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阅读7之三总1065轰毁你心中的魔床 文档.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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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阅读7之三总1065轰毁你心中的魔床文档
轰毁你心中的魔床
2016年01月06日09:
23来源:
中国作家网毕淑敏
幸福不喜欢喧嚣浮华,常常在暗淡中降临。
她是贫困中相濡以沫的一块糕饼,是患难中心心相印的一个眼神……本书是女作家毕淑敏近年来有关心理方面的散文集,全书共选了其佳作73篇,如《轻裘缓带》《自拔》《我很重要》等。
这些散文大多反映现代人在重压之下造成的心理伤害和精神迷惘,教人如何面对生活中的困境、感情伤害和成长过程中的彷徨,在困境中找回自信,是一部精彩的散文小品。
魔鬼有张床。
它守候在路边,把每一个过路的人,揪到它的魔床上。
魔床的尺寸是现成的,路人的身体比魔床长,它就把那人的头或是脚锯下来。
那人的个子矮小,魔鬼就把路人的脖子和肚子像拉面一样抻长……只有极少的人天生符合魔床的尺寸,不长不短地躺在魔床上,其余的人总要被魔鬼折磨,身心俱残。
一个女生向我诉说:
我被甩了,心中苦痛万分。
他是我的学长,曾每天都捧着我的脸说,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孩。
可说不爱就不爱了,做得那么绝,一去不回头。
我是很理性的女孩,当他说我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孩的时候,我知道我姿色平平,担不起这份美誉,但我知道那是出自他真心。
那些话像火,我的耳朵还在风中发烫,人却大变了。
我久久追在他后面,不是要赖着他,只是希望他拿出响当当硬邦邦的说法,给我一个交代,也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由于这个变故,我不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人。
我怀疑我的智商,一定是自己的判断力出了问题。
如此至亲至密,说翻脸就翻脸,让我还能信谁?
女生叫箫凉,箫凉说到这里,眼泪把围巾的颜色一片片变深。
失恋的故事,我已听过成百上千,每一次,不敢丝毫等闲视之。
我知道有殷红的血从她心中坠落。
我对箫凉说,这问题对你已不单单是失恋,而是最基本的信念被动摇了,所以你沮丧、孤独、自卑还有愤怒的莫名其妙……
箫凉说,对啊,他欠我太多的理由。
我说,人是追求理由的动物。
其实,所有的理由都来自我们心底的魔床——那就是我们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和观念。
它潜移默化地时刻评价着我们的言行和世界万物。
相符了,就皆大欢喜,以为正确合理。
不相符,就郁郁寡欢,怨天尤人。
这种魔床,有一个最通俗最简单的名字,就叫作“应该”。
有的人心里摆得少些,有三个五个“应该”。
有的人心里摆得多些,几十个上百个也说不准,如果能透视到他的内心,也许拥挤得像个卖床垫的家具城。
魔床上都刻着怎样的字呢?
箫凉的魔床上就写着“人应该是可爱的”。
我知道很多女生特别喜欢这个“应该”。
热恋中的情人,更是三句话不离“可爱”。
这张魔床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我们以为自己的存在价值,决定于他人的评价。
如果别人觉得我们是可爱的,我们就欢欣鼓舞;如果什么人不爱我们了,就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很多失恋的青年,在这个问题上百思不得其解,苦苦搜索“给个理由先”。
如果没有理由,你就不能不爱我。
如果你说的理由不能说服我,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我已不再可爱,一定是我有了什么过错……很多失恋的男女青年,不是被失恋本身,而是被他们自己心底的魔床锯得七零八落。
残缺的自尊心在魔床之上火烧火燎,好像街头的羊肉串。
要说这张魔床的生产日期,实在是年代久远,也许生命有多少年,它就相伴了多少年。
最初着手制造这张魔床的人,也许正是我们的父母。
当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那样弱小,只能全然依赖亲人的抚育。
如果父母不喜欢我们,不照料我们,在我们小小的心里,无法思索这复杂的变化,最简单的方式,我们就以为是自己的过错。
必是我们不够可爱,才惹来了嫌弃和疏远。
特别是大人们的口头禅“你怎么这么不乖?
