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四川火井探微.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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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四川火井探微
明代四川火井探微
摘要:
本文评介中国火井历史研究的新进展,并以新发现的明人火井史料为依据,解读明代正德到万历问的四川火井史料,阐释天然气煮盐的实况,证实明代火井的工艺水平;质疑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上有关西川火井的描述;考察了云台山火井的地理位置;依据清初火井史料,推测了明代富顺火井的工艺水平。
关键词:
四川;明代火井文献;云台山火井;富顺火井
2000年秋,笔者与德国图宾根大学汉学系傅汉思(HansUlrichVogel)教授发表了《中国火井历史新证》①。
本文在概述这篇文章的要点之后,将视角收缩到明代,继续对几种重要的火井文献进行解读;借助朱孟震《游宦余谈》、张瀚《松窗梦语》保存的火井信息,探讨明代四川火井与石油井的分类、火井、石油井的分布范围、开发时间和工艺水平,同时对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上《作咸第五》中有关火井的文字记载和插图说明提出质疑。
一、火井历史研究的新进展
《中国火井历史新证》的第一部分概述了上世纪50年代以来中国火井历史研究围绕下述重要问题展开的探索和所取得的成果:
(1)中国早期火井与天然气初步开发利用;
(2)对四川汉代画像砖中井盐生产图像是否反映了井火煮盐实况进行了深入研讨,得出了否定性的结论;(3)明清火井研究的现有成果,主要集中在自流井汽水田的开发、火井开采技术的演进和火井煮盐工艺的进步。
论文的第二部分公布了新发现的四种火井史料,分别是:
(1)明隆庆、万历年间朱孟震的《游宦余谈》;
(2)清康熙十六年李崇阶的《游火井记》;(3)《雍康之际井盐产销画卷》;(4)清乾隆年间徐德清的《听雨轩笔记》。
作者结合现有认识,对这些史料的内容及其相关问题作了阐释。
论文的第三部分在公布明万历壬子(万历四十年,1612年)来华西洋学者熊三拔(SabatinodeUrsis)撰写《泰西水法》有关火井信息的同时,表达了我们对火井新史料的认识和理解。
我们认为,五种新发现的火井史料有下述三方面的价值:
(1)开拓了古代天然气开发历史研究的视野;
(2)揭示了明代川北火井开发与煮盐工艺的历史性成就;(3)明清时期火井奇观丰富了传统科学思想。
笔者注意到,中西方学者对明清火井现象的认识,分别来源于古代中国道家的自然观、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的自然科学知识。
笔者从中西方学者对明清火井的不同诠释中看到,在近代科学获得权威地位以前,中西方学者虽然力图对地下的炽热沉积物和火井现象作出富有新意的解释,他们也可能摆脱了中世纪谶纬学说对火井现象的神奇描述,但受到传统科学思想影响和对古代着作中成说的崇拜,仍然没有得出比以前更为卓越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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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篇论文发表在《自然科学史研究》第19卷第4期(2000),383—397页。
二、解读明代火井文献
