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新写实小说与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嬗变.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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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新写实小说与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嬗变
浅析“新写实”小说与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的嬗变
[论文关键词]“新写实”现实主义典型化嬗变
[论文摘要]“新写实”小说是2O世纪8O年代后期出现的文学思潮,它以世俗化的新“写实主义”,疏离政治,视点下移,使现实主义文学从崇高跌落到世俗,以凡俗众生为叙述主体,选择下层百姓的世俗生活作为表现对象,展示人们的琐碎生活和生存烦恼,还原了生活原生态。
“新写实”小说促进了现实主义文学观念社会转型期的嬗变,表现出从典型化转向世俗化价值取向,以作家主观情感的隐匿,颠覆了被长期奉为经典的革命现实主义文学。
在“新写实”小说出现之前,现实主义作家一直注重现实政治、社会历史及时代变迁,表现人生命运与精神理想,充满使命感、责任感和忧患意识。
池莉、方方等“新写实”小说作家虽然举起的仍是“写实”的旗帜,但是,“当他们操持着各自的话语方式来对现实和历史作出‘如实’刻画的同时,竞集体地溢出了革命现实主义的轨道’,f。
一、从反映本质真实到描写生活真实
在20世纪8O年代中后期纷纭复杂的文学浪潮中,“新写实”小说无疑最引人注目。
它出现于1987年,以池莉的《烦恼人生》和方方的《风景》为开端。
其后,刘震云的《单位》、《一地鸡毛》,刘恒的《狗日的粮食》、《伏羲伏羲》等作品相继面世,渐渐形成了新的创作群体。
“新写实”小说作家并没有像“寻根文学”那样提出明确的理论主张,甚至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什么是“新写实”,只能“含而糊之地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_2]。
但是,这并不影响它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新写实”小说与传统现实主义文学都是“写实”的文学。
传统现实主义要求反映生活本质,塑造典型形象,这就需要对已有生活进行选择、加工和提炼。
什么是本质真实,现实主义似乎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是,从传统现实主义创作中,我们大致可以这样理解:
所谓本质真实是指那些能够反映时代面貌,揭示历史发展规律的具有典型性的社会生活。
现实主义文学的历史使命就是塑造英雄典型,批判腐朽落后,推动社会进步,因而常常选择那些具有深刻历史意义的重大题材,展示时代风云:
我们通过鲁迅的小说,深刻认识了当时中国的社会现实;在巴金的“激流三部曲”中,看到了五四新思潮影响下觉醒了的青年一代对封建专制者的反抗和斗争;茅盾的小说《子夜》,则以旧上海畸形繁荣的资本主义大都市为背景,描写了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和官僚买办资本主义之间的生死搏斗,为我们展示出上世纪2O年代末3O年代初从城市到农村乡镇广阔的社会生活。
正因为如此,这些文学大师的创作,一直被奉为现实主义文学的典范。
现实世界是多种多样,纷繁复杂的,充满了琐碎庸常的市俗生活。
现实主义反对机械地记录生活,表现庸俗的日常生活琐事和表面现象,认为文学创作如果机械地照搬琐碎的H常生活就会变成生活的流水帐,丧失文学的意义。
这就使得传统现实主义不得不重视对于生活的“提炼”,要对生活进行艺术加工,即“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由“生活真实”达到“艺术真实”。
“新写实”小说放弃了对“本质真实”的探究,不再区别“本质”与“非本质”,生活的全部都成为文学表现的对象。
这种变化使得作家对现有生活的“提炼”变得毫无意义,一切取舍、加工都是多余的、愚蠢的,琐屑、庸常的世俗生活成了文学的最爱。
从刘震云《单位》、《一地鸡毛》中的小林、池莉《烦恼人生》中的印家厚到苏童《离婚指南》中的男女主人公,都遭遇了“一斤馊豆腐”、“孩子入托”、“老人过生日”、“妻子分娩”、“夫妻吵嘴”等生活烦恼,这些“一地鸡毛”的琐碎小事,却使他们陷入了欲哭无泪的生存尴尬,而这种庸庸碌碌的世俗层面的生活,是传统现实主义所不屑一顾的。
现实主义作为一种最基本的文艺倾向和创作方法,要求作家按照现实生活的实际样子来描写生活,也就是要真实客观地描写现实生活。
高尔基曾经给现实主义下定义说:
“对于人和人的生活环境作真实的、不加粉饰的描写的,谓之现实主义口]。
契诃夫也认为,现实主义要“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描写生活,它的任务是无条件的、直率的真实”_4]。
无论是“真实的、不加粉饰的描写”,还是“无条件的、直率的真实”都是说现实主义要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真实客观地再现现实生活,这是现实主义文学的基本原则。
