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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中国社会各阶级阶层的分析

当今中国社会各阶级阶层的分析

****** 

第一节中国社会分层:

一幅条理分明、一以贯之的全景图画

简而言之,观察1949年以后的中国社会分层有两种办法。

第一种,是定性地直接观察中国社会分层结构。

图示2-1描述了晚清的中国社会分层结构。

图示3-1描述了1959-1979年中国社会分层的结构。

图示8-1描述了2005年中国社会分层的结构。

图示8-1李毅模式:

中国社会分层2005

       注:

1.干部与准干部

2.资产阶级

与图示3-1相比,图示8-1显示了过去二十年中国社会分层发生了三个巨大变化。

第一,三分之一的农民变成了农民工,而且农民工的人数几乎等同于城市工人的数目。

第二,由于1997年以后国企工人的迅速减少,城市非国有工人在人数上大大超过了国企工人。

第三,中国资产阶级正在迅速发展。

第二种办法,是按时间顺序观察1949年以后中国社会分层结构的定量变化。

如果把图3-3、图4-3、图5-3、图6-3合而为一,就得到图8-1。

正如在前面各章所述,图8-1有几处明显的缺陷。

例如,从1958到1978年没有农民工的统计数据;私营企业主的数量明显低估了;1300多万(现应有2500多万)在人才市场的准干部没有被归入干部,却被错误地归入私营企业主和城市非国有工人。

对图8-1的修正有待今后的研究,有待于社会统计学家把这张图做得更为精确。

但是,这些小的修正决不会改变图8-1的基本形状。

图示3-1、图示8-1和图8-1展示了一幅一以贯之的1949年以后中国社会分层的全景图景。

以下七节解释这幅全景图画。

 

第二节中国农民阶级的消亡

2003年,中国有农民三亿一千二百万,还不包括一亿七千六百万农民工。

[1]尽管农民的绝对人口正在逐步减少,农民仍然占有中国劳动力的一半左右。

农业劳动人口的比例是衡量一个社会发达程度的最重要的指标。

以中国农民现有的农业技术水平,耕种中国的土地只需要当前农民数量的1/4左右,因而超过一半的农民实际上是剩余劳动力。

有关中国农民阶级的研究数量庞大。

如前所述,城市居民和农民的收入差距至少达到6:

1;在经济上,农民阶级处于中国社会的最底层。

在官方统计中,农民也包括农民工(见图示8-1和图8-1);而农民工的收入数倍于在家种地的农民;考虑到这个因素,不是农民工的在家种地的农民的实际收入同城市居民相比还要低得多。

情况严峻。

一方面,1949年以后中国农民的预期寿命和整体生活质量有很大提高,是第三世界的脱贫模范。

[2]另一方面,今天三分之一的中国农民仍然生活在联合国的最低贫困线之下,即每天一美元以下。

根据联合国《2003年人类发展报告》[3],中国生活在每天一美元以下的人口从1990年的33%减少到2000年的16%,这意味着一亿五千万人,即12%中国人口在90年代脱离了贫困。

这与全球的趋势正相反,除了中国,全世界绝对贫困人口同期增加了28%[4]。

如前所述,农村家庭平均每户拥有土地0.7公顷,人多地少的地区人均只有几分地。

千百万农户靠这一小块地很难过上宽裕的生活。

当中国的GDP以每年9%的速度增长的时候,农民收入增长很慢,中国的贫富差距迅速拉大。

国家已经不能再提高粮食收购价格了,否则,中国的农产品将比进口的美国农产品还要贵。

由于每户拥有土地太少,大规模农业机械化几乎不可能,这使中国的小农户经济无法实现规模经济。

90年代初以后,农村乱收费日趋严重。

小的乡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平均人数为60至100人,大的甚至达到几百人。

有些村政府居然有30到40人,几乎是乡镇政府的规模。

农民辛辛苦苦赚一点钱,不少被收去养活这些冗员。

国家财政不给或很少给农村中小学拨款,由农民自己掏学费送孩子上学,这大约占农民年收入的30%。

[5]这进一步引起农民的不解和不满。

在后毛泽东时代,城市基础设施诸如电力、道路、学校、医院等都是国家投资,可是在农村地区这些建设被认为理所当然主要由农民自己负担。

毛泽东时代建立的农村合作医疗制度也荡然无存。

为了解决农民看不起病的问题,2003年国务院会同卫生部等各部门决定,国家补贴农民每人每年10元,地方政府出10元,农民自己出10元,建立以大病统筹为主的农民医疗互助制度。

