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书法论文选魏晋南北朝.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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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书法论文选魏晋南北朝
成公绥《隶书体》
皇颉作文,因物构思;观彼鸟迹,遂成文字。
灿矣成章,阅之后嗣,存在道德,纪纲万事。
俗所传述,实由书纪;时变巧易,古今各异。
虫篆既繁,草藁近伪;适之中庸,莫尚于隶。
规矩有则,用之简易。
随便适宜,亦有弛张。
操笔假墨,抵押毫芒。
彪焕*硌,形体抑扬。
芬葩连属,分间罗行。
烂若天文布曜,蔚若锦绣之有章。
或轻拂徐振,缓按急挑。
挽横引纵,左牵右绕。
长波郁拂,微势缥缈。
工巧难传,善之者少;应心隐手,必由意晓。
尔乃动纤指,举弱腕,握素纨,染玄翰。
彤管电流,雨下雹散。
点*折拨,掣挫安按。
缤纷络绎,纷华灿烂。
絪緼卓荦,一何壮观!
繁缛成文,又何可玩!
章周道之郁郁,表唐虞之耀焕。
若乃八分玺法,殊好异制;分白赋黑,棋布星列。
翘首举尾,直刺邪制;缱绻结体,劖衫夺节。
或若虬龙盘游,蜿蜒轩翥;鸾凤翱翔,矫翼欲去。
或若鸷鸟将击,并体抑怒,良马腾骧,奔放向路。
仰而望之,郁若宵雾朝升;游烟连云;俯而察之,漂若清风厉水,漪澜成文。
重象表式,有模有概;形功难详,粗举大体。
后魏江式《论书表》
臣闻疱牺氏作,而八卦列其画;轩辕氏兴,而灵龟彰其彩。
古史仓颉,览二象之文,观鸟兽之迹,别创文字,以代结绳,用书契以纪事。
宣之王庭,则百工以叙;载之方册,则万品以明。
迄于三代,厥体颇异。
虽依类取制,未能悉殊仓氏矣。
故《周礼》八岁入小学,保氏教国子以六书,一曰指事,二曰谐声,三曰象形,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假借,盖仓颉之遗法也。
及宣王太史籀著大篆十五篇,与古之或同异,时人即谓之籀书。
孔子修《六经》,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
其后七国殊轨,文字乖别,暨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罢不合秦文者。
斯作《仓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胡毋敬作《博学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所谓小篆者也。
于是秦烧经书,涤除旧典,官狱繁多,以趋约易,始用隶书,古文繇此息矣。
隶书者,始皇时衙吏下邽程邈附于小篆所作也。
世人以邈徒隶,即谓之“隶书”。
故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汉兴,有尉律学,复教以籀书,又习以八体,试之课最,以为尚书史。
书或有字不正,辄举劾焉。
又有草书,莫知谁始。
考其形画,虽无厥谊,亦是一时之变通也。
孝宣时,召通《仓颉篇》者,张敞从受之。
凉州刺史杜邺、沛人爰礼、讲学大夫秦近亦能言之。
孝平时,征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以礼为小学元士。
黄门侍郎扬雄采以作《训纂篇》。
及亡新居摄,自以运应制作。
使大司空甄丰校文字之部,颇改定古文。
