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上语文教材解读普罗米修斯盗火苏教版.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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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级上语文教材解读普罗米修斯盗火苏教版
普罗米修斯盗火
希腊神话《普罗米修斯盗火》是苏教版国标本四年级上册“神奇的故事”单元的一篇课文,和它并列的前有中国神话《开天辟地》,后有印度禅理《一路花香》。
如果说中印文化属于近亲联姻的话,那么中国与希腊恰恰是东西文化源头的两极。
这样编排,我们就有必要站在中西文化融合的立场,回望神话的原乡,追究东西文学与思维的本质差异,搞清楚希腊神话究竟给西方人的心灵与生活烙上了哪些印迹。
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我们把握课文赖以生存的内在气质,打通希腊精神与学生的当下生活,最终在西方文化的心灵底层,“长”出为我所用的语文素养——语言的力量与精神的价值。
我们知道,课文浓缩了《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和《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主要情节。
当然,必定一起“浓缩”的,还有埃塞库罗斯的神义论和雪莱们的浪漫演绎,乃至生长在希腊神话土壤里的西方精神:
雅典的诸神和神殿、文艺复兴的人性张扬、启蒙运动的理性与科学……从这个意义说,读懂了希腊神话,就可以破译何以“没有希腊文化和罗马帝国所奠定的基础,也就没有现代的欧洲(恩格斯)”;读懂了《普罗米修斯盗火》,也就找到了打开西方文明之门的金钥匙。
一、神话: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什么是神话?
希腊的写法是mythos,意思是讲述,讲奇幻的故事,与理性(logos)相对的故事、英雄的故事。
希腊三面环海,没有大河流域的沃野千里,也没有绝对统一的整体大陆,生活在爱琴海岛屿切割下的希腊先民,人性张扬是他们的精神气质,冒险竞争是他们的生存意志,扩张征伐是他们的日常生活。
和东方阐让制恰恰相反:
普罗米修斯(地母盖亚之孙)的叔叔(克罗诺斯)杀死了他的爷爷(混沌)做了天神,堂兄宙斯又在普罗米修斯的支持下打败了父亲(克罗诺斯)取而代之。
而作为掌管新秩序法律(正义)的宙斯,在希腊神话里不仅仅是自然力形象化(天空、雷电、霹雳)的无敌力量,更英俊、魁梧得比全希腊男人更像男人(形体相同);他还有人的七情六欲(性情相同),优点不说,滋事生非、拈花惹草、爱捉弄人等本领一样都不拉。
他所象征的和谐(对肉体与自然美合为一体的崇拜、人间与天国的浑然)、公平(追求平等、自由的竞争)、力量(改变个体生命)等人性美的气质,就像童年的梦幻,儿时的歌谣,成为西方人精神的故园,以截然迥异于我们道德高标的姿态出现。
普罗米修斯也是这样。
他很像东方的女娲,一个一个地捏出人的形体,再赋予善恶,赐给智慧、教会本领、施以保护……“人类的一切技艺都得自Prometheus”。
可是,他不是女娲,累了也没有引绳蘸泥甩出个群体特性和森严等级来(黄土人、引绳人)。
他更像我们“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的鲧,可是西方盗跖成了人类的英雄,东方鲧却沦为千古罪人。
由此,我们也充分感受到东西方神话的不同气质。
反映在《普罗米修斯盗火》上,与其说颂扬“为人类牺牲一切”的东方式道德楷模,宁勿说讲述人类的童年时代,如何以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生活的热爱战胜死亡与虚无的危机;或者干脆就在讲述一个孩童,他成长的过程中自身灵魂与肉体,理想与现实,精神与物质乃至马斯洛需要间的冲突与矛盾——一个人的战争。
很可惜,成年的西方现代人从普罗米修斯手中传承了天火,走向了物质文明,却抛弃了神话的心灵滋养。
报应来了。
虚无主义危机带来了一系列生存的困境——理性教育从来都不能把人类精神从野蛮中救赎。
于是神话作为反叛现代性的文学和文化资源,在后现代语境的重述中填补了现代精神的荒原,为我们恢复往昔神话式的智慧与灵魂的安宁提供了力量。
甚至,神话思维所蕴涵的生态和谐理念也成为人们节制对自然无限劫取、避免生态灾难的一剂良药。
事实上,普罗米修斯”作为一个文化原型所代表的某些本质性的东西,被一代代地接受、解释、挖掘、翻新,包括我们今天的教材解读。
也许,表面上我们听从了普罗米修斯的召唤,事实上只不过听从了读解者自身的召唤;也许,我们根本就不需要迂回曲折,混沌中普罗米修斯的整体意义才是它最高的价值!
