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城上空的麦田缩写.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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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城上空的麦田缩写
瓦城上空的麦田
原著:
鬼子缩写:
小白
我六岁多快七岁那年,母亲被別的男人偷走了。
我问父亲,我妈呢?
父亲没有回答。
父亲那年已经是个老头了,可母亲却比父亲小好多好多,而且长得很好看。
母亲上后,父亲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呆呆地想着什么,一边想一边狠狠的咬着牙,空空的啃着什么,啃得很辛苦。
不久,父亲把我从学校领了出来,说,我们不读书了,我们到城里去!
就这样,我提着两条细细的小腿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呀龙呀,一直走到了天黑,才到了瓦城,从此开始了捡垃圾的生活。
我曾以为,我的母亲也在瓦城,我以为父亲把我带到城里,不只是为了捡垃圾,同时要捡回我的母亲。
直到四年前的冬天,我才知道,我母亲其实不在瓦城,而是在米城。
那时的父亲生病了,他只是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膛里而的空气越来越稀,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够用了,就像桶里的米一样,一天比一天少,眼看就要见底了,眼看着就要没吃了,只等哪一天一场大风吹来,那米桶就会把屁股翻起来,然后呜呜的叫着飘到另一个世界去。
那年我才十一岁。
父亲说,我可能要死了。
我说我知道。
他说,我死后你千万不要离开瓦城你知道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上瓦城来吗?
我说知道,你是带我来找我妈妈来的。
父亲的的声音突然就大声的叫了起来,他说不!
我们不找她。
我告诉你吧,偷走你妈的那个男人,就是一个捡垃圾的,可他有钱,他是捡垃圾捡成了有钱人的,你妈一看见他手里有钱,脚就软了,就跟他走了,就不要我们了。
我恍然的呵了一声,突然间什么都淸楚了。
而父亲的眼睛却一直在流泪。
父亲后来没有死,又好好地活了下。
,如果不是遇见了李四,他现在还会好好地活着,而且还会一直地活下去。
都是因为李四!
李四不是捡垃圾的,他和我父亲一样都是山里的老头,但是他们的山比我们的山还要偏远。
李四的几个孩子,都念过很多书,他们是念书念成了瓦城人的。
我父亲遇见李四那天是李四的生日,那天他整整六十。
李四很看重走满六十的那一天,他希望他的孩子们都能回到他的身边来。
但天亮的时候他便怀疑了,怀疑他的孩子们也许不会回来,也许他们已经把他的生日给忘了,因为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给他过过生日了,往年的这一天,他总是摇摇头便原谅了他们,但那天,他愤怒了。
天一亮他就做在了门槛上,他老板也坐在了门槛上。
太阳快要起来的时候,他忍不住了,问了句,你说他们今天会回来吗?
她说我怎么知道呢?
不会来就又是忙呗。
李四说,忙就可以不会来给老子过生日了,那我养他们干什么?
生他们的时候我们忙不忙,我们也因为忙就不要他们,就把他们丢到床底下,你说,你说他们还会有今天吗?
说着他就转身跨进了屋,然后扛出了一坛黑米酒,那是他每年为自己的生日亲手酿的一坛黑米洒,他说他整整陈了一年。
今天这个生日,老子不在家过了,他说。
她老伴一下就吓慌了,她说,你要去哪?
李四说,老子到他们城里去!
他老伴觉得不对头,她说,你还是别去了,你去干什么呢?
说着把手伸过来,要把洒坛给他拿下来。
李四却不给,他狠狠地打掉了她的手。
他说快去,把我的身份证拿过来,快点!
他老伴只好转身哆哆嗦嗦地走进了屋。
她找到身份证走出来的时候,李四看到她的手在不停地打抖,他看了心里难受。
她把身份证递给他,让他快点建。
李四却不接。
他说你到底怎么啦?
你怕是不是?
你怕什么?
老子到城里过生日,我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以为我去找死呀?
