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标记但是的功能分析.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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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标记但是的功能分析

话语标记“但是”的功能分析

　　摘要：

随着语言的不断使用和发展，转折连词“但是”的功能也得到了扩展，并以话语标记的形式活跃于口语中。

“但是”具有特殊的语篇、人际功能，包括话题转换、找回话题、话轮转接、话轮延续等，这些功能的不同与其出现的位置呈现某种相关性。

　　关键词：

话语标记“但是”语篇功能相关性传统的汉语研究，多是从语法的角度，以句子为研究单位对汉语书面语进行分析。

所以，“但是”是作为转折连词得到深入的研究和认识的，如“但是，连词，表示转折，引出同上文相对立的意思，或限制、补充上文的意思，连接小句或句子，也连接词、短语、段落，要表达的重点在‘但是’之后，‘但是’后面常有‘却、也、还、仍然’等”（吕叔湘，1980）。

随着语篇语言学、语用学的发展，自然口语越来越受到重视，同时也超越句子层面进入话语、语篇层面。

在此趋势下，言语交际中的话语标记“但是”越来越受到关注。

我们知道，到目前为止，对话语标记并未达成共识，出现了多种称谓，如“连接成分、联系语、语用标记、插入语”等。

我们采用话语标记来称说，对话语标记的定义和与其他的术语之间的关系也不作过多阐述，一是本来学界目前对此就没达成共识，二是与本文的研究目的无关。

本文旨在描写和解释话语标记“但是”（下文用“但是2”表示，作转折连词用的为“但是1”）的语篇（话语）功能。

语料来自笔者转写的电视谈话节目①。

　　一、话语标记“但是”特征概说

　　话语标记（discoursemarkers）是言语交际中常见的客观存在的语言现象，是指那些在话语中起语篇/语用及人际作用的词语或结构。

话语标记是当今语篇学和语用学研究中的一个比较重要的课题，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据说第一个研究话语标记的是Quirk，国外学者Schiffrin、Fraser、Blackmore等从语法、语用、认知等多视角对话语标记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这些成果也影响并启发了国内学者对此语言现象的研究。

汉语界最早对话语标记研究的是廖秋忠。

廖秋忠称“话语标记”为“连接成分”，其后有很多学者也进行了研究，如徐赳赳、方梅、李宗江、刘艳丽等。

有不少学者对国内外话语标记的研究作了综述和评介，这里不一一赘述。

到目前为止，虽然学界对话语标记还未达成共识，但对话语标记的特征却形成了相对统一的认识，认为话语标记的基本特征有：

1.功能上的连接性；2.语义上具有非真值条件性，即话语标记的有无不影响语句命题的真值条件；3.句法上具有非强制性，即话语标记的有无不影响语句的句法合法性；4.语法分布具有独立性，经常出现在句首，不与相邻成分构成任何语法单位；5.语音上具有可识别性，即可以通过停顿、调值高低等来识别。

（胡明德，2011）

　　“但是”作为一个比较典型的话语标记，无疑也具备话语标记相应的基本特征。

即“但是2”不表达逻辑（转折）的真值语义关系，而是作为组织言谈的话语手段出现于自然口语中；在句法上具有灵活性、非组合性、可选择性（可出现也可不出现），多数情况下出现于话轮的开始，也可以出现于话轮中间，但不出现于话轮末尾；其与周围的语段之间不具有紧密的关系，可以停顿。

如：

（1）嘉宾：

本来就，从来就没有说过爱。

　　嘉宾老师：

是啊，那你就直接说不爱嘛！

　　嘉宾：

但是，比方你假设你今天出去认识一个异性，可能你对她有好感，那不叫爱，但是你也愿意去和她相处，是吧？

　　嘉宾老师：

八年嘞，那张照片也照了几个月了吧，你都没好好想想这事啊，说清楚对你对她都有好处，对师生关系是一种尊重，对男女关系也是一种尊重。

　　上例的第一个“但是”出现于话轮的开始，其后有停顿，可以出现也可以不出现，不出现对交谈也不会造成实质性影响，况且这种“但是”并没有表达转折的逻辑语义关系，只是一个典型的话语标记。

我们要说明的是，并不是说“但是”在谈话中就是多余的，事实上，虽然不表达概念意义，但其作为一种组织言谈的手段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使双方的交谈顺畅，使说出的话更容易被听话者理解，从而使说话者的意图得到更好的传达，实现了成功的交际。

