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儒行疏释熊十力.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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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儒行疏释熊十力
礼记儒行疏释-熊十力
禮記?
儒行
(熊十力疏释,摘于《读经示要》)
余既疏决《大学》首章,今当采《儒行篇》略加论正。
上追晚周儒风,以为来者劝。
郑玄《三礼目录》云:
“名曰《儒行》者,以其记有道德者所行也。
儒之言,优也,柔也。
能安人,能服人。
又儒者,濡也。
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
”近人章炳麟曰:
“《儒行》十五儒,大抵坚苦卓绝,奋厉慷慨之士。
”与儒柔之训正反。
儒专守柔,即生许多弊病。
西汉时,张禹、孔光阉然媚世,均由此故。
然此非孔子意也。
奇节伟行之提倡,《儒行》一篇,触处皆是,是则有知识而无志节者,亦未得袭取儒名也。
案《宋史?
张洎传》太宗令以《儒行篇》刻于版,印赐近臣及新第举人。
宋承五季衰乱,天下无生人之气,太宗思提倡儒行,诚有所感而然。
但学风之激厉,端赖在野大儒,以身作则。
君主以虚文相奖,收效有限。
而北宋诸老先生,竟未有表章儒行者,程伊川且甚排斥之。
《遗书》卷十七云:
“《儒行》之篇,全无义理。
如后世游说之士,所谓夸大之说。
观孔子平日语言,有如是者否,”伊川为宋学宗师,其斥儒行如此。
宜乎理学末流,貌为中庸,而志行畏葸,识见浅近,且陷于乡愿而不自觉其恶也。
今世衰俗弊,有过五季。
贪污、淫靡、庸暗、污贱、浮诳、险猜,毫无人纪,吾为此惧,爰述《儒行》。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
“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
“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
長居宋,冠章甫之冠。
丘聞之也,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丘不知儒服。
”
哀公曰:
“敢問儒行,”孔子對曰:
“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
”
哀公命席。
孔子侍曰:
“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晏光曰:
“君子比德如玉,故称珍焉。
”郑注:
“大问曰聘。
”夙夜強學以待問,案此与上文,言蓄德进学,可为人师。
懷忠信以待舉,郑注:
“举,见举用也。
”力行以待取,王船山曰:
“取亦举也。
”案待举,待取,明无求于世也。
忠信,力行,修己以待物望之归。
《论语》: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义与此通。
《荀子?
非十二子篇》:
“君子能为可贵,不能使人必贵己。
能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
能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
故君子耻不修,不耻见污。
耻不信,不耻不见信。
耻不能,不耻不见用。
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
率道而行,端然正己。
不为物倾侧,夫是之谓诚君子。
”其自立有如此者。
儒有衣冠中,動作慎。
中,孔颖达云:
“在常人中,不自异也。
”陈澔曰:
“中,犹正也。
”其大讓如慢,小讓如偽。
张横渠曰:
“大让,如让国,让天下。
诚心而让,其貌若不屑也。
若夫饮食辞避之间,是小让也,若便为之,以为仪耳。
”大則如威,小則如愧。
吴
1
澄曰:
“则谓守法不窬闲也。
”案如威如愧,言事关大法,如有所畏,不敢犯也。
即小节处,亦惟
其難進而易退也,粥粥若無能也,案非义不仕,故难进。
恐忽于当然之则,如有所耻。
昏乱之朝,义不苟留,故易退。
粥粥,陆德明《释文》:
“卑谦貌。
”有若无,实若虚,非伪貌也。
君子盛德若不足。
其求进无已,故恒不自满也。
其容貌有如此者。
儒有居處齊難。
郑注:
“齐难,齐庄可畏难也。
”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言必先信诸心,而后言之,故无妄。
道塗不爭險易之利,冬夏不爭陰陽之和;不争利,不避患,须于平时日用起居之际,养得此精神。
若平时无养,一旦临大变,必一无所守。
而争利亡义,避患苟全,为鸟兽之归矣。
愛其死,以有待也,養其身,以有為也。
有待,有为,而后敢养身爱死。
此非可伪托也,盖将予人以可征焉。
冯道辈屈辱之爱死,隐逸自利之养身,辱生甚矣。
其備豫有如此者。
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不祈土地,立義以為土地;祈,犹求也。
人人能不求土地,而立义以为土地,则侵夺之思可熄。
世界大同。
不祈多積,多文以為富。
义理富于内。
积天下之财,何以易此乎,難得而易祿也,难得,言其进德修业,皆得力于难也。
《论语》“仁者先难而后获”是也。
易,《汉书?
