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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人的故事

农村人的故事

她是个身材娇小、漂亮又贤惠的女子,二十二岁那年,和谈了八年恋爱的对象结婚了。

对象是个当了八年兵的小伙儿。

婚礼虽不磕碜,但还是和她的身份悬殊太大。

小伙子当了八年兵,依然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几乎连婚礼都无力举办。

新娘子娘家那边却热热闹闹,宾朋满座!

好容易央了三五人去接亲,可人家送亲的人那是一个排场。

因为两家挨得不远,送亲的队伍从男方家一直排到女方家还不止,前面的人都在男方家歇干了汗水,后面送亲的还有人没出发,这一盛况大概是三十年前出现过一次。

不过那一对新人的男方家却是个富裕家庭,因此两家排场都相当之大,给当地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今天这次婚礼,虽然女方家比三十年前那家更甚,但由于男女两家家境悬殊,应该也会给当地人留下深刻印象吧!

话虽如此,但既已择好良辰吉日,也正是今天。

婚礼还是要如期举行的。

还多亏了陪送亲人来玩耍的几个同龄人把洞房闹过,这个婚礼才不至于显得那么的冷清和凄凉,也多亏了娘家陪奁的那几箱瓜子和果品,不然怎么来招待这些热情的客人!

她是从内心里真诚的感谢这些客人的,你看她那饱含深情的泪水就知道。

她知道,过玩这一夜,真正的生活就将开始。

以前那种大小姐的生活一去不复返,柴米油盐都得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了。

在明天到来之前,她还可以什么都不管,还可以尽情的享受,她已做好准备,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当然,在这一点上,那个现在还不算她真丈夫、当了八年兵的小伙子是不会辜负她的!

第二天天刚亮,她面带红晕起床了。

按照祖宗的规矩,给丈夫的继父和改嫁了的婆婆敬茶。

那个时候婆婆还在床上,其实一直都是在床上的。

因为瘫痪,婆婆在床上已经很多年了。

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进行。

但是在吃了当兵的儿子从部队带回来的药后,现在的婆婆比两年前好多了。

婆婆改嫁后有个老来子,现在还小,丈夫又是婆婆的长子,照顾婆婆的义务就这样自然的扛在了她的肩上。

婆婆本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后来丈夫他们徐家家道衰落,又逢那次三年自然灾害,徐家在婆婆的一手掌控下变卖家业逃难到乡下,公公就是在逃难的途中不幸饥饿而死的。

婆婆脑子简单,徐家虽已家道衰微,但全行家业尽数典当何止区区几百块钱!

丈夫在逃难中也差点不在人世,全赖公公临死前救了他。

那时的丈夫还小,才不过四五岁,因为当时根本没有粮食,只靠吃野菜还有蕨菜充饥,蕨菜虽可充饥,吃多了却容易便秘,在公公弥留之际,丈夫就在便秘,是公公用他的手指给便秘的丈夫把肛门的粪抠出来,丈夫才幸免于世的。

听丈夫说,公公死后他还陪公公睡在一起的,还亲自摸到公公的身上有黏黏的洗尸汗,那个时候的丈夫根本没有怕与不怕的概念。

心里只有父亲和母亲。

现在父亲“睡觉”了,他什么也不懂,只好陪父亲睡觉,等待身为妇女代表的母亲回家。

其实妇女代表做的什么工作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当时的婆婆很“尽忠职守”,从清早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

大概是在那个可怜的年代里,妻子看着丈夫也不过是大眼瞪小眼,正如同生活在一个林子里的鸟儿,大难来到的时候也会各飞各的。

在此之前,丈夫一直是被公婆叫小名的,但公公为了丈夫的幸福,更兼有渴望早日结束这可恶的时代,丈夫被赐了大名——长有——徐长有。

只可怜苦命的公公没赶上个好时代!