上面的第一个“但是”虽然不具有转折的功能，但其出现是有理据的，“但是”之后的语段“比方你假设你今天出去认识一个异性，可能你对她有好感，那不叫爱，但是你也愿意去和她相处，是吧”就是说话者用来传达自己意图的，因为当时他被指责对他的女学生太好，而又不敢承认自己爱她，而他坚持自己不是爱，而是出于老师对学生的感情才那样的，别人怀疑他是爱她（他学生）的，因为他对她很好，而且愿意与她保持联系和相处，而他却要表达自己对她应该没有爱（因为他也不是很肯定，但他就是没有说爱），说出这段话的意图就是强调自己应该没有爱，并且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并使别人意识到他真的不爱，所以最后他没有选择牵手也得到大家的理解。

“但是2”的出现有这样的效果，缘于其功能。

　　二、话语标记“但是”的功能

　　方梅指出，语义弱化的连词主要有两方面的功能：

话题组织功能和言语行为功能。

话题组织功能包括前景化和话题切换，言语行为功能包括话轮转接和话轮延续；用话语标记把一个话题前景化是指把一个不在当前状态的话题激活，放在当前状态的话题的处理过程，分两种情况：

1.设立话题；2.找回话题。

具体说到每个连词服务于哪一种话语功能，与它作为表达真值语义的连词的基本意义和功能有密切的关系，本义表转折关系的连词可以用作话题切换和话轮转接，但不可用于前景化（设立话题和找回话题），也不用于话轮延续（方梅，2000）。

姚双云、张磊深入地论述了话语标记“但是”的宏篇连贯功能，从篇章连贯的角度对话语标记“但是”进行了阐述，其他研究话语标记的也零星提到了话语标记“但是”，但没有对“但是2”的功能进行系统的探讨。

我们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进行这项工作，主要是受到方梅研究的启发，她的很多看法我们也认可，但关于“但是2”的功能我们有某些不同的看法。

我们认为话语标记“但是”的功能主要包括话题转换、找回话题、话轮转接和话轮延续。

（一）话题转换

　　在发生于特定时间、特定场景的自然交谈中，人们总是倾向于针对某个共同的话题展开交谈，即交谈总是围绕某个话题展开，但是由于日常交谈具有随意性，特别是熟人之间的交谈。

语言是思维的工具和反应，所以人们的交谈总是伴随着自己的意识，而意识是不断流动的，总是从一个意识跳入另一个意识，反映到语流中，就是人们的交谈也倾向于从一个话题跳入另一个话题。

本文的语料全部转写于电视访谈节目，这样的节目，由于时间关系，主持人总是想为观众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也就倾向于不断地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

事实上，我们认为不断转化话题是自然语言的基本特征，只是有的话题转换是隐性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而有的却有明显的标记，这样也利于交流的顺利进行。

“但是2”就是一种明示话题转换的标记。

如：

（2）主持人：

很开心今天约请到50集长篇电视连续剧《青盲》剧组主创人员做客《今夜有戏》。

我发现一个问题哈，这个，有人在那边下边喊，提醒我，他说的有道理哈，人家几位不太清楚，但是我得跟大伙说一声，借着《青盲》，今天我们一起来乐吧（观众），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他们拿人钱了，现在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了啊，刚才来的时候心情不好，不是，那几位特别一本正经的，那个咱们都是同行，讲什么素质，不要紧的，就是台下什么样，你们就什么样就挺好的啊。

50集电视连续剧《青盲》，讲的是这个，好像是越狱的故事，是吧？

　　嘉宾甲：

对。

　　例

（2）中，主持人正在跟嘉宾和观众表达很高兴且有幸请到《青盲》剧组主创人员来到《今夜有戏》，但是看到下边的观众有人在喊，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个程序没有完成，于是转换话题，从谈开心转到喊口号这个话题。

这里的“但是”还表示了一种言语行为，在主持人的引导下，现场观众喊出了节目的口号。

（二）找回话题

　　言谈中经常出现这样的现象，人们在围绕一个话题讨论的过程中，一步一步偏离原本讨论的对象，这时候，说话人就会借助一些手段，把谈话重新引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方梅，2000）。