半个世纪的火井历史研究成果表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和开发、利用天然气的国家之一。
但是,迄今发现的文献情况显示,有关古代火井的文献资料主要集中在公元前1世纪—公元3世纪(汉晋时期)和公元17—19世纪(清代)。
明代虽被作为火井的开发时期,但除了人们熟知的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上《作咸第五》中的文字和插图,其他较为翔实具体的文献资料并不多见,现将明代学者有关火井记载的主要文献解读
(一)杨慎对嘉定州、犍为县火(石油)井的记述:
火井在蜀之临邛,今嘉定、犍为有之。
其泉皆油,热之燃,人取为灯烛。
正德中方出,古人博物亦未及此也。
积阳阴之气所生,固非怪异。
(《升庵外集》卷四,道光二十四年新都重刻本)
近日蜀中火井汲出硫磺油。
(《艺林伐山》卷四)
杨慎(1488—1559年),字用修,号升庵,正德、嘉靖朝名相杨廷和长子,四川新都学者、明代着名文学家。
正德辛未(1511年)举殿试第一(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充经筵讲官。
正德十四年(1519年)元配王安人卒,与才女黄峨结婚。
杨慎直言敢谏,有父风,嘉靖三年(1524年),因世宗不顾群臣反对,尊生身父母为兴献皇帝、皇后,在父亲直谏被黜之后,两上《议大礼疏》极谏,两次遭受廷杖,死而复苏,谪戍云南永昌卫。
杨慎投荒三十余年,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卒于谪戍地云南永昌卫。
升庵学识渊博、通晓经史百家、诗词歌赋,至于稗官野史、医卜杂技,无不悉心钻研,穷尽物理。
他着述宏富,多达四百余种。
上述有关四川火井的记述,应当是他从事着述的盛年(正德、嘉靖间,1506—1559年)①,记述故乡四川的见闻。
火井起首谈到“临邛”,应是引古证今,说明现在嘉定(乐山)、犍为的火井是临邛火井的继续。
但是,嘉定、犍为火井是石油井,“其泉皆油”,而不是临邛火井那样的天然气井,人们取油作照明之用。
他明确谈到,嘉定、犍为火井是“正德中方出”。
他将正德中出现的火井看作天地间的自然变化,在具有理学素养的他看来,是“积阳阴之气而生”,不足为怪。
(二)杜应芳、胡承诏对嘉定州、犍为诸县石油井的记述:
油井在嘉定、眉州、青神、井研、洪雅、犍为诸县。
居人皆用以燃灯,官长夜行,则以竹筒贮而燃之。
一筒可行数里,价减常油之半,光明无异。
(杜应芳、胡承诏《补续全蜀艺文志》卷四十六,振绮堂本)
杜应芳、胡承诏《补续全蜀艺文志》记述嘉州诸县油井的时间大约在明代万历年间(详下段),比杨慎对正德年间嘉定等井的记述晚了数十、甚至百年。
时间的差距反映了嘉定诸井的发展变化,与杨慎记述的不同之点有:
首先,杜、胡将杨慎笔下嘉定、犍为“火井”的称呼径直改为“油井”,可见人们不再将主要出产石油的井混同为火(天然气)井;其次,出现油井的县,从嘉定、犍为扩大到眉州、青神、井研、洪雅,达到六县之多;值得注意的是,石油已经成为日用商品,居民作用灯油、官员作为夜行照明燃料使用。
石油价格只是植物油的一半,照明效果也不比植物油低,自然需求量大增,促进了油井产地、数量的增加。
(三)曹学俭对嘉州石油井的记述:
国朝正德末年,嘉州开盐井,偶得油水,可以照夜,其光加倍;沃之以水,则焰弥甚,扑之以灰则灭。
作雄硫气,土人呼为黄油,亦曰硫磺油。
近复开数井,官司主之。
此是石油,但出于井尔。
(曹学俭《蜀中广记》卷六十六《方物记》第八引《通志》,四库全书珍本初集,史部地理类)
曹学佺,字能始,号石仓,籍隶福建侯官(今闽侯)县,出身书香门第,聪明勤奋,二十五岁时(明神宗万历二十三年)考中进士。
万历末,任四川右参政,后迁按察使,《蜀中广记》一○八卷成于其任职期间。
全书卷目凡十二:
名胜、边防、通释、人物、方物、仙、释、游宦、风俗、着作、诗话、画苑。
《四库全书总目》称其“蒐集宏富,颇不愧广记之名。