[6]

2004年,中国决定废除农业税,建立同时覆盖农村和城市的公共财政制度。

这意味着,征收了几千年的农业税在2006年结束。

中央政府制定了一系列计划进一步扶助农民:

精简乡镇政府,增加对乡村两级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加大对农村教育的投入,重新建立农村医疗保障体系。

[7]

在中国农民现有生产力水平的基础上大幅度提高农民收入或许是不可能的。

提高农民收入的最终途径只能是取消城乡隔离,加快工业化带来的城市化,逐步减少农民数量,逐步增加农户家庭土地面积,逐步实现农业机械化。

唯有最终实现大规模农业机械化的规模经营,农民收入才能大幅度增加。

2002年,中文网络里流行着一首打油诗叫《农民的困惑》,以一个中国农民的口吻对城里人说:

俺们刚吃上肉你们又吃菜了;

俺们刚娶上媳妇你们又包二奶了;

俺们刚吃上糖你们又尿糖了;

俺们刚知道拿白纸擦腚你们又用它抹嘴了。

俺们刚有点钱你们又买保险了。

俺们的娃子春节刚回家你们又去香港了。

俺们刚锄完地你们又去健身房了;

俺们刚能吃顿饱饭你们又要花钱把肉减了;

俺们刚知道冼澡打香皂你们洗头又去洗头房了;

俺们刚穿了件像样的衣服你们又把新裤子剪碎了!

俺们刚羡慕城里的繁华你们又开始建乡村别野了。

俺们刚住上瓦房你们又要露营了。

俺们的娃儿刚有书念你们又要出国留洋了。

俺们刚知道存款你们又倒腾股票了。

俺们的乡镇企业正挣扎呢你们又玩企业上市了。

俺们的民工进城了你们就开始下岗了。

俺们的好娃子到了城里当官都成贪污犯了。

俺们的俊闺女到了城里都改名叫”小姐”了。

 

俺们刚看上电视你们又玩电脑了;

俺们还没见过电脑你们又宽带上网了!

俺们刚知道NBA打球MBA又吃香了!

俺们刚看懂文艺节目你们又改成卫星收黄了

 

俺们刚听说WC是茅房W又TO了;  

俺们刚攒了点粮食粮食又不值钱了;

俺们刚把白条换成钞票你们又把人民币换美圆了

俺们刚把害虫灭掉你们又爱吃害虫啃过的青菜了

俺们刚喝上自来水你们又改喝山泉了

俺们刚刚敢坐公汽你们又NB哄哄打的了

俺们刚学会打麻将你们又开始赌球了

俺们刚能抽带嘴的香烟你们又开始吃摇头丸了

俺们刚养了很多鸡你们又喜欢吃鳖了;

俺们刚学会养鳖你们又喜欢上吃蝎了。

俺们刚结了扎你们又试管婴儿了。

俺们刚通上电你们又兴烛光晚宴了;

俺们刚学会开着灯做爱你们又用伟哥了!

俺们刚吃上白面你们又改吸白粉了。

农民在中国社会的低下地位决定于他们生产力的原始和低下,决定于他们还在用手工生产粮食。

国家大力提高农民收入的余地非常有限。

[8]

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精辟地论述了19世纪中期法国农民的本质:

小农人数众多,他们的生活条件相同,但是彼此间并没有发生多种多样的关系。

他们的生产方式不是使他们互相交往,而是使他们互相隔离。

这种隔离状态由于法国的交通不便和农民的贫困而更为加强了。

他们进行生产的地盘,即小块土地,不容许在耕作时进行分工,应用科学,因而也就没有多种多样的发展,没有各种不同的才能,没有丰富的社会关系。

每一个农户差不多都是自给自足的,都是直接生产自己的大部分消费品,因而他们取得生活数据多半是靠与自然交换,而不是靠与社会交往。

一小块土地,一个农民和一个家庭;旁边是另一小块土地,另一个农民和另一个家庭。

一批这样的单位就形成一个村子;一批这样的村子就形成一个省。

这样,法国国民的广大群众,便是由一些同名数简单相加形成的,好像一袋马铃薯是由袋中的一个个马铃薯所集成的那样。

数百万家庭的经济生活条件使他们的生活方式、利益和教育程度与其它阶级的生活方式、利益和教育程度各不相同并互相敌对,就这一点而言,他们是一个阶级。

而各个小农彼此间只存在地域的联系,他们利益的同一性并不使他们彼此间形成共同关系,形成全国性的联系,形成政治组织,就这一点而言,他们又不是一个阶级。

因此,他们不能以自己的名义来保护自己的阶级利益,无论是通过议会或通过国民公会。

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

他们的代表一定要同时是他们的主宰,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是不受限制的政府权力,这种权力保护他们不受其它阶级侵犯,并从上面赐给他们雨水和阳光。

所以,归根到底,小农的政治影响表现为行政权支配社会。

历史传统在法国农民中间造成了一种迷信,以为一个名叫拿破仑的人将会把一切失去的福利还给他们。

(Marx,1978/1852,608)

中国农民阶级与马克思所描述的法国农民阶级很相似;但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中国农民愿意竭尽全力实现他们的“中国梦”:

当一个城里人。

1949年以来,农民阶级为中国工业化的原始积累做出了巨大牺牲,现在他们还在为城市的经济发展继续做出贡献。

虽然农民工的人数持续增加,但是隔离城乡的户口制度阻碍他们成为城市居民。

九十年代中期以后,中国农民的绝对数量并没有减少多少(图8-1),我认为,这是中国社会经济发展一个重要方面的明显停滞。

中国GDP的快速发展不可能永远建立在不让农民工变成城里人的基础上。

从长远来看,农业人口的城市化比GDP增长更加重要。

只有伴随着农民工的同步城市化,GDP的快速增长才有意义。

从根本上讲,中国的前途取决于中国农民阶级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速度。

第三节中国工人阶级的形成

2003年,中国约有工人三亿七千五百万[9]。

中国工人阶级的形成,(而非中国中产阶级的形成,)是当今中国社会分层发展变化的主旋律。

对中国工人阶级(Smith,2002;Honig,1986;Hershatter,1986;Solinger,1999;Zhang,2001;Murphy,2002;Chan,2001;Sargeson,1999;O’Leary,1999;Sheehan,1998)有丰富的研究。

现代中国工人阶级1840年之后开始形成,首先源于国防工业,后来延及其他国营工业。

后来延及私营工业。

后来外国工厂也进来,利用中国的便宜劳动力并打进中国市场。

从1840到1949年,伴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现代工人阶级发展到200多万人(见第二章)。

从1949到1979年,工人阶级的生活水平远远高于农民阶级。

他们比农民有钱得多,社会声望高得多,工人子弟和干部子弟上同一所学校。

最要紧的是,他们有城市户口。

如前所述,他们不是下层阶级,也不是中产阶级,而是上层阶级的一部分,是某种意义上的工人贵族。

城市大集体工人主要在轻工业,他们的工资和社会福利稍低于国企工人(见第三、四章)。

来源:

图8-1。

1979年以后,情况发生了巨变。

工人阶级占全部劳动人口的比例从1979年的20%左右上升到2001年的50%左右(图8-1)。

工人贵族的上层阶级地位因而被彻底消灭了。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从图8-1中把工人阶级抽出来,这就形成了图8-2。

1958到1978年,农民工人数维持在2000万左右,由于没有官方统计,图中暂缺。

1978年以后农民工数目迅速增长(见第五章)。

城市非国有工人,由于大规模的国企改革,1997年以后大量增加。

国企工人1997年以后迅速减少(见第六、七章)。

有关研究(Fishman,2004)认为:

毛泽东把中国工人阶级变成了一个守纪律、有组织、便于管理、便于动员的整体。

服从管理的劳动人口降低了管理成本。

尽管中国工厂里的工人数量巨大,以西方的标准来看,直接管理工人的监工的数量很小。

2004年,蓬勃的东部沿海地区工厂里的工人工资为每月120美元到160美元,内地工人工资只有这个数目的一半。

推动中国经济的不只是廉价劳动力。

有了这样一个守纪律和便于管理的工人阶级,企业管理者就可以把成本降得很低。

在中国的一些精英制造商同世界上第一流的制造商一样高效和反应迅速。

我认为,今天中国工人阶级可以分为三个阶层:

国企工人和城市大集体工人,城市非国有工人,农民工。

根据2004年的《中国统计年鉴》,在2003年,共有大约(四舍五入):

1)2900万国企工人+1000万城市大集体工人;

2)16000万城市非国有工人;

(不包括1300多万[现应为2500多万]在人才市场的准干部和500多万城市私营企事业主):

2400万个体户

2500万城市私营企业工人

1200万有限责任公司工人

600万股份制企业工人

500万外企工人

400万港、澳、台企业工人

170万股份合作单位工人

40万联营单位工人

(其他9600万人,国家统计局没有注明他们在干什么,其中包括城市失业人员)

3)17600万农民工:

13600万乡镇企业工人

2300万个体户

1800万私营企业工人[10]

2003年3月,温家宝总理在他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估计全国约有一亿四千万流动的农民工。

2005年,中国主要官方媒体经常提到,中国共有二亿二千万流动的农民工,但都没有注明出处。

我认为,现在中国工人阶级既不是一个自在的阶级,也不是一个自为的阶级。

国企工人、城市非国有工人、农民工三者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2900万国企工人集中在重工业、高技术企业、公共服务行业、国防工业。

他们大部分都有高中或技校学历,其中一些人还是“五大”毕业生。

尽管相对于二十年前,他们的工资和干部相比差距越来越大,但是总体而言,他们的总收入比城市非国有工人多,当然比农民工更要多。

[11]

但是,国企工人的不满和示威远比城市非国有工人和农民工来的多。

下岗工人不满最多,原因如下。

第一,政府许诺的津贴没有按时发放。

第二,他们认为津贴不够。

第三,在一些破产的国有企业,政府给工人一笔补偿金,一次性买断工龄。

用这笔钱,有些工人成功地转成了城市非国有工人。

[12]但是,几年以后,一些人用完了买断金仍然无法再就业。

根据新规定,他们成为城市贫困人口,地方政府按月发放贫困救济。

如果生病或者家里出现突发事件,他们的情况就会异常困难。

[13]这些人对现状极为不满,特别是那些50岁以上但还未达到退休年龄(男的60岁,女的55岁)的国企工人。

中国有国有工会,所有的国企工人都是工会成员。

在大部分示威活动中,工会通常站在中间,沟通工人和政府。

[14]我预计,这类示威活动将会越来越少,因为再过几年,下岗工人中的所有人都将达到领取退休金的年龄,而一再提高的国企工人退休金可以使他们温饱无虞。

[15]

约16000万城市非国有工人几乎构成了中国工人阶级的一半,他们几乎从不上街示威游行。

随着中国经济的蓬勃发展,中国城市迅速繁荣,创造了许多就业机会。

城市户口的优势让他们找到比农民工们好得多的工作,而把辛苦的体力劳动留给农民工。

市场经济在中国城市地区迅速形成。

如前所述,国企工人和城市非国有工人都有权享受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医疗保险、城市最低贫困保障。

[16]

一方面,中国每个城市都有大批城市失业人员,而且所有的市政府都要求本地企业优先录用有本地户口的居民。

另一方面,在每个中国城市都有大量的农民工,其数目远远超过当地的城市失业人口。

例如,几年前,上海有二百万本地失业工人,同时还有六百万农民工。

我问一个复旦大学社会学系的副教授(后定居美国),“为什么二百万失业的上海人不能干农民工的工作呢?

这样上海不是就可以减少二百万农民工么?

”他的回答直截了当:

“你开什么玩笑?

我们上海人怎么能去干那种活?

