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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戈尔生平及其创作
泰戈尔生平及其创作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RabindranathTagore,1861―1941),是印度近代文学的杰出代表。
他学识渊博,爱好广泛。
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小说家和剧作家,而且还是一位成绩突出的哲学家、音乐家、画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
他一生创作了50多部诗集、12部中长篇小说、100余篇短篇小说、60多个剧本,创作了2000多幅画,谱写了2000多首歌曲,还撰有大量的理论、学术著作,以及回忆录、游记、随笔、书信等。
堪称为多才多艺的艺术家。
一、名门望族与教育
泰戈尔家族属于婆罗门种姓中的一个亚种姓。
有一个关于他们由正统婆罗门降为次等婆罗门的传说。
在穆斯林统治孟加拉不久,泰戈尔有个先祖名叫伽姆代沃,为一个名叫比尔阿利·汗的穆斯林官员当阁僚。
一个穆斯林封斋日,伽姆代沃见比尔阿利·汗在闻一只柠檬,便开玩笑说:
“在我们的宗教里,闻一下,相当于吃了一半食物,你的封斋被破坏了。
”这位官员对此耿耿于怀。
过了一些日子,他在自己的宫殿中举行音乐会,邀请伽姆代沃兄弟及其他印度教徒参加,大厅旁边的房间里则摆上丰盛的牛肉菜肴,牛肉香味飘进大厅。
印度教视牛为神圣,教徒不准吃牛肉,否则便会失去种姓的纯洁。
比尔阿利·汗对在场的印度教徒说道:
“根据你们的宗教,闻一下相当于吃了一半饭菜,你们已经享用了被禁止的食物。
”他们由此失去了纯洁性,为正统婆罗门所歧视,成为婆罗门种姓中的一个次等种姓。
他们的后代中出了一位具有反叛精神的青年,名叫般伽纳。
他和一个叔叔弃家外出,来到恒河边的加尔各答。
这儿当时还只是个小渔村,英国人在这里建立了他们在印度最初的据点。
渔村居民都是低等种姓,很尊敬两位婆罗门,称他们为“塔古尔”(Tagur,尊敬的主人、学者之意)。
般伽纳谋取了为外国船只运送食物的差事,经常同外国人打交道,英国人根据他们自己的习惯,认为“塔古尔”是般伽纳的姓,便称他为塔古尔先生,由于发音不准,说成“泰戈尔(Tagore)先生”,由此泰戈尔便成了这个家族的姓。
随着英国势力在印度的扩张,加尔各答发达起来,泰戈尔家族也随之兴旺发达,成为加尔各答的名门望族。
到诗人泰戈尔的祖父德瓦尔伽纳塔·泰戈尔(1794—1846)时代,家族的事业发展到顶峰。
他经营的商业分布于蓝靛、糖、茶叶、煤和硝石矿等行业,有一支远洋船队来往于英国和印度之间,他在孟加拉和奥利萨拥有许多大庄园,在他的“泰戈尔公司”名下还有一个“联合银行”。
乔拉桑戈的这座府第及府第房边的一所宏伟楼宇,都是德瓦尔伽纳塔时代的产物。
他在城郊还有一座花园别墅,经常在那里款待商界富翁和政界要人。
德瓦尔伽纳塔还以热衷于公共事业和乐善好施而闻名,加尔各答所有的公共机构和公共事业都接受过他的慷慨捐助。
德瓦尔伽纳塔·泰戈尔成为印度近代史上的名人不仅由于他的富有,而且由于他对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的支持。
他是印度启蒙运动的伟大先驱拉贾·罗姆摩汉·罗易(1774—1833)的朋友和坚定的支持者。
