊重、更客观地看待我自己的身体。

我是说我不再对自己有太高的要求。

结果出现现在的情况:

我感觉到过去自己常常在晚饭后跟我的疲劳感搞对抗。

嗯,现在呢,我相当确切地感到了自己的疲劳--不是我故意让自己疲劳--我无非是身体情况差了一点而已。

可是过去我好象是在不断地在责备我的疲劳。

治疗师:

所以你现在能让自己成为疲劳本身,而不再感受到某种自责。

当事人:

是的,我不再说不应该疲劳一类的话。

我现在不去对抗这种疲劳,我还觉得自己必须放慢节奏,因此,疲劳不再显得那么可怕,这似乎是意味深长的。

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父亲会那样对待这些事情。

比如说,我生病了,我就会告诉他,本来他应该为此做些事情,但是他会这样说:

"噢,天哪,麻烦又来了。

"诸如此类的话。

治疗师:

似乎生病是一件让人烦恼的错事。

当事人:

是的。

我确信我父亲对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满意。

去年夏天我扭伤了背,很痛苦,我听见喀嚓一声,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感到痛,真正剧烈的痛。

我让医生看了看,他说不严重,只要我别太频繁地弯腰,会自己痊愈的。

这是几个月之前--近来我一直注意到--见鬼,真是痛得要命,现在仍然很痛--那不是我的错。

咨询师:

那不能证明你不好--

当事人:

不能--我似乎变得更容易疲劳,原因之一也许是因为这种持续不断的紧张吧。

因此,我已和一位医生约好,他会给我检查并拍X光片什么的。

我猜,你也许会说我变得更敏感了--或对这类事有了客观的敏感--而这是我的一个深刻变化,还有跟妻子和两个孩子的关系,嗯,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内心世界,你会简直难以相信--我的意思是--似乎没有比真实和真诚更美好的东西--真正感受到对自己孩子的爱并接受这种情感。

我不知道怎样表达这一点。

我们夫妻俩对朱蒂越来越尊重,而且我们看到了--因为我们在参与--女儿身上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这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咨询师:

在我看来,你是说你能更准确地聆听你自己的声音,如果你的身体说它累了,你听从它并相信它,而不是去批评它。

如果它说疼痛,你也能听到它的声音。

如果感到你在真正爱着你的妻子和孩子,你也能听到这种爱,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变化。

这里,这段重要的摘录比较短,但却有象征性的意义,从中可以看到许多我有关对经验开放的观点的含义。

以前当事人不能自如地感受痛苦或疾病,因为生病意味着个人不能被接受。

他也不能感受到他对孩子的呵护和爱,因为这种感受意味着个人的软弱,他必须维护他貌似坚强的自我面具。

但是现在他能够向他的机体经验真诚地开放--当他疲劳时他就可以感受疲劳,当他的身体疼痛时他就感受疼痛,他能自由地体验到他对女儿的爱;而在下一次晤谈时,他也能真切地感受和表达他对女儿的不满。

他能充分体验他的全部的机体经验,而不是把它们拒之于意识的大门之外。

信任自己的有机体

在治疗中形成的个人的第二个特征很难描述。

个人好像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有机体是值得信任的,而且它是一个很合适的工具,能让我们在每个即时情境中发现最令人满意的行为方式。

如果这看起来很奇怪,让我试着把它说更明白一些。

如果你认为个体面临着某种生存的选择,那它会有助于你理解我的描述:

"放假期间我是应该回家呢?

还是出去打工呢?

""我应该把这第三杯鸡尾酒喝了吗?

""我是否希望选择这个人作为我的爱人和终生伴侣?

"在这种情形下面,在治疗过程中形成的那个人应该是怎样的状态?

在相当的程度上,这个人能够向他所有的经验开放,他可以使用在当前情境中所能得到的各种信息,而他的行为就以此为基础来规划的。

他熟悉自己那些常常是复杂而矛盾的情感和冲动。

从相对严格的社会"规则"到朋友及家庭的渴望,他都能自如地意识到社会的需求。

他能够记住类似的情境,以及在那些情境中不同的行为所引发的各种后果。

在所有外在中,他对这个客观情境有相对准确的知觉,注意到情景的复杂性。

他能够较好地动员他全部的有机体、他的有意识的思想,来参与考虑、斟酌和权衡每个刺激、需要和要求,以及与之相应的权重和强度。

由于有了这种综合的斟酌和权衡,他能够发现在当下情境中那些似乎最接近于满足他所有需要的行为过程,不仅能满足即时的需求,也能满足长远的需求。

在这样斟酌和权衡一个特定的生活抉择的所有因素时,人的有机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绝对可靠的。

它可能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但因为他倾向于向他的经验开放,所以对令人不满的结果会有一个比较强烈的和更为直接的意识,错误的选择会及时得到纠正。

这有助于我们认识到,在我们大多数人中,有碍于这种斟酌和权衡的问题在于,我们把不属于我们经验的一部分吸纳进来,而排斥了属于我们经验的那些因素。

这样一来,个人可能会固执地认为"喝酒嘛,我能应付!

