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14.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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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14
一、生平经历
李清照,自号易安居士,宋朝历城(今山东省济南市)人。
她生于神宗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卒于高宗绍兴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以后。
一生经历了表面繁华、危机四伏的北宋末年和动乱不已、偏安江左的南宋初年。
李清照是中国古代罕见的才女。
她擅长书、画,通晓金石,而尤精诗词。
她的词作独步一时,流传千古,被誉为"词家一大宗"。
她的人格像她的作品一样令人崇敬。
她既有巾帼之淑贤,更兼须眉之刚毅;既有常人愤世之感慨,又具崇高的爱国情怀。
她不仅有卓越的才华,渊博的学识,而且有高远的理想,豪迈的抱负。
她在文学领域里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
在同代人中,她的诗歌、散文和词学理论都能高标一帜、卓尔不凡。
而她毕生用力最勤,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则是词的创作。
她的词作在艺术上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易安体"。
她不追求砌丽的藻饰,而是提炼富有表现力的"寻常语度八音律",用白描的手法来表现对周围事物的敏锐感触,刻画细腻、微妙的心理活动,表达丰富多样的感情体验,塑造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
在她的词作中,真挚的感情和完美的形式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她将"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的婉约风格发展到了顶峰,以致赢得了婉约派词人"宗主"的地位。
同时,她词作中的笔力横放、铺叙浑成的豪放风格,又使她在宋代词坛上独树一帜,从而对辛弃疾、陆游以及后世词人有较大影响。
她杰出的艺术成就赢得了后世文人的高度赞扬。
后人认为她的词"不徒俯视巾帼,直欲压倒须眉",她被称为"宋代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也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一位女词人"。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有自身因素和外部环境两方面的条件。
李清照之所以成为一个杰出的女词人,其天赋条件固然十分重要,但家庭的薰陶和教养,犹如种子对于土壤、阳光和雨露的需要,也是不可缺少的。
历史为李清照提供的是一个文化空气甚浓的书香门第,一个颇有声望的仕宦之家的家庭环境。
据她后来的回忆:
"嫠家父祖生齐鲁,位下名高人比数。
当年稷下纵谈时,犹记人挥汗成雨。
"说明她的父祖之辈都生于山东,并曾在今济南一带住过。
也表明她的祖父和父亲虽然地位不很高,但学识渊博,名望很高,拥有不少门生。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字文叔,是北宋著名的学者和散文家。
李格非中过进士,官至礼部员外郎。
徽宗崇宁元年,蔡京专权,打击元佑党人,这时他正"提点京东刑狱,以党籍罢"。
(《宋史?
李格非传》)崇宁5年大赦,党人再度叙用,他也终得"与监庙差遣"。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124卷)。
李格非为人孤高耿介,史载他考进士前,"有司方以诗赋取士",他不以此为敲门砖,却"独用意经学",著《礼记说》至数十万言(《宋史?
李格非传》)。
在郓州作教授时,郡守怜其贫寒,想让他兼任其它官职,以便增加一些薪俸,却被他婉言谢绝。
做广信军通判时,他曾把一个宣传迷信、蛊惑百姓的道士重责数十大板,然后驱逐出境。
可见,他是一位能够为人民做些好事的官吏。
李格非是一位博通经史之学的学者。
他的经史著述见载于《宋史?
艺文志》中的,有《礼记精义》16卷,《史传辨志》5卷。
此外,还有《永洛城记》一卷,《洛阳名园记。
》一卷等。
《洛阳名园记》中记洛阳名园19处,记述翔实,行文简洁,富于诗意,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
但它并不是单纯地写景记事,文中还寓有兴亡之感、讽谕之旨。
特别是全书结尾所指出的:
"公卿士大夫方进于朝,放手一已之私自为,而忘天下之治忽。
"含李格非对皇帝王公荒淫奢糜生活的批评。
当时徽宗赵佶仿照杭州的凤凰山,在东京营建了周围10余里,峰高90尺的万岁山。
北宋的名公巨卿在西京洛阳、东京汴梁也大都辟有地域广阔的花园以供享乐。
李格非还对他们敲起了警钟:
"洛阳之盛衰,天下治乱之候也!
