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譬喻与转化间之异同Word格式文档下载.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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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擬物（就是以物比人）和將物擬人（就是以人比物）都是比擬。

這段話與其說是「解說」，不如說是為比擬作基本分類。

但，再觀其對「譬喻」及「明喻」的定義：

思想的對象同另外的事物有了類似點，文章上就用那另外的事物來比擬這思想的對象的，名叫譬喻。

明喻－是分明用另外的事物來比擬文中事物的譬喻。

陳望道先生在定義中，連用「比擬」一辭來說解「譬喻」與「明喻」，顯見其雖然為「譬喻」與「比擬」各闢專章論述，但對二者定義仍有許多重疊之處。

況且，單純就名稱而論，「比喻」和「比擬」在字面上已有重複字眼，無怪乎前人在運用時無法盡分二者。

再者，「比」字有「相並」意，用來詮釋「譬喻」性質自是精當，但對「比擬」的性質言之，似乎就無法全面涵蓋。

至于再春先生〈轉化論－修辭現象論之一〉一文發表後，其創造的「轉化」一辭，因能有效說明「轉」變一事物性質，「化」為另一事物的狀態的定義，又能有效區隔「比喻」一名，因此後代學者多採用「轉化」一辭以說明之。

而「比喻」也多易為「譬喻」，使兩類辭格在名稱上更顯獨立。

三、辭格功用辨析

在本文「前言」處曾提及黃慶萱先生提出「譬喻」與「轉化」間的基本共通處，而其又就「性質」的角度剖析兩者的差異：

譬喻就本體和喻體間的相似點著筆，用喻體來闢方說明本體，是觀念內容的修飾；

轉化就兩件不同事物的可變處著筆，將甲事物獨有的稱謂、動作、性態等，用來描繪乙事物，是觀念形態的改變。

可見「觀念內容的修飾」與「觀念形態的改變」是二者在性質上最大的差異。

以楊喚先生〈夏夜〉一詩為例：

太陽也滾著火紅的輪子回家了。

楊喚先生以「滾著火紅輪子」來形容夕陽西下，是運用了轉化中的擬人修辭，但若我們改動文句，加上喻詞成為：

「太陽西下，就像滾著火紅輪子回家」一句，則變成明喻。

很明顯的，原句在閱讀時，讀者必須在觀念上調整太陽是「物」的形態，讓它具有人的性質；

而改動後的文句，讀者只要做「類比」的工夫即可，因為太陽與火輪子同時具有「圓」與「光熱」的相似處，故而可以「以彼喻此」，這也就是「內容的修飾」，但無須調整太陽原有的性質。

