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第二卷 愿为凰.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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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第二卷愿为凰
入夜第二卷愿为凰
文/挽流风
第二卷愿为凰第一章乌伦
已是九年过去了。
离舒宜公主萧槿韫六岁离宫,已是九年。
九年来,很多情感已慢慢沉淀,有的化为尘埃,亦或是埋藏心底。
比如说,怀沅七年四月十八,齐昭华公主病逝于清池宫,享年三十岁,五日后,此事传回江南,靖侯一叹佳人已逝,当夜自尽。
比如说,怀沅七年五月十二,齐慕媛长公主忽然病殁,次日,齐二皇子病殁于兰琴阁。
但慕媛公主所居宫殿,所有宫人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兰琴阁宫人同样被清洗。
比如说,怀沅八年五月十八,秦氏反叛被镇压,秦氏上下三千七百五十一人,全部被杀。
比如说,怀沅八年九月初九,齐慕云公主生母安妃之冤死得以昭雪,安妃被诬与侍卫通奸,实乃秦淑妃手笔。
比如说……
离宫之日萧槿韫与羽柳已离开京城,才发现身边跟着的侍女不对头。
身高是差不多了,容貌好象也是一样的,可眼睛却大不一样,手上也没有茶儿手上应有的薄薄茧子。
洗去易容,一张俏丽小脸露于人前,小脸的主人眸子清澈,笑容狡黠,带着些微羞涩地道:
“韫儿……我……”
脸上易了容,鞋子里加了料,这张脸,不是阿筱是谁?
只是羽先生起过誓,一生只收九徒,于是齐慕筱成了羽先生第九个徒弟的……青衣小厮。
尊贵公主沦为小厮,该小厮听说此事后笑得花枝乱颤,却由于不会做饭险些“毒”死三人。
九年之中,齐慕筱萧槿韫生活都在齐国最高山乌伦山的半山腰上。
这里是羽先生亲自选的址,羽先生的其余七个弟子一砖一瓦建造而成,反而让后来的一个小师妹一个小厮平白捡了便宜。
阿筱虽为小厮,却可以同萧槿韫一同学习、看书,只是平常有些杂事会交给她去做罢了。
羽先生所教内容,上括天文下含地理,甚至包含了兵法及奇门遁甲之术,萧槿韫会认真听,不过比起这些,齐慕筱反而更喜欢轻功一类的法门。
“有了轻功惹事好逃命。
”她吐吐舌头,笑得恣意。
羽先生大弟子是齐胤初,其余几个不是沉浸在学习中终日不理世事,如二师兄李桢,就是太过古板如四师兄陶远,唯一一个与齐慕筱和萧槿韫走得近些的,就是七师兄唐奕了。
唐奕为人十分害羞,尤其害怕和姑娘说话。
记得第一次,他迎一位师妹一位“小厮”入山时,他结结巴巴把九师妹好不容易迎了进去,而后面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厮,一眼看过去就是女扮男装的小厮,让他结结巴巴了半天,不知道如何称呼。
该小厮气质超然笑容猥琐,捏着自己一身青衣袍子,笑曰:
“在下小青。
”
然后还装模作样地,躬了躬身。
唐大公子大约是久居山中,听闻各种鬼神传说,尤其包括蛇类女妖,于是唐奕同学满脸通红,不知想到什么东西,异常羞涩,带两位姑娘入了山。
山中建有藏珍阁,阁中珍藏着许多绝世奇书,有些书本甚至连宫中御用书斋都没有,是举世独一的孤本。
而当热爱读书的萧公主在藏珍阁拾到一本垫桌角的杂记的时候,脸上表情是非常丰富的。
杂记脏乱,上面积蓄了不少灰尘,纸张有些泛黄,已经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
翻开来看,里面有两种不同的笔迹,或娟秀或恣意,萧槿韫猜想,这大概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所写。
里面对话的内容十分丰富,上囊天文下括地理,两人都是博学之人,甚至有对时事的评论,谈论毫不顾忌,似乎是交心之人。
前文还好,都是有关知识的探讨,字字珠玑。
可到了后文,这有关知识的探讨便变了味儿。
有时甚至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愿与君长相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类的情话。
字字含情,萧槿韫想,那大约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之间,诉不尽的绵绵情话罢。
可杂记的最后一页,却被撕去了。
一点不平的撕痕,斩断了所有的念想。
不知何时,羽柳已立在身旁,淡淡的凝视她手中的杂记,眼神意味莫名。
然后淡淡启唇:
“看完了?
