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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通“浥”:
沾湿。
“掇”,拾取。
“英”即花。
“裛露掇其英”,带露摘花,色香俱佳。
采菊是为了服食,菊可延年益寿。
作者《九日闲居》就有“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之旬。
曹丕《与钟繇九日送菊书》云:
“辅体延年,莫斯(指菊)之贵。
谨奉一束,以助彭祖之术。
”可见服食菊花,是六朝的风气。
屈原《离骚》说: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故服食菊花不仅在强身,还有志趣高洁的喻意,而通篇之高远寓意,亦皆由菊引发。
秋菊佳色,助人酒兴,作者不觉一杯接着一杯,独自饮起酒来。
“泛”这里是纵情饮酒的意思。
“忘忧物”指酒。
《诗经·
邶风·
柏舟》“微我无酒,以遨以游”,毛《传》:
“非我无酒可以遨游忘忧也。
”又曹操《短歌行》:
“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相传杜康是开始造酒的人,这里用作酒的代称。
)如果心中无忧,就不会想到“忘忧”,这里透出了作者胸中的郁愤之情。
“遗世”,遗弃、超脱俗世,主要是指不去做官。
明黄文焕《陶诗析义》说:
“遗世之情,我原自远,对酒对菊,又加远一倍矣。
”分析甚确。
不过,结合“忘忧”看,这里的“遗世”,也含有愤激的成分。
因为渊明本来很想做一番“大济于苍生”(《感士不遇赋》)的事业,只是后来在官场中亲眼看到当时政治黑暗,这才决计归隐的。
后面六句具体叙写饮酒的乐趣和感想,描绘出一个宁静美好的境界,是对“遗世情”的形象写照。
这里写的是独醉。
他既没有孔融“坐上客常满,尊中酒不空”(《后汉书·
郑孔荀列传》载孔融语)那样的豪华气派,也不像竹林名士那样“纵酒昏酣”,而是一个人对菊自酌。
独饮本来容易使人感到寂寞,但五、六两句各着一“虽”字、“自”字,就洗去孤寂冷落之感,“自”字显得那壶儿似也颇解人意,为诗人手中的酒杯殷勤地添注不已。
“倾”字不仅指向杯中斟酒,还有酒壶倾尽之意,见出他自酌的时间之长,兴致之高,饮酒之多。
所以从这两句到“日入”两句,不仅描写的方面不同,还包含着时间的推移。
随着饮酒增多,作者的感触也多了起来。
再下二句,“群动”泛指各种动物,“息”是止息。
“日入群动息”是总论,“归鸟趋林鸣”是于群动中特取一物以证之;
也可以说,因见归鸟趋林,所以悟出日入之时正是群动止息之际。
“趋”是动态,“鸣”是声音,但惟有在特别空旷静寂的环境中,才能更加显出飞鸟趋林,更加清晰地听到鸟儿的声音,这是以动写静、以声写寂的表现手法。
而环境的宁静优美,又衬托出作者的闲适心情。
这二句是写景,同时也是渊明此时志趣的寄托。
渊明诗中写到鸟的很多,尤其归隐以后,常常借归鸟寓意。
除此诗外,他如“翼翼归鸟,相林徘徊。
岂思天路,欣及归栖”(《归鸟》),“翼翼归鸟,戢羽寒条。
……矰缴奚施,已卷(倦)安劳”(《归鸟》),“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归园田居》),还有“云无心而出蚰,鸟倦飞而知还”(《归去来辞》),“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饮酒·
结庐在人境》),“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读山海经》),等等。
这些诗中的归鸟,都是作者的艺术化身。
趋林之鸟本来是无意中所见,但它却唤起了作者的感慨深思:
“群动”皆有止息之时,飞鸟日落犹知还巢,人生何独不然?
