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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教育的回归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系思想政治教育吴洋林）

摘要：

中国当下教育有太多弊病，以至于不少人否定传统片，面地向西方寻求教育的出路。

可是我们能不能以今天的视角重新审视我们的传统，看它是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一无是处。

这篇文章主要从当下中国教育现状入手，先界定“回归”与“传统”的在此语境下内涵与意义，继而分别从教育理念及相应的教育内容、教育体制与学术发展，教育手段与教育方法三方面探寻教育传统中值得我们借鉴的资源，并做相关总结。

关键词：

教育传统回归

不久前诺贝尔奖获得者揭晓了，和往常一样，中国再次倍受打击。

丧气之余人们总是感叹，中国教育太失败了，教育传统太落后了，这样的教育培养不出诺贝尔奖获得者…….也容易让人想起两年前著名的“钱学森之问”，有人干脆造出钱的遗言“教育不行，周济不行”。

周济走了，中国教育改革似乎又有了大踏步的姿态，教育部到各层教育管理部门都出台了《XX教育发展中长期纲要》，紧迫一阵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观，教育改革并没有迈出实质性步伐。

我们一直指责中国教育的时候，有没有反思过：

我们现行的教育体制及教育模式是中国自己的吗？

我们的学制、学校管理模式到教学科目的划分哪一样是我们自己的呢？

可以说除了无休止的考试，我们现行教育的方方面面主要都来自西方，来自近代兴起的新式学堂，西方大行其道的教育体制为什么一搬到中国就出问题了呢？

是中国教育传统不行呢，还是自西方嫁接的中国当下教育不行？

这是个问题。

什么是回归？

我们回头审视中国教育传统，是不是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不行？

没有回头路，我也反对食古不化，可我们能不能不那么排斥教育传统，冷静地反思借鉴，一定程度上靠拢而不是纠结其中，也不再盲目崇拜西方，走出一条民族的科学的现代的教育道路？

这个过程我们一定程度上可称之为回归。

何为传统，回归什么样的传统？

就教育自身而言，不同时期，不同流派，甚至同一流派内部的教育家都有其都有不同的教育观点。

而政府、民间所选择或认同的与教育家的主张亦不尽相同。

因而，我们不能将其混为一谈，笼统地称之为传统。

从时间维度上，在今天看来：

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是传统，大一统王朝儒教一家独大是传统，近代西学东渐救亡图存时特别是民国早期的兼容并包是传统，建国初期立足建设需要面向大众“又红又专”是传统……传统对于当下的病态教育是一面药柜，单取哪一种或许不但治不了病反倒要命，我们应对症下药，汲取不同传统的有益元素，组合成一剂灵丹妙药，去医治、变革当下的教育，因而也不能一刀切，更应放开，不同的地区不同学校应寻求不同的出路。

那么当下，回归传统，变革教育，我们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去寻求这样一个回归呢？

本人涉世不深，就光脚不怕穿鞋的，妄从以下几个方面谈起：

教育理念及相应的教育内容、教育体制与学术发展，教育手段与教育方法。

一、教育理念

首先说对待教育的态度。

重视教育就不多说，当下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还算过得去。

这里重点说孔子对教育的另一个看法：

有教无类。

东汉马融的注解是“言人所在见教，无有种类”南朝梁皇侃疏进一步解释为“人乃有贵贱，宜同资教，不以其种类庶鄙而不教也，教之则善，无本类也”用现在的话：

不分阶级、财产、种族，一律享受平等的教育。

我们知道孔子的弟子中有贵族、富商，也有贩夫走卒，甚至有颜回那样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的“无产者”，可他们却享有同样的教育并且相安无事。

而后，历代官学，特别是太学，对学生出身都有一定的等级要求，更重要的是由于经济上的贫困，多数百姓根本无法享受到教育。

新中国成立，一反以往做法，“教育为人民，为劳苦大众服务”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扫盲运动，可不久后的文革又走向了极端“为工农兵服务”被打倒的五类分子的子女无法接受正常的教育，教又“有类”了。

改革开放后迎来“教育的春天”，基础教育得到前所未有的普及，但新问题又凸显了：

市场化背景下，地区差异，两极分化，城乡二元等诸多因素影响下教育公平的天平再次倾斜。

一样是人，其所享受的教育却有天壤之别。

且不说家庭所能提供的学习条件，仅说学校：

贵族学校有了，农民工子弟学校也出现了，大学高额的学费来了（甚至有父母因无法承担子女的教育费用而自杀），农村学生流走了（高校特别是知名院校农村学生比例逐年下跌，在清华本年度竟跌破1%）…….这算有教无类吗？

我们是否应该反思为了教育公平——真正地实现有教无类，让金钱出身不再是教育是成才的门槛做点什么？

是否要有这样一个回归，向孔子向建国初甚至想文革借鉴点什么？

其次是教育目的及与此相关的教育内容。

孔子及后世儒家提出其最高目标“圣贤”与基本目标“君子”，墨家提出“兼士”…….有点像我们今天的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社会主义共同理想，培养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接班人。