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凡此种种,都会在我们幼小的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记。
那张可怕的魔床蓝图,就这样一笔笔地勾画出来了。
有人会说,啊,原来这“应该如何如何”的责任不在我,而在我的父母。
其实,床是谁造的,这问题固然重要,但还不是最重要的。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过,一个孩子,就是在最慈爱的父母那里长大,他的内心也会留有很多创伤(大意,原谅我一时没有找到原文,但意思绝对不错)。
我们长大之后,要搜索自己的内心,看看它藏有多少张这样的魔床,然后亲手将它轰毁。
一位男青年说,我很用功,我的成绩很好。
可是我不善辞令,人多的场合,一说话就脸红。
我用了很大的力量克服,奋勇竞选学生会的部长,结果惨遭败北。
前景黑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看来我一生都会是失败者。
于是,他变得落落寡合,自贬自怜,头发很长了也不梳理,邋遢着独往独来的,好似一个旧时的落魄文人。
大家觉得他很怪,更少有人搭理他了。
他内心的魔床就是:
我应该是全能的。
我不单要学习好,而且样样都要好。
我每次都应该成功,否则就一蹶不振。
挫折被放在这张魔床上翻身反复比量,自己把自己裁剪得七零八落。
一次的失败就成了永远的颓势,局部的不完美就泛滥成了整体的否定。
一个不美丽的大学女生每天顾影自怜。
上课不敢坐在阶梯教室的前排,心想老师一定只愿看到“养眼”的女孩。
有个男生向她表示好感,她想我不美丽,他一定不是真心。
如果我投入感情,肯定会被他欺骗,当作话柄流传。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以为这是决断和明智。
找工作的时候,她的简历写得很好,每每被约见面试,但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她以为是自己的服饰不够新潮化妆不够到位,省吃俭用买了高级白领套装外带昂贵的化妆品,可惜还是屡遭淘汰……她耷拉着脸,嘴边已经出现了在饱经沧桑的失意女子脸上才可看到的像小括弧般的竖形皱纹。
如果允许我们走进她枯燥的内心,我想那里一定摆着一张逼仄的小床。
床上写着:
女孩应该倾国倾城。
应该有白皙的皮肤,应该有挺秀的身躯,应该有玲珑的曲线,应该有精妙绝伦的五官……如果没有,她就注定得不到幸福,所有的努力都会白搭,就算碰巧有一个好的开头,也不会有好的结尾。
如果有男生追求长相不漂亮的女孩,一定是个陷阱,背后必有狼子野心,切切不可上当……
很容易推算,当一个人内心有了这样的暗示,她的面容是愁苦和畏惧的,她的举止是局促和紧张的,她的声音是怯懦和微弱的,她的眼神是低垂和飘忽的……她在情感和事业上成功的概率极低,到了手的幸福不敢接纳,尚未到手的机遇不敢追求,她的整个形象都散射着这样的信息——我不美丽,所以,我不配有好运气!
讲完了黯淡的故事,擦拭了委屈的泪水,我希望她能找到那张魔床,用通红的火把将它焚毁。
谁说不美丽的女子就没有幸福?
谁说不美丽的女子就没有事业?
谁说命运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谁说天下的男子都是以貌取人的低能儿?
心中的魔床有大有小,有的甚至金光闪闪,颇有迷惑人的能量。
我见过一家证券公司的老总,真是事业有成、高大英俊,名牌大学洋文凭,还有志同道合的妻子,活泼聪颖的孩子……一句话,简直人所有的他都有,可他寝食无安,内心的忧郁焦虑非凡人所能想象,不知是什么灼烤着他的内心。
我总觉得这一切不长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水至清则无鱼,谦受益满招损。
我今天赚钱,日后可能赔钱。
妻子可能背叛,孩子可能出车祸。
我也许会突患暴病,世界可能会发生地震火灾飓风,即使风调雨顺,也必会有人祸,比如9·11……我无法安心,恐惧追赶着我的脚后跟,惶恐将我包围。
他眉头紧皱着说。
我说,你极度的不安全。
你总在未雨绸缪,你总在防微杜渐。
你觉得周围潜伏着很多危险,它们如同空气看不着摸不到,但却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他说,是啊。
你说得不错。
我说,在你内心,可有一张魔床?