罗易于1816年建立印度学院,1828年建立梵社,都有德·泰戈尔的积极参与和协助。
罗易1833年在出使英国时去世,德·泰戈尔成了梵社的实际领导者。
但是由于他晚年的过分奢华的生活和乐善好施,到1846年他客死伦敦时,他的债务已经超过资产。
消息传开,债权人蜂拥而至,闻名一时的泰戈尔公司宣告破产倒闭。
德·泰戈尔死后,儿子代温德拉纳特受命于危难,肩负起了家族复兴的责任,并显示了非凡的才能。
他向债主们宣布,虽然从法律上讲,债主无权从托拉斯的财产中没收死者亲属的股本,但只要父亲所欠的款项还未付清,他们兄弟决不从托拉斯中取一个铜板。
他的真诚感动了债主们,不久便把公司的经营权委托给他。
经过多年的惨淡经营和节俭生活,他还清了全部债务,赢得了人们的尊敬。
代温德拉纳特少年时代在豪华奢侈的生活中度过,青年时期在母亲影响下,开始潜心于精神和心灵的探索,终于在古代奥义书中找到了真理。
他于1839年发起成立了一个纯洁的宗教团体,取名为“通梵协会”,不久改名“知梵协会”,宗旨是敬奉无形的独一无二的梵,将印度教从偶像崇拜和迷信活动中解放出来。
1843年,代温把自己的协会并入梵社,并且成为梵社的第二代领袖。
在宗教改革和社会活动方面他也不负众望。
他将罗易去世后陷于瘫痪的梵社恢复起来并发展壮大。
他整顿教务,严格组织纪律和宗教仪式,同时大胆进行改革,积极开拓,培养和重用年轻一代。
到19世纪50年代末,梵社的分支机构已遍布孟加拉地区,成为全印度影响最大的宗教和社会改革组织。
代温因此年纪轻轻便赢得了“大仙”的尊称。
长期的操劳之后,大仙有些厌烦了城市的噪杂和世俗的喧闹。
每年春秋两季,他都离家出游。
他非常喜爱喜马拉雅山的耸入云霄的高山和皑皑白雪,经常不顾危险,登上顶峰欣赏大自然的粗犷和静穆之美。
他非常羡慕古代仙人们的生活,打算在喜马拉雅山宁静肃穆的深山中了此余生,解脱束缚。
是啊,在山林中隐居,吟诵《吠陀》和《薄伽梵歌》那是多么诱人的超凡脱俗的境界啊!
如果大仙隐居成功的话,我们的主人公便无缘出世了。
幸好,有一天,大仙在山林中漫步,来到一个山泉旁边。
他眼看着潺潺流水,思考着水流的命运和意义。
这些泉水,如此清澈纯洁,它们流出大山,流向原野,就会变得肮脏、腐臭。
人也是这样,只有出世离欲,才能保持生命的纯洁。
然而转念一想,泉水在深山中自弹自唱,虽然高洁,却也无益;流向原野之后,可以肥沃土地,滋润草木。
这时,他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抛弃自命清高的骄傲,像泉水一样,谦恭地流向田野吧。
把你所体悟到的真理,传播四方吧。
”他听从了心灵的呼唤,回到了加尔各答的现实世界。
第二年,夫人夏勒达·黛维怀上了第14个孩子。
1861年5月7日这一天,是个平常的日子。
大仙像往常一样在太阳出来之前,在屋顶的凉台上静坐,两只手交叉放在盘起的腿上,一动不动,像一座白色的大理石雕像。
他的跟班长随基肖里没等大仙静坐完毕便走上楼梯。
大仙问道:
“什么事?
”基肖里满脸笑容,拱手说道:
“老爷,恭喜您,又一个小少爷出世了。
”
大仙没作什么表示,继续静坐。
在这之前,他己经有13个孩子了,其中有6个儿子,在这两个数字上各增加一个,对他来说已无惊喜可言。
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大仙结束了静坐,基肖里一边为老爷准备沐浴的圣水,一边问道:
“老爷,是不是给小少爷起个名字?
”
大仙好像没有听见,他双手合十,面对刚刚升起的太阳祈祷:
“罗宾!
”
“罗宾——,这个名字太好了!
