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疍民及其相关问题研究.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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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疍民及其相关问题研究
海南疍民及其相关问题研究
海南蛋民及其相关问题研究[1】
蛋是一个以舟为室,视水为陆,浮生江海的民
族,主要活动范围从福建至东南亚沿海一带.至于其
族源问题,学界颇有异说,经陈序经先生梳理,主要
学说达l2种之多.林惠祥先生的"多元说",较为接
近历史真实,即"越族为古代东南方大族且以精于操
舟着名",为蛋族的源流;汉族为其补充;兼有西方
民族中的"猩,掸,马来"成分[1].史料记载的蛋,
蛋,蛋,其实所指的皆是这一浮海而生的群体.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得唐宋之后的史家不断地对
这一"贱民"阶层,产生兴趣并载之于史籍的呢?
东
南沿海庞大的蛋民群体的出现是我们考量这一问题的
重要因素之一.这个水上民族,其人口的自然增长毕
竟是有限的.大量机械性的人口的移入,并且随着时
间推移而逐渐地"蛋民化",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如此看来,东晋末年孙恩,卢循的余部,南宋末年兵
败以及明末清初等政治性难民的移入,都应该成为蛋
族人口的重要来源.
早期蛋民以浮海为生,人数相对稀少,故游离于
"编户齐民"之外.白唐以后"记丁输课";洪武初
年,"编户立长,属河泊所,供鱼课"[2];清雍正
七年上谕,革除不许蛋民登岸居住的旧俗[3],始与
齐民同列甲户;民国初期,提出解放"蛋户"等所谓
贱民,允许他们享有"公权"和"私权"[4];新中
国建立后,蛋民划为汉族.岭南的蛋人没有统一的语
言,但是他们"对于广东白话的传播非常有功"[3].
现今,居住在海口新埠岛以及三亚蛋民的语言中,保
留着大量的广东白话的语言遗存.龙蛇为其主要图腾.
一
海南蛋人的族源问题
海南"一洲置海中"独特的地理环境,为蛋民提
供了广阔的活动空间,同时历代中央政权对海南治理
■张朔人
的力度比起内地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减弱,比之于大
陆,海南蛋民有着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然而,到目
前为止,对于海南蛋民历史情况的相关研究,尤显不
足,甚至是以讹传讹.
"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费机织,其眼能
泣出珠"[5],这是目前研究海南民族史的重要参照.
司徒尚纪先生以"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费机
织",对黎人早期从事鱼耕活动进行诠释,并结合进
而确定黎人活动的地理空间.论者的根本用意是为了
论证黎人族源"实为古越人一部分"[6].
然而,同一则史料却被用来解释海南蛋人的起源
[7].如此看来,海南蛋人的族源归属应该是黎族,
至少黎蛋属于同一族源.因此,对于这则"史料"的
考证尤为必要.
ll:
k~tl"史料"出白于西晋张华所着的《博物志》
卷二中的《异人》.这是一部"志怪小说集",连晋
武帝都认为该着"记事采言亦多浮妄",对于其中部
分记载充其量只能具备"颇有文献价值"[5]而已.
这部类似于"海客谈瀛洲"式的作品所提供的素材,
如果对此不加甄别,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其实,这一素材为我们了解海南早期社会提供了
某种参考.从另一角度来看,它至少反映了秦汉之际
海南迥然不同的两种生活方式:
一为黎人的纺织;一
为蛋人海下采珠.至于其眼能否"泣出珠来",还是
让读史者自己判断!
至此,我们认为海南蛋人源流基本符合林惠祥先
生的判断,即以越族为主,具有多元性,同两广的蛋
族有着一定的关联.在秦汉之际即已在岛的北部和东
北部的沿海一带活动.主要从事海上采珠活动.汉初
在岛的政治建置中所反映出在玳瑁,紫贝县等靠近海
边的地域以海产品来命名这一情况,正是蛋人主要的
活动区域.认定采集海珠是黎人所为,以期说明早期
黎人的鱼耕生活,不禁会让人产生这样的疑惑:
伴随
着潮涨潮落而带来丰富的海产品不能满足早期黎人的
生活?
