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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的乳汁外两篇精编版Word文件下载.docx

土生长得又黑又壮。

她还说城里的孩子娇气。

  我一吃阿姨的奶就吃了三年,断奶时,我又哭又喊。

母亲叫阿姨回到村庄里去避一避,不狠狠心不行。

我喊阿姨,我想吃奶,喊了几天就不喊了。

  那时起,阿姨隔三差五,带来地里生产的五谷杂粮,她还兼着我们墙门里另一户人家的乳妈。

那个女孩一到她怀里就安静了。

  我妻子比我小三岁。

那个女孩就是我现在的妻子。

我俩都吃过阿姨的乳汁。

有时,我回忆当年,我说:

阿姨的乳汁不会枯竭,简直像我们老墙门里边那口井。

  现在已用自来水了,可我还想着那口古井,井中水夏天凉冬天暖。

  我担心土生前来会说漏了嘴,就去阿姨那个村庄。

临去前,儿子要我捎个“肯德基”,说阿姨提起过。

我知道是阿姨的孙子吵着要吃。

城的地盘绷胀,阿姨所在的村庄已成了城中村。

乘市内交通。

我在阿姨的坟前焚烧了冥纸,悼念这位哺养过我、哺养过我妻子,哺养过我儿子的乳母。

  阿姨生了土生,就再没生过孩子。

可是,她的乳汁却没中止。

我断奶后,我的妻子,还有我们那一片的孩子,许多孩子吃过阿姨的乳汁,她已很有名气,她的乳汁哺养的孩又白又胖。

  有时候,我看到又白又胖的婴儿,就会想到是不是吃了阿姨的乳汁。

一口丰沛的古井,我会想。

我会走了,阿姨不带我了,她会带些农村地里种的杂粮、菜蔬。

菜有点虫咬过的痕迹,她说:

这菜没打农药。

  不超越季节,什么季节该吃什么菜,这会不像大棚菜那样扰乱了时节。

我喜欢阿姨拿来的菜带点泥土――那是大地的信息。

  我的儿子一出生,妻子就没奶。

阿姨说:

城里的女人怎么了?

都不产奶。

  我说:

那能保持体型呢,城里的人讲究。

  妻子服了几副产奶的中药,均不见成效。

阿姨又当了我儿子的奶妈。

她乐嗬嗬地说:

这是缘分,多好。

  我儿子长得又白又胖,这是阿姨乳汁的标志。

我的儿子一到阿姨的怀里,很安静。

可是,阿姨偶尔回家,我儿子的哭声响彻整个一幢楼。

白天人们会指着我儿子说这就是那个吵客。

  儿子一哭一夜,我认为是阿姨乳汁的能量。

  阿姨牵挂着家,其实是牵挂丈夫。

她丈夫长期卧床不起,里里外外全靠阿姨操持奔波。

给孩子哺奶,阿姨的微笑,像是干裂的土地浇灌了水。

  阿姨脸上布满了皱纹。

  阿姨的丈夫死了,阿姨说:

这是他的福气,我先走,他咋办?

  阿姨的丈夫去世,阿姨结束了她的乳母生涯。

她说我该松一口气了,儿子已娶了老婆。

  后来,知道阿姨的媳妇突然出走,敝下孙子。

孙子跟着阿姨过。

阿姨顺路送些芋艿、西红柿,孙子跟着她。

我儿子就是那时给他吃肯德基,他吃得津津有味。

  阿姨说:

馋嘴。

  阿姨来我们家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会打来电话,说:

我走不动了。

  阿姨仍委托她的儿子时不时送来时令的菜蔬,证明她活着。

据说,她的体重骤减――衰弱了,耗尽了。

我、妻、儿,都吃过她的乳汁。

  母亲会提醒我们捎些什么什么东西给阿姨。

我叮嘱妻子儿子,别向我母亲透露阿姨去世的消息,那消息是放到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麦草。

  结婚礼物

  魏何(取之她父亲的姓)赶到十八连已经到了快要熄灯的时间了。

之前,何为在寝室里坐立不安,一会儿走到这头,一会儿走到那头,好像嫌屋子太小。

  丁安忠说你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还想不想睡了?

  何为自语怎么还不来?

这么黑了,路上是不是出事了?

