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导读之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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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导读之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红楼梦》导读之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一.导读

《红楼梦》第十三回回目为“秦可卿死封龙禁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其实这个回目并不好理解,原因是,上句怎么断句呢?

是“秦可卿/死/封龙禁尉”还是“秦可卿/死封/龙禁尉”呢?

如果是前者,与下句“王熙观/协理/宁国府”便不能形成对仗,可是,如果是后者,又与内容相悖。

怎么理解更好一点呢?

首先从回目出发,它应该是概括了三件事:

一是秦可卿之死,二是贾蓉封龙禁尉,三是王熙协理宁国府。

上句应该概括了两件事,其对象并非同一,“封龙禁尉”的对象不是秦可卿而是贾蓉。

这样表达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味呢?

我想未必,只是将回目大致相对而已,不必细究。

然而,从阅读的角度来看,这的确会带来障碍或者理解上的误判。

第一件事,秦可卿之死。

作家用了虚写的方法,并没有直接描写秦可卿死本身,而是用了托梦于王熙凤的浪漫手法,这样处理其实有很多值得思考的角度。

比如,秦可卿之死,死在哪里?

怎么死的?

其病情具体如何?

如此等等,如果着笔于此,人物重心就会倾斜。

然而,正是这样,又为读者留下太多不可理解的空白,致使读者各说各话。

我们都知道,前八十回都是曹雪芹完成的,如果记着作家在“太虚幻境”中所暗示的人物命运,秦可卿应该是自缢而亡。

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在《红楼梦》中还有一位,那就是鸳鸯。

鸳鸯之死表面上是殉主,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贾赦是一个个老色鬼,他曾放出话来,是不会放过鸳鸯的,鸳鸯认为与其受辱不如自尽,用生命祭奠自己的青春与清白。

这里似乎就有了一个基本的道理,被逼而走上绝路之意。

那么,秦可卿是不是这样呢?

我们实际上是无法说出“是”还是“不是”。

因为,在贾府上下,秦氏的口碑很好,即便在宁府当家人贾珍的面前,她同样是红人,她与婆婆尤氏关系也很好。

种种迹象表明,她是不必走上绝路的。

然而,这就与作家的初心有悖了。

这又如何解释呢?

这一回的回目,《红楼梦》最初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这似乎能够作为解释我们前面提到的回目问题,也能够回应作家在人物命运安排上的暗示问题。

秦可卿在天香楼自缢而亡,地点确凿,且与曹雪芹最初的安排不相背弃;因“淫”而死,事因确凿。

这便可消除不少疑问。

虽然作家并没有直接描写其死,而采用侧面描写方法,但是,小说中的某些细节还是能够让读者理出一些头绪来。

据说,作家是听从别人建议而将情节删去了并且改写了回目。

我们记得焦大在宁府因醉酒而怒骂宁国府中人“爬灰的爬灰”可知,贾珍与儿媳秦可卿大约不怎么清白。

秦可卿死后,贾珍的哀痛超乎正常公公与儿媳的关系,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作家并没有着笔写秦可卿丈夫贾蓉的哀痛,这也真是奇怪。

贾珍在安排埋葬事宜时,极尽豪奢,“恣意奢华”,所用棺木竟是为义忠亲王准备的,贾政甚至还劝贾珍“非常人可享者”,但贾珍根本不听。

这正如贾珍所言:

“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既如此,我们不得不相信,秦氏之死似与贾珍脱不了干系。

那么,也会像鸳鸯那样,是被逼无奈而死的吗?

大约是这样的。

秦可卿与贾珍间的乱伦败露后自缢而亡。

秦可卿和贾珍在天香楼幽会时,恰巧被丫鬟瑞珠撞见,瑞珠又是在秦氏死后撞柱而死,瑞珠的行为应该是避祸之法;与瑞珠关系极好的宝珠似乎也感受到什么,便自己作了秦可卿的义女,在葬礼上摔丧驾灵。

这个“逼”其实是复杂的,既有秦氏来自于内心的恐惧,又有来自于身居高痊的公公的恐惧,还有来自于秦可卿无法控制的生理欲望,还有来自于事情败露后舆论的压力,总之,她之死,恐怕也是必然。

秦可卿死了,公爹哀毁越礼,丈夫贾蓉似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到是他的爹爹还想着他,于是第二件事就是花点银子为贾蓉买官,所谓“封龙禁尉”。

这看起来只是贾珍图个虚名,实际上,作家要通过这一细节表现官场的常态。

从这一细节中更能看到贾家在官场上的作为。

宫中太监戴权来祭,贾珍把这一想法说了,戴权是带着权而来的,只要交钱,马上交货。

所以戴权说“事倒凑巧”。

一千五百两银子是春他人的价,给贾珍打了八折,一千二百两,不过不用送到官府,送到戴权家里。

一个五品官帽落在贾蓉头上,一千二百两银子落进戴权腰包,不声不响,买卖便成。

第三件事便是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这里还只是一个开始,并非真正的“协理”,但是,必要的交代还是要有的。