可是我们的这一套在当代青年眼里成了假大空。

我们今天看古人那些东西应该也是如此。

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士大夫还是始终坚持其道统，有种对社会的终极关怀与使命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张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直到顾炎武亦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其乌托邦（权且这么说）之所以没有破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其思想和个人境界是有梯度、有层次的，也是有社会氛围的：

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走一步是一步。

其教育内容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礼仪与修身。

反观我们当下的教育，有一幅很经典的漫画：

幼儿园读小学（课程），小学读初中…….大学读幼儿园（学修身礼仪和所谓的面试技巧），可问题出现了，一方面是积习难改，另一方面又自以为是，不愿学习（抵制、反感）。

大学生步入社会，人们说“高智商，低素质（情商）”，更无法肩负起“时代使命”，只疲于奔命，困于当下。

其可悲之处在于前人这样一个有梯度有层次的体系破碎了，我们又无法重新建构一个与之相适应的新的体系，而只取其碎片，当下的教育除了“致知”一切都是浮云，人们既不愿去“格物（自然科学的悲哀，缺乏创新之谓也）”，也不想“诚意正心”，“齐家”已很难得，治国平天下，假大空，交给肉食者、劳心者算了。

所以我们在构建现代教育目标无论是培养接班人建设者或是四有新新人，应该对以上传统有所借鉴，高处着眼的同时更要低处着手，以真正地培养学生的时代责任感与社会关怀。

还有，学习目的上，对“经世致用”的回归与再认识。

顾炎武的经世致用应该对朱熹的实事求是的一脉相承。

而我们主流价值观的精髓之一就是“实事求是”。

“实践是检验真理了的唯一标准”，“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应该说当下是一个很现实的时代，比如说学生选专业比求热门好就业，找工作比体面高薪，可现实并不代表务实，更不代表实事求是、经世致用。

就如基础教育阶段，多数学生仍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高校里，片面追求论文数量，故纸堆寻章摘句在所不惜，剽窃作假亦不以为耻，做课题也好大喜功。

至于社会形象工程表面工作越做越真，愈演愈烈，屡禁不止，假话大话空话套话，不厌其烦。

其本身就是对实事求是、经世致用的最大背离。

教育不能被动地适应社会，而要有其独立性超前性去影响社会、引领社会。

用胡适的话“我们应当争做‘学阀’，去影响社会”，那么，我们应该在教育上实实在在地恢复“实事求是”的学风，“经世致用”的学习目的。

二、教育体制与学术活动

办学，需要有一定规模的资金，又要能吸引人才，有过硬的师资力量。

自古以来，政府都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主导着教育。

官学培养统治人才，一定程度上推动社会稳定发展，同时在教育公平与普及上也有不可低估的作用。

上古时期官学已不可考，但以汉代官学为例，汉武帝时期中央设太学，设立各级学校，并把“五经”作为全国统一教材，这些举措远非私人力量所及。

现存最早的官学四川成都的文翁石室（即现在的石室中学）就是官学的优秀代表。

东周，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新阶层的崛起，私学成为一种可能。

孔子之前就有邓析办私学“教人讼”主要学习《竹刑》，孔子后不久较著名的有少正卯。

但孔子所办私学之所以有开创性意义在于其影响之大甚至超过了同时期的官学，更为重要的是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教育家办学，为后世学者树立了典范。

其影响下，后世书院也于官学的夹缝中求得一席之地，相对于官学，私学更具活力，为学术交流与传承提供了平台，也推动着教育的发展与革新。

著名的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和后来的东林书院对当时或后世都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还有一种办学模式虽已成空谷绝响但对现在更具借鉴意义：

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由齐国朝廷出资建立，政府为学者发放俸禄授予称号（类似于现在评职称：

客卿、大夫、稷下先生、稷下学士等），具有政府智囊的职能，但绝非帮闲或帮凶而是摆脱政府控制成为一所独立的学术机构。

学者只要不在政府任职便无需对其言论负责，即“不参政而议政，保持其整体超脱性与宏观监督性，也保证了其思维相对于官场的独立性”，由此吸引了大量的知名学者（孟子、邹衍、申不害、荀子、屈原等都曾荟萃于此），成为百家争鸣的重要平台，极大地推动了学术自由与发展，也是学术独立的典范，对后世书院模式产生了深远影响。

余秋雨先生甚至将其与西方雅典学园相提并论，称之为古今中外第一流大学。

及至近代，新式学堂特别是现代大学的出现：

马相伯之于复旦，蔡元培之于北大，梅贻琦之于清华，张伯苓之于南开……——大学之于社会,其在民族救亡图存的探索过程中可以说真正做到了影响社会引领时代的作用。

其思想上“学术自由，兼容并包”，体制上教授治校，学生自治皆令人称羡，是后世所无法企及的。

建国后，一切归公，改革后恢复开放私人办学，但再也出现不了当年北大（公立）、复旦（私立）那样有影响力的高校了。

一方面，教育管理上，外行管内行（行政干部管教育），而且管的太宽，著名电影艺术家赵丹去世前（1980）在《人民日报》发表最后一篇文章愤然说到“管得太具体，文艺没希望”，教育也是如此。