性質不同，兩類辭格的功用自然有所差異。

沈師謙及蔡宗陽先生各將「譬喻」的功用歸納為三點：

以易知說明難知，以具體形容抽象，以警測彰顯平淡。

幫助解說、形容美化、暗示作用。

顯見使用譬喻修辭不但能使讀者易於把握話題，更能使全文美化，增加可讀性。

如余秋雨先生《文化苦旅‧道士塔》一文言：

道士要的只是一筆最輕鬆的小買賣。

就像用兩枚針換一隻雞，一顆鈕扣換一籃青菜。

清末時期，各國學者風聞敦煌寶藏的現世，於是由世界各地紛紛趕至敦煌欲收購（或掠奪？

）剛現世的經卷寶物。

他們原以為在取得的過程中會遭受極大阻礙，然而，王圓籙的無知反應卻令這些千里跋涉者訝異（或說感到可笑）。

余先生以對中國農民而言再普通不過的交易模式，來譬喻王圓籙的態度及國寶的輕易流失，此法不但比「用銀子來收購經文」的說明更為具體，也更能撼動讀者的內心。

而在「轉化」的功用方面，袁志宏先生提出六點：

可以托物言志；

可以寓情於物，表得作者強烈的愛恨感情；

可以增強諷刺幽默，增強文章的感染力；

可以把無形的、抽象的事物描述得有聲有色、可見可聞；

可以使敘述生動活潑，加強文章的藝術感染力；

能製造氣氛，藉以傳達情義。

對於「轉化」的功用，此處再以〈道士塔〉為例：

中國的榮耀和恥辱，將由這個洞穴（敦煌）吞吐。

敦煌洞穴的發現，一方面呈現中國數千年來的學術文化資產，是中國的榮耀；

另一方面卻因當時政府的不知保護以及外國人士的強取豪奪，讓中國蒙受羞辱。

余先生以轉化筆法，讓這兩種對立的觀念，由洞穴來「吞吐」，不但表現其情感，也增強文章的感染力。

但就兩類辭格功用觀之，確實有著重疊之處：

１、皆可使文句更為生動活潑

２、皆可美化文句

３、皆可使抽象事物更為具體且淺顯易懂

針對第三點，于再春先生有言：

「形象化」是把抽象概念拿來具體化了的一種方法。

本來，比喻的運用，可以使抽象的道理、情緒或感覺具體化了，……具體化，是比喻、借代（一部分）和轉化的共同效能。

因為效能相同，三者之間的關係極容易混淆。

就因功能性的重疊，使得運用辭格時容易出現誤用及誤判的情形。

但若回到「名稱」以論其「功用」，「譬喻」的功用重在「喻」字，強調形態相像，以彼喻此；

而「轉化」的作用重在「化」字（以「比擬」言則重在「擬」字），強調動作仿照，將此化彼。

如此就名義及功用論「譬喻」與「轉化」，當能有一定的界線。

四、辭格結構表現手法辨析

「譬喻」辭格的形成結構，是為：

喻體＋喻詞＋喻依。

依此結構的減損，可將譬喻分為：

明喻、隱喻、略喻、借喻四種。

喻體為敘述主體，喻詞則有「如」、「像」及「是」等類，而喻依便是對喻體做比喻說明者。

而因喻詞的字眼在文法上屬「準繫辭」，因此譬喻在句型上便形成「判斷句」，喻依能說明喻體，所憑藉的便是「相似關係」，如子敏《小太陽‧為「斯諾」寫的》：

櫻櫻、琪琪都答應過每天替牠梳毛，要使牠身上的毛全部成為「平行線」，成為「湖邊的垂柳」。

可是實際上，牠身上的白毛已經成為「編織品」，而且到處是「繩結」，就是有最好的梳子也「耕耘」不動了。

「牠」是子敏先生家中所養的白狐狸狗「斯諾」，因為全家人的「忙」，所以這隻本該時時梳毛的長毛狗，牠的毛完全變了樣。

子敏先生在此連用數個隱喻，以譬喻理想中白狐狸狗的毛狀態，以及現實狀況中毛「慘不忍睹」的情形。

理想中的毛，該是整齊的、不打結的、柔軟的，而此種形象，正與「平行線」以及「垂柳」建立起相似關係；

而未經整理的「斯諾」，身上的毛全部亂成一團，打劫的情形就有如「編織品」與「繩結」，而這，同樣也是因相似關係而能以彼喻此。

「轉化」類別一般分為三類：

人性化、物性化、形象化。

但在結構方面，多數修辭學專書並無如「譬喻」結構般賦予特定名稱。

蔡師謀芳於〈「轉化」的類型及其文法環境〉一文中，將「轉化」結構以「被轉化者」與「轉化者」的結合稱之，並從文法的角度言：

「被轉化者」有四種：

主詞、受詞、形容性主體詞、領屬性附加詞；

「轉化者」也有四種：

動詞、形容詞、名詞、副詞。

雙方組合而成的文法環境乃有七種：

「主詞與動詞」、「主詞與形容詞」、「主詞與名詞」、「主詞與副詞」、「動詞與受詞」、「形容詞性附加詞與主體詞」、「領屬性附加詞與主體詞」。

蔡師以此七種文法環境配合人性、物性及形象化三類，將轉化技巧分為二十一個款式。

蔡師謀芳所論雖是以文法角度定其架構，而非在修辭學面向中創造新的名詞，但仍顯示「轉化」是有其架構存在，與「譬喻」的結構有所不同。

總而言之，「轉化」的原則即沈師謙所言「物我交融、極態盡妍」、「抒情狀物、唯妙唯肖」兩點，在結構的表現上，就是「被轉化者」與「轉化者」就其相似點而「彼此相融」的情形。

以張九齡〈望月懐遠〉一詩為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月亮從遠方海天之際緩緩升起，這是再自然不過的意象，但張九齡卻將本該有動作感的明月，轉移到海上，再以「生」字將海擬人化，以表現月亮升起的動作感。