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三曰篆书,云小篆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所以书幡信也。
壁中书者,鲁共王坏孔子宅而得《尚书》、《春秋》、《论语》、《孝经》也。
又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书体与孔氏壁中书又类,即前代之古文矣。
后汉郎中扶风曹喜号曰工篆,小异斯法,而甚精巧。
自是后学皆其法也。
又诏侍中贾逵修理旧文。
殊艺异术,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于国者,靡不悉集。
逵即汝南许慎古学之师也。
后慎嗟时人之好奇,叹俗儒之穿凿。
惋文毁于凡誉,痛字败于庸说。
诡更任情,变乱于世。
故撰《说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终亥,各有部居。
苞括六艺群书之诂,评释百代诸子之训。
天地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珍异,王制礼仪,世间人事,莫不毕载。
可谓类聚群分,杂而不越,文质彬彬,最可得而论也。
左中郎将陈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为古今杂形,诏于太学立石碑,刊载《五经》,题书楷法多是邕书也。
后开鸿都,书尽其能,莫不云集。
于时诸方献篆,无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张揖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究诸《埤》、《广》,缀拾遗漏,增长事类,抑亦于文为益者也。
然其《字诂》,方之许篇,古今体用,或得或失矣。
陈留邯郸淳亦与揖同时,博开古艺,特善《仓》、《雅》,许氏字指,八体六书,精究闲理,有名于揖,以书教诸皇子。
又建《三字石经》于汉碑之西,其文蔚焕,三体复宣。
校之《说文》,篆隶大同,而古字少异。
又有京兆韦诞、河东卫觊二家,并号能篆,当时楼观榜题、宝器之铭,悉是诞书。
咸传之子孙,世称其妙。
晋世义阳王典词令任城吕忱表上《字林》六卷,寻其况趣,附托许慎《说文》。
而按偶章句,隐别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隶,不差篆意。
忱弟静别仿故左校令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使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而文字与兄便是鲁、卫,音读楚、夏,时有不同。
皇魏承百王之季,绍五运之绪,世易风移,文字改变。
篆形谬错,隶体失真。
俗学鄙习,复加虚造。
巧谈辩士,以意为疑。
炫惑于时,难以厘改。
传曰:
以众非非行正言。
信哉得之于斯情矣。
乃曰:
追来为归,巧言为辩,小兔为<需兔>,神虫为蚕,如斯甚众,皆不合孔氏古书、史籀大篆、许氏《说文》、《石经》三字也。
凡所开卷,莫不惆怅,为之咨嗟。
夫文字者,六艺之宗,王教之始。
前人所以垂后,今人所以识古。
故曰
“本立而道生”。
孔子曰:
“必也正名。
”又曰:
“述而不作。
”《书》曰:
“予欲观古人之象。
”皆言遵循旧文,而不敢穿凿也。
臣六世祖琼家世陈留,往晋之初,与从父应元俱受学于卫觊。
古篆之法,《埤仓》、《雅》、《言》、《说文》之谊,当时并收善誉。
而祖至太子洗马,出为冯翊郡,值洛阳之乱,避地河西,数世传习,斯业所以不坠。