”
她躬身:
“是。
”
而后羽柳拿来烛台,毫不犹豫地将这本内容丰富的杂记,烧了个干净。
仅余一点灰烬。
然后拉过自己的第九个弟子,在那藏珍阁中,讲述了一段凄美的故事。
而听完这段故事,萧槿韫眼神迷蒙,却渐渐,落下泪来。
第二卷愿为凰第二章出师
又是一日讲习之中,羽柳忽然对着八个弟子加一个外带的齐慕筱,出了一道问题。
楚长乐年间,长乐帝膝下子嗣单薄,年四十有五方得长子,十分宠爱。
可长子才华平庸,目光短浅,长乐帝几欲废长子立次子。
但长乐帝六十大寿时得了长孙,长孙聪慧,长乐帝十分宠爱,欲百年之后,传位于长孙,又恐长孙年幼,即位后会引起朝局动荡外戚专权,于是先传位于长子,再传位于长孙——长乐帝长孙聪慧,若是即位,楚国兴盛,你时为齐人,应如何为国谋划?
长乐帝?
楚国何时有过这样一位皇帝?
一片寂静。
而后第一个回答的是五师兄:
“杀长乐帝长孙。
”
六师兄道:
“杀长子长孙,再推于次子身上。
”
嫁祸于人,这回答好象不错,众弟子点头,唯七师兄唐奕垂眸不语。
而身前羽先生笑而不语,忽然开口:
“槿韫觉得呢?
”
“长乐帝次子之母,是不是位份很高?
”
“是。
”
“是当时后宫最高掌权者?
”
“是。
”
“与长乐帝次子之母谋划,杀掉长乐帝长孙,不动长乐帝长子,再策动所有藩王叛乱。
”
羽先生沉吟,忽然赞好。
又问道:
“筱儿,你会怎样做?
”
“我的做法是,帮助长乐帝次子之母收集长乐帝长孙的所谓犯错的证据,然后待长孙死后,散布流言,再‘帮助’长乐帝次子之母,处理几位不太懂味儿的藩王,最后……制造点什么天灾,引发暴乱。
”
“非常好。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散吧,槿韫和阿筱留下。
”
两人依言留下,羽柳凝视着她俩,忽然问道:
“你们跟随为师多久了?
”
“回师父,已经九年了。
”
“是出山之时了。
”羽柳负手,仰头凝望蓝天白云:
“雏鸟已成凤,困于笼中,只会折翼,而翱翔九天,才是为凤之道!
”
他亲自培养的两只凤凰,怎能终生困于乌伦山中,不得展翅翱翔?
收拾好行李,依然是唐奕送她们出山门。
九年前,唐奕在这里接回了他的小师妹和阿筱,九年后,又将已经成人的两个姑娘,送了出去。
唐奕仍旧是老样子,不敢和女孩说话,一说话便结巴。
他结结巴巴地道:
“小、小九,你和齐、齐姑娘下山,要注意安、安全。
”
“好。
”
“如、如果没事,记得常、常回来,看看我、我和师兄、师父。
”
“好。
”
“告诉齐、齐姑娘,冰糖莲子粥少放点糖。
”
“恩?
好。
”
“另外如果你们下山后看见一个叫燕儿的十六岁的姑娘,瓜子脸,远山眉,笑起来有个小梨涡,耳后有颗红痣,请告诉她,她哥哥在找她。
”唐奕终于不结巴了,一口气说完,红着脸跑回山门,却又回头,眼睛却是瞧着齐慕筱:
“没、没事,回来看看啊。
”
齐慕筱报以一个没心没肺笑出八颗牙的不淑女笑容。
“七师兄……”萧槿韫淡淡蹙眉,望着齐慕筱,而后者报以苦笑。
唐奕喜欢她,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他整夜撑伞护着想念母妃而坐在大雨之中痛哭的她时?
是他在亲手为她做冰糖莲子粥却把自己烫得满手水泡时?