方梅把这种找回话题的现象称之为“前景化”，并认为由转折连词弱化而来的话语标记没有这种功能。

经语料分析，我们认为她的看法是值得商榷的，事实上，交谈中就存在用于找回话题的“但是”。

如：

　　（3）嘉宾甲：

我选刘向京。

　　主持人1：

你选刘向京？

　　嘉宾甲：

对。

　　主持人1：

为什么？

　　嘉宾甲：

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所有吃的面哪，或者什么那个肉啊，我都没有赶上。

　　主持人2：

我想对你没赶上了，但是为什么选刘向京呢？

　　嘉宾甲：

因为他帮我打虫子。

　　主持人1：

肚子里有虫子？

　　嘉宾甲：

不是。

　　例（3）中的“但是”就是用于表示找回话题的功能。

他们一直在谈论应该选谁为获得“最关心女演员奖”的得主，有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嘉宾突然说她要选刘向京，主持人问她为什么，她没有直接作出解释，而是说自己没有吃到他们前面谈论到的面啊肉啊，偏离了正在谈论的话题。

另一个主持人觉得这样的解释不符合自己的期待，所以顺着嘉宾的话说知道她没有赶上，用“但是”表示出继续刚才话题的意图，要求女嘉宾做出解释。

女嘉宾遵守合作原则，不再偏离话题，给出了解释，于是大家也就知道了她选择的理由，没有再让她解释。

例句中的“但是”用于在听话人（角色是动态的）偏离话题时，说话人用来把当前话题引回原来的话题，符合方梅关于找回话题的论述。

　　（三）话轮转接

　　“话轮”是对话中的基本组成单位，是对话参与者依次交替谈话时说话人的一次言谈行为。

理想的对话，应该是从一个话轮自然地转到另一个话轮，话轮转接本是件很平常的事，无需任何特殊的明示成分，但由于日常的交谈常出现打断、重叠、插话等现象，所以话轮转接时也常出现明示成分，话语标记“但是”就可以明示话轮转接。

一是可能因为日常的交谈随意性大，所以更可能出现一些看似没有意义的成分，二是可能跟听话者没有做好准备有关，听话者抢占或自然地接过话轮，但却没有想好说什么，于是用些话语标记，既使谈话不至于进行不下去，又使说话者有时间来组织自己的话语，所以话语标记“但是”后常会出现停顿，这种功能的“但是”位于话轮的开始。

如：

　　（4）主持人：

你考虑过跟他一起回去吗？

　　嘉宾甲：

我就觉得银川的舞台不够我发展，我才来到天津，他说现在让我回银川，我很犹豫。

　　嘉宾乙：

但是这边的生活很累，回到银川安安稳稳，我觉得这很好。

　　嘉宾甲：

回到银川再没有人逼你工作了，你就可以吃爸妈的，是吧，你是这么想的吗？

　　嘉宾乙：

只要找到一份适合我的工作，我也能行，我也觉得我能做出来。

　　主持人提出一个问题，问女嘉宾考虑过跟男嘉宾一起回去没有，女嘉宾做出了回应。

等她说完后，按理来说，应是主持人说话了，但男嘉宾接过话轮。

这里的“但是”去掉后并不影响命题意义，用“但是”明示接过话轮，表达了自己想回银川的原因，也使得话轮接着在自己与女嘉宾（女朋友）之间展开。

　　（四）话题延续

　　方梅认为作为转折连词弱化而来的话语标记，因其受制于其基本的转折逻辑义，不可以用来表示话轮延续。

但是我们发现这种看法和自然谈话中的实际情况有出入，至少与“但是2”出现的场合不符。

我们认为，“但是2”可以出现于同一话轮中，作为说话者继续占有话轮或组织话语的标记，当听话者听到说话者出现这种“但是”，也会遵守合作原则，让说话者把话说完，这样就有助于说话者意图的实现。

如：

　　（5）嘉宾的朋友：

我是那个女嘉宾的好朋友，在我感觉吧，小王跟娜娜之间他俩就这四年吧，经历的也挺多，但是，小王这人，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他有点太自私了，你不应该剥夺娜娜她追求自己梦想的权利呀，你应该去支持她，你反而不支持她，还扯她后腿。

娜娜，你跟她也相处四年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呀，都确定是你媳妇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我都没闹明白呢。