世祖太廷中,皇风西被,牧犍内附,臣亡祖文威杖策归国,奉献五世传掌之书,古篆八体之法。
时蒙褒录,叙列于儒林,官班文省,家号世业。
暨臣闇短,识学庸薄,渐渍家风,有忝无显。
但逢时来,恩出愿外,得承泽云津,侧霑濡润,驱驰文阁,参预史官,题篆宫禁,猥同上哲。
既竭愚短,欲罢不能。
是以敢藉六世之资,奉遵祖考之训,窃慕古人之轨,企践儒门之辙,辄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为主,爰采孔氏《尚书》、《五经》音注、《籀篇》、《尔雅》、《三仓》、《凡将》、《方言》、《通俗文字》、《埤仓》、《广雅》、《古今字诂》、《三字石经》、《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以类编联,文无重复,统为一部。
其古籀奇字、俗隶诸体,咸使班于篆下,各有区别。
诂训假借之谊,各随文而解;音读楚、夏之声,并逐字而注。
其所不知者,则阙如也。
脱蒙遂许,冀省百氏之观,而周文字之域,典书秘书。
所须之书,乞垂敕给付。
并学士五人尝习文字者,助臣披览。
书生五人,专令招写。
付中书、黄门、国子祭酒一月一监,评议疑隐,庶无讹谬。
所撰名目,伏听明旨。
诏曰:
“可如所请,并就太常,兼教八分书史也。
其有所须,依请给之,名目待书成重闻。
”式于是撰集字书,号曰《古今文字》,凡四十篇,大体依许氏为本,上篆下隶。
梁庾肩吾《书品论》
玄静先生曰:
予遍求邃古,逖访厥初,书名起于玄洛,字势发于仓史。
故遣结绳取诸爻象,诸形会诸人事,未有广此缄滕,深兹文契。
是以一画加大,天尊可知;二力增土,地卑可审。
日以君道,则字势圆;月以臣辅,则文体缺。
及其转注、假借之流,指事、会意之类,莫不状范毫端,形呈字表。
开篇玩古,则千载共朝;削简传今,则万里对面。
记善则恶自削,书贤则过必改。
玉历颁正而化俗,帝载陈言而设教。
变通不极,日用无穷。
与圣同功,参神并运。
爰洎中叶,舍繁从省,渐失颍川之言,竟逐云阳之字。
若乃鸟迹孕于古文,壁书存于科斗。
符陈帝玺,摹调蜀漆。
署表宫门,铭题礼器。
鱼犹舍凤,鸟已分虫。
仁义起于麒麟,威形发于龙虎。
云气时飘五色,仙人还作两童。
龟若浮溪,蛇如赴穴。
流星疑烛,垂露似珠。
芝英转车,飞白掩素。
参差倒薤,既思种柳之谣;长短悬针,复想定情之制。
蚊脚傍低,鹄头仰立。
填飘板上,缪起印中。
波回堕镜之鸾,楷顾雕陵之鹊。
并以篆籀重复,见重昔时。
或巧能售酒,或妙令鬼哭。
信无味之奇珍,非趋时之急务。
且具录前训,今不复兼论。
惟草正疏通,专行于世。
其或继之者,虽百代可知。
寻隶体发源,秦时隶人下邳程邈所作。
始皇见而重之,以奏事繁多,篆字难制,遂作此法,故曰“隶书”,今时正书是也。
草势起于汉时,解散隶法,用以赴急。
本因草创之义,故曰“草书”。
建初中,京兆杜操始以善草知名,今之草书是也。
余自少迄长,留心兹艺。
敏手谢于临池,锐意同于削板。
而蕺山之扇,竟未增钱;凌云之台,无因诫子。
求诸故迹,或有浅深,辄删善草隶者一百二十八人。
伯英以称圣居首,法高以追骏处末。
推能相越,小例而九,引类相附,大等而三。
复为略论,总名《书品》。
张芝(伯英)
钟繇(元常)
王羲之(逸少)
──右三人上之上
论曰:
隶既发源秦史,草乃激流齐相。
跨七代而弥遵,将千载而无革。
诚开博者也。
均其文,总六书之要;指其事,笼八体之奇。
能拔篆籀于繁芜,移楷真于重密。
分行纸上,类出茧之蛾;结画篇中,似闻琴之鹤。
峰崿间起,琼山惭其敛雾;漪澜递振,碧海愧其下风。
抽丝散水,定其下笔;倚刀较尺,验于成字。
真草既分于星芒,烈火复成于珠佩。
或横牵竖掣,或浓点轻拂。