此时的黎人具备从事深海采珠技能?
这种既能
从事深海作业又能从事陆地耕作,即便在今天看来似
乎仍有点不合常理.
尽管缺乏相应的史料,我们仍然可以认为海南蛋
民的人数在唐宋之际有了很大的发展.人口学的推力
拉力理论,有助于我们对这一假设做出相应的解释.
唐朝"记丁输课"制度的推行,是两广蛋人大量移入
海南水域的重要推力之一.而此时的海南,尽管唐政
权在此政治建制比前代有所增加,但是从其建制更迭
频繁,数量时增时减的状况来看,基本上处于唐政权
的"羁縻诸州"的地位,因而基层社会控制相对薄
弱,具体体现在对蛋民课税的执法上不可能太严厉,
这将对两广蛋民形成一个强大的拉力."寻得桃园好
避秦",海南的水域无疑是理想之地,蛋民在此时大
量流入海南,主要分布于岛的西北部一带,并有向岛
四周扩张趋势.
二,海南蛋民身份问题
唐宋之际,蛋民人数的增加,为他们日后参与解
决海南的现实问题提供了可能,因而多为史籍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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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海南蛋民的身份,与同期广东蛋民的贱民身份
相比[8],存在着显着的差异.
（一）运输作用.有宋一代,因为北土迁民日
众,受到土地开发和地力的限制,粮食短缺现象几乎
涉及整个海南."海南所产粳稔不足于食,乃以薯芋
为粮,杂菜作粥"[9],是时谪居儋州的苏东坡在其
文稿中多有表述,"海南多荒田,俗以贸香为业,所
产余粳不足于食,乃以薯芋杂米糜以取饱"[1O],"海
南以薯米为粮,几米之十六.今岁米皆不熟,民未至
艰.食者以客舶方至而有米也"[10]."高化商人不
至,海南遂乏牛,米"[11].由此可以看出,此时海
南对北方粮食的依赖程度.为解决北米南运问题,北
宋"至道问,尝令辇粮于海北"[12],但是北军（即
雷,化,高,藤,容,白诸州兵）不识水性,由于海
峡的阻隔,北粮南运过程中,士兵"率多沉溺,咸苦
之".至道年问（995—997年）,广南西路转运使陈
尧叟规定:
将雷,化,高,太平四州之民租米,送到
与之水路接近的海峡北岸递角场,"令琼州遣蛋兵,
具舟自取"[11],一支由蛋民组成的水上运粮队伍活
跃在琼州海峡上.
（二）蛋民军籍.宋军制,在海南设"澄海军"
以戍海,其中"蛋兵以蛋民为之"[12],这是海南蛋
民加入军籍的最早记载.元朝立国之后,出于对海南
海上安全考虑,设"白沙水军",其士兵主要自宋
末,"从祥兴帝船遁至本州,为元兵所败,遗卒收为
水军"[11]..元初,征占城（今越南北部）,"纳
番人降,并其父母妻子发海口浦,安置立营,为南番
兵.今存无几.其在崖,万者,亦皆元初因乱携家驾
舟而来,散泊海岸,谓之番方,番浦"[11].对于宋
败兵和番人的处置,元政府"收宋末祥兴败兵,置镇
设官,管领海防.又,籍占城降人为兵,立其首领麻
林为总管,降四品印信,世袭.后俱为蛋人"[12].
如果说,宋初蛋兵的设置为临时举措（主要任务为运
粮）,那么元朝时期,蛋兵已经正式成为朝廷的经制
之师.同样,这则史料对于元朝之际海南蛋民的主要
来源及其分布情况作了相应的说明,从而进一步证实
了林先生的判断.
明初,蛋民为兵,"藉以为兵,庶便约束"[12],
反映出边疆重臣对蛋民"飘忽不常"心态的充分认
识,这一举措实际是一种权宜之计,具有暂时的安抚
性质.明中叶以后,海南蛋兵的记载,很少见诸于史
籍.主要原因是:
倭寇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日益猖
獗,蛋兵所操之船无法与之对抗,朝廷以大船替代蛋
船作为巡海防寇之用,相应地蛋兵在数量上有所减少.