  丁安忠说你这么走,走得我也睡不成了。

  何为说我的呼噜响,你先睡,你睡了我再睡。

  丁安忠知道魏何专程赶来,是来结婚。

何为隔一会儿去门口张望,仿佛要把黑夜看穿。

他索性开着门。

  丁安忠说蚊子飞进来了,魏何还能走错门?

  一股风吹进来,像是风携着魏何,她说走岔了路。

她又说影响安忠睡觉了。

  丁安忠说你来了,我该走了。

  何为说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丁安忠说这么大的天地,还没我的去处?

  其实,何为已在寝室中间隔了一条屏障――尿素袋子缝的一片屏风,两张床在屏风的两边。

  何为说我不是隔开了吗?

  丁安忠说到时候,魏何是听你的呼噜还是听我的呼噜?

  魏何说呼噜的事,何为你也没提起过。

  何为说我以为这不算缺点,我并没有隐瞒着,我是打呼噜打惯了。

  丁安忠说这算不上啥缺点,今晚,我送给你俩一个结婚礼物,这间房子。

  魏何说你睡哪儿呢?

  丁安忠说我不影响你们了,何为等待够呛了。

  魏何,何为,丁安忠是我高中时代的同一届同学,我知道,丁安忠这个闷葫芦,高中时就暗恋着魏何,他始终没有勇气去捅那层爱恋的薄纸,分配到连队,倒是何为主动进攻,确立了恋爱关系。

何为大大咧咧,一个人,并不知道丁安忠在心里追着魏何――仅仅局限在心里。

  何为嘴巴很严实,他有个习惯,事情未成之前,他决不露口风,他认为要是泄露了天机,能成的事也会夭折。

即便是确定了当晚结婚,何为也不说出来,可这事,丁安忠已打另外的渠道获悉。

  后来,丁安忠告诉我,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可是,能怪谁呢?

  我说你真心实意爱魏何吗?

  丁安忠说那还用说。

  我说你爱她,又不让她知道,你就是一个枯了瓜秧的生瓜蛋。

  丁安忠说我担心我的呼噜赶跑了她,她能接受我的呼噜吗?

  我笑了,说你和何为呼噜把一寝室的人都赶跑了。

  本来,分配到一个连队,八个人一间寝室,六个人里,我一直坚持,我撕不开面子,想着不能因为呼噜放弃了友谊,最后,我落得个神经衰弱,白天在大田里消耗了体力,晚间还要抵抗呼噜,我不得不撤离――挤进其他的寝室。

我想像二十多平方的寝室,装满了两个人的呼噜。

  那天晚上,像是隐瞒一个可爱的秘密,月亮也躲在云的背后,沙漠一阵阵风带来寒意,这是初春的夜晚,丁安忠披着值班用的军用棉袄(可见他事先已考虑得很周密),径直走出连队。

后来,他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去打稻场路上,感到整个大地像冬眠一样那么幽静,又好像什么正在生长。

  我说你可以来我们寝室挤一挤呀。

  丁安忠说我的呼噜你们能受得了?

  打稻场经历了一冬的沉默,还留着残雪,一垛一垛的稻草,像小山。

傍晚,丁安忠已经去过一趟,在稻草垛里掏了个洞,还找了几根棍子撑在里边,像在仅能容一个人的山洞里修禅的僧人,用稻草封了洞口,裹起棉大衣(长至腿裸),睡了。

  过后,我听说魏何、何为也一夜不宁,新婚之夜,像农场拉开春耕春播的序幕那样,平地,播种。

据说,后半夜,魏何睡不着,她没料到何为的呼噜那么强劲,简直像春雷。

她摇醒他,说能不能停下来?

他让她先睡,却忍不住又打起了呼噜――一睡着呼噜就响起。

一朵春天的花朵,遭受了一夜的雷鸣。

第二天,她的面色可以看出憔悴。

我们笑何为省着点,别把力气掏空了。

  第二天,何为和魏何张罗着要举行一个仪式:

无非是撒撒糖,喝喝酒。

床板当酒桌,委托连队的伙房烧饭炒菜。

却找不到丁安忠。

何为起先还以为在我这儿呢。

所有的男寝室都不见丁安忠。

连队的机务班、后勤的库房都没丁安忠的踪影。

  我当时想,是不是丁安忠想不开了?

