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大道理画家倪瓒的洁癖人生.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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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故事大道理画家倪瓒的洁癖人生
【小故事大道理】画家倪瓒的洁癖人生
1、画家倪瓒的洁癖人生
人爱干净不是问题,就怕爱干净到了要命的程度。
要谁的命?
元代大画家倪瓒就爱干净得差,最要了自己的命!
有人这么数落那些爱干净的人:
“这干净还能怎么干净,总不能天天给桌子洗澡吧?
”元代就有一位画家先生,虽没天天给桌子椅子洗澡,却天天给院里的一棵树洗澡。
不知这树是受宠若惊了还是咋的,后来竟“自杀”了,很青春的身体迅速干枯,最后成了一株不长叶子的标本。
还有书房里的物件,画家要求两个僮仆不停地打扫尘土,就差没让人将画笔拿来一根根清洗笔毫了。
有一个朋友来串门,可能酒喝得有点高了,晚上就在倪瓒家住下了。
这下,画家寝食难安,半夜光着脚丫子下床。
到客人住的房子窗下偷听,听到朋友咳了几声,画家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差点没吐了。
早上朋友去茅房,画家赶紧让僮仆去屋里找痰渍,竟然没有找到。
憧仆怕换打,随手捡了一片枯叶,说上面有痰渍。
再看画家先生,捂着鼻子闭着眼,让僮仆把那片无辜的叶子一直扔到了三里以外。
这还好,还有更另类的。
有一次他去别人家,晚了就住下了,那家的一个女婿听说名人来了,就欢天喜地地来拜见,没想到只说了几句话,画家就恼了,右手举起来,就给人一个大耳刮子。
那声音显然没有音乐好听,但还是把朋友引了过来,奇怪他为什么打自己女婿。
画家去仔细洗了遍手,才慢条斯理地说:
“脸不干净,说出的话也不干净,打他脏了我的手!
” 接下来画家有一次被抓进了大牢,见狱卒给他送饭,就要求狱卒把装饭的案子高举过眉眼。
狱卒就笑了,说你想干吗,还让我举案齐眉?
其实画家是怕狱卒的唾沫掉到饭碗里。
狱卒不知怎么知道了,当然火大,要把画家用铁链子拴到厕所旁边去吃饭。
幸得众人说情,画家才躲过此劫。
不然,就他那干净劲,非被恶心死不可。
又过了N天,画家的母亲病了,他就请葛仙翁来诊治。
当时正下着雨,葛仙翁心说机会来了。
别人服了你,我可不服。
我就不信改不了你这爱干净的穷毛病!
当时画家养着一匹白马,也是天天洗澡,就差没打摩丝了。
葛仙翁非要让画家用白马接他去。
你想啊,那么白的马,在泥水里走一趟,明天还不得用十大缸水洗啊?
洗就洗吧,反正僮仆是花钱雇来的。
但到了倪家,老头子又要求先登清秘阁再给老太太看病。
这清秘阁可是从不让人随便上去的,但今天情况不同,还是母亲的病要紧,没办法,画家只得同意。
老头背着手,昂首挺胸登上了清秘阁,把古玩书籍扔得遍地都是,边翻边往地板上吐痰。
老头想。
这个屋子你总不能不上采了吧?
我让你再穷干净!
老头这次还真看走眼了。
倪瓒当时啥也没说,待他驾鹤西游,外人才知道。
那座他一直珍爱的清秘阁,从葛仙翁登上去那一刻起,就在画家心里永远地死去了。
一直到死,画家都把清秘阁当成了海市蜃楼,偶尔远远地看上一眼,但从此再没有踏进过半步。
2、空心菜里的蟑螂
我在小店外刚站定,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立刻笑脸相迎:
“小兄弟,想吃点啥?
”我略一沉吟,跟他走进店里,在靠墙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淡淡地说:
“来一份青椒肉丝,一份空心菜,一碗番茄蛋汤,再来一碗米饭……”眼镜店主一边重复着菜名,一边端上一杯茶:
“小兄弟先喝茶,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来。
”
店主去招呼刚进门的顾客了,我轻轻松了口气,把汗湿的手在裤子上慢慢擦干。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扑鼻的香味让我饥饿的胃一阵痉挛,我什么也不想了,抓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二十多分钟后,我吃了四大碗饭,青椒肉丝见了底,番茄蛋汤还剩两片番茄,空心菜只剩小半碟。
这时,我夹了一筷子空心菜,突然大叫一声:
“哎呀!
”邻座的几个人吓了一跳,眼镜店主连忙跑了过来:
“小兄弟,咋了?
”我皱着眉,指指碟子:
一只淡褐色的小蟑螂混在空心菜中!
眼镜店主倒吸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那只蟑螂。
我把筷子一扔,压低声音说:
“老板,我也不想吓走其他顾客,你看着办吧!