为了避免对文本的无效解读或过度阐释,且让我们透过神秘的故事、形象,尽量“想象出未经作者处理的原生的状态、原生的语义,然后将之与艺术形象加以对比”1,在差异与矛盾中探寻希腊神话的迷人特质。
二、形象:
在矛盾中还原
“灵魂如果缺乏丰富的形象,它就会饥渴而死”——千叶
——英雄还是盗跖
矛盾在题目中。
“盗”和下文的“偷”是课文中意思差不多的两个生字。
从原生语义来说,“盗”在古代一直写作“盜”,简化汉字的人犯了糊涂,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甲骨文里,“盜”是会意字,从“氵欠”(本义口水;“欠”是嘴巴里呼出来的气)从“舟”,意思是口水流得太多,泛滥成了灾,要用小舟来载(一样结构的还有“羡”,看到人家的羊就垂涎三尺)。
按照我们道德至上的标准,哪里有什么英雄,简直就是垂涎于火的小偷!
接着往下看:
“没有火烧烤食物,只好吃生的东西,没有火来照明,就只好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这是文本对缺火而“生活困苦”的文字表述,也是普罗米修斯盗火的归因:
一个“是个勇敢而极富同情心的神”,当然会为了人类不再“生活在寒冷和黑暗中”,“决心盗取天火”。
可是,按照样的逻辑归因,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劫富济贫某侠贪”不也成了“Prometheus式英雄”,我们政府岂不成了不折不扣的宙斯?
显然,字面上“勇敢而极富同情”的“心”无法支撑英雄普罗米修斯和暴君宙斯尖锐对立的理由。
矛盾加深了。
怎么办?
——还原火的意象
这里的火,是自然之火、生命之火。
我们先还原两个关键短语和一个省略号:
“吃生的东西”就意味着茹毛饮血、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生病中毒、瘟疫蔓延……“无边的黑暗”就等于猛兽的威胁、严冬的折磨、死亡的恐惧、未知的危险、无尽的煎熬……人类的平均寿命才二十岁,是今天大学生的年龄。
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呢?
六百万年(人工取火只有十万年)!
这不是一般的“困苦”,这是伤病生死的困,是“生理”(温饱)与“安全”诉求得不到满足的苦。
按照马斯诺的需要层次,这是人最底层、最基本(一、二层)的需求——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燧人氏钻木取火……莫不传递着共同的心结。
张力于是产生:
是坐以待毙,战战兢兢地过,等待着恐龙一样地消亡;还是主动出击,忍受惩罚(寻火的艰难险阻)地偷,从此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样直抵心灵地还原,普罗米修斯们“勇敢而极富同情”的“决心”才有了立足的土壤:
英雄,在强大的命运(困难)面前,在艰难抉择的一刹那,跨越了内心的懦弱,听从了他们自身灵魂的召唤!
这里的火,是技术之火、灾难之火。
这里随之出现了理解这篇神话关键性的矛盾:
宙斯的怒火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看,一边激动得不能自已,“从此,人类就有火烧熟食物,驱寒取暖,用火来打造工具,还用火来驱赶凶猛的野兽。
人类文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一边愤怒得无以复加,“当他得知是普罗米修斯触犯了天规,便大发雷霆,决定要狠狠惩罚他。
”他不是世界的守护神吗,为什么拒绝把天火传给人类?
如果我们深入还原一下的话,会在火种的原乡找到宙斯愤怒的原因:
“普罗米修斯小心翼翼地把火种带到人间,”人类也学会了人工取火。
于是生存得到满足,“文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几万年以后,雪莱让赫拉克勒斯射死了鹫鹰,解放了普罗米修斯。
恰恰,西方文艺复兴也使“自然之火”与“生命之火”转向了“技术之火”。
从此,科技与理性向自然进军,上天入地、火箭卫星;远洋潜艇、核反应堆……“人类文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可是,当“火种”变成一种逼索,自然被催促着交出能够被提取和储存的能量2;当“火种”成了灾难:
工业社会实证的技术理性使人和世界失控,生存遭到了新的挑战,“宙斯的雷霆”是不是自然的报复,“自我”对“本我”的战争、“超我”对“自我”的救赎?