两亿左右农民工占中国工人阶级的一半还多。

他们集中在低技术含量和劳动密集型产业,大部分人只受过小学或者初中教育。

他们工资很低,劳动环境很差,社会声望很低,不能享受失业保险、养老保险、医疗保险、贫困救济。

一个农民家庭如果有一个或多个家庭成员出外打工,就比一个没有农民工的农民家庭富裕得多。

这些农民工不可能在工厂所在地获得城市户口,只能在全国流动寻找工作。

只要能找到工作,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去做。

在广东省,农民工工资在过去十年间只增加了不到一百元,这在2004到2005年造成了“民工荒”。

根据劳动部门的统计,2002年拖欠农民工工资达400亿元。

根据全国总工会,这个数字在2004年为1000亿元。

在一些极端的情况下,有农民工因为领不到工资绝望而自杀。

建筑业拖欠的工资占拖欠工资总额的70%,而拖欠的主要原因在于政府。

一些地方政府要求建筑公司先开始施工,承诺以后再付款。

根据国家建设部统计,政府未付工程款在2002年达到3335亿元。

[17]

今日中国,国企工人、城市非国有工人、农民工三者之间,工作行业不同,工作环境不同,收入不同,社会经济权利和政治权利不同,社会声望不同。

在同一个地方,他们住在完全不同的城区或社区。

所以,他们有完全不同的社会意识。

由现行户口制度制造的城乡社会隔离直接造成了三者之间的巨大差异。

能否形成一个统一的中国工人阶级,直接取决于能否改革造成城乡隔离的现行户口制度。

市场本身不可能直接改革现行户口制度,只有中央政府有权力改革现行户口制度。

第四节中国资产阶级的重生

根据官方统计,2003年中国共有773万私有企事业主[18]。

“商”从两千多年前起就是士农工商四民之一。

1840年以后,由于中国滑向世界体系的边缘,中国民族资产阶级总是很弱小,不得不仰仗国家(见第二章)。

五十年代末期,国家赎买了民族资产阶级,将其中愿意工作的并入干部阶级(见第三章)。

1979年后短短二十年,一个充满活力的资产阶级重生了(见第五、六章)。

关于中国资产阶级的几项研究(Kwan,2001;Bergere1989;Coble,1986;Person,1997;Malik,1997;Dickson,2003)很有力度。

不同的研究认为,现在3/4至4/5的中国GDP来自非公经济。

在图8-1里,资产阶级只是干部和国企工人中间的一个小点。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把资产阶级从图8-1中拿出来,形成图8-3。

这样资产阶级的发展就清楚的多了。

来源:

见图8-1

根据官方统计,2003年,在这773万私有企事业主中,520万是城镇户口,253万是农村户口。

[19]所有这些统计数字都估计偏低。

我认为,官方统计起码漏计了四类精英。

第一,1998年以后,几乎所有的乡镇企业都在两、三年内私有化了。

一大批经理人员和地方干部成为企业所有者。

第二,1997年以后,一大批中小型国有企业、甚至一定数目的大型国企私有化了。

这些企业内部的许多干部成了这些企业的新所有者。

第三,近年来,大部分大型国企实行股份化。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这些企业内部的管理人员和某些参与规范管理这些企业股份化的政府公务员获得了大量股份。

