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剪思忆作霓裳.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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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剪思忆作霓裳
谁剪思忆作霓裳
州山的灵气充裕，又鲜为人知，故而有许多生灵停留在此处吸收灵气。
这些生灵，有的可延长寿命，有的可得道成仙。
在州山的山顶处常有一只黑猫坐在那里，看落日，也看星辰，它从不与旁的生灵搭话，一双看尽沧桑的猫眸中盛尽了孤寂。
那只黑猫断了八条尾巴，只余一尾随它端坐在州山的山顶。
那是一只有灵力的黑猫，只可惜断了八条尾，仅剩的一尾却也蔫蔫地没有精气神。
直到州山飘飘洒洒地落下几片雪花，它才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几个跳跃间便离开了州山。
邯磬国。
黑猫轻松地跳上墙头，萎靡的眼神在看到那抹明黄时变得熠熠生辉。
这里是皇宫，富丽堂皇，人虽多却又清冷，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低头行走，并不搭话。
黑猫的眼睛随着那明黄的人影移动，那人轻轻扶起请安的女子，低声寒暄了几句，便笑着让开了路。
黑猫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不知过了多久，那明黄色的人影终于转回了头，看向它，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
”
仲予迈着大大的步子往回走，直到站在黑猫面前。
他抚了抚黑猫身上的雪片，正正经经地道：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
黑猫惬意地眯了眯眼，没有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仲予为它顺了顺毛，并不搭话，只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大手一揽将黑猫抱在怀中，踱步走回了寝殿。
他的寝殿中燃着炭火，暖和得很。
他将一众人等支使了下去，将黑猫放在桌上，脱下自己的斗篷挂在一旁。
黑猫盯着仲予那双漆黑的眼珠，心中莫名地安定下来。
“吱吱，你怎么回来了？
”仲予轻轻地扯了扯黑猫的耳朵，佯怒道，却一手抓起了旁边的糕点放在它的面前。
黑猫低头去吃那糕点，心中却在暗暗感叹。
它与仲予第一次相见是在五年前。
那时候，天也下着雪，它缩在墙根冻得不得了，那时候它是有九条尾巴的，也不知仲予是如何发现它的，也是如今日般将它抱在怀中回到他的住处。
那时，仲予还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子，整整十九岁。
仲予捡到它的那日，恰是他的生辰，只不?
^宫里没有谁为他庆祝。
仲予说，它是上天给他的礼物，它也相信。
“吱吱”这名字便是仲予帮它取的。
仲予说：
“以后我过生辰的时候也算你一份，吱吱这名字权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了，好不好？
”
它是不甚理解的，明明是只猫却偏偏要取个老鼠的名字。
可它怕开口说话会吓到他，只能默允了这名字。
最初的时候，仲予并没有给它糕点吃，而是拿老鼠来喂它。
“好吃吗？
”仲予又捏了一块糕点伸到它的面前，“真是奇怪，你明明是只威风的猫，为何会害怕老鼠？
”
它记得那时仲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明亮的光。
