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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祖先

床上的祖先  

·刘星元·

        

  一、刻木

  的确是要从一张床讲起。

  是张婚床,柏木质地、榫卯结构,上覆顶盖、下有底座,木梁和围栏上,密

密麻麻地刻满了雕花。

有禽,禽是鸾回凤翥、孔雀开屛、鸳鸯戏水、鹤立鸡群;

有兽,兽是鸿案鹿车、麒麟送子、一马当先、龙腾虎跃;有人,人是张敞画眉、

举案齐眉、柳毅传书、牛郎织女;有仙,仙是和合二仙、魁星点斗、八仙过海、

刘海砍樵。

  这些都是我尚能看懂的,更多看不懂的雕花攀附在老床上,经历了近一个世

纪的打磨,黝黑得发出了光,发出了亮。

这是我的高祖父——兰陵与费县两县交

界地面上最出色的木匠,穷其一生的手艺完成的一件精品。

  这张床本来是本村首屈一指的大户邱家定下的,不曾想还未完工,掌家的老

爷就已撒手人寰,后辈的几房兄弟因生命和姓氏相亲,却因流言和猜忌生隙,最

终又因细软和房产而离散。

邱家从此四分五裂,刻木造床的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了。

  何况,那些雕花从高祖父心里畅快地流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舍不得再交给

任何人了。

就像用自己的肉沾着自己的血揉捏出的孩子,连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和

自己一模一样,怎么看都怎么爱。

这哪里还是一张床,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呀—

那些梦里梦不到的好事,那些平日干不了的大事,那些距自己十万八千里的美事,

都在这床上刻得真真的,一样都不少。

若能在这样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觉,就该是

神仙般的生活。

  从年老族人的追忆中,我大概能够想象到,那应该是我们整个家族历史上最

辉煌、最震撼、最声名远播的时刻。

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因为一张雕花柏木床,

成了漩涡的中心。

许多远道而来的人风尘仆仆,只为看一眼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

的柏木婚床和雕花神技。

  多少年之后,故事里的那些人早已作古,但故事却依然还零星地散落在年老

的族人们口口相传的传奇往事里,修补着我的祖先模糊的轮廓和他非同寻常的最

后的光阴。

  尽管隔了近一个世纪,那些故事,那张雕花柏木床,却依然让我心跳不已。

没错,我倾听到了一个家族的尊严和荣耀。

  

  二、夺床

  人生一世,半生在床。

在我的家乡,一张床承载着一个人的一生。

而许多人

奔波多年,只为了让自己余下的日子安安稳稳地贴在床上。

  为了高祖父手里的这张雕花柏木床,镇上高寿的钱掌柜来了。

他老年而得的

儿子,去年新定了新庄大户孙家的二小姐,来年春天就娶进门。

钱掌柜富甲全镇,

出价也豪爽,他嘴里蹦出的数字如钻天的鹞子一直向上窜。

我的高祖父只是轻轻

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山里的土匪头子王九江也来了。

他早年跟着朱红灯参加过义和团,北京城里

扛举过勤王保君的招风旗子,天津城里砍杀过金发蓝眼的西洋鬼子,最后却让背

信弃义的八旗兵勇追得亡命天涯,在我们这地儿落草为寇,依着水浒英雄的样子

挑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一干就是半辈子,他老了,已经厌倦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的生活。

“就是明天在这床上让人一枪给崩了,我也值了”,我们这地面上最传

奇的人物恳求高祖父。

高祖父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那时候,我们这儿乡风淳朴,我的乡人们重的是义气,服的是规矩,讲的是