他说,什么魔床?
我内心只有深不可测的恐惧。
我说,那张魔床上写着:
人不应该有幸福,只应该有灾难。
幸福是不真实的,只有灾难才是永恒。
人不应该只生活在今天,明天和将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连连说,正是这样。
今天的一切都不足信,惟有对将来的忧患才是真实的。
我说,每个人都有过去现在和将来。
对我们来讲,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都已逝去。
无论你对将来有多少设想,都还没有发生。
我们活在当下。
由于幼年的遭遇,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惊惧射杀了他对于幸福的感知和欣赏。
只有销毁了那魔床,他才能晒到金色的夕阳;听到妻儿的欢歌笑语,才能从容镇定地面对风云。
即使风雨真的袭来,也依然轻裘缓带玉树临风。
说穿了,魔床并不可怕,当它不由分说就宰割着你的意志和行为之时,面对残缺,我们只有悲楚绝望。
但当我们撕去了魔床上的铭文,打碎了那些陈腐的“应该”,魔力就在一瞬间倒塌。
随着魔床轰塌,代之以我们清新明朗的心态。
魔由心生。
时时检点自己的心灵宝库,可以储藏勇气,可以储藏智慧,可以储藏经验和教训,可以储藏期望和安慰,只是不要储藏“应该”。
(摘自《心灵处方》,毕淑敏著,作家出版社2015年11月出版)
有“味”还得知“趣”——读《林语堂散文经典全集》有感
初从图书管借来这本书,翻看了几篇,并未觉得好,反被文中那半古、半白,有时还夹着大量英语的文字弄得心烦起来,感觉文化底蕴太深,便放下了。
不知何时,哪一天偶然又翻看了起来。
竟然有了炯然不同的感受,看得不忍释手。
“情不自禁地一直读下去”。
散文如这样读法,在我是绝无仅有的。
幼时看评书,是可以忘食的,及后曾通霄达旦的读古龙、金庸等大家的武侠小说,再到看《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名著,似乎这些曾经让自己激动的小说,以及那些充溢脑海的鲜活人物,都没有这本散文集带给我心灵的震撼大。
尤其是关于读书的几篇文章,让看了多年杂书的我,不觉当头棒喝一般。
“读书必须先知味。
”“读书全部的主旨读出自己的性灵来。
”“一人必有一人中意的作家,各人自己去找去,找到了文学上的爱人……他自会有魔力吸引你,而你也乐自为所吸……这样浸润其中,自然获益不少……若找不到情人,东览西阅,所读的未必能沁入魂灵深处,便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不会有心得,学问不会有成就。
”“世上无人人必读的书,只有在某时某地某种环境和生命中的某个时期必读的书。
”……这些文字以一个学者、智者、长者的身份向我娓娓道来,叙说着读书的意义、方法、艺术、经验、心得……
《鲁讯之死》是另一篇让我爱不释手的文章。
文中精彩的语言,形象而传神的在高度评价了鲁讯先生对当世及后人所产生的巨大的影响力的同时,也让读者和后人了解了鲁讯先生作为文化战士的种种“活形”。
以上几篇仅是其中文集的极小部分。
文集上涉政治,下至民俗;大到生命,小到柴米油盐;雅如读书,俗如座卧;美如鲜花,丑如“嘴脸”;深如孔孟儒家之道,浅如季节变化感悟。
可谓生活万象,皆来笔下。
林语堂先生用自己一惯坚持的“以自我为中心,以闲适为格凋”的小品文的观点,用生花的妙笔,幽默诙谐的语言,把每篇文章无不诠释得淋漓尽致,让读者如同享受绝妙的天籁之音。
好书,还得需要读者识趣,知味。