「生」是人或動物才有的動作，作者藉著觀念形態的轉變以及彼此間的相似點，將海的實體與人的動作彼此相融，渾然一體，由此達到抒情狀物的境界。

再就結構表現手法深入辨析之。

一者，我們可先確定的是，只要句子中有喻詞的使用（如：

像、如、是、好似、彷彿），幾乎就可確定該句為「譬喻」格。

而「略喻」與「借喻」的喻詞雖不出現在結構中，但只要我們將適當的喻詞置入其結構，便可還原其完整形態。

如：

婚姻，愛情的墳墓。

這是一句流傳在現代人口中的話語，所言者該是指愛情之美，在結婚後因雙方的朝夕相處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對對方的不滿及挑剔。

當然，此話不能代表真實的情境，但若純粹就修辭角度觀之，句子中並無喻詞的出現。

若我們在「婚姻」二字後加上「就像」、「是」等喻詞，那本句便可轉為完整的譬喻形式。

再者，「譬喻」結構中，喻依一定隨著喻體出現，但喻依出現時，喻體卻不一定會同時顯現在結構中。

如徐志摩〈翡冷翠山居閒話〉：

你不妨搖曳著一頭的蓬草，不妨縱容你滿臉的苔蘚。

若要讓本句成為完整的句型，則可改寫為：

「你不妨搖曳著一頭如蓬草般的頭髮，不妨縱容你滿臉如苔蘚般的鬍鬚」，由此顯見作者將喻體「頭髮」、「鬍鬚」省略，此則為「借喻」的表現形態。

也就是說，喻依可以代替喻體單獨出現。

但反觀「轉化」的被轉化者與轉化者。

被轉化者多半會顯現出來，但轉化者卻只出現關鍵詞彙，而真正主導（或可說「使用」）那關鍵詞彙的名稱，則不會出現在文字敘述中。

如子敏《小太陽‧一間房的家》：

我們費過很多心血來佈置這個房間，對待這個房間好像對待一個孤兒，既然它在這個世界上是這麼淒苦可憐，那麼就只好用我們的一點熱情來補救它一切的缺憾。

上例徐志摩的文句中，「蓬草」、「苔蘚」等名稱（喻依）一定會出現，但《小太陽‧一間房的家》中，子敏以「淒苦可憐」、「缺憾」等詞來形容這「一間房的家」的情境，並同時呈現夫妻倆在新婚初期的刻苦與甜蜜。

然而這些形容房間的字眼，都是在表達「人」的狀態，很明顯的，這是運用擬人化的手法，但在文句中，卻未有「人」的字眼的出現。

三者，就「譬喻」言之，無論喻體、喻依是否有同時出現，基本上，這兩者具有「平行意義」，如余秋雨先生《文化苦旅》中的句子：

蘇州，是中國文化寧謐的後院。

（〈白髮蘇州〉）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歡到洞窟裏轉轉，就像一個老農，看看他的宅院。