李寻传》引《论语》“贤贤易色”。
颜师古注:
“易色,轻略于色,不贵之也。
易禄,轻禄利也。
”从来注家于此皆误解。
易祿而難畜也,畜,容也。
难畜,不取容于世也。
轻禄,故难畜。
非時不見,不亦難得乎,《易?
乾》之初九“潜龙勿用”。
则非时不见也。
德未成,不可以教人。
见未正,不可遽持之以号召当世。
乃至有所发明,而未经证实,不轻宣布。
将改造治制,而群情未协,不可鲁莽以行破坏。
皆非时不见义也。
从来注家专就个人出处言,殊失经义。
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奸雄之威势,不能夺其所守。
群众之习尚,不能移其所志。
是难畜也。
先勞而後祿,不亦易祿乎,先后者,轻重义。
劳者,自苦而急于求世,禄利非所先也。
其近人有如此者。
儒有委之以貨財,淹之以樂好,見利不虧其義;乐好之淹留,货财之委属,皆易使人醉利而忘义也。
劫之以眾,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沮,谓恐怖之也。
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來者不豫;郑注:
“鸷虫,猛鸟兽也。
程,犹量也。
”王念孙曰:
“不程勇者,当作不程其勇。
与下不程其力对文。
”搏猛引重,不量勇力堪之与否,当之则往也。
虽有负者,后不悔也。
其所未见,亦不豫备,平行自若也。
案此皆所以养勇气,不可有一毫自馁处。
天下之大勇,亦必于日常所触险难处涵养得来。
過言不再,流言不極;王闿运曰:
“人有过言,不使得再进。
”郑注:
“不极,不问所从出也。
”案见义明,则流言不足动,何更问所从出乎,不斷其威,谓当以威严自持也。
不断,谓不间断。
一念偶尔悠忽,即中无主,而威重失。
不習其謀。
谓勇于行义,故不习谋。
习者数数也。
如鸟数飞。
谋之心
2
其特立有如此者。
搏猛周,而不可数数过计。
过计,则利害之私,将炫于中,而不果于行矣。
引重诸语,或以为害于义理。
吾意不然,儒兼任侠,其平居所以养其勇武者固如是。
儒有可親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
其居處不淫,不倾邪。
其飲食不溽;不恣滋味。
其過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數也。
陈澧谓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殊未安。
愚案人不能无过失,儒者能容人之微辨,则未尝怙过而阻人之忠告也。
面数,则以盛气凌人。
意气才动,自有苛求过深处,有诬且辱之嫌,故儒者不受也。
其剛毅有如此者。
儒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干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
暴乱之政,儒者必结合群策群力,以图改策。
不以险难而更其志操也。
其自立有如此者。
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宫谓墙垣,环,面一堵也。
五版为堵,五堵为雉。
篳門圭窬,筚门,荆竹织门也。
圭门,《说文》“穿木为户”。
《左传》作“窦”。
上锐下方,状如圭形。
蓬戶以蓬塞门也。
甕牖;以败瓮口为牖。
易衣而出,居常衣垢敝。
並日而食,或三日二日并得一日之食。
上答之,郑注:
“谓国君以利弊见询,儒者陈说,而上能应用也。
”不敢以疑,谓凡事必以己所信诸心者,进言于上。
若己疑而不决,则得失未审,不敢以进也。
上不答,不敢以諂,有言不用,则自守静直,不谄曲以逢上。
其仕有如此者。
郑注:
“此言贫穷屈道,仕为小官也。
”案郑注说非是。
此节尽言固穷高隐之儒,虽不任政,而国君时与咨询政事,必尽直道。
仕本训学,不必入官之谓仕也。
此言贫而乐学也。
若为小官,则无由为上所答矣。
儒有今人與居,古人與稽;郑注:
“稽犹合也。
”愚案儒者志气高厚,与古之大人合,必不与并世愚贱者合。
