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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铎作品散曲研究重点讲义资料
陈铎作品散曲研究
中文摘要
陈铎是明代中叶散曲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大家,但后人对他的评价却众说纷纭,
褒贬不一。
本文共分为四章,尝试着对陈铎其人及其作品进行全面深入的剖析,企图澄
清人们长期以来对陈铎及明代散曲史的偏见和误解。
第一章,包括陈铎的生卒年小考、
现存作品及后人的研究概况:
第二章,以行业系列、市井人物系列、世态人情系列三类
题材入手探析陈铎散曲作品集《滑稽余韵》、《秋碧轩稿》的思想内蕴,主要论述其强烈
的社会责任感及其作品中蕴含的丰富的民俗学价值和史料价值;
第三章,分为闺情闺怨、
恬退隐逸、写景纪游、咏物写怀、寄赠酬唱五类题材一一探析陈铎散曲作品集《梨云寄
傲》、《可雪斋稿》、《月香亭稿》以及《南音三籁》、《南宫词纪》等选集中所录陈铎的作
品的思想内蕴,视野广阔,丰富多采;第四章,就题材开拓、南北曲分野、艺术风格等
三个方面透析陈铎散曲作品的艺术成就;结语简要论述陈铎散曲的地位和影响,在探讨
分析明清人对他的高度评价与今人对他的贬褒之原因的基础上,尝试予以客观定位。
庆键词l散曲;陈铎;明代;
陈铎散曲作品研究
引言
在中国文学史上,明代是一个成就卓著的时代,虽然传统的诗、词、文等文体在拟古风气的笼罩下并没有多少新的拓展。
但后起的文学样式小说和戏曲却在明代大放异彩,如不朽的四大奇书均成书于明代,传奇一体也足以明人自豪。
比较小说和戏曲文学在当时和今天所拥有的迥异地位,我们却发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
为何小说、传奇和散曲在旧时同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文体,而今前二者都已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且恢复了应有的地位,唯有散曲一体仍旧被冷落于边缘文学的一隅,被认为是步元曲的后尘,无甚可取?
其实,明散曲的成就是可以与元散曲比肩而立的,它也无愧于明代文学史上一支重要的生力军。
首先,从数量上来看,被收于《全元散曲》的现存元代散曲作品共计小令3853首,套数457篇①,而明代现存散曲作家406人,收于《全明散曲》的作品共计小令10以巧,套数2064篇。
如此庞大的作品数量,正是明散曲兴盛的一个标志;其次,明散曲的题材范围更加广阔,极大的丰富了散曲文学的视野。
例如陈铎的市井社会风俗画卷和薛论道的军旅边塞题材,都是元散曲不曾涉及的;再次,明散曲在艺术方面也有着新的发展,形成了自身特色。
如元散曲全为北曲,而明散曲则南北曲兼创,努力向民歌学习且颇得其妙,最具有个性的有朱载请的《醒世词》;明散曲还创新了集曲体,如王骥德的【四季盆花灯】,由【四季花]、【瓦盆儿】、【石榴花]、【剔银灯]四调中各取部分组合而成,可谓是明散曲在文体表现形式方面对散曲文学发展的新贡献;最后,从作者思想倾向上来看,明散曲高度的人民性和现实主义精神也足以与元散曲平分秋色。
例如康海、冯惟敏、王磐等散曲作家笔端所流淌的忧国忧民之感,批判现实的锋芒,与元散曲家张养浩、刘时中等承继着同样的人本主义关怀及现实主义方向。
纵观上述几个侧面的分析,我们可以无愧地讲,明散曲的确是一颗久久以来“被偏见所掩没的珍珠②”,今天的研究者有责任为明散曲争得应有的地位。
与元曲研究的深入详尽相比,明散曲研究则冷落得多,在迄今为止所出版的各类文学史中,明代散曲总是被置于附带的一笔略写而过,与元代散曲所占的巨大篇幅不可同日而语;就散曲史研究著作与小说史戏曲史研究著作及其取得的成果相比,也同样较差强人意,尚有很大的开拓空间;就单篇论文数量来讲,散曲研究无法与小说、戏曲研究相提并论己是不争的事实,且只就散曲研究内部而言,元散曲研究的繁盛与明散曲研究的稀疏也同样差距鲜明。