鸦片战争前夕,广东水师提督李增阶认为"舵工
不识水性,不明战法,必不敢向前.即向前,亦不得
力.而舵工最为难得,是以选兵必先选舵工"[13]
p237.明清之际,处于朝廷海防最前沿的海南水域,
可能有为数不多蛋民作为舵工服务于军队,也就是
说,是时作为蛋民的主体已经脱离军籍而从事于世业.
（三）居所.历史上的贱民阶层,其居住空问是
受到政府的严格控制,不能与民杂处.海南蛋民在其
住所的选择上,却没有体现出这一规定.终明一代
海南"民居近海者与蛋人杂处"[12],并没有出现
广东蛋民禁止上岸的现象,甚至有向城市流动的趋
向.在明朝万历年问,文昌县城就有置民居住的记
载.明万历二年（1574年）五月,海盗林风驾巨舰120
只,泊清澜港,欲往文昌县城购买瓜,菜.林的要求
为千户丁其运所拒,并遭到丁的攻击,适逢天大雨,
城墙倒塌,林风入城后便开始三日屠城.此役,"军
民商蛋被杀掠者二千二百人"[12].尽管这一记载没
有细化蛋民伤亡被掠的数字,蛋民居城内已是不争的
事实.
居住空间上的改变,事实上反映的是蛋民在积极
参与海南社会现实问题解决后的一种社会认同,是他
们自身努力的结果;同时可以看出,在这一五方杂处
的移民社会中,其阶级成份的划定,同内地的刚性结
构比较,海南则显现出较大的弹性,这为各阶层人们
参与解决海南现实问题开启了方便之门.当然,由于
职业所致,蛋民的主体仍然是频海而居,居于城市只
能说是一种个别现象罢了.
三,蛋民身份转变与政府控制的加强
蛋民处于广阔的海洋之上,实际上其真正活动的
空问则相对的固定,因而不能称之为所谓的"水上吉
普赛人".如上所述,明清时期,大量蛋兵脱离军籍
而重操旧业;此时海上不靖,倭寇,海盗日益猖獗.
其海上生活遭到强烈的冲击而生计日蹙.在自觉与不
自觉中,这一群体开始裂变,其中有部分人助纣为
虐,成为官府的对立面.
最早发现这一问题的是明初广东都指挥花茂,
"蛋户附具海岛,遇官军则诡称捕鱼,遇番贼则同为
盗寇"[12],花茂的言论是对整个广东地区蛋民而言
的,其目的是把蛋民纳入朝廷的水师体系之中;而清
嘉庆时两广总督蒋攸鼯的奏折"奸渔穷蛋,乘问为
匪,亟须随时侦缉,庶不致萌蘖复滋"[12],则主张
以剿代管;"欲为海上靖盗薮,必先于蛋家穷盗源"
[12].主流社会对蛋人态度由笼络向强硬的转变,与
明初与民休养生息以及清代中叶对边疆统治有所加强
不无关联,更重要的是,此时蛋人身份已经有了明显
的变化.这一点,在海南表现得尤其突出.
明隆庆元年（1567年）十二月,"儋州沿海蛋户
为寇,犯乡村"[12].这是蛋户在倭寇行抢劫之际,
趁机打劫的记录.隆庆五年（1571年）五月,海贼李
茂（琼山人）"悉众南下,寇崖州"[13].事实上,
他们更多的是利用自己熟悉海南水道,充当向导,从
事接济匪船."匪类逃躲外洋,非能不食而操舟,徒
手而行劫,由内地奸人接济之也.济以粮米物食,然
后能久延;济以火药军器,然后敢敌杀"[12].在以
物济匪类中,官之"哨船"要占很大的比重.不可否
认,蛋民所操的民船,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只不过限
于船只的容量,在接济量上与官船有所差距而已.
当然,我们应该看到,这只是海南蛋人群体中的
-
1J,部分.大敌当前,更多蛋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
园,同官民一道共同抵御外来之敌.上文述及的文昌
屠城中,可以说是蛋人与官商民一起,共同反抗海盗
入侵的一则鲜活实例.