或将放而更留,或因挑而还置。
敏思藏于胸中,巧意发于毫銛。
詹尹端策,故以述其变化;英韶倾耳,无以察其音声。
殆善射之不注,妙斫轮之不传。
是以鹰爪含利,出彼兔毫;龙管润霜,游兹虿尾。
学者鲜能具体,窥者罕得其门。
若探妙测深,尽形得势。
烟华落纸将动,风彩带字欲飞。
疑神化之所为,非人世之所学。
惟张有道、钟元常、王右军其人也。
张工夫第一,天然次之,衣帛先书,称为草圣;钟天然第一,功夫次之,妙尽许昌之碑,穷极邺下之牍;王工夫不及张,天然过之。
天然不及钟,工夫过之。
羊欣云:
“贵越群品,古今莫二。
兼撮众法,备成一家。
”若孔门以书,三子入室矣。
允为上之上。
崔瑗(子玉)杜度(伯度)
师宜官张昶(文舒)
王献之(子敬)
──右五人上之中
论曰:
崔子玉擅名北中,迹罕南度。
世有得其摹者,王子敬见之称美,以为功类伯英。
杜度滥觞于草书,取奇于汉帝。
诏复奏事,皆作草书。
师宜官鸿都为最,能大能小。
文舒声劣于兄,时云亚圣。
子敬泥帚,早验天骨。
兼以掣笔,复识人工。
一字不遗,两叶传妙。
此五人允为上之中。
索靖(幼安)梁鹄(孟皇)
韦诞(仲将)皇象(休明)
胡昭(孔明)钟会(士季)
卫瓘(伯玉)荀舆(长胤)
阮研(文几)
──右九人上之下
论曰:
幼安敛蔓舅氏,抗名卫令。
孟皇功尽笔力,字入帐中。
仲将不妄染毫,必须张笔而左纸,孔明动见模楷,所为胡肥而钟瘦。
休明斟酌二家,驱驾八绝。
士季之范元常,犹子敬之禀逸少。
而功拙兼效,真草皆成。
伯玉远慕张芝,近参父迹。
长胤狸骨,方拟而难迨。
阮研居今观古,尽窥众妙之门。
虽复师王祖钟,终成别构一体。
此九人允为上之下。
张超(子并)郭伯道
刘德升(君嗣)崔寔(子真)
卫夫人(茂猗)李式(景则)
庾翼(稚恭)郗愔(方回)
谢安(安石)王珉(季琰)
桓玄(敬道)羊欣(敬元)
王僧虔(孔琳之)孙琳之(彦琳)
殷钧
──右十五人中之上
论曰:
子并崔家州里,颇相仿效,可谓酱醎于盐,冰寒于水。
伯道里居,朝廷远讨其迹;德升之妙,钟、胡各采其美。
子真俊才,门法不坠。
李妻卫氏,自出华宗。
景则毫素流靡,稚恭声彩遒越。
郗愔、安石,草正并驱;季琰、桓玄,筋力俱骏。
羊欣早随子敬,最得王体。
孔琳之声高宋氏,王僧虔雄发齐代。
殷钧颇耽著爱好,终得肩随。
此一十五人,允为中之上。
魏武帝(曹操孟德)孙皓(吴王元宗)
卫觊(伯儒)左子邑(伯字子邑)
卫恒(巨山)杜预(元凯)
王廙(世将)张彭祖
任靖韦昶(文休)
王修(敬仁)张永
范怀约吴休尚
施方泰
──右十五人中之中
论曰:
魏帝笔墨雄赡,吴主体裁绵密。
伯儒兼叙隶草,子邑分镰梁邯。
巨山三世,元凯累叶。
王廙为右军之师,彭祖取羲之之道。
任靖矫名,文休题柱。
敬仁清举,致畏逼之词;张、范递时,俱东南之美。
施、吴邺下,同年后萃。
此十五人,允为中之中。
罗晖(叔景)
赵袭(元嗣)刘舆
张昭陆机(士衡)
朱诞王导
庾亮(元规)王洽(敬和)
郗超(景兴)张翼
宋文帝(姓刘,名义隆)康昕
徐希秀谢朓(玄晖)
刘绘陶隐居(名弘景,字通明)
王崇素
──右十八人中之下
论曰:
叔景元嗣,并称四州。
刘舆之笔札,张昭之无懈。
陆机以弘才掩迹,朱诞以偏艺流声。
王导则列圣推能,庾亮则群公挹功。
王洽以下,并通诸法。
郗超以晚年取誉,张翼善效,宋帝、庾昕、希秀孤生。
谢朓、刘绘,文宗书范,近来少前。
陶隐居仙才翰彩,状于山谷;王崇素靡伦篇笔,传于里闾。
此十八人,允为中之下。
姜诩梁宣
魏徵(玄成)
韦秀钟舆
向泰羊忱
晋元帝(景文)识道人
范晔(蔚宗)宋炳
谢灵运萧思话
薄绍之(敬叔)齐高帝
庾黔娄费元瑶
孙奉伯王薈
羊祐(叔子)
──右二十人下之上
论曰:
此二十人;并擅毫翰,动成楷则。
殆逼前良,见希后彦。
允为下之上。
杨经诸葛融