为了这光，它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与他作伴。
这一伴，便是五年。
杨柳青青，河水解冻，潺潺流水，皇宫里有一处养鱼潭，着实有些深。
那女子不慎落了进去，几个挣扎便被水没过了头顶。
那日有许多大臣及其家眷在那潭边赏鱼，见有人落了水，只是在窃窃私语猜想是谁家的女眷。
黑猫蜷在仲予的怀中，看到了他的愣怔。
仲予将它丢在地上后便一头扎进了冰凉的养鱼潭。
那姑娘被仲予救上来后，已是冻得嘴唇发紫，仲予魔怔般不顾礼仪地抱着她去了太医院。
这本是才子佳人的好故事，只是谁也没料到被仲予救下的姑娘是有权有势的丞相嫡女，宋媛。
宋媛，自小娇生惯养，生得一副好容貌，性情却是蛮不讲理。
京城中，宋媛与皇帝的胞弟小王爷越冥两情相悦，人尽皆知。
自那时起，宋媛不仅对仲予没存一丝感激，还时常暗讽仲予心机深沉，找人推她下水，再救她上来，想要她以身相许未免痴人说梦。
以身相许并非不可能。
仲予抱过宋媛，又担了救美人的英雄的名号，这婚事也是合适得很。
只可惜，仲予并不受宠，皇帝与宋丞相也对这婚事不看好。
仲予向宋媛解释，不是他找人推她下的水。
宋媛便质问仲予：
“你倒是说说，你一个皇子为了救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姑娘，会不顾性命？
”
仲予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解释。
吱吱却是知道的，他喜欢宋媛，许是一见钟情，又或是暗自爱慕。
它还知道，仲予救宋媛的时候，是看清了她的脸的，故而会那般急迫。
仲予的母妃早早便去了，他自小长在民间，刚被接进宫没多久，许多小皇子都欺负他。
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欺负不仅没有消弱，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因着宋媛的事，吱吱每日都能听到仲予被人指着鼻子骂心机深。
可是谁都知道，仲予哪有什么心机，若是他真的有那样重的心机，怕是他们也不敢再欺负他了。
善良而又木讷的人，总是要被人欺负的。
吱吱丢了的第一条尾巴，便是为仲予许了个心愿。
因皇帝年老，卧床多日，太医都道是无力回天。
可仲予却奉上了一粒药，救回了病危的皇帝。
皇帝问：
“这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
仲予恭恭敬敬地作揖：
“此药是儿臣的师父留下的，师父是位世外高人，如今已经云游四海去了。
”
仲予哪里有师父？
仲予献药的情景只是吱吱为皇帝造的幻境罢了，皇帝一梦醒来病便除了，可没有宫人看到仲予献药，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皇帝得上天庇佑，去了病疾而已。
可皇帝却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思量再三终于下了决定。
皇帝病愈后颁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册封仲予为太子。
仲予接下旨意，将那明黄的圣旨放在桌上，有些受宠若惊，盯着吱吱久久不能回神。
他喃喃地道：
“他怎会将这旨意给我？
”
仲予初坐上太子的位子，过得着实动荡。
上朝时不止有大臣向仲予提出刁钻的问题，便是皇帝与众位皇子也时常敲打他。
远赴边疆的小王爷越冥大败贼人，得胜归来，皇帝率众位大臣与皇子亲自去城门迎接越冥时，越冥却穿过重重人群，不顾众人便将宋媛抱起转了一圈。
皇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皇帝的兄弟都死的死、疯的疯，只有越冥这位同胞兄弟以王爷的名分活着。
可如今，怕是要功高盖主了。