是他愿意在课后花大把大把的时间教她一些很难懂的问题时?
还是他登上齐国最高山乌伦山顶,只为采下一朵雪莲给重病的她入药时?
她其实从来没有说过,她并不喜欢冰糖莲子粥,但她从来没有拒绝喝过。
唐奕的珍贵心意,她很珍惜,从来都会放在心底,但永远都没有办法去报以同等的心意。
她的心上早已在八岁之时,遇见那个一身红衣的妖孽之时,开满了曼珠沙华。
就像韫儿,在六岁之时,遇上那个飘雅若谪仙却哀伤而落寞的身影之时,就已错付。
年华若水,转瞬即逝,她们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该个本不该却依然放在心底的人。
当年酒楼初见,那妖孽开口之时,本应厚颜无耻立刻反击的她,却被启昀那妖孽的面容和满脸不在乎的笑容深深震撼。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
萧槿韫见齐慕筱神思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人,早已是一生知己的她,立刻想到了那个红衣似火的祸国妖孽,看着齐慕筱的迷蒙眼神,又十分不忍。
“阿筱,该走了。
”
怀沅十四年五月十九,跟随帝师学习九年的九弟子舒宜公主萧槿韫及慕云公主齐慕筱,出师。
第二卷愿为凰第三章唐燕
离开师门,行了三四里,刚找到一个小客栈歇脚,就听见身边几个江湖人正唾沫横飞地大谈“千面圣手”。
“千面圣手据说是个姑娘?
”
“还是个擅长医术的姑娘呢!
”
“可惜谁都见不到她容貌……”
“指不定是个美人儿呢……”
“或许是个麻子脸……”
“谁说本姑娘是个麻子脸了?
”一阵轻快的笑声响起,客栈门口已出现一个一身碧衣的高挑姑娘,只是脸上围着面纱,薄薄一层,却见不到面纱里的女子真容。
传闻中的千面圣手,自出道以来,一双素手,几根银针,一纸药方,活人无数。
可本人擅长易容,平日里戴着面纱不说,还爱用那些易容的药物,尔后游艺四方。
几个江湖男人立刻噤声,但又从被风吹起的面纱下隐约可见弧线美好晶莹白皙的下巴,可看出这个女子定是个美人,立即露出如狼似虎的神态,尔后又马上收敛。
客栈太小,桌子不够,只有和其他客人拼一张桌吃饭。
一张大点的桌子被那几个江湖人占着,明眼人就不会选那张桌子。
然后便只剩下萧槿韫的那一桌了。
萧槿韫淡笑,道:
“姑娘不如与我们同坐。
”
碧衣姑娘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地坐了,招呼小二上了几个菜,又要了些酒,便和萧槿韫两人谈了起来。
小二很快上了菜,碧衣姑娘喝了些烈酒,咬着一块鸡肉,含糊说道:
“你……你们叫什么名字?
”
“我叫小九,这是阿筱。
姑娘叫什么名字?
”
“唐……唐燕。
”唐燕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了,把鸡肉咽下,仍旧含含糊糊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们俩……不……不错,再、再喝一杯!
”
燕?
唐奕的话瞬间跃入脑海:
“另外如果你们下山后看见一个叫燕儿的十六岁的姑娘,瓜子脸,远山眉,笑起来有个小梨涡,耳后有颗红痣,请告诉她,她哥哥在找她。
”
唐燕喝太多酒了,满脸通红,砰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一点都没有戒心的姑娘。
萧槿韫在内心判断。
侧着小脸,面纱松散,齐慕筱试着拨开她的碎发,看见这个姑娘的长眉。
标准的柳叶眉。
耳后没有红痣。
也许只是碰巧,名字里有个燕字,又姓唐罢了。
本来萧槿韫怀疑是易了容,可当她们俩趁唐燕熟睡试着碰触她的眉毛以及面皮甚至拉扯过甚至用酒冲以后,发现这是真的眉毛,造不得假的。
唐燕唐姑娘目前正在昏睡于她们买下的一辆马车中,她整整喝了一坛子酒,本来觉得她喝点没什么的,结果直到萧槿韫同她在马车之中睡了一晚后,才知道很有问题。
第一晚,先是自己嫌热把衣服脱了,然后又呕吐不止,折腾齐慕筱和萧槿韫下半夜根本没有睡。
第二晚,开始讲梦话,梦话内容包括她与她哥哥那些不得不说的事,以及绵延了祖宗十八代的大问题,最可怕的是,半夜还在讲,还没人听得懂,声音还挺大,于是萧姑娘和齐姑娘再次折腾了半个晚上。
第三天清晨,一坛酒后劲终于过了,唐姑娘悠悠转醒,一声凄叫。
她身上只穿了亵衣,原因是因为她自己把外衣脱了。
唐姑娘穿上衣服,十分惆怅,认为身边“小九”姑娘及“阿筱”姑娘意图对她行不轨之事,行进路上一停哀叹。
而萧槿韫与齐慕筱更加惆怅的是,自己好像花钱买回来了一个祸害。
第二卷愿为凰第四章回京
唐燕掀开马车帘子:
“这是……去京城的路?