嘉庆三年（1798年）五月,"蟹户方世建,方维
富等奉檄招安,洋盗郑一,布择敬等率众降".嘉庆
五年,"海盗布择敬,布香长,周亚五,黄亚灶等驾
船入万州港投诚";嘉庆八年,"海贼高尚志等三十
余人入万州港投诚"[12].东南海防在此后一段时间
内,基本没有战事,这不能不归功于蛋人.
正是由于蛋人良莠不齐的表现,加上东南沿海一
带盗寇横行,出于海南基层社会统治的需要,明清统
治者开始对蛋民进行整治.
（一）渔船禁止给票,限制船行范围.明朝末
年,海南地方政府为了加强对岛内控制,便于海上巡
查时易于辨别岛内外的船只,规定:
凡出海船只"其
巡查以船票为凭",没有船票者即是"歹船".在这
一
措施推行过程中,以捕鱼为生的蛋民是船票发行的
主要对象,其中就有部分人利用合法的身份做起非法
的营生来.清朝时期,海上"通寇"情况臼趋严重.
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上任的同知姚哲,对蛋人持
有"船票"这项积弊做出深刻的分析,指出"捕鱼船
只虽属各州县编氓,而乘机剽掠,贪利害人者亦正不
少.此辈若给票,势必肆行海上.或搬运米谷接济贼
船,互相倚仗,乘间为盗";并对其行船的范围作了
相应的规定,"只许在本籍内港往来捕鱼,倘越港外
地界,即以匪类究惩"[13].
（二）编设船甲.明朝时期,根据戴璩的《禁
约》,海南开始对蛋家实行船甲之制."沿海居民,
各于其乡编立船甲长,船甲副,不拘人数,惟其船之
多寡.一依十家门牌,循序应当.如船二十只,总统
于船甲长内,以十只分统于船甲副"[12].
（三）推行保甲制度.清朝时期,《新安县志》
（即今深圳宝安县）在对戴磉《禁约》有所损益的基
础上,推行保甲之制,这一措施为海南所采纳."十
船为一甲,立一甲长;三甲为一保,立一保长.无论
地僻船稀,零星独钓,有无罟朋,大小料船,具要附
搭成甲,编成一保.互相报名,自相觉察.按以一犯
九坐之条,并绳以朋罟同宗之罪"[12].
至此,海南蛋民已被固定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并受到连坐之法的禁锢.毫无疑问,其参与社会事务
的通道已被堵死,海南蛋民真正开始沦为社会的底层.
注释:
[1]本课题为海南省社科联课题《海南历代人口考》（立项
号:
HNSK06—46）.
[1]林惠祥:
《中国民族史》[M].商务印书馆.1998.
[2]（清）王锡祺:
《小方壶斋舆地丛钞》[M],《说蛮六》
（c）.上海着易堂印行.南清河王氏铸版.
[3]徐松石:
《约江流域人民史》[M].广州:
东南亚研究
所.1936.
[4]《南京临时政府公报》第二号,见《近代史资料》总第
25号.
[5]（晋）张华:
《博物志》[M]卷2.清.周日华校本.北京:
博展源（电子图书）.2002.
[6]司徒尚纪:
《海南岛历史上土地开发研究》[M].海南出
版社.1991.
[7]冯仁鸿:
《琼崖史海沟沉.海口市民族源流及其风俗习
惯》[c],转引白海南迁琼先民研究会编:
《琼崖县民研
究》（tlfJt:
~J号）[c].2006
（1）.（内部出版）.
[8]詹坚固:
《建国后党和政府解决广东蛋民问题述论》
c）,《当代中国史研究》[J].2004（11）.
[9]（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124,琼州.《风俗形胜》,
北京:
中华书局,1992.
[10]海南府县志辑:
《中国地方志集成》（6）,《民国儋
县志卷十艺文志五》.
[11]（明）唐胄撰《琼台志》卷十一商税.上海:
上海古籍
书店.1964.
[12]光绪《琼州府志》卷十七（上）.琼州海口海南书局印
行.光绪十六年版.
[13]（清）张禽纂,郭沫若点校:
《崖州志》.广东:
广东
人民出版社.1983.
（作者单位:
海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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