杨潭张炳
岑渊张舆
王济李夫人
刘穆之(道和)朱龄石
庾景休张融(思光)
褚元明孔敬通
王籍(文海)
──右十五人下之中
论曰:
此十五人,虽未穷字奥,书尚文情。
披其丛薄,非无香草;视其涯岸,皆有润珠。
故遗斯纸,以为世玩。
允为下之中。
卫宣李韫
陈基傅廷坚
张绍阴光
韦熊张畅
曹任宋嘉
裴邈羊固
傅夫人辟闾训
谢晦徐羡之
孔闾颜宝光
周仁皓张欣泰
张炽僧岳道人
法高道人
──右二十三人下之下
论曰:
此二十三人,皆五味一和,五色一彩,视其雕文,非特刻鹄;人人下笔,宁止追响。
遗迹见珍,余芳可折。
诚以驱驰并驾,不逮前锋;而中权后殿,各尽其美。
允为下之下。
今以九例,该此众贤。
犹如玄圃积玉,炎洲聚桂。
其中实相推谢,故有兹多品。
然终能振此鳞翼,俱上龙门。
傥后之学者,更随点曝云尔。
梁庾元威《论书》
所学正书,宜以殷钧、范怀约为主。
方正循纪,修短合度。
所学草书,宜以张融、王僧虔为则。
体用得法,意气有余,章表笺书,于斯足矣。
夫才能则关性分,耽嗜殊妨大业。
但令紧快分明,属辞流便,字不须体,语辄投声。
若以“己”“已”莫分,“东”“柬”相乱,则两王妙迹、二陆高才,顷来非所用也。
王延之有言曰:
“勿欺数行尺牍,即表三种人身。
”岂非一者学书得法,二者作字得体,三者轻重得宜。
意谓犹须,言无虚出,斯则善矣。
近何令贵隔,势倾朝野,聊尔疏漏,遂遭十秽之书。
今聊存两事,书曰:
“有寒士自陈简于掌选诗云:
‘技能自寡薄,支叶复单贫。
柯条滥垂景,木石讵知晨。
狗马虽难画,犬羊诚易驯。
效颦终未似,学步岂如真。
寔云乱朝绪,是曰斁彝伦。
俗作于兹混,人途自此沌。
’”离合之诗,繇来久矣。
不知讥刺,爰加称赞,是其第六秽也。
近来贵宰于二品清宦进,不假手作书,而笔迹过鄙无法度。
彼恭拜,忽云:
“永感答人借车,还白不具。
”真本流传,合朝耻辱,是其第七秽也。
以此而言,书何容易。
且梁制,与平吉人笺书,有增怀语者,不得答书,许乃告绝。
私吊答中,彼此言感思,乖错者,州望须刺大中正,处入清议,终身不得仕。
盛名年少,宜留意勉之。
余见学阮研书者,不得其骨力婉媚,唯学挛拳委尽。
学薄绍之书者,不得其批研渊微,徒自经营崄急。
晚途别法,贪省爱异。
浓头纤尾,断腰顿足,一八相似,十小难分。
屈等如匀,变前为草,咸言祖述王、萧,无妨日月讹谬。
“星”不从“生”,“籍”不从“耒”。
许慎门徒,居然嗢噱;卫恒子弟,宁不伤嗟。
诖误众家,岂宜改习。
书字之兴,繇来尚矣。
沮诵、苍颉,黄帝史也。
周宣王时,柱下史史籀始著籀书。
今六八之法虽存,十五之篇亡矣。
及秦相李斯破大篆为小篆,造《苍颉》七章;中车府令赵高造《爰历》六章;太史胡毋敬造《博学》七章。
后人分五十五章为《三苍》上卷。
至哀帝元嘉中,杨子云作《训纂》,记《滂喜》为中卷。
和帝永元中,贾升郎更续记《彦〈盘音〉均》为下卷。
皆是记字,字出衙人,故人称为《三苍》也。
夫苍雅之学,儒博所宗。
自景纯注解,转加敦尚。
汉晋正史及古今字书并云《苍颉》九篇是李斯所作。
今窃寻思,必不如是,其第九章论豨、信、京、刘等,郭云:
“豨、信是陈豨、韩信,京、刘是大汉,西土是长安。
”此非谶言,岂有秦时朝宰谈汉家人物?
牛头马腹,先达何以安之。
江左硕儒相传,梁初复有任昉及沈约,悉未有讥驳,余忽横议,实不自许,敬俟明哲,定其可否。
而自《韵集》、《方言》、《广雅》,凡录字者十有四家。
许慎穿凿贾氏,乃奏《说文》;曹产开拓许侯,爰成《字苑》。
《说文》则形声具举,《字苑》则品类周悉。
追悟典坟,字弗全体。
《周礼》以鸡斯为笄纚,《礼记》以相近为禳祈。
致令众议丛残,音辞禳斥。
盖繇程邈变隶,流传未一。
郑公《诗谱》,颇显其源。
且书文一反,草木相从,凡五百六十七部,合一万五千九百一十五字,即曰世中所行,十分裁一。