今世行之,後世以為楷;《正义》:
“楷,法式也。
”言儒者行事,以为后世楷模。
適弗逢世,适,之也。
所之与世左也。
上弗援,不为在位者所援引。
下弗推,不为下民所推戴。
儒者当昏乱之世,其志气上同于天。
其前识,远烛未来,而知当世之所趋,孰为迷失道以亡,孰为开物成物而吉。
其前~至此为句。
其定力,则独挽颓流,而特立不惧。
其大愿,则孤秉正学以烁群昏。
百兽踯躅,而独为狮子吼。
虽所之与世左,上弗援,下弗推,儒者身穷而道不穷也。
讒諂之民,有比黨而危之者,民德民智之未进,而相比党以图政柄。
则黠桀者为之魁。
而无知之氓附之,相与颠倒是非,变乱黑白。
谗谄行,而正士危,古今所同慨。
《儒行》一篇,其七十子后有学当战国之衰而作乎,忧患深矣。
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奪也,雖危,起居竟信其志,郑注:
“起居,犹举事动作。
信读伸。
言众虽危亡,而行事举动,犹能伸己之志谋,不变易也。
”猶將不忘百姓之病也。
孟子所谓天下有饥溺,犹己有饥溺之也。
佛氏大悲众生,亦此志。
其憂思有如此者。
3
儒有博學而不窮。
此言孤陋寡闻不足为学。
故贵于博,博者,周以察物,而观其会通。
不穷,求进不止也。
篤行而不倦;德行纯壹,无有疲倦。
经言庄敬日强。
佛氏亦去精进。
幽居而不淫,不淫,心无妄动也。
幽居之地,不使邪念得萌。
此慎独之功也。
上通而不困。
上通,犹言上达。
洞澈万化之大源,昭察万理之宗极,犹佛言一切智智也。
不困者,明睿所照,非劳思虑而得之也。
从来注家均误。
禮之以,以,用也。
和為貴,忠信之美,優游之法,以和顺为法。
慕賢而容眾,《论语》:
“亲仁,泛爱从”,此所本。
毀方而瓦合。
郑注:
去己之大圭角,下与众人小合也。
其寬裕有如此者。
儒有內稱不辟親,《正义》:
“若祁奚举其子祁午。
”外舉不辟怨。
若祁奚举仇人解狐也。
此举上事,详《左襄三年》。
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
言儒者欲举人之时,必程效其功,积累其事,乃推而进达之。
不望报者,进贤非为私故。
君得其志,苟利國家,不求富貴。
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
儒有聞善以相告也,見善以相示也;不私其所闻见之善道,必授诸人。
成物所以成己也。
佛氏誓愿度众生,亦此意。
爵位,相先也,郑注:
“相先,犹相让也。
”患難,相死也;朋友如共患难,不苟偷生也。
久,相待也,谓其所知贤能之友。
久沈滞不升,己则待之乃进。
远谓遗弃。
谓若得位,而所知贤能方遗弃于世,则必牙致达也。
其任舉遠,相致也。
有如此者。
儒有澡身而浴德,陳言而伏。
《正义》:
“澡洁其身,不染浊也。
沐浴于德,以德自清也。
伏者,闭而不出之谓。
”儒者事君,以嘉谋嘉猷,密陈于君,而不泄于外,不自居功。
古者君臣之义,犹朋友也。
故相让善。
夫以善与人,而不自居善。
此善之至高至真者也。
靜而正之,上弗知也。
静正者,儒者事君。
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常在于未形也。
心朋友忠告之道,皆当如此。
麤而翹之,又不急為也。
粗谓大事。
若君于大事有过失,必翘举其过,相匡正也。
不急为者,当俟几而言。
勿激于意气,致成不可挽之势也。
此昔儒事君之义,今朋友相与,亦合如此。
不臨深而為高,天下有甚深之渊,谓潜伏之势力也。
从来政治社会等等方面,当某种势力乘权,而弊或伏。
则将有反动思想酝酿而未形。
积久,则乘势者不戒,而弊日深。
于是反动之势,益增盛而不可遏。
故御世之大略,常思天下之利,或失之于不均,而流极难挽。
天下之巨祸,或伏于无形,而爆发可忧。
故不可以我之足以临乎其深潜之势而制之,遂自居高,以为无患也。
当思危,而求均平之道耳。
郑玄以来,于此皆误解。
不加少而為多,天下之是非,有时出于众好众恶,而确不背于大公之道者。
则从多数为是。
不可以少而抗多也。
有时群众昏俗之盲动,反不若少数人独见之明。