公公(丈夫的继父)接过茶呷了一口,出门去了。

婆婆是大户人家出身,自然也不会失了长辈的风范,接过茶喝了一口笑了笑,递回到她的手里,表示这个程序走过了。

又继续缩回被窝里“睡觉”。

忙完事情闲着的时候,她拿出针线做起了女红。

因为是新媳妇,才过门的这段时间都得待在里屋。

丈夫家这边条件并不好,里屋光线暗,针线活又是仔细活儿,所以只好凑到板壁的窗子旁来做。

婆婆就睡在外屋,正好是板壁的窗户下面。

经济条件不好,更添还有个小叔,而且婆婆动不了,做的鞋袜衣裤婆婆用不上,所以婆婆巴不得她就下地陪徐长有还有长有的继父——小叔的亲爹——简国武干活,以养活一家人。

因此,婆婆总是用手边的拐杖把板壁的窗户拉关上,又侧身继续“睡觉”。

她知道婆婆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轻轻地把窗户打开,等婆婆侧过身来发现窗户是打开的,又用拐杖把它拉关上,她又轻轻地打开,婆婆又重重地关上,实在不好意思了,她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拿出手绢,偷偷的抹泪,想想当时在娘家,爱在哪儿秀便在哪儿秀,爱什么时候秀就什么时候秀,谁也不会阻拦。

现在想做做针线活儿,除非婆婆真的睡着了,否则。

更别说其他的了。

想到这些,这眼泪就更止不住的流!

好容易盼到夕阳落山,盼到鸟儿归巢,丈夫也该从山里回来啦!

洗脸的热水已烧好,香喷喷的饭菜已上桌,最后一群归巢的鸟儿已停啼,勤劳的丈夫你何时归?

新媳妇听到了放锄头铁锹的声音,空落落的胸中满心的欢喜,出门看时,却原来是两只厌恶的黄狗打翻了铁犁。

待迈步进门,分明又听到了丈夫的喘息,扭头一看,是那向晚的微风刮过对面的竹林。

又把水温温,再把菜热热,可爱的丈夫你怎么还不回来?

是榆木你也该看到那倦归的飞鸟,那天空的月牙儿!

这一回,听得真切,也听得深沉。

屋外就是丈夫的声音——宽广而豪迈。

“小幸,我回来啦!

“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边说边倒水给丈夫洗手洗脸。

“呵呵,怎么啦?

谁惹你生气了,夫人?

“没有啊!

屋里就我和妈两个人,谁会惹我生气啊?

”她给丈夫盛着饭说,面上还是一脸的不悦。

但是丈夫没有发觉。

“哦!

对了,妈吃饭了没有?

“已经吃过了,我们左等你不来,右等你不来,我就先给妈喂了饭。

现在正睡着呢!

“你也先吃了嘛!

“你没回来,我吃不下。

“呵呵呵,傻瓜,你别饿了自己啊,你可比我重要多了!

”长有擦干手上的水接过文幸给盛的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哎?

看我干嘛?

快吃啊!

我脸上有花吗?

“嗬嗬,不许看啊?

偏要看!

”文幸干脆把手里的碗筷放下,用手托着下巴,很专注地看着正吃饭的长有。

她这一生就这样托付给这个男人了,他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将会怎样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渴望从这个动作中获得答案!

但将来的事,谁又能料得定?

她沉浸在这些问题之中,都忘了给旁边的公公添饭,等反应过来去接碗的时候,公公自己已经站起来了,她只得红了脸低着头。

吃过晚饭,也没什么事,刚吃了饭睡觉也不合适,全家人就坐了会儿,文幸自去洗锅唰碗。

一切停当后烤烤火,就烧水准备洗脸洗脚,然后上床休息,等待第二天的黎明来临,又重复昨天的故事。

文幸心里有事,自然睡不着觉。

偏是长有也无法合眼。

想是新婚燕尔,还有些工作要解决吧!

