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臂弯让你枕.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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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一个臂弯让你枕

留一个臂弯给你枕

小米着陆那一天，莱扬都会为她留着门，不管多晚。

小米上楼的声音很响，隔着两层楼，就会听到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凌晨1点，莱扬披上睡衣，在楼梯上截住了她，一只手接过行李，另一只手牵着她，20多年的老房子，楼道上没有灯。

莱扬说，小心点。

有你在，我就不怕。

小米的声音轻轻的，在黑暗里带着笑。

进门，开灯，踢掉高跟鞋，她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他进洗手间为她放好洗澡水。

起身时，就会看见倚在门框上的小米，双手背在身后，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她笑眯眯的，每次都这样。

从听到小米上楼开始，她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莱扬都记得娴熟。

只有礼物，他得猜上半天。

这次，小米飞的是丽江，给他带了一块欲坠。

保平安的，很灵。

小米说。

莱扬笑笑，空姐都信这个。

小米洗澡时，他在灯下端详这块玉坠，然后把它摆在床头柜的第三个格子里。

小米每到一个城市，都会给他带一样东西，小小的格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越来越挤。

小米从洗澡间出来，身上是他宽大的棉布衬衫。

莱扬穿着上班的衣服，她却穿着睡觉。

接下来的动作，他也记得娴熟。

小米钻进被窝，枕着他的臂弯，一条腿搭在他的腰间，很快睡着。

莱扬也说过，给你配一套钥匙吧，方便。

但小米不依，他就是要把高跟鞋踩得很响，故意让莱扬听到，她喜欢被他牵着手走过黑暗的感觉。

不是没有家。

小米说了，整天在天上飞，没着没落的，可不想落了地，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小米的家，是一套小户型的电梯公寓，付了首付，月供2300。

她把房子出租，到莱扬家蹭吃蹭住。

小算盘打的精，莱扬说，你不做生意可惜了。

小米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谁都可以抱着美女睡觉吗？

对莱扬，小米是放心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他们认识八年了，要出事，早就出了。

八年前，小米拖着一箱行李，在大学校园里迷了路。

她来晚了，同学们都在军训，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懒得到处走，也不知道走向哪里，小米索性坐在箱子上，就这样，她等到了莱扬。

他穿白色的衬衫，站在一棵树下，脸上淌着汗。

小米像看到了救星，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迷路了，怎么办？

他高她三届，是学生会干部，暑假里负责接待新生。

那时，小米虽然高，可瘦得像一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莱扬担心那箱行李就能把她拽倒，于是接了过来。

小米跟在他身后，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这算不算英雄救美啊？

莱扬笑了，回头看她，瘦是瘦了些，可真的美，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一弯新月。

他点点头，算吧。

没过多久，“英雄救美”的事就被演绎成多个版本，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小米在飞机上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当初和莱扬发生点什么，哪怕只有一个吻，现在他们还能相安无事的睡在一张床上吗？

小米问，你打算收留我到什么时候呢？

你嫁人之前，都由我来保管。

莱扬蹲在床边，收拾她送他的那些礼物，都摆不下了，他打算换个大点的床头柜。

她的问题是认真的，可他的口吻总是漫不经心，这让小米有点恼。

就像从前，她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莱扬总是敷衍。

小米并不急着嫁人，她觉得自己还能等。

至于在等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直到有一天，她在飞机上遇到强气流，空姐们惊慌的抱作一团，在摇晃的飞机上写遗书的时候，小米才觉得，就这么死了，真是划不来。

总算有惊无险，飞机着陆后，小米就想，一定要好好爱一次，一定。

而后，她就看到了候机厅的玻璃窗上，安子荣焦急的脸。

有时候，爱情这东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不管不顾地，她飞进安子荣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