目前的明散曲研究,主要表现为分期研究、流派研究及作家个体研究,例如仅仅着眼于康海、王九思、王磐、冯惟敏、沈仕、沈憬、梁辰鱼、施绍萃等名家的研究,而忽略了许许多多现存散曲作品数量不多的散曲作家研究。
因而,造成长期以来对明散曲评价过低,未能看清整个明散曲的精华和糟粕,予以合理定位。
陈铎散曲是明代散曲史上不容忽略的一笔。
首先,从数量而言,他的现存作品共有小令471首、套数99篇①,在明代散曲作家中,小令数量仅次于薛论道（1《兀旧首）和冯惟敏（522首）居第三位,套数数量则位居首位,拥有如此大量散曲作品的作家,我们不该等闲视之;其次,陈铎散曲开拓了明散曲的另一个新视野即市井人物及市井风俗,在他的笔下,第一次将手工业者、工商业者、小市民等众多底层人物展现于世人面前,可谓是一幅明代中叶的“清明上河图。
”;再次,陈铎散曲在音律方面有着极高的造诣,他的作品中南北曲并存,是南曲创作的“一代宗匠③”,且本人植于唱曲,被梨园子弟尊为“乐王”;最后,从风格方面而言,陈铎可谓一个集大成者,既得北曲的豪直疏狂,又得南曲的柔婉细腻,在他所涉及的市井、风情、闺怨、隐逸、纪游、咏物、酬赠等各类题材中,其风格表现迥异,但又各得其神。
李昌集先生曾云:
“陈大声是散曲文学史上的一个怪才、奇才。
在艺术上,其奠定了南北曲分格的基本骨架,同时是南散曲的第一个行家里手,故陈铎在散曲史上是一个座标性的作家④。
”因此,关注陈铎,剖析陈铎,客观评价陈铎,也是研究明代散曲史不可或缺的一项任务。
第1章陈铎生平创作及研究情况概述
当今的学术界对陈铎的生卒年还没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定论,现有三种观点各执一词,本章第一节在分析扬弃前人观点的基础上,尝试得出了自己关于陈铎的生卒年的推论;陈铎主要是以散曲家的身份跻身于明代文学史重要位置的,但他的创作却不仅仅局限于散曲一隅,还涉足了词、杂剧、传奇等多种文学体式,本章第二节将概述他所创作的各类文学作品的流传状况、现存版本,以及后人的研究情况。
第1节生卒年小考
陈铎,字大声,号秋碧、七一居士。
正史无传,生平资料散见于明清人诸笔记杂谈、曲话、词话中,清代地方志中关于其生平小传有二:
字大声,世袭指挥,豪爽多气节.经、传、子、史,无不淹贯,妙解音律,有《秋碧乐府》、《梨云寄傲》、《公余漫兴》行于世.一一《康照江宁府志》
三四字大声,郑州（今江苏郑县）人.唯宁伯之曾孙,都督政之孙.世袭指挥,风流调倪,以乐府名于世.寓居金陵,第南有秋碧轩、七一居,精洁绝尘,通人胜流过从谈蒸.山水仿沈启南（沈周）,自为诗题其上.一一《民国郑县志补》
一八诸方志均不云陈铎的生活年代,因而造成后人无法确知其生卒,只有从明清人之笔记杂谈、曲话、词话中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当今的学术界对其生卒年还没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定论,现有三种观点各执一词:
第一种是以羊春秋先生为代表的1488?
一1521一说,第二种是以李昌集先生为代表的146（）~1521一说,第二种是以谢伯阳先生为代表的1454一1507一说。
第一种观点可资参证的资料有二:
明人徐子陵《蜗亭杂订》曾云“成（化）、弘（治）间,沈青门、陈大声辈,南词宗匠,同时康对山、王浅破,俱以北擅场①”,明人曹学侄《汪昌朝精订陈大声乐府全集序》也提到“大声,金陵世家子,生当弘、治初年正升平之际。
中”（1488）、正德末年可能是据此再结合沈仕的生年1490年,推测性地把弘（1521）当作陈铎的生卒年。
但陈铎曾在【北双调·水仙子】《因跌自嘲》两首中曰:
夜来微雨过庭增,两脚偏从滑处跳,颇颅鼻凹都映坏.一家儿失了色,老先生心里明白.否泰也何须问,吉凶也难料猜,当些儿薄难轻灾.