鸟儿始飞终归的过程,正好像是作者由出仕到归隐的生活历程。
这里既是兴,也是比,又是即目写景,三者浑然一体,使人不觉,表现手法非常高妙。
末尾写所以归隐之故,表达了隐居终身的决心。
“啸”是撮口发出长而清越的声音,是古人抒发感情的一种方式。
“啸傲”谓歌咏自得,无拘无束。
《饮酒》第五首《饮酒·
结庐在人境》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知东轩即在此东篱内,东篱之下种有菊花。
对菊饮酒,啸歌采菊,自是人生之至乐。
“得此生”是说不为外物所役使,按着自己的心意自由地生活,也就是苏东坡所说的“靖节以无事自适为得此生,则凡役于物者,非失此生耶?
”(《东坡题跋·
题渊明诗》)“得此生”和“失此生”实指归隐和做官。
啸傲东轩,是隐居悠闲之乐的形象描绘,它是赞美,是庆幸,也是意愿。
然而,“聊复”(姑且算是)一词,又给这一切罩上了一层无可奈何的色彩,它上承“忘忧”、“遗世”,仍然表现出壮志难酬的憾恨,并非一味悠然陶然。
清人吴淇曾将此诗同这组诗的第五首《饮酒·
结庐在人境》加以比较,认为“上章(即“结庐”一首)写自得中带不得有为之意,此章写不得有为带自得之意”(《六朝选诗定论》),所论极精辟。
正是“不得有为”同“自得”的矛盾,使得此诗旷达和感伤这两种感情水乳交融,并存于同一诗句中。
这个特点不仅大大扩展了诗的内涵,使之更加含蓄蕴藉,还使作品带上浓厚的抒情气氛,而这正是陶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苏轼《与苏辙书》)的具体表现。
《拟挽歌辞三首》是晋末宋初大诗人陶渊明晚年的作品。
诗人假设自己死后的情况,表达了自己对死亡的看法,表现了对生死极其坦然的态度。
作品名称:
拟挽歌辞三首
创作年代:
晋末宋初
文学体裁:
五言诗
作者:
陶渊明
作品信息
【名称】《拟挽歌辞三首》
【年代】晋末宋初
【作者】陶渊明
【体裁】五言诗
作品原文
拟挽歌辞三首
【其一】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其二】
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旁。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
【其三】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注释
(1)嶕峣:
很高的样子。
(2)幽室:
指坟穴。
(3)向来:
刚才。
(4)或余悲:
也许有些人还有悲伤。
亦已歌:
也开始唱歌了。
(5)何所道:
有什么可说的呢?
山阿:
山陵。
作品鉴赏
陶诗一大特点,便是他怎么想就怎么说,基本上是直陈其事的“赋”笔,运用比兴手法的地方是不多的。
故造语虽浅而涵义实深,虽出之平淡而实有至理,看似不讲求写作技巧而更得自然之趣。
这就是苏轼所说的“似枯而实腴”。
魏晋人侈尚清谈,多言生死。
但贤如王羲之,尚不免有“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之叹;
而真正能勘破生死关者,在当时恐怕只有陶渊明一人而已。
如他在《形影神·
神释》诗的结尾处说:
“纵浪大化中,不忧亦不惧;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意思说人生居天地之间如纵身大浪,沉浮无主,而自己却应以“不忧亦不惧”处之。
这已是非常难得了。
而对于生与死,他竟持一种极坦率的态度,认为“到了该死的时候就任其死去好了,何必再多所顾虑!