第四,一些官员,数目不详,合法或不合法地积累了相当数量的财富。

他们把这些钱投到股市或者存到中外银行。

所有上述这些人,他们的存款利息、股票盈利、非工资收入加起来显著高于他们的工资。

我估记,把所有这些人都加上,中国资产阶级的人数应该在1000到1500万,而不是773万。

国家鼓励了非公经济的重生。

今天,中国非公经济对发展经济、增加就业贡献良多。

1979年以后非公经济的迅速发展有如下几个重要原因。

首先,1979年以前,中国经济是短缺经济,供不应求,亟待增加供给。

第二,1985年以后出现了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

第三,1979年城市地区生活服务行业严重短缺。

第四,1979年以后邓小平结束了毛泽东的“上山下乡”政策。

所有下乡知青在几年里回城,导致大量城市失业人口。

从1980到1985年,城市失业人口增加到3700万,让老人们想起1949年以前严重失业的旧中国,这种比较严重威胁到政府的合法性。

公有经济、特别是国有企业面对这场危机无计可施,因为公有经济内部已经积累了大量剩余劳动力。

政府鼓励人们尽一切力量增加就业、增加供给。

非公经济正好满足了这个需要。

所以,政府鼓励非公经济的重生,因为非公经济首先有助于解决长期延续的城乡失业问题。

1992年以后短短十年,干部、党员、专业技术人员成为私有企事业主的主体。

1992年以前,大部分非公经济在服务行业、轻工业、制造业、矿业、交通运输业、建筑业等行业。

1992年以后,非公经济延伸到金融、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交易和房地产。

90年代后期,政府要求所有乡镇企业私有化。

同样在90年代后期,一大批小型国有企业私有化了,有些以半价成交。

1999到2004年,中国两次修改宪法,明确私有企业和国有企业在法律上平等,私有财产不可侵犯。

2003年中国再次调查了私有企事业主的状况。

[20]调查结果显示,2002年在册私有企事业主620万人,但实际数字可能超过1000万。

从1993到2003年,私有企事业主中前干部的比例从40.1%上升到63.1%;有大学学历的从16.6%上升到33.5%;在2003年有硕士学位的占到4.9%。

登记在册的私有企业数量从1993年的23.8万增加到2002年的243.5万。

私有企业的平均注册资本为122530美元,平均有11名雇员。

有527家私有企业超过1000人。

私有企业的平均税后盈利为106265美元。

表8-1.2004福布斯中国十大富豪排名

 

姓名

年龄

净资产(亿美元)

行业

1

荣智健

62

15

建筑与房地产

2

黄光裕

35

13

零售业与房地产

3

陈天桥

31

12.8

在线游戏

4

许荣茂

54

8.4

房地产

5

鲁冠球

59

7.74

汽车配件

6

丁磊

33

6.68

门户网站

7

刘永好

53

6.65

饲料、金融与房地产

8

杜厦

56

5.3

连锁超级市场

9

刘永行

55

5

饲料与铝业

10

朱孟依

45

4.36

房地产

表8-1显示了以下几点。

第一,其中九人是第一代“暴发户”。

第二,中国富豪的财富只是外国和海外富豪的零头。

第三,他们都在轻工业或低技术产业,很少在高技术产业(丁磊、陈天桥除外)、重工业、国防工业。

没有一个公司有能力和全球500强同类企业竞争。

第四,他们中的许多人从事房地产业,这变成了一个全国性的严重问题。

今日中国是国内外投资者的天堂。

每个省会城市和许多沿海富裕地区都效仿美国建起有围墙有保安的豪华富人区。

许多豪宅售价超过百万美元。

许多暴发户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有多少钱,不愿意被采访。

他们中有些人用不合法的手段挖到了第一桶金。

有些通过走私。

有些通过1989年以前的投机倒把(如第五章所述)。

有些通过炒卖政府合同。

有些通过证券市场。

十年前中国初建证券市场的时候,作弊猖獗。

有些违规操作的人赚了大钱。

有些通过炒房产,下面将要讨论。

这些都部分降低了私有企事业主的社会声望。

[21]一些学者从统计数字出发(最富有5%、10%的人口和最贫穷5%、10%人口之间的财富和收入差距,以及基尼系数),认为中国的贫富差距现在比美国还要大,成了世界上收入最不平等的社会之一。

根据官方统计,2003年2月,29.9%的私有企事业主是共产党员,其中只有5.9%的人是在他们成为私有企事业主以后才入党的。

[22]如前所述,这个数字低估了。

我估计,加上那四类精英,60-70%的私有企事业主是党员。

简而言之,大部分私有企事业主是党员,大部分从前或者现在是干部。

中国资产阶级在政治上拥护党和政府,因为他们获得了物质利益,也因为他们担心社会动荡会损害他们的财产。

另一方面,国家也需要资产阶级投资、生产更多的GDP、雇佣更多的劳动力。

更不用说大部分私有企事业主本人从前或现在就是党员、干部,因而在大多数地方私有企事业主和国家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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