那夜，皇帝秘密召来谋士，只是这件事只有爱偷偷听墙角的吱吱知道罢了。
皇帝的意思是，派最好的杀手将越冥杀掉。
若是事发，便要仲予背黑锅，毕竟仲予对宋媛的心思众人皆知，这黑锅背得十分正当。
越冥生死不明，皇帝便授意皇后时常将宋媛接进宫来，估摸着是想寻个好时机将宋媛纳入后宫，以示皇恩浩荡。
仲予每日都在宋媛赏花的地方瞧她，目光缱绻。
可宋媛哪里有心思赏花？
越冥不过二十几岁，生得又威武，文武双全，虽与皇帝是同胞兄弟，可他与皇帝之间到底差了二十岁。
皇帝的心思，宋媛是明白的，可谁愿意嫁给一个老皇帝？
况且她的心中始终记挂着越冥，如今越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又哪里有心思去应付皇帝？
她的的确确是不想嫁的，故而，那日宋媛向远处的仲予轻轻笑了笑，仲予当即愣住。
那一年，仲予不顾后果地向皇帝请旨，要迎娶宋媛。
皇帝震怒之下要废了仲予，将仲予关进牢房中。
吱吱见不得仲予那副面如死灰的样子，便用一尾成全了他与宋媛。
它依旧是为皇帝造了幻境，以仲予师父的身份将越冥的贴身佩剑放在了皇帝手中。
因越冥尚还存活，皇帝终允了仲予的心愿，实则是将杀越冥的罪隐隐安在了仲予的头上。
那一年，满目红绸，仲予穿着喜庆的大红衣裳，还命人为吱吱做了一件红色的小衣。
仲予捧着它的脸欢喜地揉来揉去的那一瞬，吱吱还以为仲予是要与它成亲的。
有了宋丞相的扶持，仲予的位子终于坐稳了。
皇帝还在偷偷寻找越冥的下落，宋媛的心思终于放在了眼里心里只有她的仲予身上。
冬日里下的第一场雪格外大，宋媛得了风寒，仲予陪了她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寝宫。
仲予看到蜷成一团的吱吱，笑着拍它的头：
“吱吱，要不要听我的故事，关于我过去的故事，若是你听了，也就不会再怨我重色轻义了。
”色，是宋媛；义，是吱吱。
吱吱被仲予顺着毛，又被暖烘烘的炭火烤着，便沉溺在了仲予讲的故事里。
仲予自小长在民间，吃了许多苦。
他的母亲是被赶出宫的，连带着他也离开了皇宫。
仲予说，这是他最庆幸的事。
生活在民间的仲予，除了要照顾常常生病的母亲，还要照看他捡来的小拖油瓶。
仲予调侃，他第一次见那个小拖油瓶的时候，她正在翻他家的墙头。
仲予便仰着头不声不响地看她熟练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小拖油瓶却吓了一跳，摔了一跤还划破了手。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怜香惜玉。
”仲予摇头笑道。
小拖油瓶扎着两根朝天辫，衣服虽旧了些却干净，她被仲予拽回屋子涂了药膏的时候，还没能回过神。
后来小姑娘就赖上了仲予，仲予也不嫌她烦，因着仲予的母亲还有许多银钱，养活一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直到十年后，那年仲予十九岁，小姑娘十七岁。
仲予的母亲终是没能熬过去。
后来便有人带仲予回宫，那些人许是早就盼着他的母亲死去，迫不及待地要接仲予回宫。
仲予将房子留给了小姑娘，还把母亲留下的家传玉佩送给了小姑娘。
“我告诉她，我会回去找她的，请她一定要等着我。
”仲予抚了抚已经睡着的吱吱，继续道，“那时我是存了要娶她的心思的。
”
可是后来，仲予再也没能找到那个小姑娘。
他也没能将那句话告诉她。
他在宫中落地生根，成了没有子嗣的瑶贵人的儿子。
千方百计接他回宫的便是瑶贵人，没有子嗣的嫔妃在皇宫中很落寞，瑶贵人便求了皇上将丧母的仲予接了回来。
他并未将皇宫中的任何事放在心上，直到三年后遇见宋媛，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他以为那是他的小姑娘来寻他的，可终究不是。
“吱吱，我晓得宋媛不是她，可只要瞧着宋媛的脸，我便能想起她来……”