”这同陶在早些时候所写的《归去来辞》结尾处所说的“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实际是一个意思。
这种勘破生死关的达观思想,虽说难得,但在一个人身体健康、并能用理智来思辨问题时这样说,还是比较容易的。
等到大病临身,自知必不久于人世,仍能明智地认识到这一点,并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如说“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写成自挽诗,这就远非一般人所能企及了。
陶渊明一生究竟只活了五十几岁(梁启超、古直两家之说)还是活到六十三岁(《宋书·
本传》及颜延之《陶徵士诔》),至今尚有争议;
因之这一组自挽诗是否临终前绝笔也就有了分歧意见。
近人逯钦立先生在《陶渊明事迹诗文系年》中就持非临终绝笔说,认为陶活了六十三岁,而在五十一岁时大病几乎死去,《拟挽歌辞》就是这时写的。
对于这三首自挽诗,吴小如先生断定他是在大病之中,至少认为自己即将死去时写的。
而诗中所体现的面对生死关头的达观思想与镇静态度,毕竟是太难得了。
至于写作时间,由于《自祭文》明言“岁惟丁卯,律中无射”,即公元427年(宋文帝元嘉四年)九月,而自挽诗的第三首开头四句说: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竟与《自祭文》时令全同,倘自挽诗写作在前,就太巧合了。
因此把这三首诗隶属于作者临终前绝笔更为适宜。
第一首开宗明义,说明人有生必有死,即使死得早也不算短命。
这是贯穿此三诗的主旨,也是作者对生死观的中心思想。
然后接下去具体写从生到死,只要一停止呼吸,便已名登鬼录。
从诗的具体描写看,作者是懂得人死气绝就再无知觉的道理的,是知道没有什么所谓灵魂之类的,所以他说: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只剩下一具尸体纳入空棺而已。
以下“娇儿”、“良友”二句,乃是根据生前的生活经验,设想自己死后孩子和好友仍有割不断的感情。
“得失”四句乃是作者大彻大悟之言,只要人一断气,一切了无所知,身后荣辱,当然也大可不必计较了。
最后二句虽近诙谐,却见出渊明本性。
他平生俯仰无愧怍,毕生遗憾只在于家里太穷,嗜酒不能常得。
此是纪实,未必用典。
不过陶既以酒与身后得失荣辱相提并论,似仍有所本。
盖西晋时张翰有云:
“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见《晋书·
文苑》本传)与此诗命意正复相近似。
此三诗前后衔接,用的是不明显的顶针续麻手法。
第一首以“饮酒不得足”为结语,第二首即从“在昔无酒饮”写起。
而诗意却由入殓写到受奠,过渡得极自然,毫无针线痕迹。
“湛”训没,训深,训厚,训多(有的注本训澄,训清,似未确),这里的“湛空觞”指觞中盛满了酒。
“今但湛空觞”者,意思说生前酒觞常空,现在灵前虽然觞中盛满了酒,却只能任其摆在那里了。
“春醪”,指春天新酿熟的酒。
一般新酒,大抵于秋收后开始酝酿,第二年春天便可饮用。
“浮蚁”,酒的表面泛起一层泡沫,如蚁浮于上,语出张衡《南都赋》。
这里说春酒虽好,已是来年的事,自己再也尝不到了。
“肴案”四句,正面写死者受奠。
“昔在”四句,预言葬后情状,但这时还未到殡葬之期。
因“一朝出门去”是指不久的将来,言一旦棺柩出门就再也回不来了,可见这第二首还没有写到出殡送葬。
末句是说这次出门之后,再想回家,只怕要等到无穷无尽之日了。
一本作“归来夜未央”,意指自己想再回家,而地下长夜无穷,永无见天日的机会了。
亦通。
从三诗的艺术成就看,第三首写得最好,故萧统《文选》只选了这一首。
此首通篇写送殡下葬过程,而突出写了送葬者。
“荒草”二句既承前篇,又写出基地背景,为下文烘托出凄惨气氛。
“严霜”句点明季节,“送我”句直写送葬情状。
“四面”二句写墓地实况,说明自己也只能与鬼为邻了。
然后一句写“马”,一句写“风”,把送葬沿途景物都描绘出来,虽仅点到而止,却历历如画。
然后以“幽室”二句作一小结,说明圹坑一闭,人鬼殊途,正与第二首末句相呼应。
但以上只是写殡葬时种种现象,作者还没有把真正的生死观表现得透彻充分,于是把“千年”句重复了一次,接着正面点出“贤达无奈何”这一层意思。
盖不论贤士达人,对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规律总是无能为力的。
这并非消极,而实是因看得破看得透而总结出来的。
而一篇最精彩处,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