长有迫不及待的摸索着。

“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先办事儿,把我们这个事儿办了,什么事儿都好说。

“哎呀!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

那个事要是办不好,现在这事儿以后就没的办了。

”文幸指了指床边的板壁继续说“而且你看看,就隔这么一层木板,多不方便啊,也怪不好意思的!

”他们说的这些话,连声音都不敢稍微大一点,因为隔壁还有两位老人。

“嗯,你说的也确实是个事儿!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我就是在问你呢!

要不,我们搬出去吧?

“搬出去?

”长有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工作。

“嗯!

两人陷入相顾无言之中!

大喜才过,就要分家,而且上面还有老人,一个已经没有劳动能力。

下面还有个不知事的小叔。

现在搬出去不等于是弃他们于不顾吗?

这都可以暂且不管,最主要的是:

现在能搬到哪里去?

喜事都是在这一出一进的两间狭窄的屋子里举办,哪有地方可以搬出去?

这个问题让小两口彻夜无眠。

日子还得继续,天亮了就要重复昨天所做的一切!

长有洗了把脸,戴上草帽,扛着锄头和铁锹,回头望了望文幸,又一头扎进大山里!

拐过那个弯,长有差点被石头绊了一跤,摔是没摔下去,不过到像是向谁深深鞠躬的样子。

他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人霉起来莫非连喝水都是塞牙缝的?

昨晚老婆说的事就让我烦的,难道还不让人走路了不成?

“哈哈哈哈哈。

不要这么客气,大家都是老熟人。

虽然我是长辈,也不用这样嘛!

我知道你当过兵,是个有礼貌的人,哈哈哈。

也大可不必如此啊,不必如此。

“我。

王二爷。

老支书你。

哎!

“现在你没有在部队上了,没必要还延续着部队里的那一套。

长有现在也没心思跟他理这些长短,就干脆随他了。

让他说个饱。

这王老支书见每次和这小伙子见面时,说的也无非部队上那点事儿,说去说来都腻了,也自觉没趣,就走了。

刚离开两三步,又被叫住。

“哎?

王二爷,你看我都给忘了,抽烟再走嘛!

长有这人就是热情,也哎显摆。

退伍回来时带的几条“圣火”现在还剩几包,左邻右舍会抽烟的都抽过了,这王二爷好像还没有抽过。

“嗬嗬!

有烟抽啊?

还是圣火!

抽烟的时候站着,最浪费烟了。

该坐着,把身体舒展开,先打个哈欠,再点烟,才能显示出抽烟的好处!

抽烟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于是两人同时前后左右转动着脑袋,最后不约而同地盯着旁边的石头,相视一笑。

两个人坐在石头上点燃香烟,又聊开了。

这王二爷年轻时就想当兵,那年都体检过了,军装都穿上了,那天晚上接新兵的人听到他说梦话,就劝他回来继续搞农业生产。

说是有可能泄露军事机密。

当兵的梦就这样给破灭了,但他还是最喜欢军人,最崇拜军人,最爱听军人的故事。

他始终认为军人就是最可爱的人。

每次长有请假回来探亲,王二爷只要听到消息,都会跑到长有家听他讲部队里的事,听他讲男儿壮志,热血精魂。

长有讲得慷慨激昂,二爷听得热血喷张。

似乎自己也是一名正扛着枪向敌营冲锋的战士!

他们俩说得最多的也是这个话题。

因为他们一个当了八年的兵,一个是不折不扣的军事迷。

但今天长有没说这些,只是不住的抽烟。

王二爷爷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小伙子,才结婚的人都是喜上眉梢,乐不思蜀,你到是眉头上打结了,是什么事让你一筹莫展啊?

长有还是不住地抽着他的“圣火”,一句话也没有说。

“夫妻生活不和谐?

“不是。

“经济收入不理想?

“也不是。

“不是。

“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什么事你说给我这个老朽听听,或许能帮你想想办法也不一定,啊?