则不可恃多以加乎少。
加者,有自处优势而抑彼之意。
如“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之加,郑玄以来,于此皆误解。
世治不輕,世治,则人情易耽逸乐,忘戒惧。
儒者居安思危,尝惕厉愤发,
4
世亂不沮;世乱,则人皆退沮。
深求当世之隐患与偏弊,而思矫之。
故云不轻。
郑玄以来皆误解。
儒者早察乱源于无事之日。
凡社会上经制之不平,政治上举措之大过。
儒者皆详其理之所未当,势之所必趋,流极之必至于已甚。
故当乱之已形,恒奋其大勇无所怖畏之精神,率群众以革故取新,《易》所谓“开物成务”是也。
开者,开创。
凡经济与政治种种度制,乃至群纪、信条、以及器用,一切新发明、新创作,皆谓之开物。
成务,则牒上而言新事物之创成也。
故云不沮。
若只独行,而无所创辟于世,岂不沮之谓耶,郑玄以来,皆误解。
同弗與,方性夫曰:
“与其所可与,不必同乎己也。
”此说得之。
庄周与惠施学不同,而有辨难之乐。
顾亭林与李二曲学不同,而有切磋之益。
此学之不必同而后与也。
孔子政治思想与管仲相隔奚止天壤,而大管仲之功。
不似后来孟子之隘。
沮、溺、丈人皆隐沦避世,而孔子犹欲相喻以心。
此言治之不必同而后与也。
夫喜与乎同者,则天下有凶狡之徒,挟私以同乎我。
有庸俗之辈,妄附以同乎我。
则与同也,乃将我之所自持者,而尽丧焉,以成下流之归,可不戒乎,異弗非也。
学必观乎异,而后吾之知进。
政必观乎异,而后吾之虑周。
友必新乎异,而后吾之过有所闻、德有所立。
夫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此吾儒发明天地间之公理,不可或违者也。
验之一身,百骸五脏,彼此互异,而相资相通,以遂全体之生成。
使其以异相非,则生命绝矣。
推此而论思想与治化,执一,以责天下之同,而伐异唯恐不尽者,终违天地之生理,孟子所以恶夫执一也。
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
古者所谓特立独行者,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不与时风众势俱靡。
常能包通万有,含弘光大。
先天下而开其物,成其务者也。
汉以来经师之学,解不及此,乃以偏至之行,或曲谨之节,说为特立独行。
则其狭小亦甚矣。
故此一节,郑玄以来无善诂。
儒有上不臣天子,下不事諸侯;慎靜而尚寬,慎静,则厌尘嚣,而难容物,故须尚宽。
強毅以與人,尚宽,非苟屈以顺人之情也,故外温而内强毅,不苟与人。
博學以知服;博学,则易自恃以轻人。
须知,理道无穷,合古今中外学者之所得,其以测夫无穷者,终无几何。
而我一人之学,虽博,又几何耶,前乎我者,有一长足以遗我,我受其恩,不敢不服。
况其德慧纯备,发明至道,精思妙悟,创通物理者乎,并乎我者,例前可知。
夫学愈博,而愈见理道无穷。
择善而不容稍隘也。
故云知服。
知服者,知服善也。
妙哉此一知字,人之不服善者,唯其无知故也。
近文章,一日不亲书册,则心神放逸。
砥厲廉隅;雖分國,如錙銖,郑注:
言君分国以与之,视之轻于锱铢。
算法,十黍为絫,十絫为铢。
六铢为锱,四锱为两。
不臣不仕。
寄迹世间,忘怀荣利。
量超乎宇宙,德侔乎造化。
其規為有如此者。
王船山云:
“规为,谓器量也。
”
儒有合志同方,營道同術;合志同方,据所怀志意也。
营道同术,据所习道艺也。
並立則樂,相下不厭;言儒者有上述之友,其地位与己等,则欢乐之。
若下于己,必不厌贱,不以地位变友谊也。
久不相見,聞流言不信;信友之素守,故不为流言所动。
其行本方,
5
立義,所立必存义同而進,政治上主张,友与己同,则进而共行之。
不同而退。
友本之方正
之主张,与吾异,则吾宜退而避之。
其交友有如此者。
儒有不隕穫於貧賤,陨获,困迫失志之貌。
此言穷居不损其志也。
不充詘於富貴;充诎,欢喜失节之貌。
此言富贵不淫也。
不慁君王,慁,辱也。
言儒者素履方正,不为天子诸侯卿大夫群吏所困迫而违道。
不累長上,长上谓乡党长老也,地方教化之事,与利弊诸端,皆长老主其计,儒者乡居,则赞助之。