安子荣轻拍她的背，乖，没事了，我们回家。

他是她的房客，27岁，年轻有为的电脑工程师。

他对她的感情，就像小米对莱扬，好似一锅煲了很久的汤，只需加一个引子，加大火力，就能沸腾。

运气偏向了安子荣，是他接到了惊慌失措的小米。

她跟着安子荣回到家，已是深夜，他为她铺好崭新的被褥，上面有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今晚我睡沙发。

他说，眼里是温柔的笑。

他终究与莱扬不同，不能给她一个踏实的臂弯。

小米拿出一个贝壳送给他，那是她从青岛的海里淘来的。

安子荣收下，轻轻拥住她，小米，你的工作太危险了，每次你起飞，我都担心的要命。

那你就去机场接我。

小米说。

他的唇凑过来，想吻她，被小米轻巧地躲开。

那晚，小米很累，却失眠了。

没了莱扬的怀抱，长夜那么难熬。

凌晨2点，莱扬发来短信：

小财迷，今晚我加班，没注意看新闻，刚刚才知道你的那班飞机出事了。

你还好吗？

小米简短地回复：

好。

今晚我在家，不去你那了。

爱情就是一场错过。

错过了一个人，又遇上了另一个人。

以前，莱扬总是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嫁掉呢？

小米就说，快了，快了。

这话说得多了，就像喊“狼来了”的孩子。

谁信呢？

莱扬双手环胸，倚在门框上，看小米收拾乱七八糟的衣物。

这次，是真的快了，有关安子荣，小米寥寥几句说完。

莱扬点头，如果你失恋了，还可以来我这里蹭吃蹭住。

真损。

小米朝他丢了一个枕头。

那天，你在飞机上写遗书，都写了些什么？

他问。

小米回头，摇晃着脑袋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走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不要再迷路。

他站在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小米，怎么都觉得，这不是离开，只是一次旅行，走累了，她总会回来。

这么稳妥的幸福，轻易的从指间溜走了。

莱扬想，如果当时挽留，她会不会留下呢？

可是，留下了又如何，她终究是要走的。

他保管她的日子，是有限的。

只是，这期限来得太早，把莱扬狠狠地闪了一下。

莱扬迷上了泡吧，频繁认识女人，带她们回家过夜。

只是，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小米一样，安静的枕着他的臂弯，一觉到天亮。

她们总以为，与男人同床，就非要发生关系。

她们离他想象太远。

兜兜转转的，莱扬还是一个人。

再怎么想念，也不会给小米发一条短信。

他总觉得，这只是一种习惯，熬一熬，就能戒掉。

时不时的，莱扬总会仰望蓝天，如果遇到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他就坐立不安。

万尺高空，又让他最揪心的牵挂。

小米走了半年，他就要戒掉思念了，她又打来电话。

莱扬静静听她发完牢骚，想说点别的，又听到男人的声音。

男人说，小米，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他默默地挂了电话。

大概，是钻戒吧？

小米做梦都想要一颗钻石戒指，越大越好。

他还记得她趴在柜台前，没出息的模样。

他比小米早出来工作，却没有她有钱。

这些年，小米就像掉进了钱眼里，一心只想着赚钱了。

拜金也得考虑下个人问题嘛。

莱扬提醒过她，她不屑，男人没有人民币可靠。

她老道的口吻，就像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

莱扬摇摇头，什么时候才能给她买一颗很大的钻戒呢？

那时，他只是单纯的想逗她开心，让她不再那么辛苦。

直到小米搬走，他的臂弯里再也没了那抹发香，他才开始想到爱情。

在此之前，莱扬一直以为，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清心寡欲的女子。

这种感情是弥足珍贵的，他不想破坏掉，他可以保管她，将她完好无损的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不是这样的。