”基肖里惊喜地嚷起来,“小少爷一定像太阳一样光彩照人,老爷去看看吧。
”
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从小就爱好自由和幻想,却不愿接受规矩很多正规学校教育。
他14岁就告别了学校教育。
家里给罗宾请了两位家庭教师。
一位是巴达恰利亚先生,他发现罗宾对学校的课目不感兴趣,便放弃了那种按部就班的教学方式。
他和罗宾一起读迦梨陀娑的《鸠摩罗出世》,一面读,一面翻译给罗宾听。
他为罗宾读莎士比亚的名剧《麦克白》,并用孟加拉语讲解,然后把罗宾关在屋子里,让他翻译这一天所读的内容,直到把一天所读的诗句都译完才放学。
罗宾用这种方式翻译完了整个剧本。
这种方式对罗宾来说是有效的,通过翻译不仅提高了英语水平,提高了孟加拉语的运用能力,而且领悟到莎士比亚戏剧的奥妙。
另一位是拉姆沙尔瓦梭先生,负责教罗宾梵语,他也放弃了那毫无效果的、单纯讲授语法的做法,而代之以和学生一起读迦梨陀娑的《沙恭达罗》。
正规教育不能造就罗宾,而自由的学习开启了他的智慧之门。
在这方面,罗宾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泰戈尔家像一所高等学府,在这里汇集着著名的诗人、学者、音乐家、戏剧家、画家,甚至经济学家和政治活动家,还有经常来访的社会各界名流。
罗宾小时候,他们家便经常演戏。
罗宾的二叔是一个业余剧团的领袖,他能编剧,并热心指导小演员。
罗宾经常看他们的排练,罗宾的堂兄迦南德拉是著名戏剧家塔卡拉特那(1822—1886)的朋友,经常拿他新写的剧本到家里来演出。
罗宾的另一位堂兄古南德拉也是一位活动家,他有着广泛的爱好和丰富的热情,时常主持一些不招自来的集会。
他经常给罗宾讲印度历史上的故事。
大哥德维琼德拉纳特是位大学者、诗人、音乐家、哲学家和数学家;二哥萨特因德拉纳特是印度历史上第一个在殖民政府担任文职官员的印度人,是位高级法官;三哥海明德拉纳特在教育方面有创见;四哥是位作家;五哥乔提德拉纳特是个奇异的天才,在音乐、诗歌、戏剧、绘画、社会活动都卓有建树。
五姐斯瓦尔纳库马莉也是位音乐家和女作家。
大哥德维琼的哲学玄想在罗宾的理解范围之外,但他的文学创作却使罗宾着迷和敬佩。
德维琼写过讽刺喜剧,曾在堂兄的客厅演出,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他的文学杰作是长篇寓言诗《梦游记》。
对罗宾的思想感情和文学创作影响最直接的是他的五哥乔提德拉纳特。
在母亲去世,父亲搬出老宅之后,罗宾就由五哥五嫂照料。
如果说五嫂迦登帕莉开启了罗宾心灵的窗扇,那么五哥乔提则打开了罗宾思想的闸门。
童年的罗宾受到严格的管制和心灵的压抑,对于友谊的需求犹如炎暑渴望云霓。
正是五哥给了他所需要的友谊,即平等与自由的心灵交流。
虽然乔提比罗宾大12岁,但由于他的热情和宽容,年龄的差别没有成为兄弟之间交流的阻碍。
他们在知识和感情方面都有非常亲密的交流,讨论问题时,哥哥总是给弟弟以自由发表意见的气氛,即使罗宾说出了不得体的话,哥哥也不加以制止。
兄长的友谊使罗宾去掉了羞怯,增长了勇气,也斩断了他精神的枷锁。
乔提作为监护人不是强迫罗宾接受某种定式,而是让他用自己的方法去学习。
这种自由别人是不能给的,许多人甚至责怪乔提,但罗宾对此却非常感激。
罗宾在《回忆录》中写道:
“若没有这样突然地把我的枷锁斩断,我可能终身残废。
……我从来不能把人家揪着我的肉体上或是精神上的耳朵,强迫我吞咽的东西,变成为我自己的。
除了让我自由地取得东西之外,我所得到的只有痛苦,没有别的。
”自从获得精神上的自由之后,罗宾的天性才得以充分的解放和发挥。
乔提自己是一个热情的人,也喜欢唤起别人的热情。
他天天坐在钢琴旁边,聚精会神地创作新曲子。
他总是把罗宾留在身边,在曲调制成之后,让罗宾为他的新曲子填写歌词。
有时他把自己写的剧本初稿读给罗宾听,让罗宾添写一部分,并且把罗宾配的歌词写进剧本,从而提高罗宾的自信心。
在演出这些剧的时候,他总是让罗宾参加,从中体验艺术创作的快感。
就这样,罗宾成了哥哥的文艺作坊里的学徒。
乔提对罗宾的影响不仅表现在文学艺术方面,而且表现在全部身心的训练上。