那一夜，仲予丝毫不顾及睡着了的吱吱，愣是絮絮叨叨地将他与那个小姑娘的过往讲了个遍，事无巨细，直到天亮才睡下。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宋媛的风寒好了，一身精致的衣装，在那腰间却凭空多了枚精致的玉佩，那玉佩的正中央隐隐刻了个“许”字。
仲予的母家，正是姓许。
已是入了冬，仲予在书房看书时，宋媛端来一碗不冷不热的清粥放在仲予的面前。
仲予放下书，揉了揉额角，还未来得及端起碗，粥便被吱吱舔了一口。
宋媛的小手绢被她捏得变了形，仲予并不在意，他道：
“吱吱很干净的，不要紧。
”
那碗被吱吱染指了的粥便被仲予一饮而尽。
吱吱偷喝粥已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一个月前它便这样做了，那时仲予以为它爱喝宋媛做的粥，还央宋媛下次多熬一份。
宋媛一直没有多熬，吱吱也只是喝一口。
仲予并不知道，越冥回来了，并且与宋媛传了信。
在仲予不注意的时候，吱吱随着宋媛去了她的寝殿。
吱吱跳到窗前，宋媛虽吓了一跳，却又定了下来，挥退了众人，关好了窗户。
宋媛质问道：
“你当初既然给了我玉佩，帮我取得了仲予的信任，便与我是一路的，你如今为何还要挡我的路？
”
吱吱只是盯着宋媛的眼，它那双仿若看透一切的眸子彻底让宋媛慌了起来。
宋媛道：
“我知道，仲予他根本不是喜欢我，他虽对我百般好，可终究是因了这玉佩的主人……可越冥不同，他是一直将我放在心上的。
”
吱吱拍了拍爪子，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说话，它说：
“玉佩的主人，她已经死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里。
仲予如今只将你放在心里，谁都替代不了。
”
宋媛虽松了一口气，可还是紧皱着眉。
“你可知，越冥为何被人刺杀？
”吱吱道，“是皇帝的意思，功高盖主，皇帝怕的便是这一点。
”
宋媛惨白着脸，终于明了。
不知她是在向谁保证，轻声道：
“我再不会给仲予下毒了……”
迄今为止，宋媛只下了一次毒，下在一个月前为仲予送的清粥内，只是那时却被吱吱喝了个光。
自那之后，宋媛便再未轻举妄动。
吱吱回到仲予的书房时，仲予已经放下了书，直直地瞧着它。
它被仲予看得好不自在，尾巴摇摇曳曳地甩在一起。
“他们说，我养了一只奇怪的宠物。
”仲予敲着桌子一派温和地道，“一只有许多尾巴的猫，不爱吃老鼠，偏爱吃糕点。
最重要的是，这只猫的尾巴还会变得越来越少。
你倒是说说，你的那些尾巴去了哪里，怎的留下这么多疤？
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处疤，你莫非是想做只有一条尾巴的猫？
”
吱吱晃着尾巴，垂下了猫脑袋，以前还能勉强将断尾处用尾巴遮住，如今却暴露得干干净净。
“没事，等下雪的?
r候就都会长出来了。
”这是吱吱第一次对仲予说话，惊得仲予瞪大了眼睛。
仲予缓和了好些日子，才接受了事实。
故而时常逗吱吱说话，不再只是将它看作一只聪明些的猫。
一个月后，天气最寒的时候，皇帝被刺杀，当场身亡。
仲予在宋丞相等人的支持下，登基为帝。
夏蝉重鸣时，皇后的位置还未定。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宋丞相如何向仲予施压，他始终没有将宋媛封后。
先皇一死，越冥终于名正言顺地回了朝廷。
仲予做事十分果决，在政事上又极有自己的见解，常不顾大臣的反对，去施行一些利民的措施。
如此一来，仲予得了民心，却失了臣心。
前朝不安，常有老臣称病避了上朝，而后宫亦是不安宁。
开春的时候，宫里选了好一批秀女，仲予虽也为她们封了名分，只是从不宣她们。
宋媛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又是宋丞相的女?
海?