"他的警告,统治者没有听进去,但他的警言,却被历史所证实了。
果然没过多久,金人就入侵中原,洛阳名园付之一炬了。
李格非还是一位文学家。
他的诗歌和散文都不错,尤以散文为佳。
元?
元年,他"以文章受知于苏轼"(《宋史?
李格非传》),继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四学士之后,和廖正一、李禧、董荣被称为"后四学士"。
李格非的诗词修养也很高,其才思敏捷,文笔酣畅,纵横恣肆,气魄宏大。
可惜他的作品没有流传下来,但他的文艺思想却有所记载。
他提出"诚著"二字作为文学批评的标准。
所谓"诚著",就是诗文要有真情实感,要像从心里掏出来的一样,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字字如肺肝出"。
他鉴赏古人的作品,正是基于这样的标准,在晋代人的诗文中他最推崇刘伶的《酒德领》和陶渊明的《归去来辞》。
因为这两位都是以狂放不羁、傲视一切著称的作家,在他们的作品里,敢于直抒胸臆,表达自己的真实思想。
而李格非的文风和生活态度,都与他们有相通之处。
李清照还有一位颇有文化素养的母亲。
她是王状元拱辰的孙女。
亦善文,工词翰。
在封建时代,她给李清照树立的,决不仅是三从四德的规范,在诗词创作方面,一定会给女儿以深刻的影响。
李清照生长在文学气氛十分浓厚的家庭里,年青的时候不但诵读经史子集,诗词歌赋;而且笔记小说、轶事遗闻,亦无不浏览。
封建时代有条件读书的女子,一般只能读些《女诫》、《烈女传》之类的书籍。
而李格非夫妇的思想比较通达,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迂腐之见。
因此,李清照在父母的带领下,踏进了广阔的知识领域,从丰富的历史和文学资料中吸取营养。
从她的作品和文艺思想来看,她的确从父母、尤其是父亲那里有所继承。
她的词作能够揭示内心的奥秘,她的诗篇能够涉及时政,而她的散文又是那样叙事精当,富于感情色彩。
在各种文体里,无论写景、抒情、状物、叙事,都留有父亲的流风遗韵。
所以,李清照所受的家庭教育是相当优越的。
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李清照,从心灵到身体都得到了健康的、正常的发展。
她那渊博的历史知识,卓异的文学禀赋,豪爽坚强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父母的熏陶。
李清照的成长,与她所处的自然环境也是分不开的。
李清照幼年,大部分时间是在风景如画,人文荟萃的家乡历城渡过的。
大约在她五六岁时,因父亲李格非作了京官,她便也随父母迁居东京汴梁(今河南省开封市)。
她是在东京长大的。
那时候,北宋统治阶级享乐成风,东京表面上仍极繁荣。
李清照作为一个士大夫阶层的大家闺秀,由于封建礼教的禁锢,不可能像男子一样走出家门。
接触整个社会。
但她毕竟出身于城市,不像乡村地主家里的女子那样闭塞。
她不仅可以划着小船,嬉戏于藕花深处,而且可以跟着家人到东京街头,观赏奇巧的花灯和繁华的街景、这一切,陶冶了她的性情。
丰富了她的精神生活。
李清照爱好自然的性格和描摹的自然的能力,说明了她曾经受过故乡山东的涵育。
而她在爱情描写上的"毫无顾藉",显示了都市社会风气和文学气氛对她的熏染。
第一大磨难就是再婚又离婚,遭遇感情生活的痛苦。
赵明诚死后,李清照行无定所,身心憔悴。
不久嫁给了一个叫张汝舟的人。
对于李清照为什么改嫁,史说不一,但一个人生活的艰辛恐怕是主要原因。
这个张汝舟,初一接触也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刚结婚之后张对她照顾得也还不错,但很快就露出原形,原来他是想占有李清照身边尚存的文物。
这些东西李视之如命,而且《金石录》也还没有整理成书,当然不能失去。
在张看来,你既嫁我,你的身体连同你的一切都归我所有,为我支配,你还会有什么独立的追求?