”眼镜店主马上堆起了笑,把我拉到店外面,递上一支烟,为我点燃。
“一看小兄弟就知道是个明理的人。
你看这样好不好,这顿饭免单,再送你五十块钱打的。
”他嘿嘿笑着,有些卑躬屈膝的味道。
我吸了一口烟,沉思片刻,说:
“行,你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他一听赶紧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我。
我接过来,摸了摸裤袋:
“我找你五十。
”眼镜店主连忙摆手:
“算了算了,不用找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笑着将钱揣进口袋,潇洒地转身走了。
走出好长一段,我进了一家超市,掏出那一百元,买了一箱方便面,扛回了出租屋…… 我用一只蟑螂讹诈了那个店主。
我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失业两个月了,已有两天没吃饭。
我去踩了点,那家小店只有眼镜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人都很瘦弱,小店所处的位置是一个交叉路口,如果敲诈不成,他喊叫起来,我可以迅速逃走……这一招虽然卑鄙,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出此下策。
靠着那箱方便面和剩余的钱,我度过了最困难的一个月,终于找到了新工作。
半年后,我的生活有了很大改观。
可那只蟑螂却盘踞在我灵魂深处挥之不去,时时在我午夜梦回时爬出来,折磨得我再也不能入睡。
心灵的折磨比饥饿更难挨。
想了又想,我决定做个了结。
我又去了那家小店,吃完饭,我拿出一百五十块钱说:
“老板,结账。
”眼镜店主看看我:
“老弟,十五块钱。
” 我把一百五十块钱推过去,说:
“上次的一起结。
”“上次?
”他吃了一惊。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有个小青年在你的菜里吃出一只蟑螂……”我的脸红透了,几乎说不下去。
眼镜店主的眼镜一下滑到了鼻尖,愣了片刻,他一巴掌拍到我肩上:
“老弟,是你呀!
”他大笑起来,叫着女人的名字。
女人出来了,两个人看着我笑个不停。
我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诉说自己当时的窘境。
还没说完,眼镜店主摆手笑起来:
“不用说了,当时我就看出来了,黄皮寡瘦的,吃饭也像是跟鬼抢……” 轮到我吃惊了:
“大哥,那你也知道那只蟑螂……” “那只蟑螂一直揣在你口袋里,快吃完的时候才扔进菜里——老弟,你的技术还不够高明,你应该把它先放在油汤里泡一泡,你指给我看的时候,那只蟑螂的翅膀还干瘪干瘪的,哪像是一直泡在菜里的呀。
”他哈哈大笑。
“那你还给我钱?
”我更加无地自容。
“唉,我一看当时的情形就知道你是头一回干这种事。
谁都有个难处,如果我揭穿了你,不依不饶地闹起来,恐怕那时走投无路的你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毁了自己一辈子。
老弟,其实你当时向我说明你的处境,我肯定会分文不收的。
”他又笑着拍拍我的肩。
我百感交集地叫了一声“大哥”,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3、想念一些这样的生命
当我还是5岁女孩的时候,有过一次喂狗的经历。
那个黄昏,晚饭后,女孩端着一盘骨头,走出家门,走向一只别人家的狗,一只饥饿的狗。
当她把盘里的骨头倒在那只狗的面前时,有一根骨头溅得离那狗远了一些,女孩想让那骨头离狗近些,所以弯腰去拣。
就在那一瞬,狗扑向女孩为它拣骨头的那只手,咆哮着,咬住不放。
女孩儿尖利的哭声惊破了黄昏的宁静。
后来,女孩懂得,是那只狗以为她要拿走那一根骨头,那根一落地就已经属于了它的骨头。
女孩渐渐长大,也越来越远离了这种动物。
因为她越来越多地知道,这是一种离人太近、已沾有太多人的气息的动物。
它的优秀与可恶,在她那里,都统统变成了一种不适难耐的重,让她柔软的宠爱再已无法到达与接受。
比如忠诚,比如黏稠,比如通晓人情,比如贪欲与淫。
它,永远不会成为她的宠物。
就是这样一种生命,最近经常让我想念与惦记。
因为它在流浪,因为它拒绝被再次收养,因为它忠诚无望的等待,开始有死亡的厄运觊觎。
它就是那只流浪的狗。
院子的外面,是一条通向繁华大街的巷子,有200米的长度。
巷子的两旁,有坐落的住宅楼和一个漂亮的公共厕所。
巷子口右端的临街处,是一处楼宇渐起的工地。