……谈蜀中掌故者,终以全蜀艺文志及是书为取材之渊薮也。
”(四库全书总目,上册,卷七,史部,地理类三,中华书局缩印本,1983年版,第627页)《蜀中广记》名胜部分极为繁富,是全书的中心,曾于明神宗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单独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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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杨慎生于弘治元年(1488年),正德元年(1506年)刚满18岁;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他72岁客死云南。
因此他创作生命的活跃期应是正德、嘉靖年间。
曹学佺对嘉州石油井的记述虽然晚至万历末年:
却不是照抄陈案,他采集了不少新的材料。
他明确了嘉州石油井的开凿年代,是“正德末年”(1521年);嘉州石油井不是人们有意为之,而是在开凿盐井的过程中,“偶得油水”,发现它“可以照夜,其光加倍”;可贵的是,他还记述了人们对石油性能的测试:
能在水中燃烧、只有尘土可以灭火、因其有硫磺气味又被叫做“硫磺油”。
最近,又开凿几口井,由官府主办。
同时,他肯定这是“石油”,只不过是从井中开采的。
(四)何宇度对蓬溪、富顺火井的记述:
火井,邛州、蓬溪、富顺咸有之。
(何宇度《益部谈资》卷上)
何宇度,籍贯不详,明万历中任夔州府通判,《益部谈资》三卷应是他任职四川时所作。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此书称:
“蜀虽僻处一隅,而蚕丛、鱼凫以下,古迹为多;长卿、子云以后,文士为众;又地形奥衍,百产繁饶。
富庶之余,溢为奢丽。
岁时游乐,亦自古为盛。
故其见于记载,形于歌咏者,自杨雄《蜀王本纪》、谯周《三巴记》、李克《益州记》以下,图籍最多;遗事佚闻,皆足资采摭。
是书掇拾蒐罗,尚未能一一赅备,然诠择不苟,去取颇严。
其后曹学俭作《蜀中名胜记》,徵引较博,不免稍涉泛滥,转不若此本之雅洁。
在明人杂说之中,尚可称简而有要者。
”(《四库全书总目》上册,卷70,史部,地理类三,第627页,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版。
)
他所记火井史实精练简括,但也有中国文人以古证今的习惯。
他所说的邛州(临邛)火井,出现的年代远在汉魏时期,到西晋时已“不复燃”(张华《博物志》卷九,中华书局排印本),并非明代火井,他未作说明。
他所记的蓬溪火井,在宋代已经见于记载①,明代仍在开发利用(详情见本文第三部分)。
富顺火井,则是新开的火井。
在他任职蜀中的万历时期,这两处火井已经存在。
(五)杜应芳、胡承诏对蓬溪、富顺火井的记述:
火井,邛州、蓬溪、富顺成有之。
《蜀都赋》火井沉荧于幽泉,高焰飞煽于天垂。
注曰:
欲出其火,先以家火投之,须臾焰出,以竹筒盛之,其火无灰。
井有水火,取井火煮水,一斛得盐五斗;家火煮之,则盐减。
邛州南设有火井巡检司。
蓬溪者,地洼若池,以火引之,有声隐隐出地中,少顷炎炽。
夏月积雨停水,则焰生水上,水为之沸而寒如故。
秋冬水涸,则土上有焰,观者至焚衣裙。
(杜应芳、胡承诏《补续全蜀艺文志》卷四十六,振绮堂本)
杜应芳、胡承诏的《补续全蜀艺文志》应是在《全蜀艺文志》刊行之后②。
而“补续”之功,断非短期可以完成,因此笔者认为,此书不会早于何宇度《益部谈资》成稿的“万历中”。
此段蓬溪、富顺火井的记载与何宇度《益部谈资》雷同,很可能从《益部谈资》过录。
作为类书,他不仅抄录了何宇度《益部谈资》,接下来的文段又抄录了左思《蜀都赋》、常璩《华阳国志》、王象之《舆地纪胜》。