三、想象:
认识你自己
——神奇的故事
儿童对神话葆有天然的渴望,比较容易把想象世界当成现实世界。
因为神话让体验生活的感觉那样神奇,审视生活的思想充满想象。
这种朦胧的超越言说的幻想体验,“不是早期的历史尝试,也不宣称它的故事是客观事实,就像一部小说、一部歌剧或一出芭蕾舞,神话就是虚拟,它是一种游戏,能够让我们破碎的、悲惨的世界得以改观,帮助我们看到新的可能性”3。
这是儿童时代特有的精神现象。
那么,就让我们走进这个奇幻世界,看看哪些神力给人哪些神奇的感觉。
当然是“盗火”。
“轰隆隆”的“太阳车”就很神奇,法厄同只驾驶了一次就丢了性命呢。
哼,看着吧,我把它偷走啦!
这个“太阳盗贼”“躲在太阳车所要经过的路上”,“悄悄地将茴香树的枝条插进太阳车的烈焰中,偷取了火种”。
果然,一“躲”一“插”一“悄悄”,“偷取”成功。
没准他一抬脚,脚底下还会长出一串小蘑菇呢!
读到这里,我不禁会心一笑,想起了四岁的“汪洋大盗”:
“等妈妈不在房间的时候,我悄悄地溜进去,一点点声音都不弄出来,偷偷地拿了就走,然后躲到我自己的房间里,‘砰’!
把门插上。
”这个普罗米修斯,也玩起了小儿女过家家的把戏!
这不是我杜撰,你看,“偷”的本义就是“生活态度不严肃,轻薄,不厚道”,普罗米修斯戏弄宙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压根儿就没把权威放在眼里。
还有普罗米修斯的肝脏。
“惩罚”本身是很吓人的事儿,看看字面:
征伐其心灵,折磨(用刀子,用嘴巴)其身体。
事实上宙斯也是这么做的——身体被“锁”:
“在高加索山的悬崖绝壁上”,“经受烈日暴雨的折磨”;心灵被“啄”:
“凶恶的鹫鹰,每天去啄食普罗米修斯的肝脏。
”请注意,“每天”!
每时每刻、日复一日,一万年、十万年,不能睡觉、没有饭吃、伤痛难忍、腿也不能弯一下、胸上还定着钉子、再加上凶恶的鹫鹰,没有安全、尊重、归属、爱、自由……这就是“巨大的痛苦”,“狠狠惩罚”的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痛苦!
可是却描写得那么神奇,像壁虎的尾巴一样,“每当鹫鹰啄食以后,普罗米修斯的肝脏又会奇迹般地复原”。
这神奇的痛苦里透着什么?
美!
悲剧的美,把苦难的担当转化为生命和谐与自我力量的美。
——认识你自己
按照东方道德至上理论,“他不后悔,也不屈服,情愿为人类而受苦”的悲剧价值就在于“不畏强暴,不惜牺牲一切为民造福”的“道德英雄”气质。
这是我们五千年的文化习惯,当然,还有鲁迅、郭沫若们特定时代的特定演绎。
可惜放在普罗米修斯身上有点削足适履,张冠李戴。
普罗米修斯首先是征服自然的英雄。
普罗米修斯作为人类的老师,不满宙斯(自然)对人类的不公:
人人生而平等,凭什么就你天神独享圣火锦衣秀食而让我的人类“生活在寒冷和黑暗中”?