而今点画失体,深成怪也。
近有居士阮孝绪,撰《古今文字》三卷,穷搜正典;次丹阳五官丘陵撰《文字指要》二卷,精加摘发。
惟此两书,可称要用。
余少值明师,留心字法,所以坐右作午畺字,不依羲、献妙迹,不逐陶、葛名方。
作莼羹,不斅《晋书》,不循《韵集》,爰以浅见,轻述字府。
自谓此文,或均萤露。
齐末王融图古今杂体有六十四书,少年崇仿,家藏纸贵。
而凤鱼虫鸟是七国时书,元常皆作隶书,故贻后来所诘。
湘东王遣沮阳令韦仲定为九十一种,次功曹谢善勋增其九法,合成百体。
其中以八卦书为一,以太极为两法,径丈一字,方寸千言。
大上止传可尔,鬼书惟有业杀。
刁斗出于古器,尔馵由乎内典。
散隶露书,终是飞白。
意谓此等并非通论,今所不取。
余经为正阶侯书十牒屏风,作百体,间以采墨。
当时众所惊异,自尔绝笔,惟留草本而已。
其百体者,悬针书、垂露书、秦望书、汲冢书、金鹊书、玉文书、鹄头书、虎爪书、倒薤书、偃波书、幡信书、飞白篆、古顽书、籀文书、奇字、缪篆、制书、列书、日书、月书、风书、云书、星隶、填隶、虫食叶书、科斗书、署书、胡书、蓬书、相书、天竺书、转宿书、一笔篆、飞白书、一笔隶、飞白草、古文隶、横书、楷书、小科隶,此五十种皆纯墨。
玺文书、节文书、真文书、符文书、芝英隶、花草隶、幡信隶、钟鼓隶、(钟鼓隶释作钟鼎。
)龙虎篆、凤鱼篆、骐驎篆、仙人篆、科斗虫篆、云篆、虫篆、鱼篆、鸟篆、龙篆、龟篆、虎篆、鸾篆、龙虎隶、凤鱼隶、麒麟隶、仙人隶、科斗隶、云隶、虫隶、鱼隶、鸟隶、龙隶、龟隶、鸾隶、蛇龙文隶书、龟文书、鼠书、牛书、虎书、兔书、龙草书、蛇草书、马书、羊书、猴书、鸡书、犬书、豕书,此十二时书。
已上五十种,皆彩色。
其外复有大篆、小篆、铭鼎、摹印、刻符、石经、象形、篇章、震书、到书、反左书等,及宋中庶宗炳出九体书,所谓缣素书、简奏书、笺表书、吊记书、行狎书、檝书、稿书、半草书、全草书,此九法极真草书之次第焉。
删舍之外,所存犹一百二十体。
张芝始作一笔飞白书,此于井册等字为妙。
所以唯云一笔飞白书,则无所不通矣。
反左书者,大同中东宫学士孔敬通所创,余见而达之,于是座上酬答,诸君无有识者,遂呼为众中清闲法。
今学者稍多,解者益寡,敬通又能一笔草书,一行一断,婉约流利,特出天性,顷来莫有继者。
宗炳又造画瑞应图,千古卓绝。
王元长颇加增定,乃有虞舜獬廌、周穆狻猊、汉武神凤、卫君舞鹤、五城、九井、螺杯、鱼砚、金滕、玉英、玄圭、朱草等,凡二百一十物。
余经取其善草嘉禾、灵禽瑞兽、楼台器服可为玩对者,盈缩其形状,参详其动植,制一部焉。
此乃青出于蓝,而实世中未有。
复于屏风上作杂体篆二十四种,写凡百名,将恐一笔鄣子、凡百屏风。
传者逾谬,并怀叹息。
《世本》云:
“史皇作图,黄帝臣也。
”其唐虞之文章,夏后之鼎象,则图画之宗焉。
其后绘事逾精,丹青转妙,乃有钉女心痛,图鱼獭集。
敬君以之亡妇,王嫱繇此失身。
近代陆绥,足称画圣。
所闻谈者,一笔之外,仅可蝉雀。
顾长康称为三绝,终是半痴人耳。
杂体既资于画,所以附乎书末。
南齐王僧虔《论书》
宋文帝书,自谓不减王子敬。
时议者云:
“天然胜羊欣,功夫不及欣。
”
王平南廙是右军叔,自过江东,右军之前,惟廙为最。
画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
亡曾祖领军洽与右军书云:
“俱变古形,不尔至今犹法钟、张。
”右军云:
“弟书遂不减吾。
”
亡从祖中书令珉,笔力过于子敬书。
旧品云:
“有四匹素,自朝操笔,至暮便竟。
首尾如一,又无误字。
”子敬戏云:
“弟书如骑骡,骎骎恒欲度骅骝前。
”
庾征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