故而那些秀女一直奉她为主。
宋媛时常开一些茶会，有意无意地提起仲予身边的那只猫。
宋媛慢悠悠地道：
“那只猫啊，是妖物，会口吐人言，如今将皇上迷惑至此。
你们瞧瞧，如今大臣们心寒，你们虽有了名分，日子却也不好过啊。
”
自此，吱吱便成了过街老鼠，但凡哪位妃子瞧见它，都是恨不得扒了它的皮的。
可尽管如此，吱吱还是发现了越冥偷入后宫与宋媛交谈的秘密。
那日，它去了宋媛的屋子外，屋子里的人正说话，虽压低了声音，它却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越冥想要做皇帝，等他杀了仲予后便立宋媛为后。
老皇帝自然也是越冥杀的，故而杀了仲予并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吱吱那时并未多想，扯了一条尾巴便将越冥勒断了气。
越冥的脖子凭空被勒住，憋得满脸通红。
宋媛惊呼不已，又惊又怕，却也无能为力。
吱吱也没讨个好，只剩下一条尾巴的它踉踉跄跄地奔到仲予寝殿的一角，蜷缩着便昏昏睡了去。
不知它睡了多久，醒来时便看到了仲予。
仲予的下巴生出了细细的胡茬，见它醒了，他便将它搂得更紧了些。
他哑着嗓子道：
“前日里，越冥死在了宋媛的屋子里。
我去了那儿，宋媛已是神志不清，她指着我说，越冥会杀了我的。
”
“我就在想，越冥想杀我，可为何会毫无征兆地死了？
宋媛的屋子里并没有凶器。
”仲予从袖中拿出一根与吱吱的毛发一般的东西，“我在越冥的尸体旁边发现了这个，吱吱，是你做的吧？
”
仲予揽着吱吱足足在房中待了一日，吱吱恢复了些气力后，便拿爪子轻轻拍了拍仲予的手掌。
它如今只有一条尾巴了，与一般的猫已无异，再也不能说话了。
仲予挤出一抹笑来，他道：
“吱吱，我现在终于知晓你的尾巴为何越发少了。
你走吧，离开这里，别再回来了。
好好爱惜你的尾巴，千万别将最后一条尾巴也丢了。
”
吱吱不想走，可在仲予将那块刻了“许”字的玉佩套进它的脖子，将它放在宫墙上时，它终是走了。
在它陪伴了他五年之后，它终于还是要走了。
它在州山上待了几个月，恢复了些，如今它又回到了这儿，仲予与那时还是一样。
它将仲予桌子上的糕点都吃得干干净净后，惬意地躺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仲予像以往一般逗它说话，它说不了话便蹬蹬爪子，喵上几声。
那日，雪下得很大，故第二日的早朝便免了去。
仲予在暖烘烘的寝殿中，絮絮叨叨地与它讲话：
“这是我第二次罢了早朝，上一次你丢了一条尾巴睡了很久，这次你一来就下了这样大的雪，下到这时还未停，想想这两次罢早朝还都是因为你。
”
仲予笑着，吱吱便伸伸腿，“喵”了一声附和着。
他瞧着吱吱脖间的玉佩，叹了口气，将吃饱了的吱吱从桌子上拽起来抱在怀中。
“吱吱，你说，她会不会怨我没有找到她，没能娶她？
”仲予的泪滚烫，落在它的头上，灼热无比。
它摇了摇头，她一定不会怨你。
所以，仲予才能遇见吱吱。
仲予出去的时候，它偷偷溜了出去。
寝殿外的雪已经厚得能将它湮没了，它便在宫墙上跃来跃去，终于在雪停前离开了皇宫。
尾巴慢慢消散去，它也终于止了步。
当最后一条尾巴也消失不见时，它终于沉沉昏睡了过去。
跑了这样远，他应当不会找到它了吧？
不对，他应该会忘了它吧。
最后一个心愿，它是让他忘了它。
如此，他便不会忆起从前，亦不会再有伤怀了。
它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从前仲予抚着它跟它讲故事，在暖烘烘的炭火旁，讲那些关于他的故事。
故事里有他，有小拖油瓶。
在那故事里，仲予与小拖油瓶分开了，它那时睡了过去，没能听清楚那时仲予说的话。
可如今它却又梦到了那一段，听到了那些它未听清的话。
仲予说：
“那时我想逃出来去找她，可每次都被抓住……我还记得她那时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她姓牛，因生在七夕，便取了个织女的名字。
她叫牛织女，这名字好不好听？
”
仲予道：
“那时，我叫她拖油瓶，有时也叫她织织……吱吱，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是她来找我了……”
原来，吱吱不是老鼠的名字，而是织女的织，牛织女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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