两人先是在文物支配权上闹矛盾,渐渐发现志向情趣大异,真正是同床异梦。
张汝舟先是以占有这样一个美妇名词人自豪,后渐因不能俘获她的心,不能支配她的行为而恼羞成怒,最后完全撕下文人的面纱,拳脚相加,大打出手。
华帐前,红烛下,李清照看着这个小白脸,真是怒火中烧。
曾经沧海难为水,心存高洁不低头。
李清照视人格比生命更珍贵,哪里受得这种窝囊气,便决定与他分手。
但在封建社会女人要离婚谈何容易。
无奈之中,李清照走上一条绝路,鱼死网破,告发张汝舟的欺君之罪。
原来,张汝舟在将李清照娶到手后十分得意,就将自己科举考试作弊过关的事拿来夸耀。
这当然是大逆不道。
李清照知道,只有将张汝舟告倒治罪,自己才能脱离这张罗网。
但依宋朝法律,女人告丈夫,无论对错输赢,都要坐牢两年。
李清照是一个在感情生活上绝不凑合的人,她宁肯受皮肉之苦,也不受精神的奴役。
一旦看穿对方的灵魂,她便表现出无情的鄙视和深切的懊悔。
她在给友人的信中说:
“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
”她是何等刚烈之人,宁可坐牢也不肯与“驵侩”之人为伴。
这场官司的结果是张汝舟被发配到柳州,李清照也随之入狱。
我们现在想象李清照为了婚姻的自由,在大堂之上,昂首挺胸,其坚毅安详之态真不亚于项羽引颈向剑时那勇敢地一刎。
可能是李清照的名声太大,当时又有许多人关注此事,再加上朝中友人帮忙,李只坐了九天牢便被释放了。
但这在她心灵深处留下了重重的一道伤痕。
今天男女之间分离结合是合法合情的平常事,但在宋代,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读书女人的再婚又离婚就要引起社会舆论的极大歧视。
在当时和事后的许多记载李清照的史书中都是一面肯定她的才华,同时又无不以“不终晚节”、“无检操”、“晚节流荡无归”记之。
节是什么,就是不管好坏,女人都得跟着这个男人过,就是你不许有个性的追求。
可见我们的女诗人当时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
但是她不怕,她坚持独立的人格,坚持高质量的爱情,她以两个月的时间快刀斩乱麻,甩掉了张汝舟这个“驵侩”的包袱,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金石录》的编写中去了。
现在我们读这段史料,真不敢相信是发生在近千年以前宋代的事,倒像是一个“五四”时代反封建的新女性。
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那么爱情对一个人来说有几次呢?
大概最美好的,最揪心彻骨的也只有一次。
爱情是在生命之舟上做着的一种极危险的实验,是把青春、才华、时间、事业都要赌进去的实验。
只有极少的人第一次便告成功,他们像中了头彩的幸运者一样,一边窃喜着自己的侥幸,美其名曰“缘”;一边又用同情、怜悯的目光审视着其余芸芸众生们的失败,或者半失败。
李清照本来是属于这一类型的,但上苍欲成其名,必先夺其情,苦其心。
于是就把她赶出这幸福一族,先是让赵明诚离她而去,再派一个张汝舟来试其心志。
她驾着一叶生命的孤舟迎着世俗的恶浪,以破釜沉舟的胆力做了好一场恶斗。
本来爱情一次失败,再试成功,甚而更加风光者大有人在,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就是。
李清照也是准备再攀爱峰的,但可惜她没有翻过这道山梁。
这是一个悲剧。
一个女人心中爱的火花就这样永远地熄灭了,这怎么能不令她沮丧,叫她不犯愁呢?