用非常手段盗来天火当然象征人类对自然的征服。
普罗米修斯本质是征服自我的英雄。
普罗米修斯在“盗火——受罚——解放”的过程中内心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这让我联想到我们的内心世界,常常在也在“本我——自我——超我”的矛盾冲突中以自我否定的方式化蛹成蝶。
盗火,成就了普罗米修斯自我实现的高峰体验,让他感受到英雄的极度荣耀。
可是自我陶醉的辉煌过后,他却感觉到比任何时候更软弱无能。
这种软弱,叫心囚,被宙斯的铁链与鹫鹰牢牢缚住。
从这个意义上说,宙斯就是他心中无法驾驭的马(本我),残暴地折磨它的主人(自我),让他在预知人类对自然(他自己)的祸害中万劫不复——直至赫拉克勒斯(超我,宙斯的儿子)来主持正义。
每个孩子的成长过程其实就是忍受“本我——自我——超我”冲突的痛苦经历。
会自我修复(肝脏神奇再生)的人将获得心灵的和谐与安宁。
解决不了两头暴君的压迫,自我只能做个受气包,在情与理的冲突中痛苦不堪乃至精神错乱。
从这个意义上,鹫鹰的啄食就是每个人成长途中必经的镇痛,要想走出童年,就必然要忍受着,坚持着,压抑着,还要葆有“盲目的希望”。
相信总有一天,心灵的赫拉克勒斯会解放自己于困窘之中,那么人,也就长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比男人更像男人,比女人更像女人。
没有这个过程,长大后就忍受不了成人社会的无尽苦难。
正如杨适所言,古希腊人在英雄时代的思维发展,表现在原始思维和神话史诗里,大致同儿童出生到六七岁时相当;而从泰勒斯到赫拉克勒特的原始哲学阶段所发展的思维能力,同六七岁到十一二岁的儿童中期水平相当4。
儿童必须以某种压缩的方式重新经历这种漫长的过程。
神话重述,就是重要的“压缩方式”。
四、重述,心灵在言意共生里长
教材上的《普罗米修斯盗火》,已经被剥离了希腊的生存环境,洗刷了宗教的原型意义,只剩下不断被重述的不一样的英雄。
因为每一个重述者都只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强调需要的片面信息:
口耳相传乃至荷马的普罗米修斯,因为不懂外文,我们不知道如何还原。
埃斯库罗斯的普罗米修斯,对人类的馈赠都是纯实践性的技术(包括火),没有给人类美德、城邦与法律,人类,仅仅能够满足物质需要地生存下去。
他在高加索山上,除了忍受,就是滔滔不绝地夸耀自己对人类的恩惠,抱怨宙斯的残暴、不公。
雪莱的普罗米修斯,以他独有的浪漫气质,融进了自己被贵族排斥攻击的境遇,塑造了一个默默地忍受迫害的抗暴英雄,连“死的幸福”都被剥夺的时候,却仍然不肯“求得和解”,保守着对未来的秘密,让敌人惊悸。
拜伦的普罗米修斯,所有的力量都被凝聚在苦难里,用沉默抗拒一切。
于是在反抗中获得了有关自己“人的命运和力量”的启示。
歌德删除了囚禁的情节,只保留了一个关于人的寓言:
抵抗权威——神从未有恩于自己,我为什么要信仰神,服从神的权威?
普罗米修斯,还是马克思的“殉道者”,鲁迅的自我嘲讽,郭沫若的革命党,甚至后现代语境下拯救虚无的活体……
当然,还有不能忽略的编者、教材审查者的重述……
英雄已经成为历史。
可是再深刻的历史、思想都会成为常识,直至衰老、死亡。
这个神奇的故事该怎样滋养今天的心灵?
还是重述,孩子们自己的重述。
语言的田园上,四年级学生针对叙事性文章的保底工程就是讲故事,重述可以最大限度地在与文本“我你交融”的过程中生成新的言,生成新的意。
达到言意共生的新的平衡。
文学的花园里,学生们需要英雄的力量来荡涤麻木虚无的灵魂,来激励高昂向上的精神。
“英雄不仅仅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神话人物,还有凡人,其实就包括了我们。
神话学大师坎伯有一句至理名言:
每一个人在出生时都是英雄,英雄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比他伟大的事物的人……我们看上去不强悍,不威武,不像一个身高八尺、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可你要知道,哪怕是一个最最窝囊的男人(当然也包括一个最最窝囊的女人),都曾幻想过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5!
保护孩子的想象力,帮助他们从英雄的信息中提取让自己怦然心动的某方面,教会他们用笔来审视内心,来重新编写自己的普罗米修斯,让新的英雄“横空出世”,将是本篇教材言意生成的终极追求。
【注释】
1孙绍振《还原:
克服文本分析中的无效阐释与过度阐释》(《福建教育》2019.10)。
2维柯《新科学》下册第451-464页,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
维柯:
西方历史哲学的创立者,意大利著名法学家、历史学家(G.Vico1688-1744)。
3《神话简史》第一章。
4杨适《哲学的童年》第779页,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
5彭懿《我的幻想小说创作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