“来,二爷,抽烟。

”长有又给老支书发了一支烟,自己点燃了两支放在嘴里。

王二爷接过长有的烟:

“你说说看,是什么事能让你这样的汉子也愁眉不展。

“家里人多,您是知道的,上面有二老,下面有个兄弟,最近又添人进口的,房子又窄:

只有一进一出两小间房,转个身都成问题。

我没结婚时,那个小兄弟还可以和我睡,可现在,我那兄弟简直没着落了。

我和谢文幸也商量过,想搬出来住,可哪里有个地方可以容我们搬出来啊!

”长有稍停了会儿,强颜苦笑着说:

“晚上想办点事儿都不方便!

长有前面说的话,王二爷倒是当做正经事来听,可后面这句话却把王二爷给逗乐了,便坏笑着拿食指指了指长有:

“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

“原来就是为这事啊?

你有建房子的地方没有?

长有望着王二爷,这位既慈祥又威严的老支书,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你明天请几个身强力壮的人,去我们生产队的树林里砍些可以建房的树,建造你们的“新房”去吧,我代表生产队批了!

“真的?

”长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是真的吗,王二爷?

我可以去砍树建房子?

老支书点点头,“嗯。

长有“唰”的一下站起来,看了看老支书,又看看地下,再看看老支书,自顾自地傻笑着,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文幸:

“我们马上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长有扛着锄头和铁锹进地了,他感觉天空是那么的篮,大地是那么的宽,甚至连鸟儿也是快乐的,你看它们,在对着他唱歌呢!

等他从惊喜中缓过来时,才记得忘记了对王二爷这么大的恩德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于是赶紧奔回之前两人坐着抽烟的那里去,所幸王二爷才站起来没走出去几步。

“哎!

王二爷,等一等,等一等!

”长有隔很远就喊起来。

长有疾奔过来,还气喘吁吁的,对于王二爷对他得大恩,他是不敢说“谢谢”二字的。

长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王二爷:

“二爷,抽烟。

大恩不敢言谢,但你是知道的,不表示表示我也不好意思,我这里剩的烟全给你,我今天不抽烟了。

晚上到我家里来坐。

“你烟瘾这么大,不抽烟这日子怎么过?

这样,我抽两支,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说着从烟盒里抽出两支烟来。

这样推让了几次,最后各忙各的事去了。

又是一日夜色浓。

“小幸,我回来啦!

”还隔很远就传来长有的呼唤

“哟!

挖地挖到金子了不成?

“金子到是没挖到,不过我捡到一栋房子。

“捡到房子?

说得这么神奇,哪有人去干活还捡到房子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先不告诉你,待会儿再说。

先弄点热水来洗洗脸吧!

太累了。

“来,吃饭了。

”文幸像往常一样的又把热乎乎的饭端到长有的手里,看着长有吃着粗茶淡饭还那么津津有味,文幸心里酸酸的。

什么时候才能过得好一点?

“小幸,你会唱歌吗?

来一首吧,今天我高兴。

“什么歌?

“那首《哥哥像座山》吧!

“嗯,嗯。

”文幸清了清嗓子:

“哥哥你像座山,吃苦耐劳不一般,什么重担都扛着,回到家里没怨言呐。

哥哥你像座山呐,妹妹终生都依恋啊!

“既然这么高兴,你也给我来一段啊。

“《妹妹若牡丹》如何?

“好啊!

“嗯嗯。

”长有也像文幸一样清清嗓子:

“妹妹你若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不怕风雨淋,不怕那日头晒。

妹妹你若牡丹呐,开满山头把哥装点啊!

“啪啪啪。

”一阵鼓掌之声。

“原来你还会唱歌啊,而且这么动听!

看你以后还骗我不会唱!

“哈哈哈。

我也是高兴,胡乱来两句,哪里会唱什么歌啊?

别取笑我了。

“不,以后就要唱给我听,我就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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