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国有经济的规模与效益.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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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国有经济的规模与效益

俄罗斯国有经济的规模与效益

陈新明

　　美国次贷危机引发世界金融动荡,发展中国家粮食价格大幅上涨引起民众恐慌,这是经济危机的前兆,并期盼着国家能够伸出援手。

　　可是国家出手的效果,与当事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国有经济规模与效益具有很大关系。

如果国有经济布局不合理、规模偏小且效益不佳,国家出手的效果一定会大打折扣,在这样的经济体不要指望国家出手会立即产生令行禁止的效果。

与此相反,如果国有经济布局合理、规模适度且效益良好,国家调控经济的能力一定很强。

当初苏联解体之时,俄罗斯接手了过度重工业化产业结构和庞大国有企业经济制度,经济转型主要是解决这些问题。

　　最近几年来,俄罗斯经济明显好转并显示强劲增长势头,这与政府利用国有企业调控经济有直接关系。

本文将集中讨论俄罗斯国有经济的规模与效益,分析其特点,总结其得失,这是很有价值的事情。

一　全球兴起国家资本主义

　　最近几年,俄罗斯经济呈现强劲增长势头,这与政府利用国有企业调控经济有直接关系[1]。

这是俄罗斯回归传统,还是与全球兴起的国家资本主义情投意合?

合理的答案是两者兼而有之:

俄罗斯重视利用国有企业调控经济,既是对20世纪90年代私有化任意瓜分国有资产做法的纠偏,又是在追逐着世界经济的“流行时尚”,这就是说,俄罗斯的这一做法并不是特立独行,许多国家（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在积极利用国家资本主义增强本国实力。

事实上,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20世纪80年代由玛格丽特·撒切尔发起、罗纳德·里根巩固的自由市场时代正在渐行渐远。

现在各国政府都反对自由市场的过度行为,试图重新掌控经济,并利用这一控制权增强其全球影响力。

这预示着当今世界正在出现全球商业规则的一场重大变化,一种新的时尚——国家资本主义在悄然兴起。

　　证据之一是各国国内和全球范围的规章条例大量增加。

产品和食品安全问题将促使新的极为复杂的贸易规则大量涌现;能源和环境法规多得令人难以置信;次贷危机将可能导致针对将债务转化为证券的各类机构的新规定出台。

　　证据之二是公共部门越来越多地拥有自然资源和进入基础设施领域。

俄罗斯、沙特阿拉伯、印度、委内瑞拉、巴西的国有能源公司现在拥有庞大的能源储备。

俄罗斯在国内打击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分解并收购尤科斯石油公司,加强对石油生产与出口的掌控,在国际上倡议成立天然气生产国的欧佩克组织,以加强相关国家在天然气生产和贸易定价权的影响力。

新加坡、阿联酋的国有公司在国内外想方设法加强控制的领域正是当年撒切尔和里根领导之下的私有化运动所瞄准的目标,如今这些国家的国有公司非常关注那些有助于全球商业发展的基础设施领域,如港口、炼油厂、航空、电信以及金融服务业等。

　　证据之三是主权财富基金投资外国金融机构。

在金融领域,由于风险管理被银行家、监管机构和信用评级机构所忽视（如美国出现次贷危机、法国出现兴业银行丑闻）,美国的美林、华旗、摩根斯坦利和其他大银行依赖外国政府维持生命线。

2007年海湾和东亚国家的主权财富基金向外国金融机构投资了600多亿美元,而且这个数字还在迅速增长。

在财政方面,一些国家的官员们对本国存在风险的财政失调熟视无睹,另一些进入市场经济时间不长的国家积累了大规模资金储备,例如,美国出现了巨额赤字,渴望从任何可能的渠道得到资金。

在国际机构软弱无力的世界经济中,以强大资金储备作后盾的政府发现,它们对市场具有重大的影响力。

在目前世界经济动荡时期尤其如此。

　　全球兴起国家资本主义,是对大家面对全球化未来存在的一种流行看法,即私有部门会发挥主导作用的看法构成了挑战。

在一些国家（诸如俄罗斯）的带领之下,国有公司既加强了对国内一些领域的控制,又积极向海外拓展,有时甚至有力地颠覆了西方国家在20年前首先发起的私有化运动。

新加坡、阿联酋、委内瑞拉也实施了类似的政策,利用一种新型的跨国公司:

这是一些积极进取并且具有竞争力的国有企业,它们借助于国内获得的优势,大力向海外拓展。

这些国有公司迈向国际舞台时,具有很大的优势:

从外交上的支持到政府提供的长期低息贷款,同时,这些国有公司通过推进国家的行动计划而回报了国家。

　　不过,这些国家的国有公司都尽量回避甚至矢口否认自己与政府的关系。

新加坡的淡马锡公司[2]坚持说,它与私有投资公司没有什么区别。

阿联酋的航空公司称自己是“自筹资金”,公司虽然是国家创立,但是已经不再从国家那里获得补贴。

普京也为政府掌控石油行业的做法辩护说,俄罗斯的石油领域并不像大多数中东国家、甚至还有挪威那样,“完全受到垄断”。

二　俄罗斯国有经济的规模

　　俄罗斯国有经济的第一个问题是规模,在苏联时期建立的过于庞大的国有经济,客观上有必要瘦身。

在20世纪90年代的私有化运动中,官员商人在极短时间里瓜分了国有经济中最有利可图的部门与企业。

那么,目前国有经济的规模如何?

　　分析外国经验表明,各国的国有经济规模及管理各有不同。

从规模看,有的国有经济很庞大（法国、意大利、希腊）,有的国有经济很小（日本、卢森堡）;从分布看,有的国有经济集中在数量不多的经济部门（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有的国有经济几乎分布在整个经济（法国、葡萄牙）;从效益看,有的国有经济效益很高（法国、瑞典）,有的国有经济效益不高（比利时、美国）;从管理看,有的采取统一体制管理国有经济（瑞典）,而有的则由专业人士负责管理（美国）。

　　看来不存在整齐划一的国有经济模式,可是各国对于国有经济的态度是相同的,即都不能容忍庞大而无效益的成为财政负担的国有经济。

如果国有经济是无效益的,那么它的经济活动范围和资助数量必须是最小化的,如果它是有效益的,那么它在国民经济中的比例可以是最大化的。

　　目前可以大致划分出三种类型的国有经济模式:

西欧式（法国、葡萄牙等）,主要特点是规模大、效益高,国有经济获得慷慨资助;北美式（美国、加拿大）,规模小、效益低,主要集中在有限的国家职能,如国防和基础设施;亚洲式（日本、韩国）,前两种模式在私有和国有之间存在更为清晰界线,而亚洲模式,这种界线是模糊的,国家利益和私人生意结合在一起,往往通过自己在政府和公司的代表谋求利益,从形式上看,国有经济规模不大,但是国家却给予它足够的资金和组织支持。

　　俄罗斯的国有经济没有选择西欧模式,而是选择了北美模式,但又兼具亚洲特点。

俄罗斯的国有经济规模（除了石油天然气由政府掌控）,即便是在近些年也一直在萎缩,对它的资助远不到位,经济效益也不能达到北美模式的水平。

此外,官员与商人利益纠缠在一起,使得国有经济失去必要的透明度。

　　俄罗斯的国有经济最大弱点在于,它在工业部门所占份额总体偏少,且行业分布极不合理（见表1）。

　　表1　　　　　　　　　　　　　　　　俄罗斯工业部门国有经济的规模（%）

工业部门

份额

工业部门份额

生产总量

劳动者总量

资产价值

全部工业

10.1

14.9

11.9

12.3

其中:

电力

9.3

10.4

7.1

8.9

燃料

3.9

13.6

4.8

7.4

黑色金属

2.6

5.7

3.9

4.1

有色金属

15.6

16.7

27.4

19.8

化学与石油化学

8.0

14.5

13.5

12.0

机器制造与金属加工

20.9

21.7

20.6

21.1

原木、木材加工和纸浆

5.2

10.5

9.5

8.4

建材

4.3

5.9

6.5

5.6

玻璃与陶瓷

1.7

4.4

7.4

4.5

轻工业

4.9

6.2

5.6

5.6

食品

6.6

9.3

12.4

9.4

酿造业

40.1

41.5

49.2

43.6

磨粉碾米

12.3

17.8

18.1

16.1

制药

15.8

18.3

23.3

19.1

印刷

52.5

47.9

59.4

53.3

　　资料来源:

А.Артемов,А.Брыкин,Модернизация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управленияэкономикой,Экономист,2008г.,№2,C.7.