她的手却越抖越厉害,那身份证在她手里抖着抖着,差点就掉到地上。
她把身份证塞进了他的手中。
就在这时,李四看到她的眼里拉下了两滴长长的泪水。
那两滴长长的泪水就像两条长长地绳子。
如果在往时,他的心会被牵住的,但那天不行,他的心那天比石头还硬。
他收起身份证就转身疋了,他丢下她孤零零的站着,他知道,她会一直那么站着,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看到没有了人影,然后收下身子,孤零零的做在门槛上,然后伤心地哭起来。
她是哭给自己听的,她会一边哭一边数落她的那些孩子,数落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他们父亲的生日。
李四在瓦城下车的时候,瓦城的太阳已经没有了。
他站在瓦城的街头上,望着满街下班的人群,心里乱糟糟的。
李四一共有三个孩子,一个女的两个男的,一个大姐叫李香,一个叫李瓦,还有最小的一个叫李城。
经过再三考虑,李四决定先去李瓦家。
就这样,他敲开了李瓦家的房门。
李瓦不在家,他的老婆谢晓告诉李四,一下班李瓦就去瓦城洒店订桌去了。
那当然不是为了他父亲李四,而是为了他们的局长。
谢晓是回来拿洒的。
她手里提着四瓶茅台酒。
谢晓说爸,你也一起去吧。
李四说不去。
谢晓不知道怎么办,掏出手机告诉李瓦。
李瓦说那就让他一起来吧。
不去!
李四再一次说到。
那就随便他,李瓦说。
谢晓放下手机问,爸,你想吃什么,我给买吧?
李四说不吃。
他说你们去吃你们的吧,我不吃。
我歇一下就走,我去你们大姐家。
就这一句,谢晓的神色轻松了,她说那就随便你。
她说,那我走了。
李四说走吧走吧。
谢晓没走多远,李四抓起桌而上的一只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而上,摔得满屋都是。
李四来的时候李香一家正在吃饭,看见李四进来,几乎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最先尖叫的是艳艳,然后是李香,她说爸,什么时候到的?
跟着接话的是李香的丈夫刘大奇,他说是刚下的吧?
怎么这么晚呢?
远远地就伸过手来,把他肩上的酒坛端走了。
他说不!
我从李瓦那里过来的。
李香的嘴里于是呵了一声,把手停在了冰箱上。
她说你要不要再吃点?
冰箱里有菜。
李四说不用。
他说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吃完饭,李香一家三口都出去了。
李香忙着跑岀租,刘大奇说他夜里值班,最后走的是艳艳,说是去补习英语,准备高考。
屋里转眼孤零零只剩了李四一个人。
李四愤怒了,他摇摇头,抓起身边的遥控器,往地上狠狠一砸,砸得粉碎。
李城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在马路上散步,看见父亲,愣了一下,把女孩拉住。
女孩随即深深地鞠了一躬。
看到女孩浮起的脸而,看了看李城手里的那只小手,李四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点好受。
李城转身要领父亲回家,李四却把他拦住了。
他说去吧去吧,散你们的步去吧。
不用管我。
李城当真就停住了,笑了笑说,真的?
那我们走了?
李四说上吧走吧,一边说一遍把手挥过了头顶。
李城牵着那个女孩的小手,真的就走T,走了好远,才被李四喊了回来。
他说你先给我开门呀,你不开门我怎么进!
李城说爸,晚上你能不能先住我哥我姐那,你看我这,就一张床。
李四说一张床怎么啦?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们一人睡一个头。
李城的那张脸,一下就皱成了一团。
他说爸,你刚才没看到啊?
看到什么?