宁国府人来人往,迎来送往,自是忙乱,尤氏旧病复发,不能料理事务,贾珍悲痛得无心料理,但又怕亏了礼数,贾珍心内正不自在,宝玉向他推荐了自己的嫂子、表姐王熙凤。

贾珍的哀痛真的过分,他“一面扶拐,拃挣着要蹲下请安道乏”。

这是他听从宝玉来请王熙凤时的表现。

王夫人听后忙道“他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而贾珍说“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

王夫人自然是出于保护熙凤的目的,但经不得贾珍的求告,心中也有点改变主意。

这个情节写得很好,虽然都不是面子上的话,但礼数周到,感情是真诚的。

为王熙凤的承应提供了良好的氛围。

而凤姐素日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更重要的是,她“恐人不服”,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心中早已欢喜。

于是便向王夫人请求,答应下了这事。

但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协理。

贾珍把宁国府的“对牌”交给凤姐儿,还特别叮嘱了两点:

一是花钱不必请示,不要存心省钱,只要好看;二是不要存心怕人抱怨。

贾珍的交代是必要的,为熙凤放开手脚工作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钱”是基础,没有钱便不好办事,但贾珍交代了不必考虑省钱,只管花;管理要有权,贾珍说同荣府一样待人。

既有钱又有权,聪明的熙凤,便有了坚强的后盾。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处理重大事件的筹划。

王熙凤曾与秦氏说过,平日太软弱。

她怎么面对平日管理的松散状态呢?

王熙凤没有跟王夫人回荣府,她来到一个地方,要首先理出一个头绪来:

有个原则——不丢东西、事有专人、防止冒领、苦乐相均、不得纵容。

这五个原则就是针对凤姐平时就听说或者看到的,她知道,如果不能改变宁国府的痼疾,恐怕难以把事情办好。

但是,宁府中的问题也绝非一日而成,一下子改变,其难可知。

然而,王熙凤却有着十足的自信,正如本回的结句联云: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作家用这两句话作结,自然是用意的。

上联中“金紫”代指朝廷中的大官吏,“万千”言其多,用一个反诘句“谁治国”,即说无人能治理国家,这是对现实的嘲弄。

官员万千无人理政,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而下句“裙钗”代指女子,“齐家”对“治国”古人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里当然指女中的豪杰也可治理好一个家族的。

也许我们还记得,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时,荣、宁二公希望宝玉能承担振兴家族的重任,可是却落了空。

那些饱读诗书、高官显爵者,竟然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这真是奇怪的事情。

而王熙凤女流之辈却可一改宁国府之痼疾,这不正是作家所要宣扬的思想吗?

二.训练

1.填空

贾琏送黛玉去后,凤姐忽一夜梦到秦可卿。

秦可卿称赞她说:

“你是个。

”还在梦中一连引用了三句俗语:

、、,表达对贾府前途的忧虑。

梦中,临别时送给熙凤两句话:

、。

见父亲不管,更恣意奢华,棺木用提供的给用的,听说后,劝,但他不听。

秦可卿死后,贾珍觉得儿子只是一个黉门监,觉得不够风光,就给他捐了一个的“前程”。

2.简答

简析秦可卿临死前托梦给王熙凤的作用。

【参考答案】

1.脂粉队里的英雄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树倒猢狲散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贾珍贾敬薛蟠义忠亲王贾政贾珍

贾蓉龙禁尉

2.秦可卿临死时托梦给王熙凤,其中最主要的内容五个:

第一个是称赞王熙凤是脂粉堆中的英雄,突出王熙凤的才干;第二个指出贾家显赫百年,必然会衰落,要及时防止;第三个是建议王熙凤在祖茔附近多置房舍地亩;第四个就是在祖茔处兴办家塾,教育子孙后代;第五个就是暗示不久以后元妃省亲,这也只是瞬息繁华。

秦可卿托梦于王熙凤的五个内容,其中第一个在于突出王熙凤的才干,她虽为女子,又年纪轻轻,但绝不输于那些所谓饱读读书的男人,暗示其下文协理宁国府;其他四项则是对贾家前途命运的担忧,秦可卿已经感受到了贾家繁华背后后不可改变的颓败命运,树例猢狲散的结束是必然;提出几点治家之法,那只是大家族倾颓后的自保为略而已。

从结构来看,托梦这一情节,为下文故事的发展作了必要的铺垫。

附《红楼梦》原文

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话说凤姐儿自贾琏送黛玉往扬州去后,心中实在无趣。

每到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

这日夜间,正和平儿灯下拥炉倦绣,早命浓熏绣被,二人睡下,屈指算行程该到何处,不知不觉已交三鼓。

平儿已睡熟了。

凤姐方觉星眼微朦,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了进来,含笑说道:

“婶子好睡!