道理。

所以,只要是高祖父不卖,他们谁也扛不走那张光耀了这方土地历史的雕

花床。

  但是,远来的军阀却不给你讲这些风俗。

在煌煌国史中,民国初年,天下算

不得大治,也称不上大乱。

但在我的家乡,却发生了一件最厚颜无耻、最丧尽天

良的大事—奉命驻守临沂城的外地人张团长,为了新娶的望月楼头牌孙美月,

要抢我们家的雕花柏木床。

  张团长派了一班人来扛,雕花柏木床紧咬着地板,如擎天的泰山一般纹丝不

动。

高祖父稳坐太师椅,亦不动。

  张团长派了一排人来抢,雕花柏木床“吱呀”一声,斜斜歪歪起了身,又

“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高祖父从太师椅上缓缓站起来,又缓缓坐下去。

  两次都没能搬走,雕花柏木床让那些当兵的很没面子,那些当兵的让张团长

很没面子,张团长让孙美月很没面子。

没面子的孙美月在临沂城里咬着牙发了狠,

决定要砸了我们家的雕花柏木床。

  在我熟知的本乡历史里,再没有比这更惨烈、最悲壮的一幕了。

我们乡流传

下来的故事里说,那八个比土匪还凶狠的兵士在我家的雕花柏木床前挥起锤子的

时候,稳坐在太师椅上的高祖父先一步跳起来,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向了床梁,一

帧“三娘教子图”的雕花应声而碎。

  善水者溺于水,善战者殁于杀—这是我的乡党对高祖父最低和最高的评价,

在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太多人的嘲讽,太多人的戏谑,太多人的敬仰,太多人

的惋惜,和太多人的感叹。

我们乡最好的木匠,最后死在自己的手艺上。

人生全

凭一口气,人死只是臭皮囊。

从此后,我的高祖父,他一生的传奇都已远遁他乡,

只有那张惊世骇俗的床留了下来。

  高祖父过世后的第三天,他的儿子—我的曾祖父跪求全村的三十四条汉子,

用雕花柏木床抬着棺材,抬着棺材里睡着的全乡最出色的手艺人上了村外的山岗。

  三个月后,曾祖父在亡父还未走远的魂魄的见证下,揭开了新娘的红盖头。

  

  三、繁衍

  被曾祖父掀开盖头的第一个新娘,并不是我的曾祖母。

就像我的祖父并不是

我的曾祖父的第一个孩子一样。

  在我们家族众多的传奇故事里,有些隐痛从来都是秘而不谈的。

比如,那一

年的饥荒。

那一年,家乡大旱,曾祖父带着他身怀六甲的妻子南下逃荒,在苏南

的一座小镇上失散。

饥荒过后,曾祖父归来,雕花柏木床还在,与他同床共枕的

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曾祖父将我的曾祖母娶进了家门。

  再后来,曾祖父和曾祖母也走远了,只有雕花柏木床留了下来。

  雕花柏木床立在老房子幽暗的内室,它乌黑的身躯排拒着任何一缕光线的打

扰。

木床的各个角落里,那些得道的蜘蛛在飞蛾的尸身上默不做声地拼凑着安静。

而在安静的背后,往往潜伏着更为隐秘的风暴——人类最原始、最纯粹、最本真

的风暴。

尽管在这风暴的背后,祖先们的爱情与肉欲往往是脱节的。

  我众多曾经活着以及现在仍旧还活着的祖先,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在这张雕

花木床上获取了最初的生命,然后在贫瘠的日子里,如野草般潦草且卑微地活了

下来,他们骚动的身体迅速生长,他们在生活的挤压下沉默不语,他们的身体宿

命般渐渐和自己熟悉或不熟悉的祖先的轮廓重合起来。

  终于,他们长成了一头愤怒而恐惧的困兽。

他们的兽性需要一种内心的救赎,

一种酣畅淋漓的发泄,一种攻城略地的表达。

  于是,长辈们开始一点点撬开他们的心思,在时机成熟之时,让他们头顶着

道德的牌位,规规矩矩地掀开那从邻村走来的新娘的盖头。

  古老陈旧的雕花柏木床,在年轻而强壮的祖先们眼中第一次变得温柔起来。

它是草原,可以任意驰骋;它是麦地,可以放肆收割;它是河流,可以畅快游弋;