据此可以肯定,富顺火井出现的时间,很可能就是有关研究者断定的明代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以后,大大晚于正德末年(1521年)出现的嘉定、犍为石油井。
(五)《李氏族谱》对富顺县火井的记述:
“十一世祖讳汉应,字对吾,十世祖长子。
明万历中,领族众同建孝义碑,与胞弟汉祯同居;将卒,以火井坡山田一分及火井载课一口让汉祯管业。
”(《李氏族谱》卷一,《孝友》,固先祠藏本,现藏自贡盐业历史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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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王象之《舆地纪胜·潼川府路·遂宁府景物》记载:
“火井在长江县客馆镇之北二里伏龙山下。
地洼若池,以火引之,则有声隐隐然发于地中,少顷炽炎。
夏月积雨停水,则焰生水上,水为之沸而寒如故。
冬月水涸,则土上有焰,观者至焚其衣裙。
”
②《全蜀艺文志》总集,《四库全书总目》题为明周复俊编,凡64卷,包括赋2卷、诗22卷、诗余1卷、文类39卷。
总目谓是书乃周复俊于嘉靖中任四川按察司副使所辑。
书前有周复俊嘉靖二十一年壬寅(1542年)夏四月序,见《四库全书》抄本。
另有《全蜀艺文志》,署名杨慎编,卷目、编次同前,书前有杨慎嘉靖二十年辛丑(1541年)九月序。
此书凡28日而成,有明嘉靖大字刻本、清嘉庆元年(1796年)朱遐唐重刊本、嘉庆十二年(1807年)安岳谭静山重刊本、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乐山张汝杰重校本、民国3年排印本。
李氏家族祖籍地自流井,原属富顺县,今在自贡市区;所修《李氏族谱》印证了何宇度《益部谈资》和杜应芳、胡承诏《补续全蜀艺文志》有关富顺火井的记载。
族谱记载,明代“万历中”,其十一世祖李汉应敦亲睦友,建立孝义碑,与胞弟李汉祯共同生活。
在他临终时,将其家业中“火井坡山田一分及火井载课一口”分给李汉祯“管业”。
作为遗产分配的“火井载课”,就是承担国家税课的火井,证明它是李汉应在世的“万历中”,可以维持正常生产的火井。
因此,笔者认为,《李氏族谱》不仅为我们落实了明人所记“富顺火井”的具体地点,而且进一步证实,万历年间,富顺火井已被开采利用,并纳入国家税课征收范围。
三、明代火井新史料对《天工开物》火井图文的质疑
新发现的明代火井史料,见于明代万历间朱孟震的《游宦余谈》(有万历十年的序)。
这部分文稿后来辑入《朱秉器全集》①,又被明代万历年间刊行的徐应秋文集《玉芝堂谈荟》第23卷着录②。
与此相关的记述,是张瀚的《松窗梦语》(有万历二十一年的序)。
他们先后记述了四川潼川州西,地名云台山的一处火井。
为便于解析,先将两段火井史料着录
火井在云台山东五里。
火自井出,周围有灶数十。
居民各以竹刳其中,引火至灶,锅滚而竹不然。
观者不敢近井,盖井火时一喷,辄及数丈。
不用时,以物盖之;用时去盖投火,少许即腾腾焰上至井。
近井数十家擅其利云。
(朱孟震《游宦余谈》)
有火井。
土人用竹筒引火气煎盐,一井可供十余锅。
筒不焦,而所通盐水辍沸,此理之难解者。
盐井在在有之,油井犍为县有三处,火井在潼川西,地名云台,仅一处耳。
(张瀚《松窗梦语》卷二,《西游记》)
两段火井史料都记述云台山火井的开发利用实况,但在火井生产规模的估计上,存在着差异。
前者说,“周围有灶数十”;后者说,“一井可供十余锅”。
形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应当从他们记载的时间跨度上去理解。
朱孟震的记载可能比张瀚的记载早十年左右,一口火井经过十年左右的开采,产气量会减弱,原来可以供给数十座盐灶煎烧,现在只能供给十余口盐锅煎烧。