少年行动走如飞,涉险攀危过六十,老当益壮多筋力.得康强心自喜,平空的一映跷瑛.岁煞神无伤犯,日直神有道理,轻轻的去了油皮.
如果凭此曲可证他活到了60岁左右,则上述推测他仅存世33年的说法是不确切的。
且他的创作数量颇丰,不太可能30余岁即卒。
第二种和第三种观点关于陈铎生年的分歧不太大,只是卒年差了14年之久。
第二种观点的生年1454年不知何据,笔者推测可能是依据陈铎的成名年代成化年间（1465.1487）,向前推30年左右而得的吧;李昌集先生持的1460年是依据他的好友徐霖的生年1464年和魏国公徐浦的生卒年145压1517年推证而来的。
明人顾起元《客座赘语·卷六》曾录“髯仙秋碧联句条。
”,徐霖同为当时著名曲家,字子仁,髯仙是他的号,他和徐霖所合创的南北黄钟合套《富文堂初夏燕集同徐子仁联句》现存于散曲集《可雪斋稿》;魏国公徐浦为徐达之孙,徐达与陈铎的祖父陈政年辈大约相同,徐浦与陈铎同为孙辈,可能其年龄亦大致相当。
《可雪斋稿》中亦存【北南吕一枝花】《寿徐魏公》可证他和大声曾生活在同时期。
另据明人周晖《金陵琐事》载.:
指挥陈铎,以词曲驰名,偶因街亨渴魏国公于本府.徐公问:
“可是能词之陈择乎?
”陈应之曰:
“是.”又问:
“能唱乎?
”陈遂袖中取出牙板高歌一曲.徐公挥之去,乃曰:
“陈铎金带指挥、不与朝廷作事,牙板随身,何其卑也!
”
由上文中陈铎拜见魏国公的情景:
其斥责,其敬畏,可推测二者年岁应相差至少10岁以上,所以推证他的生年约为1460年。
结合其好友徐霖（1462一1538）的生卒年,还有同为明中叶词场才子的王磐（1455一1529）、祝允明（1460·1526）之生卒年,笔者也倾向于将陈铎的生年定为约1460年。
关于大声卒年,谢伯阳先生的依据可能是李开先《西野春游词序》所云“自大声正德丁卯段后,惟王误阪为最.”,正德二年即1507年。
而李昌集先生持的1521或曰其后,也是依据明诸家文籍中均云陈铎为弘正间人,故将他的卒年约定为正德末年（1521）。
但他还作出另一种推测“然大声既在《曲律》中被称为`近世之作词者',《曲律》中所列诸公,均生活到嘉靖中,大声散曲创作极丰,生活到嘉靖间是有可能的。
。
”笔者正是因为受此启发,努力尝试搜寻有关资料加以确证,终于在明人顾起元《客座赘语》和《乾隆松江府志》中发现一些可以支持此推测的资料:
黄琳美之,元宵宾集富文堂,大呼角伎集乐人赏之.徐子仁、陈大声二公称上客.美之曰:
“今日佳会,旧词非所用也.请二公联句,即命工度诸弦索何如?