右军后进,庾犹不忿。
在荆州与都下书云:
“小儿辈乃贱家鸡,皆学逸少书。
须吾还,当比之。
”
张翼书右军自书表,晋穆帝令翼写题后答右军。
右军当时不别,久方觉云:
“小子几欲乱真。
”
张芝、索靖、韦诞、钟会、二卫,并得名前代。
古今既异,无以辨其优劣,惟见笔力惊绝耳。
张澄书,当时亦呼有意。
郗愔章草,亚于右军。
晋齐王攸书,京洛以为楷法。
李式书,右军云:
“是平南之流,可比庾翼。
”王濛书亦可比庾翼。
陆机书,吴士书也。
无以较其多少。
庾亮书,亦能入录。
亡高祖丞相导,亦甚有楷法。
以师钟、卫,好爱无厌。
丧乱狼狈,犹以钟繇《尚书宣示帖》衣带过江。
后在右军处,右军借王敬仁,敬仁死,其母见修平生所爱,遂以入棺。
郗超草书,亚于二王。
紧媚过其父,骨力不及也。
桓玄书,自比右军,议者未之许,云可比孔琳之。
谢安亦入能流,殊亦自重,乃为子敬书嵇中散诗。
得子敬书,有时裂作校纸。
羊欣、丘道护,并亲授于子敬。
欣书见重一时,行草尤善,正乃不称。
孔琳之书,天然绝逸,极有笔力。
规矩恐在羊欣后。
丘道护与羊欣俱面授子敬,故当在欣后。
丘殊在羊欣前。
范晔与萧思话同师羊欣,然范后背叛,皆失故步,名亦稍退。
萧思话全法羊欣,风流趣好,殆当不减,而笔力恨弱。
谢灵运书乃不伦,遇其合时,亦得入流。
昔子敬上表多于中书杂事中,皆自书窃易真本,相与不疑。
元嘉初方就索还。
上谢太傅殊礼表亦是其例。
亲闻文皇说此。
谢综书,其舅云:
“紧洁生起,实为得赏。
”至不重羊欣,欣亦惮之。
书法有力,恨少媚好。
颜腾之、贺道力,并便尺牍。
康昕学右军草,亦欲乱真。
与南州识道人作右军书货。
孔琳之书,放纵快利,笔道流便,二王后略无其比。
但工夫少自任,故未得尽其妙,故当劣于羊欣。
谢静、谢敷,并善写经,亦入能境。
居钟毫之美,迈古流今,是以征南还有所得。
辱告,并五纸,举体精隽灵奥,执玩反覆,不能释手。
虽太傅之婉媚玩好,领军之静逖合绪,方之蔑如也。
昔杜度杀字甚安,而笔体微瘦;崔瑗笔势甚快,而结字小疏。
居处二者之间,亦犹仲尼方于季孟也。
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伯喈非流纨体素,不妄下笔。
若子邑之纸,研染辉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伯英之笔,穷神静思。
妙物远矣,邈不可追。
遂令思挫于弱毫,数屈于陋墨。
言之使人于邑。
若三珍尚存,四宝斯觌,何但尺素信札,动见模式,将一字径丈、方寸千言也。
承天凉体豫,复欲缮写一赋,倾迟晖采,心目俱劳。
承阅览秘府,备睹群迹。
崔、张归美于逸少,虽一代所宗,仆不见前古人之迹,计亦无以过于逸少。
既妙尽深绝,便当得之实录。
然观前世称目,窃有疑焉。
崔、杜之后,共推张芝。
仲将谓之
“笔圣”。
伯玉得其筋,巨山得其骨。
索氏自谓其书银钩虿尾,谈者诚得其宗。
刘德升为钟、胡所师,两贤并有肥瘦之断。
元鸣获钉壁之玩,师宜致酒简之多。
此亦不能止。
长胤狸骨,右军以为绝伦,其功不可及。
繇此言之,而向之论,或至投杖。
聊呈一笑,不妄言耳。
钟公之书,谓之尽妙。
钟有三体:
一曰铭石书,最妙者也;二曰章程书,世传秘书,教小学者也,三曰行狎书,行书是也。
三法皆世人所善。
张超字子并,河间人。
卫觊字伯儒,河东人。
为魏尚书仆射,谥敬侯。
善草及古文,略尽其妙。
草体如伤瘦,而笔迹精杀,亦行于代。
子瓘字伯玉,晋司空太保,为楚王所害。
瓘采张芝草法,取父书参之,更为草稿,世传其善。
瓘子恒,字巨山,亦能书。
索靖字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