用林语堂先生教你的读书方法,认真去读,去品味,效果尤佳。
(王继凯)
刘亮程:
散文是中国人的语文
2012年04月28日11:
41来源:
辽沈晚报
1962年,刘亮程出生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的一个小村庄。
多年来,他做过农民,种过地,也放过羊,还当过农机管理员,后来进城做了报社编辑,现在成为了作家,在他的文字里,有着从容优雅,有着可遇而不可求的素净和博大。
这就是刘亮程,被称为“乡村哲学家”。
曾经,他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盛赞不断,今天,他带着新作《在新疆》再次走进了读者的视野。
在记者的一再邀约下,这位很少接受采访的散文家终于接受了本报的独家专访,说出了他与散文的故事。
在家乡我永远是孩子
对刘亮程来说,故乡是他笔下的主角,不管怎么写,都离不开这里的人、情、景,这份故土之情仿佛就融入了他的血液中。
刘亮程认为,“故乡是在身体里的,每个人都带着一个身体里的故乡,无论在家乡或异乡,我都不曾离开她。
那是我初来人世的一个地方,我最先看见的屋顶、天空、树叶、阳光,最早闻到的母乳和麦香,最早触摸的棉布、肌肤、泥土,最先听到的人语、鸟叫、风声,都来自故乡。
在那以后的人世经验中,故乡经验会成为最牢固的部分。
”也正是有了这份真情、真意,才让刘亮程的作品中,有着最本真的表达,无需过多的修饰,一切就如同讲话般,从口中传出。
其实,不仅刘亮程如此,很多作家都将故乡看成是自己的文学宝库,自己对土地的感情越深,从这宝库中取出的内容也就越自信、越真实。
“其实,文学写作是需要故乡的。
不要狭隘地认为故乡就是小时候那个村庄。
她是身体里沉寂不变的一块地方,记忆着人世对一个初来者的所有给予和迎接。
作家面对家乡写作时是真实的、可信的、自由自在的。
面对家乡时作家获得的最重要的一个东西,就是写作身份。
许多作家没有身份,在文学中找不到自己,尽管写了千言万语,但不知道自己是谁。
当我面对故乡写作时,我找到了自己的一个位置。
在家乡我只是一个孩子,无论年龄多大,回想家乡时我们都是孩子。
我身体里的一部分永远不成长。
她候在那里,一如我出生时人世对我的等候。
我会时常回到她那里,用初来人世的眼睛再看一遍世界。
我需要留在故乡的那双眼睛。
在一次次的张望里不曾磨损的那束目光。
”很多作家把最优美的文字写给故乡,把人生中最成熟的著作呈现给自己的故乡,用他们优秀的文学在创作故乡,刘亮程也是如此,心中不忘对故乡的那份情谊。
阅读是一种相遇
《在新疆》共分为五辑,收入刘亮程38篇散文,五辑分别是“一片叶子下的生活”、“半路上的库车”、“树的命运”、“月光”、“向梦学习”,全书依然沿袭《一个人的村庄》的风格,文字淡雅、质朴,多是对身边的人、物、事,以刘亮程明澈的语言来描绘。
就是这份淡然和平常,让刘亮程的散文广受读者的欢迎,而在他看来,阅读靠的也是一份缘分。
“阅读是一种相遇。
我的散文只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对风说话,与草言语。
没打算打动谁。
有人倾听,既是相遇。
”
为了能完成《在新疆》,刘亮程花费了10年的时间,在全书中最让他难忘的还是第二辑的“半路上的库车”和第四辑的“月光”。
“这两篇文章都是都在写库车这个地方。
我从2001年开始关注库车地区。
起初是受一家出版社委托,写一部有关新疆老城的书。
就选择了库车,当时库车人口40万,有4万头毛驴。
库车大巴扎在龟兹河床上,河水从一旁边的渠道引走,整个宽阔的大河滩成了天然的大巴扎,每当巴扎日,有上万头驴车聚集在那个大河滩上,非常壮观。