他经常带罗宾走出加尔各答的老宅,去体验各种自然和生活。
因为他知道罗宾的心灵总是在海阔天空中飞翔,在那儿才能找到自己需要的营养。
他带罗宾到他们家远在孟加拉东北部的谢丽达庄园,体验农村生活,接触各种人物。
有几次,他带罗宾一起去打猎,浓密森林中的神秘和恐怖,老虎出现时的惊险,都给罗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经常出入泰戈尔家的也大都是学者和诗人。
其中对罗宾影响较大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诗人比哈尔拉尔。
另一个是五哥乔提的同学阿克塞·乔杜李。
他是文学硕士,精通英国文学,也喜欢孟加拉语文学。
他才华横溢,在抒情诗和歌曲创作方面有卓越天才,但对诗人名誉却非常淡漠。
他有一种文学欣赏的热情,罗宾经常把他拉进自己的书房,听他欢天喜地地讲解英国诗歌。
他们对各种文学作品进行欣赏和讨论。
有时罗宾为他朗诵自己的作品,他总是报以慷慨的称颂。
除了从各种各样的良师益友那儿获得教益之外,罗宾自学的主要途径还是大量而广泛的阅读。
泰戈尔家是婆罗门种姓,属于印度传统的知识分子阶层;加尔各答是印度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兄长们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因此新学旧学兼收并蓄。
家中藏有大量梵文、孟加拉文和英文书籍,订有各种新出版的书报杂志,其藏书的丰富和广泛,不亚于一所普通大学的图书馆。
罗宾很小就喜欢读书,他多情善感,经常被书中的故事感动得潸然泪下。
自由自在地阅读自己喜欢的作品是罗宾的最大心愿。
摆脱了学校的桎梏之后,这一愿望终于实现了。
罗宾最喜欢读的是一些新出版的杂志。
此时正是印度新文化运动蓬勃开展时期,多种报刊杂志纷纷出现,新的思想、新的形式、新的文学、新的艺术都通过这些报刊杂志进行传播。
在这些杂志上,罗宾不仅读到一些翻译的西方文学作品,而且直接从当代孟加拉文学中汲取营养。
印度的近代文学革命发韧于东部的孟加拉地区,孟加拉语文学领风气之先,般吉姆·钱德拉·查特吉成为这一文学革命的旗手。
他的长篇小说在杂志上连载,风靡一时,主要作品都发表在70年代,此时正是罗宾如饥似渴地学习的时期。
与热爱文学的嫂子迦登帕莉一起读《孟加拉观察》上连载的班吉姆的长篇小说,给罗宾留下了温馨的回忆。
他的一些取材印度现实生活的小说,以同情的态度描写了印度妇女的不幸命运,深深地打动了罗宾的心。
罗宾对孟加拉语戏剧家迪纳本图·米特拉的剧本也非常着迷。
一位亲戚手里有一本迪纳本图的作品,但无论罗宾怎样恳求,她也不让看,总是把书锁起来。
罗宾为了偷到她的钥匙而费尽心机。
也是在新出的杂志上,罗宾与许多当代诗人交上了朋友。
就这样,少年罗宾像一个准备酿蜜的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扑向那些有名或无名的花朵,贪婪地吸吮着精神的花汁。
1878年,罗宾随二哥到英国留学。
家里安排他学习法律,但他感兴趣的是文学。
17个月的留学生活,他最大的收获是体验到另外一种文化。
二、对韵律的敏感
罗宾读不喜欢刻板的学习生活,但对韵律有着特殊的敏感。
老师们硬装进他脑子里的东西,很快被他遗忘,但孟加拉语儿童初级读本里的两句韵文,“雨水滴沥着,叶儿颤动着”,却使他终生难忘。
原因就是它的韵律与罗宾的心灵发生了共振。
他后来在《回忆录》中说:
“只因为有了韵律,字句终止了而又没有终止,背诵过了,余音还在回响着;耳朵和心还能够不时地把韵律抛来抛去地玩着。
这样,在我一生的意识中,雨儿就不停地滴沥着,叶儿就不停地颤动着。
”
还有一段长久留在罗宾记忆中的文学方面的愉快。
有一天,一位非常幽默的老会计,对小罗宾唱他自己编的一首打油诗,诗的主人公是罗宾,还有一位光艳照人的女主人公。
但这首诗感动罗宾的不是那位宝座上的绝代新娘,而是那迅速铿锵的尾韵摇曳的节奏,节奏的旋律使美妙欢乐的图画在他的幻想中飞闪。
罗宾对韵律的着迷最初停留在歌曲领域。