李四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好好好,我不住,我不住,我歇一下就走。
李城这才笑笑的岀去了。
李四觉得全身像被什么抽走了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喝了半杯李城剩在桌上的茶水,紧紧的抱着那坛酒,然后慢慢地往外追。
李四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到处已经灯火辉煌,但李四的心情却黑灯瞎火的。
他扛着那坛黑米酒,两脚软耸宜地走着。
走了会,他想先找个地方喝它两口洒,四下看了看,最后他看到了一个地方,那是不远处的一块草地,绿地上有两三张水泥桌,其中一张正好空着。
他捧着黑米酒疋了过去。
他把酒坛捧到嘴边,一股酒水就猛地扑了出来,满满灌了他一嘴,还灌倒了他的脸上,弄得他满胸都是。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串嘲笑声。
我父亲就坐在不远的另一张桌子边,他是捡垃圾捡累了坐在那里的。
喝酒吗?
陪我喝几口怎么样?
李四问我父亲。
后来李四告诉我说,你父亲真他妈好!
好人!
闻都不闻就点头答应了。
他哪里知道,我父亲其实是个酒鬼,只要有洒,只要能闻到,走在大街上他都会悄悄的放慢他的脚步。
我父亲说,换个地方吧,这怎么喝呢?
你要是不嫌弃,到我那里去,我们慢慢喝。
李四问都不问你家在哪,抱起洒坛就站了起来。
路上,他告诉我父亲,说那天是他六十岁的生日。
我父亲马上停了下来,走到街边的一家熟食店,掏钱给李四买了一块长长的红烧肉,回家后又替李四切成方方正正的六十个小块,整整齐齐的摆在一个菜盘里,摆在李四的而前,然后请李四下筷。
看着那切得整整齐齐的六十个方块红烧肉,李四说,他的眼泪哗地就流下来了,他想他的那几个孩子,怎么连一个捡垃圾的老头都不如呢?
天亮的时候,他们把剩下的洒喝完了,父亲准备领着李四找他的几个孩子去。
李四说他不想去,他觉得生日都已经过了,再找还有什么意义?
有些东西是永远也补不回来的。
父亲说该要的东西你就必须要回来,不要你就永远得不到。
我父亲拉着他,就到了大街上,两人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着,突然,父亲伸出手抓住了一根从眼前飞过的木头。
那是一辆装满了木头的大卡车。
那木头一下就把我父亲拉走了,父亲往前踉跄了几步,最后被狠狠地摔在了一个花坛的边边上,把脑袋的一半给摔飞了……
当时我正和溜子在喝酒,他们没找到我,就叫李四帮忙把我父亲送到火葬场了。
可李四没有想到的是,那警察给他证明的时候,竟然把我父亲的需字写成他李四的名字了。
拿到计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李四说,他本来要把我父亲的件灰拿到我住棚的,可是,他回到城里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想,如果他手里捧着的节•灰盒不是我的父亲,而是他李四呢?
一种从没有过的凄凉传过他全身。
他说,胡老头呀胡老头,你死了还有人帮你收尸,你死了还有人帮你去火化,如果是我李四呢?
谁来帮我收尸呢?
谁来帮我火化呢?
想着想着,李四突然愤怒了。
他突然觉得,他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他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他捧着竹灰盒,转身就向李香家泄去。
李香的家正好没人,他把我父亲的卄灰盒悄悄放在李香家的门前,然后把他自己的身份证放在了我父亲的丹灰盒上。
他在楼下的不远处等着,后来拦住了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大女孩。
他对她说,你能不能帮我转告李香家,说放在他们家门口的那个件灰盒,是他们爸爸的丹灰盒。
你告诉她,是她爸临死前吩咐我把他的竹灰送来的。
女孩好像被吓得身子缩了缩,问,你是说,李香他们爸爸死了?
李四说,对,你就告诉她,你说他们的爸爸死了,火化前本来要告诉他们的,但他们的爸爸死前吩咐了,说他恨他们。
李四说完就走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住棚,就看到有一个人坐在住棚的门前。
他立立的看着我,然后问道,你是胡来城吗?