于是子仁与大声挥翰联句,甫华一调,即令工肆习;即成,合而奏之,至今传为胜事.子仁七十时,于快园丽藻堂开妻,妓女数百人称筋上寿,缠头皆美之贻者.大声为武弃,誉以连事至都门.客召宴,命教坊子弟度曲佑之.大声随处雌黄,其人拒不服,盖初未知大声之精于音律者也.大声乃手揽其琵琶,从座上快弹唱一曲,诸弟子不觉骇伏,跪地叩头曰:
“吾侨未尝闻且见也”.称之曰“乐王”.自后教坊子弟,无人不愿请见者.归来问魄,不绝于岁时.一一顾起元《客座赞语·髯仙秋碧联句条》,
纵游观声伎之乐,善制小令,能自度曲……以生于松江,自号九峰道人,又呼为算仙.年七十七卒.一一《乾隆松江府志》四六
徐霖卒于1538年,其70岁时即1531年,如果说当时陈铎尚在世,李昌集先生之推测还是比较可信的,笔者推测其卒年至早是在1531年。
由于相关资料缺乏,综上所述,笔者暂将陈铎的生卒年确定为约1460-1531年,但愿以后的研究者能够在此基础上推证出更加确切的陈铎生卒年代。
第二节现存作品及其研究概况
陈铎是一个多产的作家,散曲著作现存《滑稽余韵》、《秋碧轩稿》、《梨云寄,傲》、《可雪斋稿》、《月香亭稿》五个散曲作品集,共计小令499首,套数99篇气除了散曲作品之外,他还创作有《公余漫兴》。
、《词林要韵》、词集《草堂余意》二卷、杂剧《太平乐事））、传奇《花月妓双偷纳锦郎》和《郑誉老匹配好姻缘》,其中《公余漫兴》、《词林要韵》、及传奇《郑誉老匹配好姻缘》今已散佚。
陈铎是一个将散曲文体运用得极其娴熟的曲家,明代诸家对陈铎曲作的评价甚高,可略见他在当时曲坛上所享有的盛誉:
自金元迄我国家,以南北曲名者亡虑千百辈.乃今三星逸客,按拍花前,两京教坊,弹丝禅畔,才一开口便度陈大声诸曲,直令听者神动色飞.此何以故?
正以大声之韵发而意新,声婉而辞艳,其体贴人情,描写物态,有发前人所未发者.何元朗取其穗协,王元美服其当行,真知言哉!
一一汤有光《精仃陈大声乐府全集序》.
大声以乐府名于世,所为散套,穗协流丽,被之丝竹,容宫节羽,不差毫末.
一一周晖《金陵琐事·曲品》.
第二章思想意蕴论（上）
—《滑稽余韵》、《秋碧轩稿》探析
一般来说,城镇的阶级构成较之农村要复杂一些,由于阶层、行业以及城镇的不同类型而不尽相同。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城市生活主要依赖于商品的交换,于是商人也就自然成为其中最为活跃的阶层。
“除去商人之外,在明代的城市生活中,还包括了大量的城市平民,他们大都是城市的劳动者,也是城市人口中的主体.他们靠自身的手艺劳作、支棚设摊或者肩挑手提叫卖为生。
他们的劳动构成了城镇社会生活的重要内容。
而在城市生活当中与之俱来的还有那些构成了最下层社会的无业游民、娟妓、乞丐、流氓等。
这不仅是在南北两京,在当时几乎所有的城镇中都有着这样基本的社会构成。
明代中叶以后,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城镇的社会阶级结构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而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①”“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地方城市中,都必须有相应数量的各行各业劳动者才能够保障城市的日常生活。
根据万历间关于北京铺行情况的记述来看,为京城生活服务的一百三十二行中,除去典当等一百行本多利重的行当应属城市商人经营之列,其余三十二行都被列入到了贫民以微资觅微利的行列,如网边行、针蓖行、杂粮行、碾子行、砂锅行、蒸作行、土碱行、豆粉行、杂菜行、豆腐行、抄报行、卖笔行、荆筐行、柴草行、烧煤行、等秤行、泥罐行、裁缝行、刊字行、图书行、打碑行、鼓吹行、抿刷行、骨替罗圈行、笔绳行、淘洗行、箍桶行、泥塑行、媒人行、竹筛行、土工行等,此外还有如卖饼、卖菜、肩挑、背负、贩易杂货等项,则更在铺行之下了。
这些更为下层的劳动者姑且不论,仅当时开列的这三十二种下层铺行,其从业者便多达三万四千三百七十七户,占当时北京铺商总数的百分之八十六,人口也当以十万计。
这些城市劳动者构成了城镇居民的主要部分。
②”“城镇行业的复杂决定了城镇社会构成必然复杂。
因此明朝人在谈到当时的社会结构时,将传统的所谓四民、六民发展而为二十四民,即除去士、农、工、商及兵、僧之外,又增加了道、医、卜、星命、相面、相地、弈师、胆侩、驾长、异人、蓖头、修脚、修养、倡家、小唱、优人、杂剧、响马巨窝等。
.”