李清照的第二大磨难是,身心颠沛流离,四处逃亡。
1129年8月,丈夫赵明诚刚去世,9月就有金兵南犯。
李清照带着沉重的书籍文物开始逃难。
她基本上是追随着皇上逃亡的路线,国君是国家的代表啊。
但是这个可怜可恨的高宗赵构并没有这个觉悟,他不代表国家,就代表他自己的那条小命。
他从建康出逃,经越州、明州、奉化、宁海、台州,一路逃下去,一直漂泊到海上,又过海到温州。
李清照一孤寡妇人眼巴巴地追寻着国君远去的方向,自己雇船、求人、投亲靠友,带着她和赵明诚一生搜集的书籍文物,这样苦苦地坚持着。
赵明诚生前有托,这些文物是舍命不能丢的,而且《金石录》也还没有出版,这是她一生的精神寄托。
她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些文物在战火中靠她个人实在难以保全,希望追上去送给朝廷,但是她始终没能追上皇帝。
她在当年11月流浪到衢州,第二年3月又到越州。
这期间,她寄存在洪州的两万卷书,两千卷金石拓片又被南侵的金兵焚掠一空。
而到越州时随身带着的五大箱文物又被贼人破墙盗走。
1130年11月,皇上看到身后跟随的人太多不利逃跑,干脆就下令遣散百官。
李清照望着龙旗龙舟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就更感到无限的失望。
就按封建社会的观念,国家者国土、国君、百姓。
今国土让人家占去一半,国君让人家撵得抱头鼠窜,百姓四处流离。
国已不国,君已不君,她这个无处立身的亡国之民怎么能不犯大愁呢?
李清照的身心在历史的油锅里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大约是在避难温州时,她写下这首《添字采桑子》:
窗前谁种芭蕉树?
阴满中庭。
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
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北人”是什么样人呢?
就是流浪之人,是亡国之民,李清照正是这其中的一个。
中国历史上的异族入侵多是由北而南,所以“北人”逃难就成了一种历史现象,也成了一种文学现象。
“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我们听到了什么呢?
听到了祖逖中流击水的呼喊,听到了陆游“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的叹息,听到了辛弃疾“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的无奈,更又仿佛听到了“我的家在松花江上”那悲凉的歌声。
1134年,金人又一次南侵,赵构又弃都再逃。
李清照第二次流亡到了金华。
国运维艰,愁压心头。
有人请她去游附近的双溪名胜,她长叹一声,无心出游: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武陵春》李清照在流亡途中行无定所,国家支离破碎,到处物是人非,这愁就是一条船也载不动啊。
这使我们想到杜甫在逃难中的诗句“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李清照这时的愁早已不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家愁、情愁,现在国已破,家已亡,就是真有旧愁,想觅也难寻了。
她这时是《诗经》的《离黍》之愁,是辛弃疾“而今识尽愁滋味”的愁,是国家民族的大愁,她是在替天发愁啊。
李清照是恪守“诗言志,歌永言”古训的。
她在词中所歌唱的主要是一种情绪,而在诗中直抒的才是自己的胸怀、志向、好恶。
因为她的词名太甚,所以人们大多只看到她愁绪满怀的一面。
我们如果参读她的诗文,就能更好地理解她的词背后所蕴含的苦闷、挣扎和追求,就知道她到底愁为哪般了。
1133年高宗忽然想起应派人到全国去探视一下徽、钦二帝,顺便打探有无求和的可能。
但听说要入虎狼之域,一时朝中无人敢应命。
大臣韩肖胄见状自告奋勇,愿冒险一去。
李清照日夜关心国事,闻此十分激动,满腹愁绪顿然化作希望与豪情,便作了一首长诗相赠。
她在序中说:
“有易安室者,父祖皆出韩公门下,今家世沦替,子姓寒微,不敢望公之车尘。
又贫病,但神明未衰弱。
见此大号令,不能妄言,作古、律诗各一章,以寄区区之意。
”当时她是一个贫病交加,身心憔悴,独身寡居的妇道人家,却还这样关心国事。
不用说她在朝中没有地位,就是地社会上也轮不到她来议论这些事啊。
但是她站了出来,大声歌颂韩肖胄此举的凛然大义:
“原奉天地灵,愿奉宗庙威。
径持紫泥诏,直入黄龙城。
”“脱衣已被汉恩暖,离歌不道易水寒。
”她愿以一个民间寡妇的身份临别赠几句话:
“闾阎嫠妇亦如,沥血投书干记室”,“不乞隋珠与和璧,只乞乡关新信息”,“子孙南渡今几年,飘零遂与流人伍。
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李清照在金华避难期间,还写了一篇《打马赋》。
“打马”本是当时的一种赌博游戏,李却借题发挥,在文中大量引用历史上名臣良将的典故,状写金戈铁马,挥师疆场的气势,谴责宋室的无能。
文末直抒自己烈士暮年的壮志:
“木兰横戈好女子,老矣不复志千里。
但愿相将过淮水!