他很小就和三哥的大女儿一起被送到一所音乐学校学习唱歌,这儿教的都是国乐民歌。
虽然他不是用心学习的孩子,但在音乐和歌曲方面收获却不少,因为音乐教育不像其他课程那么正规死板。
他在晚年写的《我的童年》中说:
“我的毛病是,在学习的正路上,任何东西也不能使我持续学习许多天以上,我只是依自己的意思,随便收集收集,把碰上手的东西放在自己口袋里就算了。
”而歌曲,正是他经常乐意“收集”的东西。
罗宾是在弥漫着音乐的环境里长大的。
泰戈尔家几乎每一位成员都是音乐家,有的善于歌唱,有的擅长演奏。
由于家族的名声,不少音乐家慕名远道而来,有的成年累月寄居在他家作客,许多都是不速之客。
有一天,一位陌生人腋下夹着用布包裹的琴来到泰戈尔家里,他把行李打开,在客厅的一角躺下。
仆人们按规矩将待客用的烟袋和槟榔包送上。
此人在泰戈尔家随意住了好些天,谁也没有问过他是谁,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只有小罗宾每天一大早把他从蚊帐里拉出来,拖到外面去听他唱歌。
除了自己的兄长之外,在音乐方面对小罗宾影响较大的有两个人。
一位是斯里干达先生。
他是一位波斯文学者、音乐师,是泰戈尔家的老朋友,大仙的崇拜者,罗宾的忘年交。
他性情温和,天性乐观。
他寸步不离的“伙伴”是一根水烟袋,一张悉达琴和他喉咙里不停地流出的歌声。
他日夜沉溺在歌唱之中,他唱歌时,罗宾和其他孩子便从四面把他围绕起来。
对于罗宾来说,他的歌不是教的,而是给的;什么时候学会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斯里干达先生唱着唱着,忍耐不住兴致时就站起来,一面跳舞,一面弹琴,一面唱:
“我吹起我的仙笛……”两只眼睛快乐地闪光。
这时,罗宾便同他一起合唱起来。
小罗宾是斯里干达先生的得意门生。
他教会罗宾一首歌,便拉着他到每个人的屋里,叫他唱给家里人听。
罗宾唱的时候,他就弹起悉达琴伴奏,唱到合唱的句子,他自己也加进来反复地唱。
一边唱一边对每个人微笑点头,使人们更热烈地欣赏他们的演唱。
罗宾的另一位音乐教师是雅者帕来特。
他是孟加拉享有盛名的音乐家,是家里专门请来教罗宾唱歌的。
然而由于他的教学方式比较刻板,使罗宾失去了学习的兴趣。
不过罗宾从他那儿也学到了不少音乐知识,这对他后来的音乐创作是不可缺少的。
罗宾堂兄的儿子乔迪,比罗宾大6岁,正在读英国文学,经常兴致勃勃地背诵哈姆雷特的独白。
有一天,他把罗宾叫到自己房间,要罗宾写一首诗。
罗宾说不会写,乔迪说,再没有比写诗更容易的了,只要在14个音节的结构里填上足够的字,就作成了诗,并给罗宾讲了14字诗“帕耶尔韵”的句法。
罗宾凭着自己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把几个字串在一起,发现它们变成了一首帕耶尔诗。
这是罗宾写的第一首诗,那时他不满8岁。
像变魔术一样,一朵14音诗句的莲花开放了。
罗宾觉得自己与诗人的距离消失了,对于做诗的敬畏没有了。
韵律的魔术令小罗宾陶醉。
敬畏感一旦克服,便没有什么东西能把他拉回去了。
他向一个地产管理员要了一个蓝纸的本子,亲手用铅笔画上不大均匀的道道,开始在上面涂写诗句。
就像小鹿用自己新生的嫩角到处乱磨,罗宾也以萌芽的诗歌四处炫耀。
罗宾的六哥苏敏德拉纳特很以罗宾的诗才为骄傲,便在家里到处找人听罗宾吟诗。
一次,罗宾朗诵了一首写莲花的诗,其中说道,当有人为了采集莲花,进入河里时,由于他的手所搅起的波浪,把莲花越推越远,使自己总是无法接近莲花,花终于采不到手。
这首诗被一位朋友拿到他许多亲戚家里去念,人们都夸奖说,这孩子的确有作诗的才能。
小罗宾因大人们脸上的笑容而受到鼓舞。
那个蓝纸本子不久就写满了。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那个被小诗人的热切磨坏的本子,连同里边的作品都流入遗忘的河里去了。
因此成名后的诗人不必悔其少作,研究者也不用去吹毛求疵,指手划脚了。
小罗宾的诗名渐渐传开了。
师范学校有一位老师很喜欢罗宾,有一天他问罗宾:
“听说你写诗,是吗?