”
齐慕筱给予她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
“当然。
”
一路上千面圣手的大名听了不少,也听了不少猜测,于是综合起来就是一个高贵冷艳话不多慈悯年龄不大十分秀美的姑娘,这与唐燕实在是挂不上号。
可没有办法,人家除了性格,确实医术通天慈悯万物,这猜测还是有一部分是对的。
但是当唐姑娘数次跳车只为了救一只鸟(也有可能是兔等等)的小动物之后,萧槿韫无奈了,当第六次这样做后,阿筱姑娘愤怒了。
唐燕以忧伤娃娃状望着她,然后阿筱姑娘放手让她去救了。
怀沅十四年六月二十三,三人到达离京城仅数十里之遥的琼城。
当晚,唐燕不辞而别,仅留下一封意义简短的字条,上书两个字。
多谢。
可到底是多谢两位姑娘一路照顾,还是谢些别的什么?
也许只有唐燕本人才知道了。
怀沅十四年六月二十五,两人一路拖拉,终于到了久别九年的京城。
然后,还见到了门前有两个雄踞的石狮子的晋王府。
三皇子齐弘苑的府邸。
怀沅十一年七月初二,三皇子齐弘苑以未及弱冠年仅十五之龄,被怀沅帝破例封王,封号“晋”,府址就在西街。
京城似乎一切未变,到达时正是夜晚,夜街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可到了承天门,却惊讶地发现——京城承安门处竟挂着红灯笼。
想了许久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想起,六月二十五似乎好象的确是怀沅帝齐胤初的生辰。
按照齐国惯例,皇帝寿辰,天子之门承安门按例是要挂彩绸及红灯笼表庆祝的。
怪不得夜街热闹得非比寻常,怪不得承安门上大红灯笼高高悬挂。
敢情是与民同庆呢。
作为一个亲民的帝王,是需要在非常时刻来表现一下他异常亲民的形象的,于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走到承安门城楼上准备接受万民欢呼。
萧槿韫正准备和其余百姓一起跪下去山呼万岁,齐慕筱也这样打算,反正没关系这是跪我爹。
尔后萧槿韫看着皇帝身旁随行的一抹蓝影,失了神。
齐弘苑。
所有百姓跪地山呼万岁时,一个素色身影僵立当场,旁边几个大红灯笼将这抹身影照得越发清晰。
身边的齐慕筱跪在地上,狠狠扯了一把萧槿韫的衣袖,低声唤:
“韫儿?
”
齐胤初身边的御林军总管高声道:
“何人面圣竟敢不跪——”
“舒宜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
第二卷愿为凰第五章思念
正站在齐胤初身后的齐弘苑望着那抹白色身影,身子也是一僵。
九年了……怎么会不想念呢。
九年来,后面几年还好,前面几年,日日夜间,都是那个梦——
他在小舟上孤独地吹箫,回首却望见一个笑容惊艳了时光的孩子。
他没有告诉过她,五月十九,那日是他的生辰,可是谁又会记得一个并不得势的皇子的生辰呢?