它是高山,可以尽情攀登……

  祖先们在寄予美好愿望的雕花的注视下,无拘无束地打开自己的身体。

他们

在世间最隐蔽和暧昧的物件上开始一段无与伦比的征程。

在月钩倒悬的夜晚、在

春意浓郁的夜晚、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他们如狼嚎叫,他们如虎咆哮,他们穿行

在天上,他们畅游在海里,他们完成着从男孩到男人的过渡。

  作为他们的后世子孙,这样的情节绝对值得我顶礼膜拜、再三叩首。

即便是

在此刻,想起他们,我都难以掩饰对于这张床的敬畏。

  从我的高祖父开始,这张床,见证了我们整个家族的繁衍。

  除了两个早夭的祖先,我的祖父、二祖父、姑奶奶以及他们庞大而有序的后

代,最初都是以欲望的形式在这里出生,然后发枝散叶到我所能知和我所不知的

地方,继续在其它床上完成血脉的赓续和传承。

  可是有时候,我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悲伤。

我常常会在心里拼凑曾祖父失落

的轮廓,我在想,在这张床上获取生命的我的第一个曾祖母肚子里的孩子,他究

竟有没有被生下来并且顽强地活下去,他是男是女,他是否依然还领受着和我一

样的姓氏,他是否也已子孙成群……

  那个和我一样流着同一支血液的祖先啊,在命运的驱使下,注定要走上一条

和我的其他祖先截然不同的路。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生命是从这里萌生、

发芽的。

在时光的流转中,他残留在家族记忆里的描述会越来越少、越来越淡,

终有一天,他会被族人们彻底遗忘。

  唯有雕花柏木床倔强地躺在那里,好像在等他归来。

  

  四、疾病

  远走他乡的人注定要远走他乡,归老桑梓的人注定要归老桑梓,这似乎是不

可抗拒的运数,谁也无法改变。

可是,只要雕花柏木床还在,我众多的祖先们中,

注定要有人选择用它送自己最后一程,即便雕花柏木床也已经陈旧不堪。

  肃静而神秘的祖屋里,越来越浓稠的夜色从低矮的墙壁上滑下来,一次次挤

压着那些干瘪的木头。

衰老的雕花柏木床呻吟着挺了挺脊梁,借着背上的纹络,

大口喘息。

听到响动,我从熟睡的祖母的臂弯里爬出来,用稚嫩的手轻轻触摸着

那些越来越深的纹路——它们像极了结疤的伤口,和一场撕心裂肺的病痛。

  分明就是祖母的疼痛加重时,那张扭曲的脸。

  从我记事起算,祖母就已经被疾病折磨了许多年。

她每天都用砂锅熬煎从各

村各家讨来的偏方,然后一碗碗地将它们灌进自己的胃里,她喝下的苦楚越来越

多,她所承受的病痛却越来越重。

  那些浮肿的中草药呛人的气息弥漫着我的整个童年,让我对疾病有了更深的

恐惧。

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一直以为虚无缥缈的死神离我如此之近,近至我

的鼻息之间,近至我的世间所爱。

死神,这个坏心肠的老家伙,它正一点一点地

腐蚀着我亲爱的祖母,对于一个孩子天真的恳求不抱丝毫同情。

  许多年后,我才在长辈的故事里窥探到,不止是我的祖母,我的其他祖先也

同样经受过不同疾病的折磨。

那些凶狠的疾病,像一把尖刀,割我祖先的肝,割

我祖先的肺,割我祖先的肾,割我祖先的胃,从来都不曾消停。

  其实说到底,我顽强承受着疾病折磨的祖先们,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希望这场

杀戮彻底消停下来。

因为一旦消停下来,必有一方落败,而落败的一方,总是我

的祖先。

  我有幸谋面或者未曾谋面的祖先们,我至亲至爱的人们,他们如任人宰割的

羔羊般躺在雕花柏木床上,干瘦得像一张粗糙的麻纸,仿佛轻轻一吹,就会飘起

来。

深夜时分,他们在月光下咳出的血溅洒在精美的雕花图案上,渗入木材的身

体里,似乎在燃烧。

那些燃烧的图案,附带着祖先们身体里最后的温度,比傍晚

时分火红的云彩还要热烈。

  雕花柏木床上,那一层层燃烧的血液还在,祖先们的躯体却一个个走上了村

外的山岗,再不回来。

唯有他们的魂魄还贴附在自己的床上,面无表情地见证着

后辈们的生活。

而后辈们总是会重复着他们走过的路,直至在路的尽头,与他们

团圆。

  雕花柏木床作为一个沉默且可靠的记录者,书写着整个家族一个世纪的宿命。

  我的祖先们,他们活着,与床同在;他们死去,与床同在。

  