再有，你说，就是娜娜，她自己本身她一个女孩子，她干这个行业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一有时间就会上你家去看你，她就去帮你妈去做饭，就是，所有的家务都是娜娜自己一个人做的，都一点不让他妈妈伸手，但是你应该退让一步，就起码体谅一点娜娜，你让她完成她自己的梦想。

　　（6）嘉宾甲：

完了，终于见着了。

　　嘉宾乙：

他们都说我，我也承认，是吧，我是第一个去，去看的FF一个多月组里来新人了，我第一个我去看了，但我就是看了，FF但是这个要说关爱女演员的，我肯定是算不上的，我只是说，去先睹为快，把这个喜讯传给大家伙，之后的关爱呢，我觉得于老师还是比较关爱的。

　　支持人：

你认为于老师拿着两罐爆米花好看吗？

　　嘉宾乙：

好看，这个爆米花，这个奖杯我觉得啊，人生当中能够获得这样一个奖项是很荣耀的，但是就是，我觉得啊，于老师就是，因为我们之前一个半月呀没有女演员。

　　上例（5）中出现的第一个“但是”，出现于话轮中间，而且前后有停顿，分析句义，也发现不存在明显的转折逻辑语义关系，而是作为话语标记，起着表示说话者继续延续话轮的作用。

例（6）中的后一个“但是”也起着同样的作用。

　　从上面的分析可知，话语标记“但是”其实具备方梅说的那四种标记功能，即起着话语组织和言语行为功能，而不是只具备两种。

要说明的是，“但是2”表示的各种功能之间并不是截然分开、界限分明的，相反，“但是2”可能在话语中同时起着几种功能，可能明示话题转换和话轮延续，如例（5）。

除了可以解释为话轮延续，也可以说是话轮转换，说话者先就男女主人公关系表达自己的看法，这是一个话题，用“但是”，其后的语段就转向了对男主人公不支持她朋友完成梦想进行谴责。

从我们收集的语料来看，各种功能与其分布之间呈现某种相关性。

一般而言，出现于话轮开始的“但是2”用于话轮转接，而明示话轮延续的“但是2”出现于话轮中间，而且其前后可以停顿。

话题转换的“但是2”一般也出现于话轮中间，当然也可以出现于话轮开始。

因为话题转换的引发者既可以是说话者，也可以是听话者。

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并且容易与作为话轮转接的相混，要仔细分析。

用于找回话题的“但是2”一般出现于话轮的开始，由于偏离了话题，所以一般由话题发起者意识到，为了继续原来话题的讨论，那么就可能用“但是”来拉回原来的话题，也可以出现于话轮中间，如例（3）。

各种功能的判定需要结合整个语篇语境（谈话）才能断定。

　　三、结语

　　话语标记是语篇学、语用学研究中的一个比较热门的课题，我们在阅读相关文献时发现，由于学界现在对话语标记没有达成共识，以致现在话语标记研究有扩大化的倾向。

也就是说，很多本来是非话语标记的语言现象也生硬地解释成话语标记。

例如：

有的学者把“王彪是个商人，但是他很诚实”中的“但是”也说成是话语标记（冯光武），这里的“但是”我们认为只是表达了一种转折的逻辑语义。

把话语标记扩大化是不可取的，扩大这种语言现象只能让话语标记的研究失去应有的意义。

当然，本文也存在不足之处，只研究了话语标记“但是”的标记功能，却没有从历时的角度说明话语标记“但是”产生的具体时期和缘由。

方梅（2000）认为话语标记“但是”是由语义弱化而来，而李心释和姜永琢（2008）却认为不是语义弱化，而是功能转移。

他们的看法其实是一样的，都谈及主观性与言语交际的人际功能，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加以解释而已，我们更愿意认为话语标记“但是”是“但是”原有功能的扩展，具体情况有待更进一步的研究。

　　注释：

　　①我们转写了《爱情保卫战》《今夜有戏》《超级访问》、

　　《锵锵三人行》《说出你的故事》等七小时共计约七万多字的自然谈话。

为了便于利用，我们进行适当的转写，比如鼓掌、拖音、停顿、打断等没有显示出来，这对我们的研究不造成负面影响，但内容是真实的，我们没有做改动。

文中的FF表示有人发笑，这可能使说话者暂时停止说话，有可能笑声和话语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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