”从这些诗文中可以看见,她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何等地心忧天下,心忧国家啊。
“但愿相将过淮水”,这使我们想起祖逖闻鸡起舞,想到北宋抗金名臣宗泽病危之时仍拥被而坐大喊:
过河!
这是一个女诗人,一个“闾阎嫠妇”发出的呼喊啊!
与她早期的闲愁闲悲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愁中又多了多少政治之忧、民族之痛啊。
后人评李清照常常观止于她的一怀愁绪,殊不知她的心灵深处,总是冒着抗争的火花和对理想的呼喊。
她是因为看不到出路而愁啊!
她不依奉权贵,不违心做事。
她和当朝权臣秦桧本是亲戚,秦桧的夫人是她二舅的女儿,亲表姐。
但是李清照与他们概不来往,就是在她的婚事最困难的时候,她宁可去求远亲也不上秦家的门。
秦府落成,大宴亲朋,她也拒不参加。
她不满足于自己“学诗漫有惊人句”,而“欲将血泪寄山河”,她希望收复失地,“径持紫泥诏,直入黄龙城”。
但是她看到了什么呢?
是偏安都城的虚假繁荣,是朝廷打击志士、迫害忠良的怪事,是主战派和民族义士们血泪的呼喊。
1141年,也就是李清照58岁这一年,岳飞被秦桧下狱害死。
这件案子惊动京城,震动全国,乌云压城,愁结广宇。
李清照心绪难宁,我们的女诗人又陷入更深的忧伤之中。
李清照遇到的第三大磨难是超越时空的孤独。
感情生活的痛苦和对国家民族的忧心,已将她推入深深的苦海,她像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无助地飘摇。
但如果只是这两点,还不算最伤最痛,最孤最寒。
本来生活中婚变情离者,时时难免;忠臣遭弃,也是代代不绝。
更何况她一柔弱女子又生于乱世呢?
问题在于她除了遭遇国难、情愁,就连想实现一个普通人的价值,竟也是这样的难。
已渐入暮年的李清照没有孩子,守着一孤清的小院落,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国事已难问,家事怕再提,只有秋风扫着黄叶在门前盘旋,偶尔有一两个旧友来访。
她有一孙姓朋友,其小女十岁,极为聪颖。
一日孩子来玩时,李清照对她说,你该学点东西,我老了,愿将平生所学相授。
不想这孩子脱口说道:
“才藻非女子事也。
”李清照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她觉得一阵晕眩,手扶门框,才使自己勉强没有摔倒。
童言无忌,原来在这个社会上有才有情的女子是真正多余啊。
而她却一直还奢想什么关心国事、著书立说、传道授业。
她收集的文物汗牛充栋,她学富五车,词动京华,到头来却落得个报国无门,情无所托,学无所专,别人看她如同怪异。
李清照感到她像是落在四面不着边际的深渊里,一种可怕的孤独向她袭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读懂她的心。
她像祥林嫂一样茫然地行走在杭州深秋的落叶黄花中,吟出这首浓缩了她一生和全身心痛楚的,也确立了她在中国文学史上地位。
《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是的,她的国愁、家愁、情愁,还有学业之愁,怎一个愁字了得!