  五、庇佑

  只要雕花柏木床还在,我就能触摸到祖先们的呼吸。

  他们的呼吸就是下雨的声音,就是落雪的声音,就是风起的声音,就是花开

的声音,就是月光铺在地面上的声音,就是温暖敷在心尖上的声音。

他们的呼吸

和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纠缠在一起,流淌在一起,像许多年前祖母哄我入眠时

哼唱的摇篮曲,不急不慢地从慈爱的身体里缓缓升起来。

  呼吸沉闷的那个,是我的高祖父,他是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

  呼吸温和的那个,是我的高祖母,她是一个善于烹调的妻子。

  呼吸爽朗的那个,是我的曾祖父,他是一个谨慎老实的农民。

  呼吸轻微的那个,是我的曾祖母,她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妇人……

  贴在床上的他们,面目模糊,需要我借助想象去尽力拼凑,可是我每一次都

无法完成。

但是我并不悲伤,因为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身上最干净、最

美好的某个地方复制给了我。

何其幸运啊——我是流着他们血液的不肖子孙。

  一张历经沧桑的旧床上,住了那么多的祖先。

我们沉睡,祖先们看着,不悲

不喜;我们做爱,祖先们看着,不悲不喜;我们生育,祖先们看着,不悲不喜;

我们死去,祖先们看着,不悲不喜。

虽然祖先们不说话,可我依然能够感知到他

们仁慈的庇佑,就像我能感知到这张雕花柏木床对于我的庇佑一样。

  多年以前,在祖先们的注视下,我有幸成为了最后一个从这张雕花柏木床上

出生的孩子。

  多年以后,我又怀揣敬畏之心,安分守己地“僭越”着祖先们的领地。

  领地之上,祖先们的眼睛深邃明亮如繁星,繁星捧我似皓月。

  领地之上,祖先们与我同在。

  2015.1.22于兰陵县城

  生而有涯,四十不惑

              ·阿W·

  四岁那年的冬天,大概是我记忆里最早的冬天。

某日我偷吃妈妈为过年待客

而准备的糖果,被哥哥告发。

想来我哥哥那时够阴损的。

当时我还没学会申辩,

只好活吃哑巴亏。

我“偷”糖果是因为看见哥哥在那个地方拿,我也跟着拿,正

所谓大鸡上灶、小鸡跟后。

快乐的有糖果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天,糖果坛子就快见

底了。

当我正在作案时,哥哥这个老贼就叫喊“偷糖果呐”。

听到哥哥的叫喊声,

母亲煞有介事地过来吆喝:

“狗胆包天了你!

敢做贼?

你骨头硬了,驮得起打

吗?

”。

  我面红耳赤,嘎然失声。

  母亲继续吆喝:

“偷了吗——你?

  我耳赤面红,无言以对。

  母亲说:

“好,晚上来算帐!

做贼就要吊起来打!

  我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熬到吃完晚饭。

终于熬到洗脸洗脚快要上

床睡觉时,把贼吊起来打的景况还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并不能让我庆幸,而是让

我更加担心,如果大家都上床睡觉后再把我吊在黑暗里,那该多吓人呀。

我想如

果要吊起来打,最好趁有人看着的时候。

我实在熬不住惊恐了,没有耐心等母亲

来发落,自个儿哭开了,惊恐地问:

“贼什么时候吊起来打呀?

  母亲恍然大悟,吆喝道:

“嘿,拿贼来!