生活本身就是琐碎、庸常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养儿育女等,等都是百姓生活的真实状态,人们的生活并不是每天都发生着感天动地的故事,而是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
在“新写实”小说作家看来,只有这种平铺直叙,流水帐式的“新写实”,才能真实客观地再现现实生活,还原生活的本来面目,从而去除传统现实主义虚幻的真实。
二、从典型化到世俗化
现实主义认为文学创作是一种复杂的精神生产活动,它作为一种特殊的审美创造,不能按照生活的自然状态去描写生活,而要对现有生活素材进行选择、提炼和加工,经过作家的合理想象和艺术概括,塑造出具有典型意义的文学形象。
这个典型化的过程,就是作家形象地认识生活和反映生活的过程。
现实主义典型化原则要求作家不仅要有深厚的生活积累,还要善于观察生活,体验生活,概括生活,透过生活表象去探求人生真谛。
现实主义“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传统现实主义文学中的典型形象应该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代表着某一类人的共同特征,揭示出社会生活的某些本质和规律,同时也要具有鲜明、生动而突出的个性。
当然,典型化必须从生活实际出发,对真实的生活现象进行高度的艺术概括。
所以,“文艺作品中反映出来的生活可以而且应该比普通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
“新写实”小说不再走典型化的老路,而是疏离政治,视点下移,从崇高跌落到世俗,写普通人的真实的生存状态,还原生活原生态,以凡俗众生为叙述主体,选择下层百姓的世俗生活作为表现对象,展示人们的琐碎生活中的生存烦恼,“它放弃了对生活背后是否隐藏着‘意义’和‘真谛’的探询,而把生活的意义规定在对生活本相的描写过程之中,回避对日常生活现象做出明确的价值判断。
因此,它更多地表现出社会转型期文学世俗化的价值取向,即追求物欲而淡化理想,趋于平庸而消解崇高……既没有明确的理想,也没有澎湃的激情-E73。
池莉的《烦恼人生》以反典型化的创作方法,用生活“流水帐”来叙述青年工人印家厚从早晨起床到夜晚上床这一整天琐碎、平淡的劳碌,无论是生活层面,还是精神层面,烦恼都如影相随。
小说看似平淡、乏味,却揭示了真实的世俗人生,人们的生活常态就是充满了令人尴尬而又无可奈何的生存烦恼。
方方的小说则以平民化的视角,表现市民阶层的价值立场。
在小说《风景》中,汉口“河南棚子”那住在“十三平米板壁屋子里”的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七男二女”,令人怵目惊心地看到了“在浩漫的生存布景后面”黑暗的深渊所在,这里是文化的荒漠,这里是物质的寒窑,生存的贫穷和人性的丑陋一览无余,充满了粗俗和卑贱,方方以冷峻旁观的叙述彻底颠覆了“物质贫穷,精神高尚”的经典命题。
现实主义文学从典型化到世俗化的变化,也使文学真正摆脱了附庸于政治的地位,去除了笼罩在生活中的政治色彩和虚幻的浪漫主义,暴露出赤裸裸的世俗性。
刘震云的小说《塔铺》,讲述了当年高考补习班的那段生活,人们忍受着恶劣的学习环境和生活条件参加高考补习,并没有“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豪情,而是各为前程,“将来一旦考中,放个州府县官啥的”。
《新兵连》中的那群来自河南农村的子弟,为了集训后能分到好一点的岗位,个个挖空心思表现自己,讨好、巴结连排干部,甚至出卖老乡。
“三个月下来,个个跟仇人似的”,这些“穿着军装的农民”,使军营生活也变成了世俗化,没有了以往的崇高与神圣。
三、从“主观介入”到“情感隐匿”
“新写实”小说产生于2O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文学的终极理想消失、作家的政治热情降温、个体生存更加艰难等复杂的现实背景中,它放弃了思想启蒙和人性批判的功利性,放弃了文学的社会干预以及对人生意义的探索,以冷峻旁观的叙述姿态描写生活在社会底层人们的生存状态,表现他们世俗而琐屑的生活,既不评价生活,也不干预生活,当然更不想去改造生活。
“新写实”小说作家在表现世俗人生中集体选择了主观情感退隐的叙事策略,不再介入现实,即“压制到‘零度状态’的叙述情感,隐匿式的缺席式的叙述”。
现实主义文学强调文学与人生的密切关系,它不是自然主义地描写现实社会和人生,而是要表现人生,探索人生,改造人生,必然要在作品中倾注作家的主观感情和人生理想。
无论是思想启蒙,还是社会批判,都离不开作家的主观情感和价值判断,显示出作家的思想倾向,表现作家的审美意识。
“新写实”小说这种平面化的描写,保存了自然、客观的“生活本色”,突出了人的食、色本性以及由此产生的生存困境,消解了世俗生活的政治化描写及虚幻的理想主义。
同时“新写实”小说也放弃了文学的审美追求,不忌讳人性的恶俗、丑陋,更不会忌讳环境的脏乱和世俗生活的庸俗。
其实,“新写实”小说在对表现生活不避其丑的同时,也抛弃了作家的审美意识。
“新写实”小说的出现,使现实主义文学观念在社会转型期发生了嬗变,它“切人过去现实主义小说的盲区,呈现了为革命现实主义所有意摈弃或遮蔽的生活经验,开拓了对现实的新的表现空间”[9],并在对个体生存状念的关注中探索生命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