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搭车的宫二代.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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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搭车的宫二代
千里搭车的宫二代
开着自家一百多万的豪车兜风时,吴大伟几乎从没注意过路边试图搭车的人。
即使看到,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呼啸而过。
直到有一天,一阵“头脑发热”后,这个20岁的天津科技大学学生决定也去搭一回便车。
这个身高1.79米、体重“0.11吨”的大块头是在9月26日清晨出发的。
他背了足有30公斤的睡袋、帐篷和食物,包里还有一沓用过的打印纸,写上沿途目的地。
他左手举着纸牌,右手竖起拇指,打算就靠这个手势,用5天时间从天津搭车去昆明。
这是他从一部纪录片里学来的,那部片子里说:
“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
“一百辆车有一辆搭你就不错了”
旅行从起点就不被看好。
把吴大伟送到第一个高速路口的的士司机震惊之余,好心提醒他“别上了坏人的车”。
他等了一个小时,上百辆车从身边经过,没有一辆停下。
司机们最多“伸出头来打量一眼”。
一个小时后,他开始发现那个顶到后脑勺的背包“太重了”。
虽然希望头天到达太原,吴大伟写在纸牌上的第一个目的地却是保定。
他担心写太原,“司机可能嫌远”。
一个在加油站工作的小伙子告诉他,去宁夏的车也许经过保定。
此时来了辆宁夏牌照的货车,吴大伟鼓起勇气,“稀里糊涂”地走到车前,问走不走保定。
两位司机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没再盘问就答应他搭车。
连加油站的姑娘都感到意外,连夸司机“心肠好”。
吴大伟“连滚带爬”地上了副驾驶座,“生怕他们反悔”。
司机是一对昼夜倒班开车的亲兄弟,姓周。
周姓兄弟对他的计划明确表示不解,称看他是大学生,才敢破例,“好人太少了,一百辆车有一辆搭你就不错了”。
这是吴大伟第一次接触货车司机。
过去他开车走高速公路时,不知骂过多少慢吞吞的大车。
他注意到,周氏兄弟穿得很破,不太卫生,指甲缝是黑的,皮鞋尤其脏。
他从没想过自己跟这样的人挤在一辆车里。
从小到大,长辈教育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他甚至想过,绝不主动去厕所――万一自己下车以后,车开走了怎么办?
而司机下车时,他也会跟着下车,“车上放着钱,我还是主动点比较好”。
货车到了保定,司机担心他下车后没人搭理,执意把他捎到太原。
吴大伟觉得搭车人有义务陪司机聊天,尽可能“给人家解闷”。
听得最多的,是周老大抱怨过路费’和汽油费太贵,跑长途挣不了钱。
他注意到,司机一肚子意见,“说着说着就很激动”。
他见过路旁设置的“意见箱”,可那是“听不进意见”的意见箱――只是一块金属板,正面漆成意见箱的模样,背面是空气。
过收费站时,吴大伟会主动下车,减去“0.11吨”的重量,尽量省点费用。
他与第一辆车在太原附近分手。
他既感激周氏兄弟的好心,又隐约觉得,“一天只搭一辆车有点不过瘾”。
“你独行江湖辛苦,我付出爱心应该”
可晚饭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再也没有一辆车理他。
夜深后,他就近找了家小旅馆――“需要个安静的地方给我妈打电话”。
他没有告诉母亲自己这个“疯狂的计划”,骗她自己仍在宿舍里。
对于这个习惯乘飞机出游、拥有航空公司银卡的儿子来说,父母所能想到他最疯狂的旅行方式,“撑死了是坐火车”。
第二天早晨,吴大伟继续到路口拦车,依然没人搭理他。
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主动来问,听说他要免费搭车,嘴巴张得就像听到了笑话。
从这天起,他“受到了锻炼”。
几个小时里,不停地被拒绝,又不停重复同样的笑容和请求,“脸皮越来越厚”。
有人本来表示路过他要去的地方,一听说搭车,立马改口。
有时他刚自我介绍,车门就砰地关上了。
“我能理解他们。
”他说。
从前他在网络论坛上留下电话,问谁愿意搭自己的顺风车,可从没接到求助电话。
他有时甚至想开车去车站免费接送客人,“可是这样做的话,有人会相信吗?