除此而外,两段史料对云台山火井开采技术的粗略描绘,并无歧异。
云台山火井同时为附近数十座盐灶或者十余口盐锅提供天然气,实现了将一井所产之气分输给周围若干盐灶使用的目标,这是前所未有的历史性进步,也是记载明代火井史实的历史文献所不曾涉及的。
为了更深入地探讨明代四川火井煮盐的工艺水平,笔者有必要将上述火井开采史实与宋应星在同一时期完成的《天工开物》卷上“作咸第五”的火井煮盐图说进行一些分析比较:
西川有火井,事奇甚。
其井居然冷水,绝无火气,但以长竹剖开,去节、合缝、漆布,一头插入井底,其上曲接,以口紧对釜脐,注卤水釜中,只见火意烘烘,水即滚沸。
启竹而视之,绝无半点焦炎意。
未见火形而用火神,此世间奇事也。
(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上“作成第五”)
将上述文字与随文绘制的“火井煮盐图”结合起来阅读,宋应星笔下的西川火井,仍然是就井引火的原始采气方式,与汉魏时期“执盆盖井上煮盐”(张华《博物志》卷九,北京,中华书局排印本)不同的只是,盐锅置于井侧,使用了曲竹引火入灶的办法。
这样的采气方式,不可能解决一井之气供应数十座盐灶或者十余盐锅煎烧的问题。
因此,《天工开物》未能反映云台山火井的采气实况。
笔者认为,如果没有适当的储气、分流装置,一口火井供应数十座盐灶或者十余盐锅煮盐是不可能的。
虽然《游宦余谈》和《松窗梦语》没有将这种供气装置记载下来,新发现的《雍乾之际井盐产销画卷》绘制的火井煮盐图和文字说明也可以为我们作一个旁证(傅汉思、张学君《中国火井历史新证》,《自然科学史研究》第19卷第4期(2000年)第388—3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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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朱孟震的《游宦余谈》1卷、《河上楮谈》3卷、《汾上续谈》1卷、《浣水续谈》1卷全部收入《朱秉器全集》,在宝颜堂秘笈(明万历刻本、民国石印本)续集。
②本文下面引用的朱孟震的《游宦余谈》,是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83年刊行的《笔记小说大观》第11册收录的《玉芝堂谈荟》着录本,在第23卷,第13—14页。
图中丁段文字描述的是,可以供给两口锅用的旺盛火井。
人们把一个大竹筒插入井口,竹筒上盖以盛水的瓷碗,又用两个小竹筒从大竹筒的两旁把天然气引到两口锅的锅底煮盐。
本段文字所描述的火井,是清代雍乾之际一例火井煮盐实况。
与《游宦余谈》和《松窗梦语》记述的“周围有灶数十”和“一井可供十余锅”的火井相比,一口火井供两锅之用,就显得火小了。
但我们可以从中得到启示,对于供应两口以上盐锅天然气的火井来说,井口储气、分输装置是必不可少的。
火井产气量愈多,供应的盐锅数量愈多,储气和分输装置也就相应实现大型化、复杂化、多功能化。
近代自贡盐场强旺火井所使用的“*[穴+康]盆”,就是证明。
此外,火井通过竹枧,向周围的盐灶、盐锅输送天然气。
竹枧的制作方法,《游宦余谈》和《松窗梦语》的记述都太简略,一说“土人用竹筒引火气煎盐”;一说“以竹刳其中,引火至灶”。
可以理解的意思,是将楠竹从中间剖开,去掉内节,合而为一。
但是,使用这样的竹枧“引火至灶”是不行的,它需要密闭缝隙的办法。
《天工开物》卷上“作咸第五”记载,竹枧用“漆布”密闭缝隙。
经过密闭缝隙以后的竹枧,可以向煮盐的锅灶输送气压不太高的天然气。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将云台山火井已经达到的天然气开采工艺归纳
1.这口产气量较高的火井供应着数十座盐灶或者十余口盐锅煮盐,必须使用类似清代富荣盐场火井采气、输气中使用的木制察盆,用以储集和分流压力较强的井下天然气;