不以累长老也。
不閔有司,闵,病也。
有司,群吏也。
儒者在乡,不私徒党以干涉吏事。
澹台子羽非公事不至于邑宰之室是也。
晚世缙绅,以资望豪于乡里,病有司,而苦细民,儒者不为也。
其尊讓有如此者。
儒者自尊,而穷通一其节,权势莫之屈。
乡居,则敬长以赞化。
又善处吏民而各安其分。
儒者行让以辅治理,仁之至也。
尊而不让,则居亢以绝物,是不仁也。
此节结语,旧本在温良者一节下,殊不合,今移此。
又此节下,有“故曰儒”三字,今移温良者了节下。
从俞樾校改。
又此节,旧在温良者一节之后,今从俞樾说移前。
溫良者,仁之本也;温,和也,善也。
良,亦善也。
至善无染,万德纯备,故曰良。
和义深,是生生不息真几也。
敬慎者,仁之地也;地,所以居止万物。
敬慎,则心不放,故为仁之地。
寬裕者,仁之作也;宽则不迫而恒安,裕则有余而不匮。
作者,发用义。
孫接者,仁之能也;逊辞接物,是仁之能。
仁者浑然与物同体,故接物无不逊也。
禮節者,仁之貌也;貌者,诚中形外也。
仁存乎中,其应物现形,温然有节文也。
言談者,仁之文也;《正义》:
“言语谈说,是仁之文章。
”《论语》:
“仁者其言也訒。
”谓言不妄发,必反省诸心,不失其仁,无私意私欲夹杂。
则出口之言,悉从仁心中流出,自然成文也。
歌樂者,仁之和也;《正义》:
“诗歌音乐,是仁之和悦。
”《论语》:
“《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夫乐不淫,哀不伤,正是和悦之仁体,自然有则而不过也。
哀至于伤,乐至于淫,皆缘己与物对,妄情斯滞。
和悦不存矣。
非游无待世,难离系也。
夫子论诗,其义高远极矣。
此中实本之。
分散者,仁之施也。
《正义》:
“分散蓄积,而振贫穷,是仁之恩施。
”财者,物所资以活命。
财有限也,而资生者无穷。
已蓄之多,则天下有丧其生者矣。
故散财振物,仁道之大者也。
佛重布施,以行其悲,亦此意。
然儒者言治,必均天下之财。
佛氏不谈治理,只就个人修行言。
出世之教,异乎圣学也。
儒皆兼此而有之,猶且不敢言仁也。
故曰儒。
郑注:
“此兼上十有五儒,盖圣人之儒行也。
孔子嫌若斥己,嫌其若真指己身而说也。
假仁以为说。
故假托于仁者之行而说之。
仁,圣之次也。
”愚谓郑注甚误。
孔子以仁立教,《新唯识论》已言之。
详卷下《明心章》。
儒者之学,仁学也。
故儒者百行,总归于仁。
郑玄不了圣学宗要,乃曰假仁以为说。
此乃以尊圣者毁圣也。
又复应知,发心求仁,亦可谓仁人。
仁德全显,乃云圣人。
仁德本人所固有~然学必至于圣~乃能全显发之。
圣人只是充仁之量,非异仁而别有道也。
今眾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詬病。
6
孔子至舍,哀公館之,聞此言也,言加信,行加義:
“終沒吾世,不敢以儒為戲。
”
十五儒,显晦异迹。
而行事皆出乎中正。
不审伊川何故斥为虚夸也。
今略举其大者,如夙夜强学以待问,闻善以相告,见善以相示,即夫子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旨。
佛氏度众生之宏愿,亦同儒行。
世治不轻,世乱不沮,其经纶宇宙之弘规伟略,于是可见。
不临深而为高,不加少而为多,则所以察群变,通群情,而司其化者,可谓至矣。
同弗与,异弗非,道并行而不相悖,万物并育而不相害,可谓善体天地之化,自由之极则也。
吾国民元以来~党人如敦儒行~则不至以私欲比党而祸国。
行方立义,同而进,不同而退,友道固然。
今之党人犹当循斯纪。
民国以来~党祸至烈~使儒行修明~当不至此。
不臣天子,不事诸侯,虽分国,如锱铢,逍遥乎尘垢之外。
几与浮屠比迹。
此则儒之畸行也。
然慎静尚宽,不舍人伦,要自异于趣寂之风,非时不见,而贵难得。
其规模与识量,盖广远之极哉~见利不亏其义,劫以众,沮以兵,见死不更其守,可谓坚固炽然矣。
谗谄之民,比党相危,而志不夺,犹将不忘百姓之病也。
何其仁之至耶~若乃蓬户圭窦,并日而食,以自苦为极者,犹备邦君之询,弗忘当世之务。
呜呼~仁矣哉~儒行也。
佛家有《华严?