魏何一直是他梦中的新娘。

  连队后勤的毛驴车去拉稻草,给猪圈垫草,赶车的发现了丁安忠。

我们赶过去,整个稻草垛像一个熟睡的巨人,发出呼噜声,拨开草,丁安忠正起劲地打呼噜。

我用一根稻草去撩拨他的鼻子,他本能地用手去拂――一定以为是昆虫(苍蝇、蚊子)。

然后,呼噜戛然而止,好像吃了什么美味,还吧嗒吧嗒嘴。

  丁安忠睁眼看见洞外的我们,似乎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很快反应过来。

他说这里边太舒服,就睡过头了。

  阳光照进了草洞里。

我说幸亏有你的呼噜,要不然,真还难找。

  何为说现在就等你去入席了。

  丁安忠说睡了一觉,把肚子睡空了,何为,你的呼噜没赶跑魏何吧?

  何为说怎么可能呢?

  那天,丁安忠醉得如烂泥,我们扶架着他,放到我的床上,我们整个寝室都在欣赏他的呼噜。

早晨,他问我:

受得了吗?

  我说还有什么办法,受得了受不了都得受。

  播种季节,丁安忠要求上夜班――站播种机。

等到春耕春播结束,连队已给何为夫妻腾出了双职工住房。

丁安忠一个人住一个寝室,他说谁吃得消我的呼噜谁就来。

他采取了一些措施抑制呼噜,甚至悄悄地服了中药,均不见成效。

他的恋爱标准就是一条:

谁能接受我的呼噜谁就当我的老婆,前提是一定要是姑娘。

我们已将他的呼噜夸张、放大,所以,暂时没有姑娘“迎难而上”。

  到了金秋季节,魏何的腹部已隆起,我们的眼中,像是何为的呼噜催起。

康拜因收割了稻子,我们都集中到打稻场脱稻谷。

在脱谷机隆隆的声响中,何为得意地宣告:

魏何已适应了我的呼噜。

  当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便接纳另一个人的全部。

丁安忠低估了爱情的力量,他作何感想?

  何为进一步说:

要是魏何听不到我的呼噜,她就失眠。

  我已搬回了丁安忠那里住。

丁安忠告诉我:

何为原来以为自己不打呼噜,会挑剔我的呼噜,他会说我的呼噜打醒了他,那是我的呼噜盖住了他的呼噜,我总是等他睡着了我再睡。

  我说其实你的呼噜并不像大家传说的那么威力无比,大概我也听惯了吧?

  丁安忠说那就是说,我还有希望?

  其实,连队已有个姑娘开始给丁安忠援助饭票。

我打算去借个录音机,等到丁安中结婚那天,送给他一个礼物――一盘呼噜的录音磁带,届时,他不在的时候,供他的妻子欣赏。

  朱贵生的菜勺

  连队伙房,有两个重要窗口,一个打饭,一个打菜。

这两个窗口像碉堡的两个枪眼。

外边往里看,只能看到围裙,运行中的手和勺,还有最后搁在窗台上的盛了菜的碗。

  打饭的窗口平安无事,而打菜的窗口常有纠纷。

特别是逢了“改善伙食”,职工们,尤其是单身职工十分在乎那菜勺的运行,甚至把脸探入能容一个脑袋的窗口,观察菜勺的动向。

  所谓“改善伙食”,一般都放在春耕春播“战役”和秋收“会战”。

(那时,农业生产都用战争年代的词汇,可能是军垦农场的前身是部队的缘故吧?

)还有过年过节。

平时的菜,都缺少油水,必须侧视碗和菜的水平面,方可发现孤岛似的油珠。

所以,“改善伙食”,无非是大肉炖大白菜或炒萝卜,肉片在白菜或萝卜里所占的份额便成了关注的细节。

  我曾帮过厨。

起初疑惑窗口怎么那么小?

渐渐地发现,这是限制外边全面观察里边掌勺的人。

我也掌过打饭的勺,没人来为难,可是,打菜的勺,总是由朱贵生掌。

  朱贵生脑袋硕大,但头发稀疏,像盐碱地的草,职工们说他的肥料(营养)过剩,反而庄稼长不出了。

背地里,一个绰号是刺头的光棍叫他猪头。

一天到晚,很少听见朱贵生说话,他的嘴巴笨拙,可是,手很灵活,那个菜勺,到了他手里,像在菜盒里跳舞。

  双职工可以在家“改善伙食”,但是,单职工的胃口完全寄托在伙房――朱贵生的菜勺。

朱贵生三十一岁,仍讨不上老婆,据说,女方跟他接触,说他乏味,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怎么谈恋爱?