父皇是一个擅长制衡之术的帝王,他从来不会对一个皇子或公主表示出特别的喜爱,也从来不会对一个皇子或公主表示特别的厌恶——除非这个孩子触了他了逆鳞。
于是托尔上贡的贡品,父皇均分了给了所有的儿女。
毫无偏颇。
而这个不得宠的三皇子,刚刚好分到了紫色鸢尾花,以示天子之博爱。
可这个孩子她并不知道,却送上了那吉祥幸福的祝福。
自他十五岁起,才华渐露,父皇终于记起了这么个三儿子,自长女二子病殁之后,渐渐出色的三儿子。
于是在三儿子生辰之时举办国宴来庆贺。
来得人真多啊……可是齐弘苑越来越孤独。
再后来,破例封王,荣宠无限,他依旧低调做人谦虚行事,他努力做事害怕行差踏错——他在等他的姑娘。
韫儿是个聪明的姑娘,需要有一个好的老师来教她。
昭华公主尽管美貌聪慧,却不是一个上佳的人选。
他不敢看那一晚羽先生择徒时自己语罢后,眼底蒙上一层淡淡雾气的她,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心软。
韫儿离开后,自己更加孤独了啊……弟弟妹妹越来越多,九年内,父皇的妃子生下三子二女,可最后,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一个都没活下来。
他必须为帝……在婴孩时期,杀掉他们是最好的。
一个婴儿死了,父皇尽管会难过,却不会记挂。
父皇并不宠爱他的妃子,于是动手便更加方便容易。
也许自己早已不是那个纯粹到干净的菡素宫夕阳下镜湖中吹箫的男孩,已是开始操习帝王术的一国皇子,更可能是将来的皇帝。
他的手早不干净。
一恍神间,他抬眼,发现城门之下跪下的女子已然立起。
眉眼变了不少,容貌已然长开,眉目间仍旧蕴着一股淡淡书卷气,以及镇定气度。
城门下的那个姑娘,眸子明亮如点点星光。
而她身旁含着头的那个姑娘,不是自己的四妹阿筱是谁?
阿筱不满他当时大殿上的举动他是知道的,阿筱给茶儿下药偷梁换柱他也是知道的,可他还是默许了。
身边至少要有个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
不然漫漫时光,如何能挨过?
就像十岁阿筱离开后,一直到十九岁的时光。
她们回来,自己看见她们时,心中只有一种感觉——尘埃落定。
一切都开始在既定的轨道运行。
如今,怀沅十四年六月二十五,你们,终于回来。
对上下面那一抹素影的眸子,十五岁的少女,眸子比幼时更亮了些,晶莹了些,如通透的宝石,蕴着淡淡的光华。
两人对视,即可诉尽一切,无须言语。
第二卷愿为凰第六章遇刺
人群一瞬间的寂静,尔后忽然爆发欢呼。
舒宜公主当年随帝师离开学习他们也是知道的。
而帝师羽柳羽先生在百姓中的威望,几可与天子相衡。
那一位博学而出众的羽先生,在和熙帝在位期间由于和熙政治混乱而屡屡爆发灾害动乱的时候,永远与百姓在一起,携手与他们共度难关的人。
那一位九重天上的……仙人,那是一位在百姓之中拥有崇高赞誉的……人。
舒宜公主被帝师羽先生接走学艺,大约羽先生是要将一身所学传予公主吧?
大约是要为下一代出色的帝王,挑选一位同样出色的辅佐之人吧?
虽然怀沅帝同志堪称出色,可百姓同样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有一位真正的王者,来带领齐国走向盛世。
“卧床不起重病九年”的慕云公主若在人群中被发现终归是不好的,齐慕筱悄悄把身子隐在暗处,同作出一副温婉之态的萧槿韫眨了眨眼睛。
萧槿韫回她一个微笑。
九年之久,她们早已熟悉彼此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气息,每一抹淡笑,甚至知道当对方是何种心情的时候,对方会怎样笑,怎样皱眉,下一步会怎样做。
就是此刻,萧槿韫忽然发现,四处亮闪闪的,四处喧嚷,只有一个地方……安静得近乎诡异。
不对劲!
而此时月光忽敛,一瞬间萧槿韫发现一个闪着寒芒的物体一划而过!
非刀即剑!
亦或是……
箭?
来不及思考,她转身看向齐慕筱的方向,发现她也在对着那一个角落。
来不及讨论,两人立即腾身而起,向着那个奇特的寂静角落!