普贤行愿品》,庶几同符此篇。
余故继《大学》而述之。
若单举《儒行》~则不可见儒学纲领旨趣~莫知其行之所由成也。
章炳麟谓《儒行》,坚苦慷慨,大抵高隐任侠二种,若然,则枯槁与尚气者皆能之。
何足为儒,何可语于圣神参赞位育之盛,圣神者~孟子云“圣而不可知之谓神。
”细玩《儒行》,证其如是。
夫百行一本于仁,自立身而推之辅世,细行不堕,大行不滞。
如世治不轻~世乱不沮~及不临深~不加少~同弗与~异弗非等。
此是参赞位育本领~何滞碍之有,其迹间有似于隐与侠,要不可谓《儒行》止乎此也。
夫《儒行》大矣,章氏何足以知之,
有谓《儒行》,只是条列各种行谊,殊无宗旨者,此甚妄。
此篇结尾明明以百行一本于仁,与《论语》相印证。
孰谓无宗旨乎,《儒行》篇自昔罕有注意者,汉唐经师,只是注疏之业,根本不知儒者精神。
郑玄、孔颖达之注,于《儒行》精要都无所窥。
两宋理学,大抵不脱迂谨,末流遂入乡愿。
近人诋程、朱诸师为乡愿,此无忌惮之谈。
但理学末流诚不佳,明儒变宋,则阳明子雄才伟行,独开一代之风。
然末流不免为狂禅,或气矜之雄,卒以误国。
阳明教人,忽略学问与知识,其弊宜至此也。
《儒行》首重夙夜强学以待问。
又曰博学不穷。
曰博学知服。
阳明却不甚注意及此,故不能无流弊。
宋、明诸儒,本无晚周儒者气象,宜其不解《儒行》也。
近时章太炎嫉士习卑污,颇思提倡儒行,然只以高隐任侠二种视之,则其窥《儒行》,亦太浅矣。
《大学》、《儒行》二篇,皆贯穿群经,而撮其要最,详其条贯,揭其宗旨,博大宏深。
盖皆以简少之文,而摄无量义也。
二三子读经,从此入手,必无茫然不知问津之感。
读尽六经之后,又复回玩二篇,当觉意思深远。
与初读时,绝不相同。
夫学不本于经,即无根柢。
世间书册,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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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各有所用,阅之,皆有裨见闻,启人知解。
然真学问,不是只有许多知识,便足云学。
智必造其极,足以会散著之知,而得其通。
理必究其原,足以汇万殊之理,而有所归。
根据经验,以极乎穷玄造微。
敦笃践履,以究于尽性至命。
通智慧、道德、生活而为一,始可云真学问。
此则必赖读经,以资引发,而后有成。
若徒习世间书册,其神解不得超出,其胸怀不得广大,其情趣不得洒脱,人生自甘堕落,可惜也。
夫六经广大,无所不包通,而穷极万化真源,则大道恒常,人生不可不实体之也。
若乃群变无常,敷宣治理,莫妙于经。
综以九义,庶几扼要。
此皆通万变而贞其大常,乌可不究。
经旨广博,《大学》为之总括。
三纲八目,范围天地,乾坤可毁,此理不易。
续述《儒行》,皆人生之至正至常,不可不力践者。
故经者常道,不可不读。
人生一方固须从事知识之学,以通万变。
一方尤须从事超知之学,经学不限于知识之域~而给人以参造化~究天人之广大智慧~故是超知的学问。
以于万变中而见常道。
人生如不闻常道,则其生活纯为流转,绝无可据之实。
其行事恒随利害易向,而不以公正为权衡。
此古今所以治日少,乱日多也。
呜呼~此意不可与今之人言,而不忍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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