　　俄罗斯经常是与世界发展趋势背道而驰的,国有部门应该继续保持存在的行业,俄罗斯都积极退出;相反在需要退出的行业,俄罗斯的国有部门却继续占据优势。

　　俄罗斯国有经济积极退出的行业如电力行业,在2002年以前这个行业的国有份额比法国低95%。

在法国这个行业几乎全部由国家掌控,像奥地利、英国、瑞典和加拿大早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国家已经掌握电力行业资产3/4多。

只是2003年俄罗斯颁布《电力法》才使得该行业的大部分资产回到政府手中。

过去的全苏航空公司被分解成许多公司,每个公司因财力有限无力购买新飞机,导致全行业衰退,而其他国家力图合并公司以争取更大市场份额。

在燃料工业,俄罗斯的国有部门生产量不足4%,而法国则不低于40%;在有色金属行业,俄罗斯的国有份额更少,目前低于法国72.9%,甚至低于1982年的水平;在玻璃行业,俄罗斯的国有份额低于法国95%。

　　俄罗斯国有经济继续占据优势的行业如印刷行业,俄罗斯的国有份额大于法国175倍;在轻工业的纺织行业,俄罗斯的国有份额超过法国4倍,在法国,国有企业从来就没有涉足制革、制鞋、缝纫行业;在食品行业,俄罗斯的国有部门也过于集中,占全行业的9.3%,同期法国只有1.2%～2%。

三　俄罗斯国有经济的效益

　　俄罗斯国有经济的第二个问题是效益,在苏联时期,经济弊病不仅仅在于国有经济过于庞大,更多地在于政府把所有与市场商业活动相关的经济元素,如价格、利润、利率、工资、税率、汇率等全都管死,使得全部经济活动失去前进动力。

现在这些经济要素已经放开,那么国有经济的效益怎么样?

　　表2　　　　　　　　　　　　　　俄罗斯工业部门国有和非国有经济的效益比较（%）

工业部门

劳动生产率

资本产出率

整体效益

国有

非国有

国有

非国有

国有

非国有

全部工业

67.8

105.6

84.9

102.0

76.3

103.8

其中：

电力

89.4

101.2

131.0

97.6

110.2

99.4

　　　燃料

28.7

111.2

81.3

100.9

55.0

106.1

　　　黑色金属

45.6

103.3

66.7

101.4

56.1

102.3

　　　有色金属

93.4

101.3

57.4

115.9

75.4

108.6

　　　化学与石油化学

55.2

107.6

59.3

106.4

57.2

107.0

　　　机器制造与金属加工

96.3

101.0

101.5

99.6

98.9

100.3

　　　原木、木材加工和纸浆

49.5

105.9

547

104.8

52.1

105.3

　　　建材

72.9

101.7

66.2

102.4

69.5

102.0

　　　玻璃与陶瓷

38.6

102.8

23.0

106.2

30.8

104.5

　　　轻工业

79.0

101.4

87.5

100.7

83.3

101.1

　　　食品

71.0

103.0

53.2

106.6

62.1

104.8

　　　酿造业

96.6

102.4

81.5

117.9

89.1

110.2

　　　磨粉碾米

69.1

106.7

68.0

107.1

68.5

106.9

　　　制药

86.3

103.1

67.8

109.8

77.1

106.4

　　　印刷

109.6

91.2

88.4

117.0

99.0

104.1

　　资料来源:

А.Артемов,А.Брыкин,Модернизация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гоуправленияэкономикой,Экономист,2008г.,№2,C.9.

　　根据表2显示工业领域国有和非国有经济的劳动生产率与资本产出率指标,可以看出国有经济的效益状况。

　　对比俄罗斯工业部门的国有和非国有两类经济的效益指标,可以划分为三个档次:

第一个档次是高效益的国有部门（高于100%）,只有电力行业;第二个档次是效益居中的国有部门（90%～100%）,有印刷和机器制造行业;第三个档次是效益低下的国有部门（低于90%）,包括其他12个行业。

如果按照效益指标,只有第一档次和第二档次的国有部门才有权存在。

酿造业和轻工业的效益指标比较靠前,而其余10个行业的经济效益普遍不能达到社会的期望值。

玻璃和陶瓷业的国有经济的效益特别令人担心,国有经济的效益低于非国有经济的73.7%,可见这个行业保持如此庞大规模的国有经济是不大合理。

分析表明,目前俄工业领域的国有部门与非国有部门相比较,在许多方面是不具备竞争能力的,从效益指标看也落后于世界水平。

　　与世界发展一般趋势相比,俄工业领域国有部门发展趋势表现出以下特点:

　　第一,工业领域国有部门的经济效益比较低。

俄罗斯国有和非国有部门效益对比与许多其他国家的情形完全相反。

俄罗斯的国有部门劳动生产率低于非国有部门,而许多其他国家的国有部门劳动生产率高于非国有部门,它们的国有部门优势非常明显。

例如,法国工业的国有部门劳动生产率高于私有部门1.4倍,相反,俄罗斯国有部门劳动生产率则低于私有部门37.8%。

当然,许多国家的国有部门高效益也并不平衡,有些国有部门与私有部门相比并不具优势。

例如,法国动力工业的国有部门劳动生产率低于私有部门43%,这种不平衡现象在俄的燃料工业也存在,它的国有部门劳动生产率低于非国有部门82.5%,俄的木材加工这种差距是56.4%,玻璃行业是64.2%。

　　第二,工业领域国有部门的经营分工不明确。

对于国有经济的管理,许多国家都是各具特色,关键在于合理分工并提高效益。

例如,瑞典政府指导思想非常明确,将所有的国有企业分为两类,两类企业同时在市场环境里经营,但是代表的利益有所侧重:

第一类企业是国家经营并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第二类企业是国家承担某些特定的社会责任,并不特别追求利润,但是要求节约成本并获得合理回报。

　　如果借用瑞典的这种划分,那么,俄罗斯国有经济发展现状的特点是:

第一类企业正处于成长阶段;第二类企业总体效益差,成本高。

而且从数量上看,俄罗斯的国有企业大部分是属于第二类企业。

因此,提高第二类企业效益,是增进国有工业企业总体效益的必要条件。

　　第三,工业领域国有部门的管理不善。

这里包括投入不足、体制不顺、缺少工业政策引导。

发达国家提供足够资金,促使国有部门成为国民经济的高效益行业和技术进步领头羊。

　　俄罗斯做事好走极端,苏联时期是国家掌管全部企业,后来又是全都转移到私人手里。

政府期待国有部门做出贡献,可是不能提供足够资金。

另外,俄罗斯的国有部门在宏观层面从未纳入行政当局某一机构工作范围,而是隶属于不同部门管理,政出多门,分散行动。

而且,没有规划、没有合作、没有目标,具体说就是没有工业政策引导。

发达国家制定工业政策,其核心主体正是工业领域的国有部门,为了实施工业政策,政府有投入、有要求、有管理、有规章。

　　俄罗斯缺少积极的工业政策,尤其是最近几年油气出口收入大幅增加吸引了政府的注意力,而不太重视这个问题。

　　可见,俄罗斯国有经济的规模与效益,存在着在工业领域的规模偏小,结构不合理,经济效益较低的弊病。

在这种条件下,政府调控宏观经济的能力也比较弱。

目前,俄政府开始思考建立创新型经济的问题,增加工业领域国有部门的规模和提高经济效益是一个紧迫任务。

　　（责任编辑:

李丹琳）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

注释：

[1]中国社科院欧亚所李福川认为,俄罗斯政府利用国有企业调控经济有以下手段:

能源私企国有化、核心国企垄断化、政府扶持国企扩张、政府高官看管国企、中小国企私有化。

邢广程主编:

《2005年:

应对挑战》,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版,第138～141页。

[2]新加坡是最成熟国家资本主义模式的典范。

淡马锡控股有限公司属于新加坡政府所有的投资公司,该公司在创建这个国家最著名的一些国际品牌（如新加坡电信公司和新加坡航空公司）上发挥了关键作用。

淡马锡公司后来不再参与经营决策,现在控制着新加坡10大上市公司中的7家,作为新加坡最重要的机构投资者,2006年估计控制的总资产达到650亿～700亿美元,占该国证券交易所股票市值的34%。

自2003年以来该公司编织了一个巨大银行网络,覆盖面极其广泛,从首尔到孟买再到伦敦。

它在海外12家银行的股份总价达200亿美元。

它在电信、港口、航空和制药领域投资更多。

《俄罗斯中亚东欧市场》2008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