当时我对库车老城的兴趣,就是这里的4万头毛驴,和家家都有的驴车开始的。
驴和驴车在内地早就不见了,在北疆农村也少见了。
南疆库车还存有4万头毛驴。
这样一个庞大的驴车体系,还有维系这个体系的完整手工产业,这些在许多地方,多少年前就进博物馆的东西,还在库车活生生地存在着。
我们应该保护活态文化,已经被我们祖先延续了几千年,作为一种生活形态,传承下来的文化,更有价值。
”毛驴和驴车对刘亮程的视觉冲击和引发的思考直到现在还让他记忆犹新,他在文章中时常提起。
书有自己的成长速度
“我曾经在一次讲座中提出过三个观点,一个是散文是中国人的一种说话方式;二是散文是中国人的语文,第三就是散文是中国独有的原创文体。
如今进入语文课本的散文,更是代表了国家的语文水平。
文学艺术,本来就是心灵传承术,文学在传承心灵的温度。
一颗心灵的热气腾腾传递给另一颗心灵,多少年多少代以后,这颗心灵依然鲜活地冒着热气。
这是不死的文学。
”
结束《在新疆》的写作,刘亮程又开始了下一部作品,而这次他还会是写一个“大部头”的作品,说它大部头,并不是因为它的字数多,而是因为耗费的时间长,大概还需要两年才能编辑出版。
“写作是个慢活儿,比农事慢。
农民种庄稼还春种秋收呢。
写作像种树,得熬年月,文字中要有年轮,有春华秋实,有青翠沧桑。
一部书有自己的成长速度。
它快不了,只会一慢再慢。
”
看《相对论》最受震动
刘亮程介绍,自己在18岁之前,读了《相对论》,那可以称得上是最震动他的阅读。
那时,刘亮程刚刚开始写诗,而爱因斯坦在《相对论》中阐述的关于大与小,远与近,轻与重的相对关系,让他大开眼界,一下看清楚了生活中的大小事物。
这就如同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刘亮程转动了一下头,开始朝另外一个方向看世界了,这对他的写作来说,至关重要。
现在,刘亮程每天都会看书。
“这几年主要看历史方面的书。
不是研究历史,是在浩瀚文史中寻找人们曾经生活的细节。
细节就像细胞,可以复活那些过去生命。
阅读可以让人幻想,让人沉思。
看书是我们看人世的一种练习,通过看书学会看人世。
”在刘亮程年轻时,能走进图书馆的时间和机会都不多,但图书馆对刘亮程来说就如同是一个梦一般。
“我时常在梦中闻到那些发黄发旧的书散发出的气味,看见书页间浮动的尘埃,我游走如尘,在深埋其中的某页找寻自己。
图书馆是作家一生的梦,在图书馆读书,在无数的藏书中找寻署有自己名字的那本。
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但还是会永远去找。
”记者王莹
刘亮程,中国当代著名散文家,著有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驴车上的龟兹》,长篇小说《虚土》、《凿空》等。
认领菜籽沟
2015年12月30日14:
41来源:
中国作家网刘亮程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在他们离开菜籽沟的好多年后,一群艺术家入住到村子,在他们的家乡过起日子。
他们扔掉的乡村生活,被另一些人捡起来。
菜籽沟木垒书院菜籽沟木垒书院
我们所在的这个山沟,是新疆木垒县英格堡乡的一个村,以前村里人种油菜籽,每年油菜花开时,整个山沟一片金黄,村里的老油坊日夜不停地榨着菜籽油。
村庄因此得名“菜籽沟”。
现在村里人不种菜籽了,油菜籽卖不上价钱。
可是,不管村民种什么,地里都会密密麻麻长一层油菜籽。