（〈道士塔〉）

「蘇州」與「後院」、「王道士」與「老農」、「到洞窟裏轉轉」與「看看他的宅院」，彼此間雖有主客之分，但關係上卻是平行表現而岀。

「轉化」的文句結構表現並非平行關係，而是「融合表現」。

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

（李白〈春夜宴桃李園序〉）

「召我」、「假我」是人的動作，但李白卻直接賦予「陽春」及「大塊」（天地萬物）人的表現，也就是讓這兩者彼此融合。

作者以此手法，一方面描繪岀大自然的活潑靈動，二方面傳達其天地萬物皆與我為良朋的情懷。

于再春先生有言：

從手法上來判別比喻、借代和轉化，那極容易混淆的關係便會澄清了。

比喻一定是拿了另一種（或一種以上）事物，限於名詞，來比方這種的；

……轉化卻是拿了另一種事物的稱呼或動作（或靜態）來敘述或描寫這種的。

以上筆者所述結構表現，重點便是在于再春先生所言的「手法」上，雖然于先生與筆者對「手法」的定義寬窄不同，但由此可知：

能清楚手法的差異，就能明確區分「譬喻」、「轉化」的區別。

五、使用心理因素辨析

除了辭格間各自名義、功用與表現手法的不同外，「人」在運用這辭格時，其心理狀態的變化，同樣值得探討。

以創作的立場言之，為使事物之理更具體、更明確，作者常會運用「譬喻」格以作為說明之法。

然而，為求喻體、喻依彼此間的相似性及合理性，作者必須審慎思索，以求所欲表達之旨能如實顯現。

所以，以心理層面來說，「譬喻」的使用，是「思考」的，也是「思惟」的。

以周敦頤〈愛蓮說〉一文為例：

菊，花之隱逸者也；

牡丹，花之富貴者也；

蓮，花之君子者也。

「菊」、「牡丹」、「蓮」皆只是植物中的一種，但在本文中卻要賦予其人格意涵，因此，作者須就整體歷史文化及一般人的接受度，考量要以何種人格與這三種花相比。

「菊」，為陶淵明的最愛，陶淵明除了文人的身分外，他更是中國歷史中隱逸人士的代表，因此，以「隱逸者」喻「菊」，自是精當；

「牡丹」，唐朝國花，代表富貴氣象已是人人盡知，故可順理成章使用；

然而，周敦頤若用「竹」、「柏」言君子，同樣也是歷史定論，無須多做說明，但其卻賦予「蓮」君子的人格，因此就必須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等文字來合理化「蓮」的君子地位。

當然，周敦頤是成功的。

而運用「轉化」的心理就不同，以范仲淹〈岳陽樓記〉為例：

予於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范仲淹形容洞庭湖「銜」著遠方的山巒，「吞」著長江的流水，將湖的氣勢，以「銜、吞」兩個動詞表現而岀。

而此種心理狀態，已進入天地一體、物我無分的境界。

因此，這是「主觀的」、「直覺的」心理態度。

惟有此種態度，才能直接將洞庭湖賦予人的動作，而讀者同樣也無所扞格地接受如此思維模式。

總而言之，譬喻是「思考」、「思維」的；

而轉化是「主觀」、「直覺」的，運用的心理模式的一定程度的差異，而這也是兩種修辭隔間明顯的區別。

六、結語

「譬喻」與「轉化」的重疊性及差異性，歷來學者一直多所討論，角度有多有不同，但多面向的探討，使得後代讀者能更了解其同異所在。

而筆者於文中，分別從名義、功用、表現手法以及心理因素等層面，剖析二者之間的同異，以下則試以條列方式，重新歸納並呈現二者差異性之重點，以期能更明確區隔「譬喻」與「轉化」兩種辭格：

譬喻：

以乙事物來「譬喻」（比方）說明甲事物者

「轉」變甲事物的性質「化」為乙事物的狀態

１、名義

轉化：

觀念內容的修飾，重在「喩」

２、功用

觀念形態的改變，重在「化」

譬喻成立條件（關鍵辭彙）：

以喩詞出現與否（或能否加入）判斷

轉化成立條件（關鍵辭彙）：

以轉化者（動詞、形容詞、名詞、副詞）出現與否判斷

（１）

譬喻結構模式：

喻體＋喩依或僅出現喩依

轉化結構模式：

僅出現被轉化者

（２）

３、手法

喩體、喩依關係：

平行意義

被轉化者、轉化者關係：

融合表現

（３）

「思考」以何物比方甲事

４、心理

「直覺」將甲事化為乙物形態

或許，「譬喻」與「轉化」，就像一對兄弟般，有著基本相同的取材背景，也有大致相同的成長環境，但兩人「名稱」、「思惟方法」與「處世手法」等，確實有著明顯的差異，而既然是不同的個體，就要審慎清楚地辨析之。

希望這一小小譬喻，能約略概括二者之所以不同的概念。

參考書目：

專書類

修辭學論叢洪北江主編台北樂天出版社民國59年5月初版

修辭學發凡陳望道著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國78年1月再版

表達的藝術－修辭二十五講蔡師謀芳著台北三民書局民國79年12月初版

字句鍛鍊法（增訂本）黃永武著台北洪範書店民國81年10月初版八印

修辭析論董季棠著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國83年10月增訂再版

修辭通鑑成偉鈞、唐仲揚、向宏業主編台北建宏出版社1996年1月初版一刷

中國現代修辭學通論吳禮權著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98年7月初版一刷

實用修辭學黃麗貞著台北國家出版社2000年4月初版二刷

修辭學沈師謙編著台北國立空中大學民國89年7月再版

辭格比較概述蔡師謀芳著台北學生書局2001年8月初版

應用修辭學蔡宗陽著台北萬卷樓圖書民國91年2月初版二刷

漢語比喻研究史馮藝著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4月一版一刷

修辭方法析論沈師謙著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國91年10月初版

修辭學黃慶萱著台北三民書局2002年10月增訂三版一刷

修辭新思維張春榮著台北萬卷樓圖書民國91年12月初版二刷

修辭格教本蔡師謀芳著台北學生書局2003年9月初版

期刊論文

修辭學上「譬喻」和「轉化」的區分問題盧景商著醒吾學報83年6月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