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

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婶,故来别你一别。

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

凤姐听了,恍惚问道:

“有何心愿?

你只管托我就是了。

”秦氏道:

“婶婶,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

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

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凤姐听了此话,心胸大快,十分敬畏。

忙问道:

“这话虑得极是,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虞?

”秦氏冷笑道:

“婶子好痴也!

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

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

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日后可保永全了。

凤姐便问何事。

秦氏道:

“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

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

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

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

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

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

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

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

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

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

”凤姐忙问:

“有何喜事?

”秦氏道:

“天机不可泄漏。

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临别赠你两句话,须要记着。

”因念道: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凤姐还欲问时,只听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正是丧音,将凤姐惊醒。

人回:

“东府蓉大奶奶没了!

”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只得忙忙的穿衣,往王夫人处来。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

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闲言少叙,却说宝玉因近日林黛玉回去,剩得自己孤凄,也不和人顽耍,每到晚间,便索然睡了。

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袭人等慌慌忙忙来搀扶,问是怎么样,又要回贾母来请大夫。

宝玉笑道:

“不用忙,不相干!

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

”说着便爬起来,要衣服换了,来见贾母,实时要过去。

袭人见他如此,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只是由他罢了。

贾母见他要去,因说:

“才咽气的人,那里不干净;二则夜里风大,等明早再去不迟。

”宝玉那里肯依。

贾母命人备车,多派跟从人役,拥护前来。

一直到了宁国府前,只见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宝玉下了车,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

然后见过尤氏。

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

然后又出来见贾珍。

彼时贾代儒代领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贾琮、贾扁(原字为左玉右扁)、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蔷、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都来了。

贾珍哭得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

“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

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说着,又哭起来。

众人忙劝道:

“人已辞世,哭也无益,且商议如何料理要紧。

”贾珍拍手道:

“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正说着,只见秦业、秦钟并尤氏的几个眷属、尤氏姊妹也都来了。

贾珍便命贾琼、贾琛、贾璘、贾蔷四个人去陪客,一面吩咐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择准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三日后开丧送讣闻。

这四十九日,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化诸魂,以免亡者之罪。

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业醮。

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有五十众高僧、五十众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

那贾敬闻得长孙媳死了,因自为早晚就要飞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红尘,将前功尽弃呢,因此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

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

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

可巧薛蟠来吊问,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道:

“我们木店里有一副,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

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

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

你若要,就抬来罢了。

”贾珍听了,喜之不禁,即命人抬来。

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

大家都奇异称赞。

贾珍笑问:

“价值几何?

”薛蟠笑道:

“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

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

”贾珍听说,忙谢不尽,即命解锯糊漆。

贾政因劝道:

“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

”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

因忽又听得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她也触柱而亡。

此事可罕,合族中人也都称叹。

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敛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

小丫鬟名宝珠者,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

贾珍喜之不禁,实时传下:

“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

”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

于是,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都各遵旧制行事,自不敢紊乱。

贾珍因想着贾蓉不过是个黉门监,灵幡经榜上写时不好看,便是执事也不多,因此心下甚不自在。

可巧这日正是首七第四日,早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先备了祭礼遣人抬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

贾珍忙接着,让至逗蜂轩献茶。

贾珍心中打算定了主意,因而趁便就说要与贾蓉蠲个前程的话。

戴权会意,因笑道:

“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

”贾珍忙笑道:

“老内相所见不差。

”戴权道:

“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

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儿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到我家里。

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与,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

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蠲,我就没工夫应他。

既是咱们的孩子要蠲,快写个履历来。

”贾珍听说,忙吩咐:

“快命书房里人恭敬写了大爷的履历来。

”小厮不敢怠慢,去了一刻,便拿了一张红纸来与贾珍。

贾珍看了,忙送与戴权。

戴权看时,上面写道:

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

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乙卯科进士贾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戴权看了,回手便递与一个贴身的小厮收了,说道:

“回来送与户部堂官老赵,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那履历填上,明儿我来兑银子送去。

”小厮答应了,戴权也就告辞了。

贾珍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

临上轿,贾珍因问:

“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

”戴权道:

“若到部里,你又吃亏了。

不如平准一千二百两银子,送到我家就完了。

”贾珍感谢不尽,只说:

“待服满后,亲带小犬到府叩谢。

”于是作别。

接着,便又听喝道之声,原来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

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刚迎入上房,又见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三家祭礼摆在灵前。

少时,三家下轿,贾政等忙接上大厅。

如此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胜数。

只这四十九日,宁国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

贾珍命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回来。

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

灵牌、疏上皆写“天朝诰授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

会芳园的临街大门洞开,旋在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

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字牌对竖在门外,上面大书:

防护内廷紫金道御前侍卫龙禁尉

对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

“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恭人之丧。

四大部州至中之地、奉天永运太平之国,总理虚无寂静教门僧录司正堂万虚、总理元始三一教门道录司正堂叶生等,敬谨修斋,朝天叩佛”,以及“恭请诸伽蓝、揭谛、功曹等神,圣恩普锡,神威远镇,四十九日消灾洗孽平安水陆道场”诸如等语,余者亦不消烦记。

只是贾珍虽然此时心意满足,但里面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因此心中不自在。

当下正忧虑时,因宝玉在侧,问道:

“事事都算安贴了,大哥哥还愁什么?

”贾珍见问,便将里面无人的话说了出来。

宝玉听说笑道:

“这有何难,我荐一个人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管必妥当。

”贾珍忙问:

“是谁?

”宝玉见座间还有许多亲友,不便明言,走至贾珍耳边说了两句。

贾珍听了,喜不自禁,连忙起身笑道:

“果然安贴,如今就去。

”说着拉了宝玉,辞了众人,便往上房里来。

可巧这日非正经日期,亲友来的少,里面不过几位近亲堂客,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并合族中的内眷陪坐。

有人报说:

“大爷进来了。

”吓得众婆娘的唿一声,往后藏之不迭,独凤姐款款站了起来。

贾珍此时也有些病症在身,二则过于悲痛了,因拄了拐踱了进来。

邢夫人等因说道:

“你身上不好,又连日事多,该歇歇才是,又进来做什么?

”贾珍一面扶拐,扎挣着要蹲身跪下请安道乏。

邢夫人等忙叫宝玉搀住,命人挪椅子来与他坐。

贾珍断不肯坐,因勉强陪笑道:

“侄儿进来有一件事要恳求二位婶婶并大妹妹。

”邢夫人等忙问:

“什么事?

”贾珍忙笑道:

“婶婶自然知道,如今孙子媳妇没了,侄儿媳妇偏又病倒,我看里头着实不成个体统。

怎么屈尊大妹妹一个月,在这里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

”邢夫人笑道:

“原来为这个。

你大妹妹现在你二婶子家,只和你二婶子说就是了。

”王夫人忙道:

“她一个小孩子家,何曾经过这样事?

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话。

倒是再烦别人好。

”贾珍笑道:

“婶子的意思侄儿猜着了,是怕大妹妹劳苦了。

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得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

从小儿大妹妹玩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

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人了。

婶婶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

”说着滚下泪来。

王夫人心中怕的是凤姐儿未经过丧事,怕她料理不清,惹人笑话。

今见贾珍苦苦的说到这步田地,心中已活了几分,却又眼看着凤姐出神。

那凤姐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服,巴不得遇见这事。

今日见贾珍如此一来;她心中早已欢喜。

先见王夫人不允,后见贾珍说得情真,王夫人有活动之意,便向王夫人道:

“大哥哥说得这么恳切,太太就依了罢。

”王夫人悄悄的道:

“你可能么?

”凤姐道:

“有什么不能的!

外面的大事大哥哥已经料理清了,不过是里头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问问太太就是了。

”王夫人见说得有理,便不作声。

贾珍见凤姐允了,又陪笑道:

“也管不得许多了,横竖要求大妹妹辛苦辛苦。

我这里先与妹妹行礼,等事完了,我再到那府里去谢。

”说着,就作揖下去,凤姐儿还礼不迭。

贾珍便忙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命宝玉送与凤姐。

又说:

“妹妹爱怎么样就怎样,要什么只管拿这个取去,也不必问我,只求别存心替我省钱,只要好看为上;二则也要同那府里一样待人才好,不要存心怕人抱怨。

只这两件外,我再没不放心的了。

”凤姐不敢就接牌,只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道:

“你哥哥既这么说,你就照看照看罢了,只是别自作主意。

有了事,打发人问你哥哥、嫂子要紧。

”宝玉早向贾珍手里接过对牌来,强递与凤姐了。

又问:

“妹妹还是住在这里,还是天天来呢?

若是天天来,越发辛苦了。

不如我这里赶着收拾出一个院落来,妹妹住过这几日倒安稳。

”凤姐笑道:

“不用。

那边也离不得我,倒是天天来的好。

”贾珍听说,只得罢了。

然后又说了一回闲话,方才出去。

一时,女眷散后,王夫人因问凤姐:

“你今儿怎么样?

”凤姐儿道:

“太太只管请回去,我须得先理出一个头绪来,才回去得呢。

”王夫人听说,便先同邢夫人等回去,不在话下。

这里,凤姐儿来至三间一所抱厦内坐了。

因想:

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

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

不知凤姐如何处治,且听下回分解。

正是:

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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