2.这口火井要将产出的天然气输送到数十座盐灶或者十余盐锅煮盐,必须利用若干剖开、去节、用漆布合缝、可以牝牡相接延续的楠竹作为输气管道,一头从察盆吸气,另一头直通盐锅下面的灶膛燃烧;
3.为了保证压力过高的天然气不致失去控制、发生严重的爆炸燃烧事故,还应当有相应的泄气装置,类似清代富荣盐场火井上常用的冲天枧,以泄旺气。
无论我们怎样猜测明代火井的开采技术,如果没有这些必不可少的设施互相配合,云台山火井绝不可能得到有效地利用。
结论只能是,既然火井有开发价值,人们总会通过从生产实践中增长的聪明才智来达到开采和利用这些天然气资源的目的。
至于制造这些设施的材料,人们采取就地取材的方式就可以解决。
四、云台山火井的地理位置
有关云台山火井的地理位置,《游宦余谈》和《松窗梦语》记载都不太清楚。
张瀚说,火井在“潼川西”,古代潼川州治为今三台县城,火井应在县城以西。
张瀚显然是以云台山作为火井所在地,大而言之,火井在州治西。
朱孟震说,“火井在云台山东五里”,说明朱孟震的记述深入到火井的具体位置,测得火井在云台山偏东五里。
如果将两个方位叠加,云台山火井实际位置应在今三台县城以南。
查国家地名词典:
距三台县城南30公里的安居镇,起源于康熙年间,初以地名命场名曰“云台场”。
场南有古迹云台观和郪江汉墓群。
更有趣的是,当地自古有盐井,现在仍在生产食盐(《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四川省》第243—244页,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年版)。
笔者由此推测,云台山火井正是明代潼川州盐业发展所造成的。
人们在开凿盐井的过程中,无意中打出了火井,当地盐业生产者正好利用火井天然气煮盐。
据此可以肯定:
云台山火井的确切位置在今三台县南30公里的安居镇,而不是过去论者所说的“蓬溪一带”(林元雄等《中国井盐科技史》第392页,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87年出版;鲁子健《临邛火井考》,《盐业史研究》1995年第3期,第15页)。
五、明代富顺火井与李崇阶的《游火井记》
前述明代富顺火井出现的时间大约在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以后,但不会太晚,因为万历中富顺火井坡已有“火井载课”。
明神宗万历年号共计四十八年,这口火井出现的“万历中”,大致在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左右。
根据《李氏族谱》的记载,富顺县火井坡在今自贡市区。
由于富顺火井在明人记载中十分简略,难以了解其开采利用情况。
笔者认为,清初李崇阶《游火井记》中描述的“新罗”火井与明代富顺火井一脉相承,一在万历二十四年前后,一在康熙十六年,相隔大约80年;而且地方相同,都在自流井到大安一带的自贡市区,属于有直接延续或者继承关系的火井。
通过对李崇阶《游火井记》的剖析,可以推测明代富顺火井的基本情况。
《游火井记》是云南浪穹县人李崇阶撰写的一篇游记,后来收录在嘉庆十三年(1808年)师范修纂的云南省《滇系》中(滇系.八之十四.艺文.59—61;台北成文出版社重刊.中国方志丛书.第139号.据光绪十三年重刊本影印,第三册,1168—1169)。
李崇阶参加过康熙癸卯科(1663年)云南科举考试,并中“省元”(举人),时人评价他和与同榜的士人“皆负文名”(《滇系》六之一,人物,台北成文出版社重刊影印本,第一册,页311。
)。
“丙辰”秋(康熙十五年,1676年),他被任命为“釜水令”。
釜水又名釜溪河,为沱江支流,流经四川富顺县,“釜水令”应为富顺知县。