其实如果时间够的话,她们应该先驱散人群,再试法秘密缉拿。
但御林军所处地方实在太远,身边又根本没有人手,只好在闹市之中,突然出手。
而此时,齐胤初也发现了那几位隐在闹市之中僻静角落的此刻,立即挥手,御林军护卫立刻躬身领命而去。
由于舒宜公主突然离开,人流又不断拥挤,人们瞬间乱成一团。
你推了我一把,我不小心踩了他一下,瞬间乱成一锅粥。
而此时齐弘苑临危不乱,指挥剩余的御林军,驱散人群。
他始终立在齐胤初三步后方,沉静不动。
已经很近了。
萧槿韫已经可以看到那几个黑衣人手中的弓以及闪着寒芒的箭。
齐慕筱已经可以看到那几个黑衣人的沉寂冷清的双眼。
只差一分,她们就可以顷刻,将自己藏在袖中的匕首,划伤他们的手,令其再也无法握箭。
只差一分,她们就可以成功阻击。
而此时黑衣人弓已拉满,箭在弦上,顷刻即发。
箭头所对的,是齐胤初的眉心。
而齐弘苑猛然一推,推开了自己的父亲!
箭已射出!
匕首入肉!
还是差了一步。
箭矢入肉。
那蓝袍的俊秀男子,捂着伤口,唇角血丝渗出,阖眼倒下。
第二卷愿为凰第七章刺客
当转头看见受伤昏迷的齐弘苑,萧槿韫眼睛都红了。
不顾自己从未杀过人,不管自己其实厌恶血。
嘴角一抹冷然的笑,拔出已插入那黑衣人手臂中的阴冷匕首,转瞬对着黑衣人的腹部,狠狠扎了下去。
我讨厌杀人,讨厌见血,可我更讨厌的,是有人在我面前,亦或是我背后,伤我心爱之人。
若吾得知,必将其抽筋碎骨,不死不休。
齐慕筱反手制住黑衣人,两个完全没有对敌经验的人,却制住了四个大男人。
两个黑衣人似乎有服毒自杀的迹象,而齐慕筱反手将其打昏,就看见几乎已失去神智的萧槿韫。
提着那两个被打昏的黑衣人,两人飞身上了城楼。
承安门号称天子之门,自然以高险著称,而她们俩提着俩男人,轻巧地上去了。
御医很快赶到,细细诊了脉,答晋王无碍,又嘱咐身边的小太监去熬了药,一群宫人七手八脚地把齐弘苑给扶回了马车上送回晋王府。
两个昏迷的黑衣人,被毫不留情地掷在地上,磕出重重一道血迹。
齐慕筱请了安,虽然看着眼前这位面色红润便知齐慕筱重病九年多半是个幌子,可齐胤初仍旧抽搐着脸接受了女儿的请安。
手裹了布掏了两个黑衣人藏在齿间的毒药,又用一桶冰水把两人泼醒,两位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刑讯之下死活不招,萧槿韫忽然问:
“楚国的?
”
两人一颤,竟咬舌自尽。
身旁御林军侍卫未能拦住,跪地请罪,齐胤初揉着眉心,让他们下去了,摆驾回宫。
齐楚向来不和,杀齐胤初,也算有了动机。
更何况,那两个黑衣人身上都有楚皇室护卫印记,这是万万仿造不得的。
真的是这样吗?
回宫,齐胤初边揉着眉心,边问着满面冷静淡然之色的萧槿韫和笑容诡诈的齐慕筱近年来的事情,自己问着自己却又听得心不在焉。
谈了大约半个时辰,时辰已晚,是时候告退了。
萧槿韫起身,齐胤初忽然问道:
“羽先生可好?
”
萧槿韫动作一滞,忽然想起当日藏珍阁中,羽先生讲与她听的那些故事。
她回首,笑容浅淡:
“身子尚可,只是思念爱女,终日面有忧色。
”
齐胤初一颤,挥挥手让她俩下去。
两人走后,他死死抓着茶杯,好似抓着一个宝贝,又死死盯着那个茶杯,好似能看出一朵花来。
思念爱女……羽先生爱女……
那一抹日日思念却不可触及的水蓝之影……那日日羞涩间写下的情爱之句……那巧笑间转瞬逝去的爱恋……
忽然一口紫红之血,自齐胤初口中喷出,尽数洒落在那明黄褥子上。
怀沅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夜,帝寿辰,晋王重伤,六月二十六日,怀沅帝重病。
萧槿韫讽刺一笑,皇帝重病,怕是被她给气的吧?