你下次还敢做贼吗?

  我使劲地哭开了:

“不敢啦——”

  母亲喝问:

“知道做贼要怎样驮打吗?

  我哭答:

“吊起来打。

  母亲追问:

“吊起来打?

才吊起来打吗?

是——才吊起来打吗?

  可怜的母亲,没文化的人,不知道如何教育儿子,只能想出恐吓的办法。

儿子准备接受“吊起来打”的惩罚时,窘迫的反而是母亲。

她只能苍白地重复恐

吓,追问:

是——才只是吊起来打吗?

  我也不知从哪冒出一个新词,哭答:

“那——就——尖指头”。

  母亲惊奇地问:

“尖指头?

什么尖指头?

  我说:

“不吊起来打就尖指头。

  母亲再问:

“尖指头?

尖什么指头?

  大家都觉得奇怪,不由自主地往谍匪片里的某个叫“尖指头”的角色联想,

好奇地问谁是“尖指头”。

  我哪知道他们连“尖指头”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反问:

“不吊起来打,不尖

指头,那就打屁股?

  众人齐声哄笑吆喝:

“打屁股?

才打屁股?

要‘尖指头’!

说,‘尖指头’

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他们连“尖指头”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无言以对。

  哥哥姐姐这帮幸灾乐祸的老贼们起哄道:

“说!

说出‘尖指头’什么意思!

  母亲像个傀儡,跟着说:

“说出‘尖指头’怎么‘尖’就饶了你。

  我说:

“把手指头放到板凳的孔眼里,用木楔往里面‘尖’”。

  大家恍然大悟,齐声乐道:

“好,‘尖指头’!

  母亲释然道:

“记住!

下次再做贼就‘尖指头’。

  邻居大妈从门前经过,轻轻敲门道:

“你们还这么热闹哇?

你们晓得啵?

寿

祺公公死掉了呢。

  母亲应声:

“嗯——哇?

  大妈的“死掉了呢”四个字透着低沉的寒气,母亲的“嗯——哇?

”也回荡

着寒气。

咱家“审贼”的热闹被一个“死”字吓得嘎然而止。

北风忽闪着篱笆屋,

“死”字放大了我们的寒噤。

大家萧瑟的寒风中漠然上床睡觉。

那一晚我辗转无

眠。

母亲关切地安慰道:

“不打了,吓你都不晓得哇?

睡吧!

  我幽幽地问母亲:

“寿祺公公死掉了。

人死掉会怎样?

  母亲叹息道:

“死掉了就死掉了。

人死掉会怎样,谁知道呢。

寿祺公公八十

多岁,老了病了就会死掉了,咱们还远着呢。

  我问:

“我们老了会死吗?

  母亲沮丧无奈且懊恼地呵斥:

“人老了都会死!

你——鬼寻了你呗,问这些

鬼话做什么?

小伢子夜里问这些死呀鬼呀的干什么。

  母亲的叹息和呵斥对我全然于事无补,从此死亡对我的恐惧如影随行。

那晚

的情景记忆这么清晰,可谓孩提记事从怕死开始。

  两三百人口的小村庄,好像每年都有几个人死亡。

发丧的人家习惯把棺材停

放在家门前供人祭拜。

最碜人的是出丧的时刻——午时三刻,八仙(抬棺材的八

个人)的领头大吼一声——嗨——封棺!