另一方面，在教育市场化的背景下，新成立的私有院校更多的是奔经济利益而来，教育成了产业，成为资本链条上的一环。

更让人痛心的是众高校借大众教育之名盲目扩招，再听到“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大师之谓也”人们只有苦笑。

教育家办学按教育规律办学只是南柯一梦。

官学私学不一定要分出孰优孰劣，毕竟其侧重点各有不同，各有各的优势与贡献。

关键在于其是否能推动教育推动学术与文艺的发展，社会的进步。

回顾这些传统，我们的政府是否更要有一种胸怀，教育家是不是更需要一种担当。

我们可以声讨民国军阀昏庸残暴，但是，重视教育，甚至将经费送到正在抗议自己的高校的那种包容与胸怀，我们的政府不该学习吗？

争取学术独立，捍卫教育于民族对社会的良心，我们的教育家有蔡元培孔昭绶那样的魄力与胆识吗？

这是当代办教育和教育者应该思考的问题。

办学与学术体制上我们有好的传统，也有比较差劲的做法（比如元代书院的山长制），我们为什么更多地看到并选择了后者？

三、教育手段与教学方法

在基础教育阶段，人们的批评更多的集中在教育手段与教学方法上：

一刀切，满堂灌、题海战术、考试法宝……各种做法扼杀儿童天性，约束儿童想象力与创造力，切严重脱离实际，以至于后来有人开玩笑说：

中国人读书是由上往下，西方人是从左向右，中国人只知道点头，人家有质疑精神，我们没有。

其实这样的说法还可以被另外的玩笑推翻，中国人读书摇头晃脑，更具有质疑精神。

可玩笑毕竟是玩笑，改变不了现实，代替不了教育规律。

我们现在所提倡的“新”的教育理念与教育方法并不一定是西方的专利，回顾我们的传统，这些观念同样源远流长：

仅孔子提出的就有：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启发式教育；“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思结合；“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温故知新；而孔子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学生对“仁”等观念的不同解释本身就是因材施教。

此后诸子对这些观念做了进一步阐述与发展，《学记》、《大学》对此还做了系统总结。

至于人们所批评的“满堂灌”扼杀儿童天性，早在唐代韩愈就对此作出了批评，到宋代朱熹明确提出教学应当形象是生动，激发兴趣。

明代王阳明批评当时教育违背儿童身心特点“近世之训蒙者，日惟督以句读课仿，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

鞭挞绳缚，若待拘囚。

”故儿童“视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冠仇而不欲见。

”久而久之，“偷薄庸劣，日趋下流。

”特别强调教育必须遵循童性，启发诱导“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萎。

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心中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已。

譬之时雨春风,沾被卉木,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

”其思想与杜威的儿童教育论断有其异曲同工之处，一些教育研究者甚至将其相提并论。

关于脱离实际的批评更是冤枉。

早在孔子又提出“君子耻言过其行”“听其言而观其行”此后孟子、荀子亦有相似的论断强调身体力行。

到了宋代，朱熹对《大学》里所倡导的“格物”“致知”做了更深的阐释，将其作为“穷理”的主要方法。

陆游“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强调的不正是实践吗？

明代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清代顾炎武、颜元的经世致用，特别是颜元，他强调主动“习行”，主张教育应以“动”为主，通过“躬行而实践之”，求诸客观事物之理。

“心中醒，口中说，纸上作，不从身上习过，皆无用也。

”

这些我们看来很先进的思想，在我们民族血液中并不是没有，只是未被主流或世俗所认同，但这些也是我们传统的一部分，我们可不可以也有这样一个回归？

小结：

我们现在所欣赏的看来很开明的教育理念教学方法甚至教育体制并不是西方的专利。

在教育发展过程中，教育家终会针对当时教育的不足提出新的教育观念。

而教育的发展总有其内在规律，无论东方或西方其所面临的问题和对应的教育观念总有其相似性与普遍性。

现在人们所推崇的西方教育观念也是在文艺复兴启蒙运动针对中世纪天主教思想禁锢下的种种弊端提出来的。

而我们的民族发展过程中也有一群敢于革新的人们针对传统束缚提出他们的新的观点身体力行，继而成为“传统的一部分”，就是说我们的民族也有“思想很现代的古人（李敖语）”。

至于传统本身，我们所否定的那个“传统”并不是教育家所希望所要选择的那个“传统”（教育家往往也是很无奈的），我们要回归的“传统”恰恰是后面的那个“传统”，毕竟它植根于我们的民族土壤更易于人们接受，需要我们回归传统，从传统中发掘这些优秀资源并发扬光大。

当然我们民族教育中也有一些无法固有的无法回避的弊端：

重文轻理，对社会公德对体育教育的忽视等，我们要吸收西方这方面的教育思想，更要内化为民族传统的一部分（本土化，像佛教汉化一样）才更有生命生命力。

参考书目（部分资料参照XX百科）：

①孙培青《中国教育史》

②田正平、肖朗《中国教育经典解读》

③孙培青、李国均《中国教育思想史》

④《论语》（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版）

⑤余秋雨《寻觅中华.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