我说对,我是胡来城。
他的两条腿便顺势往前一曲,跪在了我面前。
随后,他便告诉了我父亲的死,以及没有交给我件灰的经过。
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是觉得他的这种做法太过荒唐,我说你那几个孩子他们不就忘了你的生日吗,哪用得着这么收拾他们呢?
你也太毒了点。
我还担心,他那几个孩子真把我父亲的件灰当成是他死了,那我怎么办呢?
李四说不会。
他说他那几个孩子绝对不会。
他说我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我相信他们看到竹灰盒的时候,肯左会想到那是我给他们闹的。
他说,他们肯泄会想起的。
我对他想象的结果表示怀疑。
他说,你放心吧,明天早上我还你父亲的卄灰盒。
然而那天中午,我没有拿到我父亲的it灰盒。
那天还是我陪他去的。
李香家的门紧紧地关着。
我拦了一个过来的人,问,李香家人都哪去了?
他眼睛翻了翻,说,走了,天一亮就回山里去了。
我一愣,不由诧异起来,我说他们回山里干什么?
那人更大声的说到,她说她父亲死了!
她和她的弟弟几个,他们一家人都回山里给他们的父亲奔丧去了。
我愣了,随后转身就急急的离开了。
李四看见我两手空空的,说,怎么啦?
他们不给你是不是?
我当时已经很生气了,我说你已经死了,他们拿着我父亲的卄灰,回山里给你奔丧去了。
李四的脸色忽然就难看了起来。
怎么办?
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
我又问了一句,怎么办?
他好像还是没有听到。
我于是大声吼了起来,我愤怒了,我说怎么办,你说呀!
他下了一跳,双手紧紧抱着头,嘴里不断地呢喃着:
他们怎么那么笨呢?
怎么这么笨?
听那声音,好像快要哭了。
你不是说你那几个孩子不是饭桶吗?
你不是说他们一点都不愚鑫吗?
他们怎么就把我父亲的丹灰当做了你死了。
突然,李四从地上站起来,大声地吼了一字:
好!
他说正好让他们好好地哭几天!
让他们尝尝父亲要是真的死了,那滋味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他要让他们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是否对不起他们的父亲。
那我的父亲怎么办?
他说,你放心,我给你保证,等他们哭够了,我保证还你。
我只能相信他。
后来我们才知道,李四的三个孩子,还有女婿,儿媳妇,以及外孙女艳艳,他们六个人,从后半夜一直哭到了天亮,他们除了哭还是哭,没有一个人对父亲的死有过一点点的怀疑。
他们捧着我父亲的计灰盒一直哭个不停。
最惨的当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母亲。
当天晚上,老太婆就断气了。
在等待去拿计灰盒的那些天里,我没有捡过一天垃圾。
那样的情景一直熬了十天。
临走的前一天,李四让我带他去超市买了他老伴最喜欢吃的云片糕。
他说,她最喜欢吃云片糕了,她总是吃得很香,吃得一脸甜甜的,一点也不急,好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
我心里暗暗地笑他。
我们回到了李四的山里,当时的天,是准备黑下来的时候。
我们看着一帮人,在李四家的房子前走来走去,有的准备回家,有的正扛着拆下的木头,他那三个孩子已经把房子卖掉了。
李四愣愣的看着他那已经没有了的房子。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頁•真的同情起了李四。
在那之前,我觉得他英实没有那么大可怜,不就是一个生日吗?
做也过,不做也过,干嘛弄那么严重呢?
可那天晚上,我觉得这个老人的命,比我还惨!
我失去的只是我的父亲,而他呢?
老婆没有了,房子没有了?
他,也在他孩子们心中死去了。
我禁不住问他,你怎么办呢?
他说,我能怎么办呢?
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说,你不会想到死吧?