宋元时期,随着汁梁、临安、大都等都会城市的进一步繁荣,城市市民阶层进一步扩大,为适应市民文化娱乐的需要,一批落魄文人寄身于勾栏瓦舍,迎合小市民阶层的审美需求大量创作话本、戏曲等文学体式,描绘市井风情,刻画各色市井人物的性格和心理,致使市民文学与士大夫文学的对峙和分流。
重农抑商、贵劳心而贱劳力、热衷仕宦而鄙弃商贾的传统价值观,第一次受到了严重冲击,士大夫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态度也开始表现出平民化倾向,到明代这种崇俗风气更为流行,因而身为世袭指挥官的陈铎才可能放眼市井,以市井文人的视角写出前无古人的绘世杰作广泛展现市井细民的生存状态和各行各业的真实风貌,用文学之笔为后人留下了极具参考价值的史学资料。
“《滑稽余韵》是中国散曲中的一幅《清明上河图》,是明代通俗文学大繁盛时代行将来临而先期吐蕾发华的一支绿曹。
.”从自觉顺应了时代潮流的角度来看,陈铎是一个洞察力较强,时代触角极灵敏的散曲作家。
在陈铎现存的471首小令,99篇套数中进行归类可知,他的市井世态类杰作即反映市井社会景象的散曲作品主要见于《滑稽余韵》和《秋碧轩稿》,其中《滑稽余韵》中的141首小令分别属于行业系列、市井人物系列,《秋碧轩稿》则主要包括一些讽世刺世、嘲人畸疾和自嘲之作,还有少数曲作散见于《梨云寄傲》、《月香亭稿》等散曲集和《词谑》等选集中,具体分布情况见附录表1。
第1节行业系列
行业系列共包括《滑稽余韵》中的39.首小令,即【北双调·折桂令】、【北越调.小桃红】、【北正宫·小梁州】中的ro首和【北中吕,朝天子】中的6首,[北双调·沉醉东风】中的3首。
行业是从事同一类职业的人所形成的行道类别,不同的行业在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同,但它们都是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的产物,同时又反映出从事某一行业的人在特定时代社会交往中所具有的特定价值观。
熟悉市井生活的陈铎,以深刻的洞察力及犀利的笔锋,揭示出林林总总的行业背后的真善美与假恶丑。
例如对于生药铺、柴炭行、鞭杖行的痛斥和鞭挞:
.
助医人门面开张,杂类铺排,上品收藏.高价空青,值钱片脑,罕见牛黄.
等盘上不依斤两,纸色中那管炎凉。
病至危亡,加倍还偿.以次充好,有药无方.
一一【北双调.折桂令1《生药铺》
守行市随时不肯,躲奸滑漏税抽分.逢寒长价钱,遇缺无分论,欺侮杀冻俄
穷民.但愿残冬暖似春,教那厮遭折本.
一一【北双调·沉醉东风】《柴炭行》
残病马加功喂急,服劣骡不住操习.漫天讨价钱,对面说盟誓,解过经不认
差失.两日三朝有退回,白着眼推张赖李.
一一【北双调.沉醉东风】《鞭杖行》
生药铺打着冠冕堂皇的招牌,草煎人命;柴炭行趁火打劫、偷税漏税、缺斤少两;鞭杖行以次充好、瞄天要价、混赖顾客,皆为无视职业道德,昧心获利的丑恶行为。
作者的心愿“但愿残冬暖似春,教那厮遭折本”,也正道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从这点来看,他并非一味地冷眼旁观,游戏调侃,而是有着一定社会责任感的。
在他犀利的目光审视下,更多的行业丑态被揭露和批判,例如《香蜡铺》的买狗悬羊、《剪裁铺》、《裱褚铺》、《古董》、《香铺》的弄虚作假、《棺材铺》、《纸马铺》的贪求一己之利:
向通衡物攘人稠,手脚不停,包裹如流.也卖明蓉,也卖豆粉,也卖桐油.
戏咸食椿椿都有,歪生药样样都收.行次情由,不可追求.本是杂货营生,虚耽
香蜡名头.