”
看到一些车里坐的像是领导干部,他就不好意思去问,“潜意识里觉得不要给领导添麻烦”。
他试着问过一辆,司机回答:
“车上有领导。
”
没想到,那天临近中午,还是“领导”拯救了他。
一辆商务车开出十几米后停下。
司机查看了他的身份证、学生证,说:
“行,你上来吧。
”
司机姓程,是临汾市一个街道办事处的一把手。
他告诉吴大伟,他们只在欧美电影里看到有人竖着大拇指搭车,没想到中国也能见到。
车里有三个人,才敢搭他。
他坦言,现今做好人太难,有时可能被反咬一口,“我总不能路上开着摄像机做好事吧?
”
这位“官员”还表示,“我今天搭你,并不想证明什么,我的爱心传递给你,希望你以后有机会有能力的话,也把爱心传递下去,社会上做这些事情的人太少了。
”但他同时说,假如自己儿子也去搭车旅行,他一定“不会允许”,因为“社会道德太低”。
临别之际,程叔叔留了一张名片。
分别后,吴大伟给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发短信致谢,得到的回复是:
“你独行江湖辛苦,我付出爱心应该。
”
吴大伟“挺受感动的”,这是一路上唯一告诉他名字的人。
“没有那个车。
你什么都不是”
在临汾,他冒雨等了四个多小时才搭上车,去了运城服务区,在超市的椅子上过夜,入睡前,他看到超市在放一部名叫《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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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搭不到去西安的车,只得跟着一对夫妇进了运城市区。
到了运城市区,他的计划“败露”,母亲打来电话,让他立刻直飞昆明。
吴大伟“很不适应”回到付费购买交通服务的生活,但他还是用母亲的信用卡订了一张从西安飞往重庆的机票,以此避过自己最发憷的复杂路段,从重庆继续搭车。
9月29日下午,在重庆市綦江服务区,他轮番举起“贵阳”和“遵义”的牌子,被拒仍是常态。
一位开“宝马”的男人先是拒绝,后又提出“你给我一百,我把你带到贵阳”。
被吴大伟拒绝后那人不屑地说:
“那你就在这儿等吧。
”
这个在家开豪车的年轻人发现,相对于豪车来说,普通车更易拦下,似乎寻常百姓更乐于助人。
“奔驰”、“路虎”、“雷克萨斯”都拒绝过他。
一次当他冲着车身标有“中国高速”的路政车辆竖起大拇指求助,对方反而鸣笛示警,让他“彻底失望”。
他从前开着跑车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穿过,感觉“挺爽的”。
可如今意识到,当自己背着包,像个穷小子那样求助时,人们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没有那个车,你什么都不是”。
“宝马”没走多久,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下来,愿意载他到遵义市桐梓县。
车上,一对夫妇带着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
他们腾出最宽松的座位,还把熟鸡蛋往他手里塞。
他们的钱包就放在他身边,一点也不提防。
吴大伟家的工厂里有很多从西南来打工的年轻人,父母一直教育他与这些人“保持一定距离”,但贵州这家人很决颠覆了这种教育。
快到桐梓时,他们邀他一起下高速,找个饭馆吃饭,再把他送回。
吴大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以为只有在国外才能有这种既搭车又免费吃饭的经历。
他们甚至挽留他在桐梓住一夜。
那是他旅途里最丰盛的一餐。
饭后,这家人把吴大伟送回了高速公路。
女人在路上拦了一刻钟,喊到一辆车。
男人赶紧给司机递烟,托他照顾这位大学生。
等车的间隙,他们还翻遍随身的零钱,凑了45元,塞给吴大伟,让他“搭不上车的话就买张车票,少走一点是一点”。
他推辞不过,收了下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这户人家的善待,让这个自认为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忘掉了一路遇上的自眼,他想起了一句话:
“如果你想做一件事,全世界都会来帮你。
”
搭车之旅在遵义提前结束。
由于母亲哭着哀求,父亲以断绝经济来源威胁,9月30日,他从遵义坐车到贵阳,在贵阳乘飞机经广州回到了山东潍坊老家。
5天之内,吴大伟免费搭车七辆,行程1500公里,只完成了计划的一半。
失败的路程包括:
坐大巴约300公里,飞机约800公里,未完成510公里。
回家后,他告诉父母一路见闻,尤其是那些善良的人。
他感到父亲对此不屑一顾,母亲一如既往批评他“适合搞慈善”――心肠太好,缺乏戒心。
在老家,吴大伟与三个朋友开车游玩,路遇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在招手。
他本想搭他一程,被朋友劝住了。
结果,汽车开出很久,他心里都在后悔,“我只能安慰自己,装不下他的自行车”。
生活还在继续,但他知道生活其实变了。
他把贵州那家人给的那皱巴巴的四张十元、一张五元的钞票,郑重其事地夹在了记事本里。
选自《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