我想,这就是土地的厚道,只要你播一次种子,她就会生生不息长下去。
我们也想在这个村庄播一次种子。
2013年冬天,我们偶然进入菜籽沟村时,一下就被她吸引了。
村里全是老房子,汉式廊坊建筑,木梁柱,木门窗,土坯或干打垒的墙,长着老果树的宅院这三家那两户地散落在沟里,整个村庄像一桩突然浮现在眼前的陈年往事。
我们沿路一户一户地看,每个院子都像旧时光里的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和熟悉。
正遇上一户人家拆房子,院墙已经推倒,一辆大卡车靠墙停在院子,几个人站在房上掀盖顶,瓦檐、油毛毡、泥皮、麦草和苇子,一层层锨下来,房顶渐渐露天,圆木结构的担子、梁、椽子整齐地暴露出来,还有砌入土墙的木框架。
我们边拍照边看着这些木头一根根拆下来装上汽车,运走。
一个百年老宅院只剩下几堵破土墙和一地的烂泥皮土块。
打问才知道,这户人家搬进了城,老房子6000元钱卖给了木头贩子。
陪同的村干部说,村里好多老房子卖给木头贩子拆掉了。
这个村子原有400多户人家,现在剩下200户,一半人家搬走了,留下的也都是老人,眼看种不动地。
我们沿路看见许多没有人烟的老宅院,或许迟早也会拆了卖木头。
菜籽沟和她旁边的四道沟,是早期人类的温暖家园,她处在东天山特殊气候带,冬天暖和,春夏雨水充足,肥沃的坡地随处能长成粮食。
早在6000年前,古人就在这里生活,留下诸多珍贵遗址。
现在的居民多是清代或民国时到达这里的汉民。
村里少有平地。
他们垦种山坡旱田,因为坡陡,农机上不去,原始的马拉犁、手撒种、镰刀收割、木轱辘车、手工打麦场等传统农耕方式在菜籽沟依旧完整保留。
可是能干这些农活的人都老了。
年轻人外出打工。
这个古老村庄和半村饱经风霜的老农,也都快走到尽头。
回到县城,我连夜给木垒县起草了一个方案,提议由亮程文化工作室入村,抢救性地收购保护一批村民要卖的老民宅,然后动员艺术家来认领这些老院子做工作室,把这个行将荒弃的古村落改造成一个艺术家村落。
方案当即得到县领导的肯定和支持。
就这样,我们在乡政府和村委会的积极配合下,用一个冬天时间,收购了几十个老院子。
本来一个院子卖几千元钱,我们一收购,都涨价了,长到几万元。
有的人家干脆不卖了,等更高的价格。
我们收购的最大一个院子就是村里的老学校,占地40亩,4栋砖木结构教室,废弃后当了十多年羊圈。
我们从教室的厚厚羊粪中清理出讲台、水泥地面。
修整好塌了的房顶,换掉破损的门窗,在杂草中找到以前的石板小路,一个破败多年的老学校,被我们改造成了菜籽沟的文化中心——木垒书院。
现在,已经有几十位艺术家落户菜籽沟,他们大都是我的朋友,打电话说我发现一个荒弃的老村子,几万块钱就能买一个老院子,赶快认领一个做工作室和养老。
他们都信任我,卡号发去钱便打过来。
待春天雪消后开车来村里一看,都喜欢得不得了,没见过这么美的村子,没想到会在这么完好的古村落里有了一院自己的房子。
本来要拆了卖木头的老院子,就这样在艺术家的妙手中获得新生。
那些老宅院变成一件可以居住生活的艺术品。
先入村的艺术家又引来更多艺术家。
我们在村里成立了菜籽沟艺术家村落,我当村长,自己任命的。
我任命村委会书记为艺术家村落副村长,归我管。
村委会姚书记当了几十年村干部,当老了,在村里威信高,他带头动员村民把房子卖给我们。
他给村民说,艺术家来了,对我们的下一代有好处,以后我们的娃娃会变得有文化。
村民说,我们都老了,哪会有娃娃。
确实,去年菜籽沟所在的英格堡乡,只出生了两个孩子,我听了心里荒荒的,往后多少年,这些乡村只有走的人,没有来的。
村里的老木活儿只剩下做寿房的,生意不断。