单职工总以为朱贵生能同病相怜,一菜勺下去“坚定不移”。

甚至,有的职工平时给朱贵生敬烟,可是朱贵生抽烟归抽烟,打菜归打菜,决不在菜勺里搀杂个人恩怨。

只是李得生对肉相当敏感。

  朱贵生偶尔晃一下菜勺,眼尖的李得生就叫:

你的手抖什么?

  李得生是连队的刺头,菜勺一晃,好像剜了他的心头肉。

他说:

你为啥要抖掉原本是我的那片肉?

要是遇见姑娘,你的手也这样抖吗?

  朱贵生说:

该抖我就抖。

  那以后,连队里就有了一句俗话:

不怕连长皱一皱眉,就怕猪头抖一抖手。

还有说十八连有两道风景:

李秀莲的屁股,朱贵生的菜勺。

李秀莲的屁股很性感,老职工说那是生儿子的屁股。

  童连长皱眉,就意味着要刮胡子了(批评、训人)。

其实,大田劳作,体力消耗和营养慑入不成比例,所以,单身职工都盼望“改善伙食”。

  伙夫都不愿意去掌那“吃香”的菜勺,朱贵生倒有点“你们怕得罪人我就不怕”的无奈――他手里的勺子长了眼。

我暗自观察过,他要“抖”掉一片肉片,决不会连带一块萝卜。

  刺头和猪头那场窗口交锋,显然是刺头的语言占了优势。

那么多那么响的话,需要多少热量去支持?

  童连长出面调解,他不愿挫伤刺头这个壮劳动力(连长的眼里职工都是劳动力),说:

得生,多少肉?

  李得生说:

明明已在勺里,我看见猪头的菜勺一抖,抖掉了一片肉。

  童连长弯腰,对着窗口。

这一下,窗口里也相对地充满了朱贵生的一张脸。

童连长不知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回头,招手,接过李得生的菜碗,递进去,添加了半勺。

  童连长说:

得生,你刚才对大肉的热情,要转化到大田里就好了。

  过后,李得生获知,加的半勺大肉炒萝卜,是童连长舍出自己的那半份。

他还是计较抖掉的那一片肉,他认为吃了童连长的那半份,其实,童连长在用几片肉调动他的劳动力。

  春耕春播战役打响的第二天,伙房准备了明天的伙食。

劳累了一天的职工已入睡,朱贵生回宿舍。

沙漠里刮来了风,有点寒意,月亮像害羞,一会儿躲进云里,一会儿又走出来。

他踏地面蒙?

的月光,转弯的墙角,突然他的脑袋被蒙了一块帆布(机务班那种机油气味的帆布),然后,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晕头转向、鼻青脸肿。

  终于查不出肇事者。

机务班,白天晚上连轴转,解冻的田野里,拖拉机声不歇不断,夜班饭都有肉,童连长关照给机务班开小灶。

帆布肯定是栽赃。

  许多“光棍”都称赞那个肇事者替光棍们出了一口气,经过这次教训后朱贵生还敢“抖一抖”吗?

  那几天,童连长的眉头总在皱,却找不到刮胡子的对象,他亲自慰问了朱贵生,表扬了他的菜勺坚持无产阶级革命的立场――公正公平,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

  我们都希望童连长点名点将:

换个人掌菜勺。

  朱贵生表态:

还是我来。

  第二天,又是一顿“改善伙食”,童连长站在饭厅里督阵。

  我佩服朱贵生――这一回,他预先打好了一碗一碗的菜(大白菜炒大肉片),摆在临窗的桌面上,按秩序领取。

  刺头探头,示意表面明显有两片肉的那一碗。

朱贵生满足了他的要求。

其实,他看他,他被表面蒙蔽了。

朱贵生打的菜,一碗里,肉片决不会多一片或少一片,无非肉在表面还是下面。

  刺头很得意,以为占了油水。

我怀疑肇事者就是刺头,只是没证据罢了。

  我重新回到生产第一线之前,朱贵生告诉我(大概想通过我向大家传达他的苦恼吧?

),他最害怕“改善伙食”。

我说大田的劳动力最盼望的是“改善伙食”。

我甚至听说过,要是朱贵生的菜勺不抖,肯定能赢得李香莲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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