”罗宾没有隐瞒。
此后,这位老师经常自己写出两句颂体诗,让罗宾续上后两句。
有一天,校长哥文特先生叫罗宾到他屋里去。
这位校长非常严肃,学生们都怕他。
罗宾战战兢兢地去了。
罗宾一进屋,校长就问:
“你不是写诗吗?
”罗宾承认了。
校长给了罗宾一句道德格言,要他」以此为题,写成一首诗。
校长的和蔼态度使罗宾很感激,第二天就把写好的诗交给他。
校长看后,把罗宾带到最高的班上去,让他站在学生面前,命令道:
“朗诵吧!
”罗宾于是大声朗诵了这首道德训诫诗。
然而这首道德诗的反响却是不道德的。
大家都说这首诗不是罗宾自己写的,甚至有人说他能拿出所抄袭的原本来。
尽管如此,全班追求诗名的人数可怕地增加了,他们所用的方法正是他们强加于罗宾的。
当然,小罗宾的有些诗歌对他的年龄来说显得过于老成了。
有一次,他写了一首颂体诗,讽示了人世的磨炼和人生的苦难。
音乐师斯里干达先生非常欣赏这首诗,他认为诗人的父亲对于这首完美的颂诗一定会大喜过望,便把它拿给大仙看。
大仙看后觉得非常好笑,人世的忧患怎么会那么早就感动了他的小儿子,到了写诗咏叹的地步了呢?
对于小罗宾来说,无论读书还是作诗,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韵律的魅力。
有一次,他听大哥朗诵迦梨陀娑的《云使》,罗宾不懂梵文,更不了解其中的内容,仅仅大哥入神的高吟和诗的铿锵的音节,便使小罗宾非常感动。
当他尝到韵律的甜蜜时,身上汗毛都因欢愉而颤抖。
后来他读孟加拉文的《牧童歌》,版本非常陈旧,诗不分行,罗宾为了断句,必须自己找出其中错综复杂的韵律。
这种对一般人来说非常枯燥的工作,却给了罗宾以极大的欢愉。
这种对韵律的独特爱好伴随了罗宾的一生,使他终生没有离开诗歌和音乐,因为诗歌和音乐,是韵律的一对孪生女儿,在与她们的游戏中,罗宾获得了巨大的快乐,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实现了自我。
三、与梵合一的神秘体验
80年代初期,20出头的泰戈尔经历了一场精神巨变。
这一时期创作的《晨歌》和《大自然的报复》表现了这一点。
泰戈尔以诗歌创作走上文坛。
他最早的诗集《暮歌》(1882)是一批充满青春的苦恼和忧伤的诗。
此时感动罗宾的不是喷薄的朝阳,绚烂的云霓,赏心悦目的莺歌燕舞,而是黄昏的暮色,星星的陨落,惊心动魄的风声鹤唳。
秋风的肃杀,黄昏像一个孤独而神秘的女人,伫立在夜幕中,低头凝视着大地。
她在浅吟低唱着什么,日复一日,我们不懂它的旋律,也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悲哀出诗人。
罗宾此时心里有一种难以表达的痛苦和扑朔迷离的欲望。
这一方面是青春期的苦闷,另一方面也是忧愁的临界期。
当外界生活与内心不能互相协调的时候,心灵就会受到伤害,这种痛苦是难以名状的。
犹如正在与梦魔搏斗的昏睡者,想要挣扎到醒来一样,罗宾想把他内心的痛苦表现出来,这些诗就是这种斗争的历史。
《痛苦的召唤》、《无望的希望》、《星星的自杀》、《幸福的坳哭》、《阴郁的爱情》,一首接一首表达内心感受的诗从心里流到笔端。
痛苦获得表达,感情得到渲泄,得到升华,变成了诗。
罗宾内心不仅得到平静,而且升起喜悦,心里说:
这些诗总算属于我自己了。
罗宾在诗歌创作中获得了自我实现和自我满足,然而那些世俗的偏见所带来的沮丧并没有消除,他没有学位,也没有正当的职业,在人们的眼中不过是个浪荡才子。