司斧手应声把高举的斧头往棺盖的死扣

上砸——咣——咣——咣——。

亲属凄厉的干嚎“爹呀”、“天呀”、“哎呀”,

哭声撼云,撕人心肺。

八仙奋力齐声大吼——嗨——走——之后,抬起棺材拼

命往前跑。

据说封棺之后必须尽快把尸体抬出村庄,否则鬼魂会滞留在村子里作

祟。

  一个村庄有人出丧,全村的人都要伫立送行。

所以那碜人的惊恐小孩无从躲

避。

年复一年,直面死人出丧的惊恐渐渐平淡了。

我渐渐见到棺材不害怕,见到

坟墓不害怕,见到死人的照片或尸骨也不害怕。

乃至于读研究生时,某晚上我在

图书馆翻阅长沙汉马王堆1号墓出土遗物的画册,兴趣盎然。

我沉浸在诸如“棺

盖上的纹饰有什么文化内涵”之类的遐思之中。

图书馆已经到了关灯闭馆的时候,

偌大的阅览室里的顶灯已经被关得只剩我头顶的那盏。

管理员和我的室友都在等

我起身离开。

他们等得不耐烦,走近我身边,看到巨大的棺椁画册摊开在桌子上,

简直不敢相信,仿佛我是从棺材里复活的僵尸。

  尽管白天我不怕看到棺材或尸骨,但晚上躺在床上,偶尔想起人终将有一死,

人死了之后吃嘛都不香,呼天抢地也没人应答,整个大腿内侧到脚跟的神经都会

冰凉,全身寒颤。

此情此景,任凭你如何努力躲避,隔三差五总免不了会掉进那

恐怖的死亡情节中。

这种情节隔三岔五总要浮现在入睡前的脑海中,几近不惑之

年。

现在四旬奔五,偶尔故意努力回顾那恐怖的死亡情景,似乎阴影已经烟消云

散,再也回味不起当初那么强烈的恐惧。

  在此要感谢我的老朋友吉姆。

吉姆是我在中科院研究生院学习时的外语老师。

那时我刚上博士研究生,吉姆已经是一个退休老头。

想不到此后十几年中我们一

直保持着紧密交往。

吉姆像个慈父,不管我们的英语口语有多难听,你总能感觉

到他在祥和地倾听。

吉姆是一个极其随和的人。

我们在北京进修完一个学期的外

语回到青岛,请他来青岛玩。

他爽快地来了。

我们青岛市的几个同学挨个儿陪他

玩,让他多住些日子,他就多住了些日子。

我们每个人单独和吉姆在一起都觉得

英语口语长进很快。

一年之后,听说他即将回美国,我问他愿不愿意再来青岛玩,

他就再来了一次。

我在美国做博士后研究的两年期间,我们见了四次面,两次他

来看我,两次我去看他。

当我回国到厦大任教时,我问他愿不愿意到厦门周边看

看。

他应声来了。

当我到丹麦来之后,我问他愿不愿意到丹麦周边看看。

他也爽

快地来了。

在哥本哈根机场送吉姆返回美国时,他拉着我的手说:

“我还希望能

在美国见到你。

你要早点安排来,你知道我活不了多久”。

我们一直有邮件和电

话联系,但直到两年前吉姆去世,我还没有践行再去美国看望吉姆的承诺,原因

在于我总想等一个出公差的机会。

  吉姆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与吉姆的交往可能是我脱离死亡恐惧的部分原因。

我在美国期间,吉姆告诉我他已经被诊断羁患白血病。

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死,也许两三年,也许十二三年。

我闻讯非常惊愕,表情肃煞麻木。

吉姆却面带

平和的微笑说:

“Iamready,whenever”。

那时他74岁。

后来我多次问吉姆的

白血病怎么样了。

他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说:

“还好,白细胞没有显著的增加。

体也没有异常的反应”。

我竟然直截了当地问过他: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死

吗?

”。

他说:

“Iamready,whenever”。

我问:

“你想过死后会怎样吗?

”。

他说:

“想过。

死后什么都不会有,就像我睡着了。

”吉姆不信宗教,是唯物主

义者。

  吉姆2002年参加过绿色和平组织,自愿被派往加沙地带协调巴以冲突。

绿色

和平组织派遣他们这批志愿者的背景是,因为定居点内的巴勒斯坦农民需要跨越

指定区域去采收橡子,常常受到以色列士兵类似于集中营式的非人道待遇,其中

原因被认为是缺乏有效的交流和中间协调人。

因此他们决定去帮助协调。

吉姆到

现场协调的第一天惨祸就发生了。

由于以色列士兵的暴虐程度远远超过吉姆预估。

他想象不到,仅仅因为没有像巴勒斯坦农民一样严格听从以色列士兵的粗鲁训令,

竟然被误当做巴勒斯坦农民连遭三枪托的猛砸。

吉姆当场倒地晕死过去。

由于同

行的绿色和平组织队友斡旋,吉姆被送往特拉维夫医院抢救48小时之后才苏醒过

来。

  从吉姆发邮件告诉我他即将去参加绿色和平组织前往加沙的志愿者行动,到

我再次见到他不过三四个月。

那时他刚刚从特拉维夫回来一个多月。

他在特拉维

夫医院被抢救并护理共20多天,转院到美国继续被护理了20多天。

见到我时,他

才出医院两周,并且依然咳嗽,因为被砸断肋骨损伤肺部。

听闻吉姆逢此劫难,

我不禁咬紧腮帮。

吉姆说他不怕死,但对以色列的暴虐相当气愤。

他说他很高兴

也很自豪,他亲身见证了以色列的暴虐。

他说他要向所有愿意倾听的人诉说,以

色列的暴虐是有“铁证”的——他撩起衣服指着被打断的勒骨和锁骨。

他很气愤,

他没法理解为什么美国政府竟然支持如此暴虐的以色列政府。

他没法理解,为什

么世界人民在二战中帮助犹太人把他们从集中营解放出来,仅仅几十年之后,他

们竟然设置集中营式的定居点来限制巴勒斯坦人的自由。

  2006年我陪同吉姆游览武夷山,最惬意的时光是乘竹筏逍遥游。

从竹筏码头

上岸,映入眼帘的就是刚才乘竹筏时几个我们在其中逍遥的场景的照片。

我略一

端详,开心地掏出10元钱选了一张,觉得很值。

吉姆久久地端详照片,恋恋不舍。

我说:

“要不我帮你付10元?

拿回去慢慢看。

”吉姆沉宁片刻,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好生奇怪,吉姆经济状况还可以,10元人民币何至于如此费思量。

我说:

“我

很乐意为您付这10元,拿回去绝对不虚此行。

”吉姆意味深长地笑笑说:

“拿回

去一旦搁下了,我可能就想不起来再看一眼。

我在各地旅行,带回去许多好东西,

我现在正发愁,不知道如何安置。

你知道,我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我眼睛突然

湿润了。

吉姆对生之有涯如此清醒,即使在最开心的时刻也不会得意忘形。

吉姆

是2012年圣诞节前几天走的。

直到他去世前几个月,吉姆一直健康快乐地活着。

从他2001年得知羈患白血病,到他去世,他健康快乐地活了十一年,享年84岁。

  母亲的病老可能是我看淡生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母亲患帕金森氏综合症,

从出现症状到她最终离世,前后近20年。

尤其是最后的几年,帕金森症状加重,

迸发老年痴呆,其状惨不忍述。

在最后几年,我常在心里默默地祷告,希望母亲

少一些折磨,早一点平静安详地离去。

作为人子,生出这种念头可以说是大逆不

孝的。

也只有作为人子,才能有切身的体会,理解母亲实际生存状况的意义。

亲生下我们七个兄弟姐妹,应该说大家都还称得上孝顺。

母亲于天命无可奈何,

但于人事无疚无憾。

一个多年患病卧床的人,其社会信息的输入仅限于身边亲人

的转述。

母亲对身边的事以及当时的世事知道多少,情感欲望如何,我们几乎

99%都知晓。

母亲记忆里的那些事,我们也几乎95%都知晓。

我曾设想,母亲的肉

体与我们兄弟姐妹的肉体是合而为一的,精神也是合而为一的。

当这个合而为一

的部分肉体出现病变,需要被代谢掉,这对整个生命体几无大碍。

我就这样用自

己编织的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效果还不错。

我对自己设问,如果母亲的精神意

志能够100%转移,记忆里的生活情感内容也能够100%转移,假设母亲能够支配我

这个年轻健康的肉体,她会有哪些心愿呢?

我能想象得到的是,母亲会说,以我

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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