他没有回答。
我说,你跟我回瓦城去吧,我带你去找你的那些孩子。
回瓦城的那天早上,山里的露水挺重,走到半山腰,他突然停下来,朝地里的一个稻草人疋去。
稻草人歪歪的,眼看就要倒地了。
我看到他扶起稻草人的时候,眼里悄悄地竟流下了泪水,好像他扶的不是什么稻草人,而是他那永远离开了人间的老伴。
他让我帮他,帮他把稻草人插深一点,插牢一点,他希望它别再倒下。
插好后,他扯了扯稻草人的手,又整了整稻草人身上的衣服,完了,才去整理稻草人头上的帽子,完完全全把稻草人当成一个人了。
从地里岀来,我的脑子突然被什么挂住了,我马上回过头去。
这一次,我终于明白了李四为什么掉下眼泪。
那个稻草人,除了头上的帽子是李四的帽子,身上穿的衣服,腿上的
裤子,全都是他老伴的
刚刚回到瓦城的大街上,我们就碰到了他的外孙女艳艳,她正从街对面的一家照相馆里岀来。
我横过街而,直奔李四的照片追去,然后把她拦住,朝着站在对而的李四指了过去。
艳艳哇的一声就尖叫了起来,她说,我好像见到了我姥爷耶,怎么这么像呢?
我说不,不是像,而是真的,那就是你姥爷。
我边说边迫不及待的朝对面的李四挥手。
可是,李四却突然转身泄了。
我一看急了,丢下艳艳就朝李四追去。
但那李四不知怎么溜的,怎么找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等到我回头想对艳艳说些什么的时候,艳艳也早就走了。
我的心里当时真是恨死了李四了!
在走回去的路上,我一身都是愤怒。
一进门,我就把自己摔在了床上,可我刚刚躺下,突然就有人敲门,门口站着的就是那个讨厌的李四。
人只要活着,办法总是有的。
我得帮李四回到他那些孩子身边去,我的办法还是从艳艳身上下手。
我一天天的跑到她学校找她,告诉她,你姥爷还活着,现在就住在我家里。
可是她就是不相信我。
第五天,我把方法给改了。
我让李四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写在一张纸上,然后装在一个信封里,我拿去交给艳艳他们学校的门卫,让他帮我转交给艳艳。
我耙我家的地址写上去了,我相信他们会来的。
第三天中午,他们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警察,那警察是李瓦的好朋友。
那警察本来疋在后边,可他闪了几下,就抢到了前头,站到李四的前面,他朝李四长长地伸着手,他说把你的身份证给我看一看。
李四没有理他,只是看着他的那些孩子,想看看谁先觉他爸,他看见李瓦的嘴巴连连的动了动,但是没有声音。
李瓦的话终于出口了,他说,你,你听到没有,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李四猛瞪了李瓦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了李香他们身上。
那警察又说话可,声音很低很平和,大爷,你有身份证吗?
让我看一看把。
李四的心里一下舒服多了,这一舒服,李四忽然糊涂了,手也不擦,就从身上掏出了身份证。
那警察接过身份证的时候,那种神态啊可以想象,髙兴得就像抓到坏人了。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那警察把我父亲的身份证狠狠一摔,摔在李四脚下。
李四想,这人怎么这样呢?
他看看脚下的身份证,伸手刚要捡,突然,有人把垃圾狠狠地踢到了他的身上。
是他的李瓦。
老头,好好捡你的垃圾吧!
就这一声警告,李四的心头突然一阵绞痛,像是被刀深深地插了进去。
他愤怒的想站起来,但是他竟然站不起来。
因为他的列外两个孩子,还有他的女婿,他的外孙女,他们都愤怒的把垃圾踢到他的身上,踢得垃圾满天的飞舞,他睁不开眼睛,也张不开嘴,最后一屁股倒在地上。
他们说,想过好日子是不是?
做你的狗梦去吧!
他们说死去吧老头!
別以为长得像我们父亲,就可以冒充我们的父亲!