书院请老木匠做一个大木桌,都推辞了,说赶做寿房呢。
有几个老人病卧床榻,眼看不行了,家人过来看了板子,交了押金,催着快做出来。
那个活儿等不得,人说没有就没有了,不能到节骨眼儿上活儿没做出来。
只要村里有红白喜事,不管谁家的,邀不邀请,我们都过去随个份子,参加一下。
今年书院随了几千块钱,多半是丧事。
我们院子后面住的老太太就是上个月不在的,我好像都没见过她,没来得及和她照个面,打个招呼说句话,她就不在了。
外面亲戚来一大堆,小车把路都堵了。
去世的老人把走远的亲人都召回村子,好多菜籽沟的年轻人回来了,孩子回来了。
他们回来看见我们在破败的老学校里修建的木垒书院,在荒弃的民宅上改造的艺术家工作室。
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在他们离开菜籽沟的好多年后,一群艺术家入住到村子,在他们的家乡过起日子。
他们扔掉的乡村生活,被另一些人捡起来。
我们改造书院老房子,尽量雇佣村民。
今年村民从书院挣走了一百多万元劳务费。
能雇来干活的都是60多岁的老人,干一天泥活150元工钱,也不便宜。
那些村民从不觉得自己是老人。
这些改造老房子的活儿,也只有他们会干。
在菜籽沟的第一年秋天,书院种的3亩洋芋丰收了,得挖个大菜窖。
雇两个六十多岁的村民,说好价钱600块钱挖好菜窖。
我坐在坑沿看他们往上扔土,其中一个仰头看着我,说:
“老人家,你这么大年龄了,还到我们沟里来创业。
”
我说:
“老人家,我是来这里养老过日子的。
”
其实我才53岁,他们怎么看出我比他们还老呢。
他们活得忘掉年岁了。
本来这个菜窖他们计划两天挖好,一人一天挣150块。
结果挖了4天,干赔了。
村里许多老人都不知道自己老了。
路边见一老者,提镰刀从坡上下来,腰直直的,气不喘。
问:
多大啦,还割麦子。
答:
90岁了,一天割一亩地麦子没麻大(新疆话:
没问题)。
问:
干这么多活累吗。
答:
也不觉得。
不觉得就已经老了。
老了也不觉得。
我们认领了一个别人的家乡。
不管是我们认领了她,还是她收留了我们,都不妨碍我们在这个村庄里延续自己的乡村之梦。
刘亮程在木垒书院刘亮程在木垒书院
村民对我们在菜籽沟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好奇。
诗人小陶在沟里头收拾出来一个院子,经常有画家住到她家画画,那一片的村民几乎都去串门参观。
书院的修建和改造也引来村民观看。
村民说,你们修这么大一个书院,鬼来上学?
村里小学20年前就卖掉拆了木头,破墙圈还在。
中学荒废了十几年,变成羊圈。
我们确实也不知道修这么大一个书院干啥。
只是觉得这么大一个老学校荒了可惜,就买下来。
村里那么多的老宅子拆了可惜,就买下来。
买下来的第一年,几乎啥都没干,想了一年,才想清楚要干啥。
区旅游局的领导来看了菜籽沟,很感慨,说这个老村庄能保留到现在,太难得,要我一定先保护好,慢慢来,别让变了样子。
我说,我们或许没有能力让菜籽沟有多大变化,但肯定有能力让她不变化。
不变化是我们对这个古村落的承诺。
可是,我们已经阻挡不了她的变化。
当初我们入驻菜籽沟时,就跟村委会签订有70年的独家经营权,由亮程文化工作室来保护、宣传、建设这个行将荒废的村庄。
合同约定了我们的投入:
在未来5年内,吸引百位艺术家入村建工作室,将菜籽沟打造成新疆最大的艺术家村落;将木垒书院建设成新疆最大的国学书院;帮助村上筹集资金修村道,改造危旧房屋;原址复建土地庙、山神庙、龙王庙等,把菜籽沟打造成旅游文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