李清照所寻寻觅觅的是什么呢?
从她的身世和诗词文章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出,她在寻觅三样东西。
一是国家民族的前途。
她不愿看到山河破碎,不愿“飘零遂与流人伍”,“欲将血泪寄山河”。
在这点上她与同时代的岳飞、陆游及稍后的辛弃疾是相通的。
但身为女人,她既不能像岳飞那样驰骋疆场,也不能像辛弃疾那样上朝议事,甚至不能像陆、辛那样有政界、文坛朋友可以痛痛快快地使酒骂座,痛拍栏杆。
她甚至没有机会和他们交往,只有独自一人愁。
二是寻觅幸福的爱情。
她曾有过美满的家庭,有过幸福的爱情,但转瞬就破碎了。
她也做过再寻觅幸福的梦,但又碎得更惨,甚至身负枷锁,锒铛入狱。
还被以“不终晚节”载入史书,生前身后受此奇辱。
她能说什么呢?
也只有独自一人愁。
三是寻觅自身价值。
她以非凡的才华和勤奋,又借着爱情的力量,在学术上完成了《金石录》巨著,在词艺上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但是,那个社会不以为奇,不以为功,连那十岁的小女孩都说“才藻非女子事”,甚至后来陆游为这个孙姓女子写墓志时都认为这话说得好。
以陆游这样热血的爱国诗人,也认为“才藻非女子事”,李清照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她只好一人咀嚼自己的凄凉,又是只有一个愁。
李清照是研究金石学、文化史的,她当然知道从夏商到宋,女子有才藻、有著作的廖若晨星,而词艺绝高的也只有她一人。
都说物以稀为贵,而她却被看作异类,是叛逆,是多余。
她环顾上下两千年,长夜如磐,风雨如晦,相知有谁?
鲁迅有一首为歌女立照的诗:
“华灯照宴敞豪门,娇女严妆侍玉尊。
忽忆情亲焦土下,佯看罗袜掩泪痕。
”李清照是一个被封建社会役使的歌者,她本在严妆靓容地侍奉着这个社会,但忽然想到她所有的追求都已失落,它所歌唱的无一实现,不由得一阵心酸,只好“佯说黄花与秋风”。
李清照的悲剧就在于她是生在封建时代的一个有文化的女人。
作为女人,她处在封建社会的底层,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她又处在社会思想的制高点,她看到了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事情,追求着许多人不追求的境界,这就难免有孤独的悲哀。
本来,三千年封建社会,来来往往有多少人都在心安理得,随波逐流地生活。
你看,北宋仓皇南渡后不是又夹风夹雨,称臣称儿地苟延了152年吗!
尽管与李清照同时代的陆游愤怒地喊道:
“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但朝中的大人们不是照样做官,照样花天酒地吗?
你看,虽生乱世,有多少文人不是照样手摇折扇,歌咏岁月,琴棋书画了一生吗?
你看,有多少女性,就像那个孙姓女子一般,不学什么词藻,不追求什么爱情,不是照样生活吗?
但是李清照却不,她以平民之身,思公卿之责,念国家大事;以女人之身,求人格平行,爱情之尊。
无论对待政事、学业还是爱情、婚姻,她决不随波,决不凑合,这就难免有了超越时空的孤独和无法解脱的悲哀。
她背着沉重的十字架,集国难、家难、婚难和学业之难于一身,凡封建专制制度所造成的政治、文化、道德、婚姻、人格方面的冲突、磨难都折射在她那如黄花般瘦弱的身子上。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从骨子里讲,李清照除追求民族气节和政治上的坚定外,还追求人格的超俗。
她总是清醒地持着一种做人标准,顽强地守着自己的节操。
在未遭大难,生活还比较稳定时,已见出她高标准的人格追求。
当年赵明诚在莱州做官,她去探亲,见室中读书不多,竟大不悦,作诗曰:
“寒窗败几无书吏,公路生平竟如此。
”以后世事纷扰,她就更超群拨俗,出污泥而不染。
她是站在世纪的高阁之上,穿越时空,俯视众生的,所以有一种特殊的寂寞: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
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
断香残酒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
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忆秦娥》)有一本书叫《百年孤独》,李清照是千年孤独,环顾女界无同类,再看左右无相知,所以她才上溯千年到英雄霸王那里去求相通,“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还有,她不可能知道,千年之后,到封建社会气数将尽时,才又出了一个与她相知相通的女性——秋瑾,秋瑾回首长夜三千年,也长叹了一声:
“秋风秋雨愁煞人!