莱扬想明白了，就开始拼命赚钱。

小米爱什么，他就赚什么。

她爱钱，是有理由的。

从小城考出来，父母节衣缩食，才攒够了她一年的学费。

她做过很多份工作，终于补上了欠下的学费，拿到了毕业证。

小米总是很忙，忙的无心恋爱。

她经常捶胸顿足地说，真的过够了穷日子，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

她并没有说，要钓一个金龟婿。

在飞机上，也不是没有穿范思哲西装的男人和她搭讪，如果要嫁，她早就嫁了，何必等到现在。

小米说，我们住在一起，你只是挡了我的桃花运。

如果挡了我的财运，我就掐死你。

他眯着眼看她，何不桃花运和财运一起发呢？

租房子要花钱的。

她尖叫，我一周才在地上两天，划不来。

原来如此。

她在他家蹭吃蹭住，是为了省钱。

莱扬皱了眉，除了这个，再没别的理由了吗？

哪怕是，对他的一点点依恋。

小米要飞新加坡，前一天晚上，她拎着半打啤酒敲开了莱扬家的门。

很烦。

她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还是第一次看她喝酒，抿着嘴，一口一口的，像喝毒药。

失恋了？

莱扬在心里猜测，能让一个女人借酒浇愁的事情，肯定和爱情有关。

你想要什么礼物？

只字不提安子荣，她说，我好像很久没有给你带礼物了。

随便，你以前从来不问的。

他夺过她的酒瓶，别喝了。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她又把酒瓶夺回来，就喝，给你一次犯错误的机会。

她醉了，小脸红扑扑的，倒在他的怀里说胡话。

他仔细听她的酒后真言，还是没有安子荣，来来回回地只有一句话，什么时候才能赚足钱呢？

我要飞，我要飞。

她从他的怀里跳出来，张开双臂，在屋里摇摇晃晃转圈。

他抱着她，轻轻的放在床上，醉了，睡吧。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他彻夜未眠，看着沉睡中的小米。

她睡着的时候，小嘴嘟着，皱眉。

莱扬想，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她赚足了钱，又会飞去哪里呢？

他点了点她的鼻头，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小米没有告诉他，这次，她一飞就是三个月。

为了升职，赚更多的钱，她得去新加坡培训。

她也没有告诉他，她那么急着赚钱，是为了飞不动那天，安心地着陆，踏踏实实地和心爱的男人一起生活。

除了小米，没有谁知道，她是多么讨厌在天上飞的日子。

连续几月，莱扬都会收到从新加坡快递过来的礼物。

他才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不回来了。

他很努力地生活，把房子彻底翻修。

他忍着不再仰望天空，一点一点剔除对小米的思念。

两个人明明是爱的，却又彼此折磨。

某一个夜里，他跑到小米家楼下，看着那扇窗户，有灯光透出来。

里面住的，是安子荣吗？

还是新的房客？

不知不觉的，他开始猜测与小米有关的一切。

他也曾去过那家珠宝店，用心地看了让小米垂涎的钻戒，价格高的让他咋舌。

于是，他又想，是否该租下小米的公寓，租十年。

十年的房租，可以换来一个钻戒了。

她是个小财迷，十年的租房合同，她不可能不回来签。

他想着小米签合同的样子，眼睛笑得像一弯新月，他也跟着笑了。

礼物还是不停地快递过来，他的心有点慌。

电话打过去，寒暄不到几句，小米总说，挂了挂了，长途好贵的。

他真的拟了一份租房合同，期限是十年，寄过去，没过几天，又随着礼物原封不动地寄回来。

合同背面，有一行字：

我才不赚熟人的钱。

莱扬笑了，看来，她还没有财迷到没心没肺的地步。

三个月，长的让他有些熬不住了。

小米回来那天，他正在房间里吃宵夜。

楼梯上响起高跟鞋的声音，他飞快地往外冲，在黑暗里捉住了她的手。

进门，踢掉鞋子，她躺上床，喊累，他快乐地去浴室放洗澡水。

转身时，她朝他狡黠地笑，如今房价都在涨，我没理由不长房租，是不是？

谁会当这个冤大头？

他问。

安子荣啊，我一直都在收他的房租。

小米说，这就意味着，我要永远在你这里蹭吃蹭住了，好不好？

房子按揭期限是20年，她说的是永远。

莱扬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