"但是如果他能开放地面对过去的经验,实际情形就证明他的这种自信很少是正确的。

一位年轻女性可能只看见她未来配偶的优秀品质,而对经验的开放体验则会向她显示,他的身上还有许多缺点。

我们似乎可以一般地说,如果当事人对他的经验保持开放,他就会开始感到他的有机体是更加值得信任的。

他对自己所拥有的情感反应不再那么害怕。

他逐渐地越来越信任乃至越来越喜爱存在于他身上的有机体层面的这种复杂性、丰富性、各种各样的情感和趋向。

意识,不再是对于危险而且不可知的、很少被容许在日光下曝露的无意识冲动的看守官,而成为一个由无数冲动、情感和想法组成的自由社会中一名轻松自在的居民。

如果这些冲动、情感和想法不再被充满恐惧地防备着,它们就能够非常令人满

意地实行自我管理。

内在的评价源

在个人形成的过程中,另一个明显的趋向涉及到决策选择的发源,或者说评价性判断的源头。

我们可以称之为评价源(locusof

evaluation)。

个人越来越感到这种评价源存在于他的内部。

他越来越不再关注别人是否赞成;他不再依赖别人的标准生活;不再依赖别人为他做出决定和选择。

他承认,做出选择取决于他自己;唯一要紧的问题是,"我的生活方式是否真正令我满意?

这种生活能否表达真正的自我?

"我认为,对富有创造力的个人来说,这个问题意义最为重要。

也许举一个例子会有助于你更好地理解我。

我想要择取一段与一个年轻女性的晤谈记录,她是一个前来寻求咨询帮助的研究生。

最初她因为很多问题而烦恼,而且曾经打算自杀。

晤谈期间的感受之一是她发现自己非常渴望有所依赖,就是说希望让某一个人来替她安排她的生活道路。

她强烈谴责那些在学习上没有给予她足够指导的人。

她谈起她一个又一个的教授,尖刻地抱怨说,他们没有一个人教给她具有深刻意义的知识。

慢慢地她开始意识到,部分的问题是她没有主动参与这些课程的学习。

在经验中接受存在于一个人内部的评价源,这意味着什么呢?

我想你会发现这段摘录可以给你一些启示。

在后来的一次晤谈中,这位年轻女性开始意识到她也许要对自己教育上的缺陷负至少是一部分责任,下面是这次晤谈的一段摘录。

当事人:

我想知道我做事是否一直都在绕圈子,肤浅地停留在事情的表面,不去抓住它并认真地对待它。

治疗师:

也许你一直是东抓一把,西抓一把,而不是真正深入地钻研。

当事人:

那就是为什么我说--(慢慢地,沉思地)真该轮到我自己了,我的意思是,很显然我再也不能依靠别人施舍给我真正的教育,我确实需要自己教育自己。

治疗师:

现在真正的问题出现了--只有一个人可以教育你--现实是也许没有任何人可以教育你。

当事人:

唔--(很长时间的停顿--她坐在那里长时间沉思)所有的惊恐症状我都有。

(温和地笑)

治疗师:

惊恐?

你是说,这是一件令人慌恐不安的事。

当事人:

嗯呐--(长时间的停顿--显然在她内心有情感冲突)

治疗师:

你可以把那句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吗?

它真的让你感到害怕吗?

当事人:

(笑)--我--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明白。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真地逃脱出来了,(停顿)似乎我就--我不知道--处在一个易受攻击的位置,但是,我,我提起这件事,不知怎么地,不是我要说,而是它自己冒了出来,似乎--它是自己流露出来的。

治疗师:

这几乎不是你的一部分。

当事人:

我觉得很奇怪。

治疗师:

你似乎是在说,"看在上帝的份上,那是我说的吗!

"(两人都笑了)

当事人:

真的。

我想我以前不曾有过那样的情感。

我已经--唔--这真地像是,我是说,真正是我的一部分。

(停顿)唔,我不知道。

(表情困惑)我感到自己的一种力量,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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