”如果李清照像那个孙姓女孩或者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是一个已经麻木的人,也就算了;如果李清照是以死抗争的杜十娘,也就算了。
她偏偏是以心抗世,以笔唤天。
她凭着极高的艺术天赋,将这漫天愁绪又抽丝剥茧般地进行了细细地纺织,化愁为美,创造了让人们永远享受无穷的词作珍品。
李词的特殊魅力就在于它一如作者的人品,于艾怨缠绵之中有执著坚韧的阳刚之气,虽为说愁,实为写真情大志,所以才耐得人百年千年地读下去。
郑振铎在《中国文学史》中评价说:
“她是独创一格的,她是独立于一群词人之中的。
她不受别的词人的什么影响,别的词人也似乎受不到她的影响。
她是太高绝一时了,庸才作家是绝不能追得上的。
无数的词人诗人,写着无数的离情闺怨的诗词;他们一大半是代女主人翁立言的,这一切的诗词,在清照之前,直如粪土似的无可评价。
”于是,她一生的故事和心底的怨愁就转化为凄清的悲剧之美,她和她的词也就永远高悬在历史的星空。
随着时代的进步,李清照当年许多痛苦着的事和情都有了答案,可是当我们偶然再回望一下千年前的风雨时,总能看见那个立于秋风黄花中的寻寻觅觅的美神。
二、成品展示
纪念远逝的曼妙红颜我以心的维度仰视李清照清丽瘦削的背影,倾听她渐行渐远的蛩音,俯身捧起历史长河中积淀的瑰宝,以此纪念我心中的李清照,纪念那远逝的曼妙红颜。
(赏析:
美哉。
女性的轻盈,女性的哀婉,女性的自我意识苏醒。
)我追寻易安的足迹,追寻那个天真矜持的宦门少女的身影,追寻那个才情过人、婉约清丽的闺阁女子的倩影,追寻那个终日凝眸、柔肠愁结的思妇的背影,追寻那个颠沛流离、晚境凄凉的落泊红颜。
我走进那个书香飘溢的庭院,探头窥见正值豆蔻年华的易安。
她来了,踩着小碎步,拈着香汗巾,顾盼生姿,眉间自有一种风采。
她看见院中伫立着一位陌生人,不禁心慌,未语先红,急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我站在她身后,目送她消失在宅门拐角处的背影,目送这位天真矜持的宦门少女,我头望天高云淡处,雁过无痕。
我流连在露浓花瘦的塘边,看尽塘中的绿肥红瘦,看见一位婉约清丽妙龄女子泛舟湖上,误入莲花深处,桨声冷冷,“惊起一滩鸥鹭”,是易安。
(赏析:
廖廖数笔,就掀开了易安出场的幕布,布设的意境有李清照的味道。
)此时的她双颊微红,高唱“兴尽晚回舟”,双桨轻摇,向莲花更深处漫溯。
我站在她身后,目送这位沉醉不知归路,薄汗轻衣透的女子。
我远眺,藕荷连天,江月满星辉。
我伫立在烟扒波浩淼的江边,望江楼上,那个终日凝眸、柔肠愁结的思妇,还是易安。
多少次,她送夫千里;多少次,欲说还休。
花自飘零水自流的黯然神伤,有谁会知?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相思闲愁,有谁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