一一【北双调.折桂令】《香蜡铺》
龙涎沉脑共安息,伤本无多利.药品无方乱搭配,要便宜,有香名色无香
味.钱喉喷弃,一团烟气,多半是榆皮.
一一【北越调.小桃红】《香铺》
众神抵见数还钱,僧道科仪,件件周全.蜡烛坚实,千张高大,水作新鲜.
梅拒上张张漫展,草拗儿捆捆牢缠.但愿门前,擦背挨肩,日日初一,月月新年.
一一【北双调.折桂令】《纸马铺》
香蜡铺的“虚耽名头”,剪裁铺、裱梢铺、古董铺和香铺的坑蒙拐骗、弄虚
掺假,纸马铺、棺材铺的唯利是图,将资本主义萌芽发展阶段市场交换的混乱与
黑暗面表现得生动逼真,淋漓尽致。
这些现象背后还对准了人性弱点的揭露,参照今天的市场经济现实与作家
的使命及责任,仍具有其不朽的光辉。
对于那些以公平交易、辛勤劳作,为社会
发展作出不同贡献的行业,作者采用的是同情肯定的态度赞成它们的存在,同时
对它们不可避免所具有的行业病进行微讽:
大规模内苑传来,替舟矮缨,一例安排。
窄比宽量,轻漆设烙,正剪抖裁.
乌纱帽平添光色,皂头巾宜用轻胎.帐不虚开,价不高抬.修饰朝仪,壮观人才.
一一【北双调.折桂令」《冠帽铺》
锤儿无捅移,杆儿要正直,星数儿须匀密.世人个个讨便宜,赖你成交易.
均买平发,出入一例,好名儿从此起.轻重在眼里,权衡在手里,切不可差毫反.
一一【北中吕.朝天子】《等称铺》
和梦推手勤,找磨牛脚紧,一弄儿都相趁.开张多半向客民,一个个都相
认.每日终朝,三更时分,枕头上眠不德.漏下的拓肋,落下的小粉,还说市欺
无时运.
一一【北中吕.朝天子】《磨房》
作者态度鲜明地赞美冠帽铺、等称铺的诚信经营而微讽磨房的贪小便宜,将
小市民的心态写得惟妙惟肖。
除此之外,他肯定的还有纸铺、墨铺、笔铺、解斗
铺、胭脂铺、灯市等等,对于真善美的弘扬和对于假恶丑的批判是径渭分明的,
说明作者的情感立场并非一味冷漠调侃。
第二节市井人物系列
市井人物系列共包括102首小令,即【北双调.水仙子l中的20首小令,【北中吕,朝天子】中的14首小令,【北中吕·红绣鞋】中的n首小令,[北越调·天净沙】、【北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北中吕·满庭芳】、【北正宫·醉太平】、【北正宫·塞鸿秋】中的各10首小令,【北双调·沉醉东风】中的7首小令。
充分展示了市井细民、三教九流的生存状态,不仅在散曲史上前无古人,即使在诗、词等文体中也并不多见,可谓明代散曲史上的一大创举。
“它突破了昔人写俗情限于青楼韵事的狭小范围,而扩展到市井细民谋生营利之事;所写市井人物也不限于妓女、钨儿、弹唱者流,而广涉市肆商场中诸种角色,尤以工匠商人居多,这是一轴真实展现明代中叶经济初兴时期纷繁斑驳的市井风俗长卷,一排生动展示当时市井众生面貌的系列群雕①”。
首先,最有时代气息的莫过于小手工业者群像。
明中叶在富庶的江南地区,
己出现了资本主义关系萌芽,大量的农民涌入城市谋生,成为小手工业者及最早
的无产阶级,陈铎善用出色的白描,绘出各类人物的个性特征,逼真再现当时的
物态人情。
例如:
双赞坐不安,两脚登不瓣.半身入地牢,间口妹荤饭.逢节暂松闲,折耗要
赔还.络纬常通夜,抛梭直到晚.粗一样花板,出一阵使酸汗;熬一盏油干,闭
一回睦睡眼.
一一【北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机匠》
锋芒在手高,锻炼由心妙.衡钢垠的软,生铁传的燥.彻夜与通宵,今日
又明朝.两手何曾住,三伏不定交.到处里锤敲,无一个嫌聆噪;八九个炉烧,
看见的热晕了.