可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这个与羽先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公主,妄下杀手吧?
而齐弘苑的伤,她曾偷偷在深夜去过晋王府,可守卫森严得她险些被发现。
齐弘苑为什么把自己的府邸弄得重兵把守外松内紧?
搞得她偷偷进去看他一眼都十分麻烦。
好吧,她不能对别人警惕性高而表示不满,尤其那人还是齐弘苑的时候。
曾经那个高雅若谪仙之人,现在也在皇权争夺之中,被磨去了最初的美好吧……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是齐弘苑,这就够了。
齐弘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她悄悄进入他的房间,想用指尖去触摸他蹙起的眉心,抚平那褶皱。
算了。
现在萧槿韫就算喜欢他,也还不能堂堂正正地触碰他。
她想要成为他的妻。
妻……
那个想来便让女人可以浮起甜蜜笑容的字。
她转身离开。
可她不知道,当她离开后,明明应该“重伤不醒”的齐弘苑,眼睫颤动,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韫儿……”
第二卷愿为凰第八章云紫
宫中布局是纷乱的,不带宫人出来到处乱走是不好的,而齐慕筱的突然失踪是奇怪的,这也不怪她找不到人说话于是好奇心大发地到处乱走了。
身为路痴一枚的萧槿韫望着目前不知身在何处的一片大花海,默默的伫立了一会儿,发现这地方她确实不认识,宫中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百合花海?
而她又瞬间发现这里种的花是昭华生前最爱的各色百合,粉的白的黄的橙的,在风中摇曳。
她想起已逝的昭华,又想起重伤的齐弘苑,忽然有些难过,于是不顾形象躺倒在了一片百合之中,缓缓阖上眼睛。
百合馨香,就像年幼的她,常爱闭目缩在昭华怀里,闻那淡淡馨香。
在她怀里躺一会儿,或是睡着,或是假寐。
可昭华还是死了,自己离宫后第二年便去世了。
不提并不代表不难过。
这个如母一般养育自己六年的女子,这个忍辱负重生活六年的女子,终究还是死了。
当日她狠心让羽先生送走自己,怎么能不恨呢,怎么能不难过呢。
可后来便想通了,她终究还是为自己好的。
羽先生博学多才,能受他亲自教导,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更何况,羽先生还是自己的……
“呀……呀!
”忽然听见一声惊叫,萧槿韫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无数倍的脸,还有一只小肥手。
一个口水滴答的小娃娃,另一手拎着一个装了些百合的小花篮。
篮子作装饰还差不多,却着实不够大,也不知只能装多少百合花瓣。
“女人!
”娃娃口水滴答,立刻蹭上来。
“……”
“姐姐好!
”该娃娃笑容甜美,蹭萧槿韫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然后十分天真地,舔了一口。
萧公主立即拎起这个娃娃,大有扔出去之势。
初吻……给了个娃娃。
她留了十五个念头共计五千四百多日的初吻,交给了一个大约三岁的娃娃。
娃娃立即眼中含了一包泪,大有“你伤害了我纯真的心灵”的埋怨之态。
萧槿韫忽然叹了口气,把小娃娃放下。
孩子突然含糊地道:
“姐姐……沉沉要花花。
”
花?
这些百合花瓣么?
这个小丫头叫沉沉么?
宫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年幼的孩子?
孩子身上的衣料也非凡品,她是齐胤初亲生的小公主么?
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沉沉?
”
萧槿韫转头。
月白色裙裳的清秀女子,拂开簇簇鲜花,从一条狭窄小道上,走了过来。
眉目如画,笑容温婉。
是天仙不慎落入凡间,不然如何会有那眉目间的气质高华?
是夜晚升起的一弯皎皎明月,不然如何会有周身光芒柔和美好?
是那天价不换的倾国明珠,不然如何会有那光芒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