“丁巳冬”(康熙十六年,1677/1678年),他因公去自流井,于是取道“新罗”,对向往已久的火井进行了实地考察,并撰写了这篇游记。
现将李崇阶《游火井记》中有关当地火井的内容节录
“相传蜀中山水多奇观,而火井为最。
……每奇其事而窃窃焉疑之。
丙辰秋,余令釜水,始知井去城仅百里许。
询之父老,与记载略同,疑少释。
然为吏事所羁,不得一至新罗而亲之。
丁巳冬,奉上檄,有自流之役,问之土人云:
火井有五,日新罗,曰鸡公,曰桐梓坳,曰牛心滩。
其二全火,其三半火,而新罗为最。
诸井皆距自流不远,适万子襄文折柬相招,取道新罗作归路,因得观所谓火井者。
取火于井,以之煎盐,井之深不可以丈计。
近盐灶四五尺,以拱围竹筒斜伏地中,引火入灶。
筒去灶五寸许,以土为窍接之。
傍复中立一竹筒,为起灭关键。
其火在筒,以手扪之,不炙手。
及其出,如担薪之焰,勃发猛烈,与家火无异,特其光稍绿。
土人备陈起灭状为:
盐成时,宜停火,则以泥水扑置洞口即止,其声入地如雷鸣然。
及取盐水贮釜内,去其所盖泥,以纸燃火向洞口,即勃发。
当其甫燃时,须数人以大木极力按釜,否则火势冲釜起,屋且焚,其焰之烈如此。
入夜不需灯烛,但取竹竿,通其节,插而引之,火且上腾,一室朗然不息,竹亦不毁。
此自然之火,不假寸薪,所谓全火也。
若鸡公,桐梓坳,牛心滩诸井,须薪少许佐之,而焰乃盛。
余饱目移时,且聆其所以起灭之说,始信记载与人传不谬,而反惜当日《博物志》之所载未详甚哉,闻之不及见也如此。
夫去井不十五里抵万子居,因述火井之奇,万子谓余曰:
流湿就燥,炎上就下,势殊也。
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其理定也。
今井中出火,而燥湿之位易,火不燃木而生克之理乖。
此得毋为燧人氏之所不及察与司爟氏之所不能辨乎!
余日:
子奚此之疑?
天地之大,一气举之;水之与火,阴阳余气。
独不见夫南荒之中有火山,南海之中有火穴。
其地产木,烧之不损;有火浣布,燃之不伤。
《淮南子》谓:
甑得火而浮,水中有火,火中有水。
疾雷破石,阴阳相薄,自然之势也。
彼火之不焚乎筒,其始出乎地,盖气耳。
见风斯火,于以见五行之互用,而二气之不相离也,明矣。
故值时之阳,则孔明窥而盛;值时之阴,则至桓灵而微,景曜而堕。
夫亦山川之气与时而移耳,子奚此之疑?
万子闻而笑曰:
审若是,子于阴阳消长之故,了若观火矣。
因笔所见而为之记。
”
从李崇阶《游火井记》中,我们看到了康熙十六年冬(1677/1678年)自流井地区火井开发利用实况。
明代万历以后,“富顺火井”常见于明人着述,可惜记载十分简略。
即使《天工开物》卷上“作成第五”中“井火煮盐”文图描述的西川火井,迄今仍不能断定是川北火井,还是富顺火井。
因此,目前对自贡早期火井所知甚少。
通过李崇阶的翔实记述,我们可以推测晚明自贡火井的端倪。
游记告诉我们,当时自流井共有五处火井,分布在新罗、鸡公、桐梓坳、牛心滩(游记漏记一处,可能是龙垱)。
李崇阶选择了最兴旺的新罗火井进行实地探察。
此处火井深度非同寻常,“不可以丈计”。
对产气量不同的火井,已出现“全火”,“半火”的说法。
这一类说法常见于乾隆以后的富荣盐场水火租佃契约,是判定火井供气量的行业术语。
由此可见,清初富顺火井的开发利用已达到较高的水平。
值得注意的是,与《天工开物》卷五“井火煮盐图”描绘的情况不同,新罗火井与盐灶的距离较远,“近盐灶四五尺”。
向盐灶输气,采用“拱围竹筒斜伏地中,引火入灶”。
煮盐装置也与《天工开物》文图描述有所区别,土制燃气火头放置位置低于盐灶五寸许,与输气竹管连接,不用时以泥水堵塞灶内燃气火头。
有趣的是,“傍复中立一竹筒,为起灭关键”(与19世纪所用“冲天笕”作用相似)。
火井天然气强旺,燃烧时“如担薪之焰,勃发猛烈”。
开始煮盐前,将盐水贮釜中,去掉燃气火头封泥,用纸引燃灶内气流。
在引火的瞬间,由于高压气流燃烧可能引发爆炸,冲起盐锅,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