一一【北双调雁儿落带过得胜令】《铁匠》
身体上因他展污,鼎档中因你调和,洞房白占娜云窝.绮罗筵春色重,逃亡
及夜光多,这一领油布衫何日脱.
一一【北中吕.红绣鞋】《浇烛》
他没有将工商业视为“鄙事”、“贱业”而不屑一切,而是对各种手工业、服
务业谋生的艰难有一定的认识,并给予一定的同情和肯定,这一点对于传统的士
大夫阶层来讲,是尤为难能可贵的。
同时,他也看到了不少小手工业者狡诈欺骗
的本质,并对其严加斥责。
其次,对于那些以各种手段招摇撞骗,骗取钱财的各色人等进行了辛辣的讽
刺和揭露,如:
抹朱涂墨几十年,野史歪文四五篇,诗云子曰千百遮.束修钱亲自选,细
思量古圣前贤.劝学文都除去,清明诗全告免,必须将礼仪为先.
一一【北双调.水仙子l《训蒙》
指鹿为马,随心判断,劈脸称夸.十人讲论荣枯话,九个全差.胡厮赖流星斗打,胡厮缠冷帐舌J刷.闻着他名儿怕,生就的骨法,贫与富且由他.
一一【北中吕·满庭芳1《相面》
寻龙倒水费殷勤,取向金穴无定准,藏风聚气胡谈论。
告山人须自付:
拣
一山葬你先人,寿又长身又旺,官又高财又稳,不强如干渴侯门.
一一【北双调冰仙子]《葬士》
将无作有,当行久观,把称滑熟.十分客货才成就,一分先抽.每日里眠
花卧柳,逐朝价肥马轻裘.则顾前不顾后,落空拳赤手,是经纪下场头.
一一【北中吕·满庭芳]《牙人》
在陈铎的笔下,各种各样的人性丑一一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其卑鄙的目的、隐蔽的手段、伪善的嘴脸昭然若揭:
训蒙的不学无术却误人子弟,相面的“指鹿为马,随心判断”,葬士的信口雌黄,骗人钱财,牙人、妓女、打春、开赌等皆为歪风败俗之流,其昧心贪财之行径实为社会的蛆虫,理应严厉批判和抨击。
再次,作者在同情劳动人民的同时痛斥欺压百姓的封建爪牙。
能够将目光放到社会最底层,关心和同情底层人民疾苦及心愿的作家,才无愧于一个时代的名士或大家。
在陈铎的散曲中,我们可以看到:
能印烙土泥手艺,惯陶甄砖瓦功助,黄河水难洗遮身黑.则除是换个脸,则除是蜕层皮,又怕性和心医不得.
一一【北中吕.红绣鞋』《烧窑》
麻绳是知己,扁担是相识.一年三百六十四,不曾闲一日.担头上讨了些
儿利,酒房中买了一场醉,肩头上去了几层皮.常少柴没米.
一一【北正宫.醉太平】《挑担》
赤身落体,木抓倒挂,草荐料披.东家跪了西边跪,受尽禁持.是席上残
汤剩水;斋堂中素莱咸食.官府上无差役,自寻来自吃,冻俄死也便宜.
一一【北中吕.满庭芳】《乞儿》
无田无种无牛力,携妻携子携家计,凭中凭保凭文契,图穿图吃图花利.
东家欠了租,只索寻回避,到明年又种西家地.
一一【北正宫.塞鸿秋1《甸户》
盆捅儿折针不漏,钩锄儿番土如流,不安眠常起五更头.金银儿难拣认,
铜铁儿费搜求,经了百十番一度有。
一一【北中吕·红绣鞋』《淘沙》
在底层人民群众劳作,却食不果腹、衣难蔽体,挣扎于水深火热的同时,倚身公门的牢子、门子、禁子、巡栏之流,仗着官府的淫威,飞扬跋启,鱼肉乡民,实乃中国封建社会的真实写照,如以下几首小令所绘:
描眉掠粪精神,铺床叠被殷勤,献宠希恩事因.虚名承认,看门那里看门.
一一【北越调.天净沙】《门子》
当官侍立公堂,归家欺侮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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