死去吧。
刘大奇还上来给了他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大腿上。
说完,一个一个愤怒地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四好久才从垃圾堆里坐了起来。
随后,他放声大哭。
我从外边回来的时候,李四还在乱糟糟的垃圾里坐着,他说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他们把那么多的垃圾都踢到了他的身上。
但我告诉他,我最恨的却是他,是他李四。
我说你应该说话呀,你怎么能一句话也不说呢?
他说他说不岀来。
我说有什么说不出来呢?
你首先得让他们听岀你的声音呀,你可以叫他们的小爼。
你不说他们怎么能认岀你来呢?
你在他们脑子里已经死了,你知道吗?
他说死了怎么啦?
我就是烧成了灰,他们也应该认得岀我来!
我是他们的父亲,他们是我养大的,他们有什么理由认不出我来?
我说你他妈的做梦,你还没成灰呢,他们就认不出你来了,你要是頁•的烧成灰,你说还有谁能认出你呢?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这么韋呢,你要是率你就永远也回不到他们的身边,你相信吗?
李四没有给我回答,他只说,他们只要往我身上闻一闻,他们就能闻出我是他们的父亲来。
看身份证干什么?
那身份证是什么东四?
就因为身份证上的名字不是我的,我就不是他们的父亲了?
荒唐!
荒他妈的唐!
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可道理这东西有时就是不能成为道理。
从此,我和李四,两个人就像两根木头,经常呆呆地站着。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在大街上,李四只要看见他的孩子,就会急急地往前走去,他想让他们看到他,他希望他们看到他的时候,突然找回到他们心里的印象。
他不信他们真的一点都没有印象。
他不信。
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
艳艳来找我了。
因为我和李四,我们俩偷偷地打开了他们家的房门。
有一天,他说他的钥匙丢了,我叫他把我父亲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用它轻轻一插,就把锁头打开了。
他一看,两眼就惊奇地大了起来。
突然,他喊了一声,有了!
我问他什么有了,他竟不说,只拉着我,让我跟着他龙。
我没想到他要拉我去干什么,直到我们悄悄地摸到了艳艳他们家。
我们进了一家又一家,而且往返进出了好多次,我们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哪家有人。
每一次,我跟着李四进他们的家里,他都不让我乱走乱动,一进门,他就走到他们的遗像前,先是给他的老伴默默说上一句什么,然后拿起自己的遗像,狠狠地摔到地上,把他的遗像摔得粉碎,然后找出一些能让他们想起的东西,丢在被他砸烂的遗像旁。
他想唤起他们的记忆。
我们等着他们的东晋,然而……然而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
李四不肯相信,就这样,我们反反复复地进出在他们家,每一次重去,我们都看到李四的遗像又换了张新的,李四就再一次摔烂在地上,再一次地重复着把那些能让他们想起他的物件,一一的摆在碎玻璃的上边。
那样的过程其实是李四很痛苦的过程,有时我看到他你愤怒,愤怒得两眼血红;有时,我则看到他默默地流着老泪,一滴滴,一串串,落在那些物件的上边。
我没想到艳艳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那天我正在捡垃圾。
我一回头就想逃跑。
但我被她喊住了。
你知道我怎么猜到你们的吗?
她问。
我说我不知道。
她说因为你们没有拿走任何一样东西。
我说不拿东西就能证明是我们干的吗?
她说当然,因为你们有更大的阴谋,你们想让我们觉得我姥爷还活着,你是想让你的爸爸能成为我的姥爷。
我说那其实就是你姥爷。
她一脚就狠狠地非宰了我的大腿上,把我飞得远远地。
过了好几个晚上,我才把艳艳的发现告诉了李四。
李四听后脑袋突然一沉,掉到了大腿根上。
他说完了,完了,他们怎么这么麻木呢?
他们不是都读过书吗?
他们怎么就相信那是我显的灵呢?
我都不相信那些东西,他们怎么反倒相信了?
他们都读过什么书呀?
他们有的还是国家干部呢?
你们到底是干的国家什么部?