这时,五哥和五嫂正住在恒河岸边一所别墅里。
罗宾从喜马拉雅山回来,就到那边去和他们住在一起。
恒河边那些日日夜夜曾使罗宾渴望得生愁,又曾使他快乐得发昏。
那充满阳光的孟加拉天空,那湿润的南风,那流动的河水,那从天边到水边,从绿野到碧空伸展着的广大的悠闲,对于罗宾来说,都如同久旱逢甘霖。
尤其是兄长的友爱和女神的青睐,使罗宾欣喜若狂。
他常常放歌鼓瑟,有时和兄嫂一起泛舟河中,罗宾歌唱,兄长用小提琴伴奏,他们和西下的夕阳一起消磨黄昏。
从薄暮的“普尔比”调到迟暮的“贝哈加”调,随着时间移动而变换乐章,直到日出东山,才划回别墅河畔的石阶。
这时候,罗宾还在写他的《暮歌集》中的诗歌,但所表达的心情已截然不同。
除此之外,他在河畔别墅还写了一些散文作品。
心灵的春天里,五彩的幻想乱飞,罗宾在悠闲的心境之下,把来到心里的幻想束聚起来,挥洒自如地写作.后来以《杂题》为书名出版。
也是在这个时候,罗宾开始了他的长篇小说《王后市场》的写作。
历史小说《王后市场》是罗宾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在写法上受班吉姆·钱德拉·查特吉的影响。
国王布罗达巴迪多是一位英勇而又暴决的君王,王子乌多亚迪多则有博爱之心,主张非暴力,几次搭救被父王迫害的人,遭到国王责罚。
最后王子自愿放弃王位继承权,到贝拿勒斯出家。
国王的女儿碧帕是邻国琼德罗迪博的王后,因同情丧妻的哥哥没有及时回国,被丈夫遗弃。
她追随哥哥一起到圣地贝拿勒斯做慈善事业。
他们在琼德罗迪博泊船的地方有一个市场,因为王后碧帕从这儿上船远行,人们为纪念她,称之为“王后市场”。
小说从内容到形式都显得幼稚粗糙。
然而作为天才作家的试笔之作,其中也有不凡之处。
作品的主题,即人道主义和非暴力思想,在后来的作品中进一步发展和深化,成为作家社会政治思想的基石。
暴决的国王、具有博爱和牺牲精神的王子、纯朴天真乐观坦然的老人、生动而富有个性的年轻女性等各种类型的人物形象,像幼苗一样在这部作品中发芽,在作家后来的小说和戏剧作品中不断移植和成长。
《王后市场》1883年出版时,得到孟加拉小说奠基者班吉姆的称赞。
在河畔别墅住了些日子之后,罗宾跟着兄嫂一起住进加尔各答苏达街的一所房子里。
此时,罗宾的精神在酝酿着一场巨变。
经厉过许许多多的悲伤和欢乐之后,看到过自然的和人群的形形色色之后,体验过人生的酸甜苦辣之后,对世界和人生抱什么样的看法,以什么样的心态去感受和接纳世界,将决定一个人的一生。
一天傍晚,罗宾在屋顶凉台上散步。
晚霞的余光和黄昏的苍茫汇合在一起,发出一种特殊的奇妙的魅力。
似乎在这个日常世界中揭开了平凡的盖子,罗宾感到他的“我”被世界的光彩淹没了,在“我”被放入背景之后,他看到了世界的真实的一面,不平凡的,充满着美和欢乐的一面。
经过这次经验之后,他屡次故意地压抑自己的“我”,去观看世界的效果,每次都能得到一次特别的愉悦。
这种愉悦为彻悟作好了铺垫。
一天早晨,罗宾站在屋顶凉台上眺望,太阳正从对面校园的树上的密叶间升起。
在不停的凝望中,他忽然间感觉有一层帘幕从自己的眼上落了下去,眼前的世界沐浴在奇妙的光辉中,美和欢乐的浪潮在四周涌动。
这光辉立刻穿透了积压在罗宾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