我一声不吭。
我不知道如何帮他。
李四好像也没了捡垃圾的尽头了,整天蔦鳶的,像一块一直等不到雨天的麦田,让人越来越可怜他。
我们数着日子,等着第七个七天的到来。
那一天,他让我帮他去侦察,看他们各家都有什么动静。
我急急的就跑到了他们各家的楼下,但我看不到他们与往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动静,临近黄昏时,我才突然发现了他们的活动。
去瓦城洒店。
看着往前开泄的车子,我也飞腿朝瓦城洒店狂奔而去。
到了瓦城酒店我才发现,他们在瓦城酒店的一楼餐厅,摆了大大的一桌酒菜。
我转身就往回跑去,我要告诉住棚里的李四。
跑没多远,我便拦住一辆的士,我怕等我跑到住棚,再和李四回来的时候,他们早就离开了洒店了。
那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坐的岀租车,也是目前唯一的一次。
我先让出租车先拉我回到住棚的门前,然后拉着李四,飞一样回到了瓦城酒店的大门前。
李四说他们今天是该吃饭,还应该有他们的母亲,还有我。
我说永远离别的是他们的母亲,不是你,你还活着。
你还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他说对呀,我就是要回到他们身边,我没说我死呀,我那说的是逍理。
他突然便不再理我,只是四处乱串着,最后,窜到了一楼餐厅外边的一而玻璃墙下蹲着。
从那里,可以淸淸楚楚地看到洒桌上的他们,玻璃的反光镜里,能看到他的胸前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那是他老伴的照片。
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说,你这样没有用的,你还是进去吧,这是一次最好的机会了,你进去一个一个叫他们的小划,你告诉他们,你是他们的父亲,你亲手拿着的是他们的母亲。
他们要是再不相信,你就一个一个说出他们身上的印记。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住了。
他说我不进去。
他说我进去干什么呢?
我只能让他们看到我,我让他们看到我难受,这就够了。
我说好好好,你是他们的父亲,那你就这么蹲着吧,你看他们难受不难受。
一转身,我也蹲一边去了。
酒桌上的人都吃得挺开心,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的爸爸死了,他们的妈妈死了,这一餐,是给他们送行的。
玻璃窗外的李四默默地蹲着,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在胸前举着老伴的照片。
从反光镜里,我看到李四的眼泪在默默地流着,在默默地往下滴答着,慢慢的,他好像有点受不了了,他的身子好像在暗暗的颤抖,他晃了晃身子,最后脑门重重地顶在玻璃墙上,但他手里的照片没有放下,他的眼泪还在慢慢地往下流着,他的眼穿过泪水,还在充满希望地盯着洒桌上的孩子们。
那样的情景,我都受不了,我的眼睛眨了眨,我也禁不住流下泪来。
终于,李四被他们看到了。
所有的目光都朝着玻璃墙外的李四投来。
他们可能没有看到李四胸前的那一张照片,因为那张照片太小了,但李四脸上的泪水呢?
李四的脸那么大,他们是应该看到的。
但没有!
李四的泪水只是李四自己的泪水。
李瓦招手把一个饭店里的保安叫到了面前。
他一立说,去!
去帮我把外面的那个老头轰走。
那保安不住的点头,然后对着玻璃,直线朝我们走来。
我怕保安。
我怕保安远过于怕警察。
我一看不好,马上过来拉了李四一把。
李四却不理我,他把我的手打掉了。
那保安不停地敲打着李四脑门上的玻璃,李四却没有把脑门儿从玻璃墙上挪开。
那保安的眼睛突然愤怒了,转身就往外扑来。
我一看,赶紧使出全身的力气,耙他从玻璃墙下拖得飞了起来。
李四的身子沉沉的,他拼命与我对抗着,我都把他拖好远了,他还倾着身子往回扑,想回到那块玻璃墙下。
谁都可以想象,回到住棚后我是如何愤怒。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