两个多月前的某一天,它就出现在院子的外面。
此后的每一天,它就在那200米的巷子里游走,一步也不曾离开。
不同住宅楼里的人,都很快发现了它是一只流浪的狗。
虽然它干净、阳光、气闲神定,连眼睛里的落寞都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安静。
不同的人开始每天给它带去食物。
它也开始跟不同的每一个友善的人亲昵。
白天,它独自游走,或者蜷缩在一个墙面与花台形成的角落打盹。
夜晚,守公厕的大爷唤它进入那个能蔽风雨的空间安歇。
渐渐地,它有了一个依恋的人。
那个收废品的中年男人。
他每天准时出现,总是给它带着吃的,总是在等待废品的很长的时间里,陪着它,笑,说话,或者玩耍。
它也总是要用很多的时间,趴在他跟前,或者他收得的废旧物品前,仿佛为自己找到了一种安稳和意义。
几乎每一次告别,它都会把他送到巷子的尽头。
要是有一天他没来,它就会有不安与低迷。
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并开始在他跟前念叨。
他开始有了收养它的想法。
有一天,他该走了,他唤着它,与它说着话,说要带它回家。
它与他形影相随,向巷子口走去。
可是它终究还是站住了,那么坚决,虽然有不舍他离去的眼神,却再没有一丝跟随的犹豫。
因为它已经走完了200米的巷子,走到繁华的大街街口。
它站在街口,伫立,送他远去,然后转身径直走了回来。
回到最靠近院子的地方,郁郁地躺下。
人们都说,那个地方,就是它被遗弃的地方。
其实,也就是这样的地方,是它以为自己走丢的地方,是它等待的地方,是它梦想中主人会最终出现的地方,是它企求重逢与回家的地方。
所以,它最害怕的,就是会被拴走,从此离开这个地方。
它总是恐慌地抵抗与躲逃着被人拴住,不管是宠爱它的人还是心怀歹意的人。
我就居住在那院子里面。
在进出中,每每见到它,总要和它打个招呼,彼此有一种相识的亲切。
每一次陪同母亲散步的黄昏,总要在它身边,停留很久。
父亲说,到天凉的时候,它也许就活不了啦。
院子外,一个面善的婆婆一边为它放下带来的食物,一边诅咒。
她诅咒那些企图拴走它和拴走它生命的人:
工地上做工的人,火锅店的老板,和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打算用它换钱或者吃掉它的人。
婆婆说,哪个要是真吃了它的肉,一定会得癌症的。
我知道,今天,现在,此刻,它依然在院子外,等待着它的命运。
对于它来说,再次被收养,或者死亡,都是相同的命运。
因为它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件事,那就是,等待。
我发现它,正在开始成为一种我不能走近的动物。
隔着无法接近的一种距离,我开始想念它,并且,忘记了它是一只狗。
4、一双暖和的脚
我在我们社区做生意,有时候为了缓解压力,并且让生活过得更有意义。
我在市区内最穷的地区一个热汤供应站当义工。
有一次我换班的时候在外面扫地,看见一名老妇来到角落。
她身穿旧式印花洋装,褪色的黄毛衣,一双褴褛的黑鞋。
那一晚奇冷无比,我不禁注意到她没穿袜子。
我问她袜子在哪里,她说她一只袜子也没有,我低头看着这位瘦弱的老妇,我知道她需要的东西很多,不过我那时能给她的就是一双温暖的袜子。
我脱下运动鞋,拉下白色的新袜子,就在停车场上把袜子穿在她的脚上。
我想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她的回答让我终身难忘。
她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抬头看着我,仿佛祖母看着自己的孙子,她说:
“谢谢你,十分感谢你。
如果有什么是我最爱的,那就是晚上睡觉时有双暖和的脚,这种感觉我已经记不得了。
” 那晚我开车回家,内心洋溢着喜悦。
隔天晚上我在那间热汤供应站轮班时,有两名警察走进来,他们想打探一个女人的消息,她的邻居发现她死了。
他们拿那个女人的照片给我看,正是我给了她袜子的那个女人。
我难过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
” 警察告诉我。
她是个老寡妇,没家人也没什么朋友。
她住的一间没暖气的简陋房子,就在两条街外,有位邻居偶尔去看她。
我倒咖啡给警察时,我说“真悲哀”,警察抬起头来告诉我,“你知道吗,验尸官处理尸体的时候,我也在场。
很奇怪,我敢说我看到她一脸祥和。
她面部的表情既满足、安详,又平静。
我希望我走的时候也能看起来像那个样子。
” 那晚我开车回家。
心里想着那位老妇艰苦的生活,她所度过的辛酸与孤独。
我想起了我把袜子穿在她脚上时她所说的话:
“如果有什么是我最爱的,那就是晚上睡觉时有双暖和的脚。
”在物质上我并没给这名老妇很多东西,然而在内心里,我不禁觉得在她活在人世的最后一晚我给了她小小的温暖。
5、没有一种冰不会被阳光融化 她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下一个皮皱皱的婴儿。
母亲告诉她,这是妹妹,是你生命里最亲的人。
她虽然不懂妹妹是什么,但母亲对那个小丑人的疼爱让她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她想,多出个人来分享妈妈了,一点儿也不好。
好在妹妹温顺,让她觉得做姐姐挺威风。
在她们的童年岁月里,妹妹就像一块她手里的橡皮泥,她爱怎么捏就怎么捏。
她不怕妹妹生气,妹妹生气了她自有撒手锏来对付。
她伸出两根指头让妹妹选,一个大拇指,一只小拇指。
每次妹妹眼泪汪汪看着那两根指头,她就嘻嘻地笑,她知道不管犹豫多久妹妹还是会选大拇指的。
因为她说,小拇指代表决裂,代表她们一刀两断再没有任何关系;大拇指代表和好,那样她们以后就还是姐妹。
她得意自己能掌控妹妹的心理,那时的妹妹并不知道亲情的概念,但那小小的心里,姐姐就是比天还要大的了。
都上了学。
妹妹在学校里年年评三好,她的成绩却差得一塌糊涂。
她混到高中后,母亲早年落下的风湿病大发作,脚踝处也生出骨刺,走路上厕所都钻心地痛。
她们家在市郊,父母种大棚蔬菜为生,母亲的病把原本安宁的日子全搅乱了。
父亲找她们谈话,让其中一个放弃读书。
说这话时父亲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她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
她有些恼,虽然自己讨厌读书,但她希望将来能有张文凭混进城里,过上远离乡村的时尚生活。
她于是先发制人地嚷,别看我,要打我的主意我就离家出走!
父亲怒不可遏要扇她耳光,被妹妹拉住了。
妹妹说,爸,我不读了,其实我早就不想读了。
她心里唱着欢歌,生怕妹妹反悔,连忙自告奋勇说陪妹妹去学校退学。
她看见,妹妹低头收拾课本的瞬间里无声落下一颗大大的眼泪。
这颗泪泄露了妹妹对学校的眷恋,她强硬的心,在那一瞬也轻轻软了一下。
她复读了一年才勉强考上一所二类大学。
到她毕业时,妹妹20岁,在郊区已经有媒人踏门槛了。
于是新一轮的选择又摆在了她们姐妹面前。
没有儿子的父亲,坚持要留一个在家招女婿入赘,一来可以照顾年迈的他们,二来可以延续他们家的香火。
她那时身边的追求者不少,但在这讲究物质婚姻的城市里,她高不成低不就地僵着。
妹妹那时有了意中人,是市里一家小餐馆打工的厨师,妹妹在给餐馆送菜的往来中与他互生了情意,两人憧憬着将来能一起开个夫妻小餐馆在城市里打拼。
但男孩是家里的独子,他不可能“嫁”过来。
父亲只好劝她,多年前妹妹让了你一次,你现在该让妹妹一次了。
你将来就找个和你一样念书出来在城里打工的小伙子过,多好。
都是吃过苦的穷孩子,懂得持家,懂得孝顺老人……她心里的火苗嗖地蹿上来了,尖叫着打断父亲的话:
我生在这个穷窝就够惨了,人家城里人根本就不愿娶我!
现在还拖上你们俩,我干脆嫁个修马路掏下水道的民工算了!
父亲遭她一顿抢白,呛得咳嗽不已。
妹妹马上就从房间里快步走出来,边走边用袖子胡乱擦拭满脸的泪痕。
她眼睛一亮,以为妹妹会像多年前一样出来说句什么。
但妹妹只是忙着给父亲倒茶,一言不发。
她心里想着这种人可真会讨好卖乖,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她回了市里上班,不接家里来的任何一个电话。
三个月以后,家里托人传来口信,说妹妹元旦结婚,让她回去。
熟人打趣说,你妹妹一再叮嘱,让我告诉你她是招女婿!
看把她乐的,招女婿是当官还是做皇帝啊?
她纳闷了,那个男孩怎么又答应入赘了呢?
直到妹妹婚礼那天,她才惊讶地发现妹夫竟是个她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母亲红着眼圈告诉她,她走后妹妹三天滴水未进,第四天和男友果断分了手,之后的十来天眼睛一直肿得桃子似的。
父亲见着有些不忍,又不肯放下传宗接代的顽固观念,便越发气愤她的自私。
妹妹却劝道:
爸,姐姐说的话有道理,她在城里过得比别人都艰难呀,并且她还有她的理想和追求,咱们不能扯她后腿,不能让她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就让我留家里吧。
于是妹妹很快选了现在的妹夫。
妹夫家有兄弟六个,穷得连小学都没读完。
用媒人的话来说,又想招女婿又想找紧俏的怎么可能?
有一身蛮力气干活就行了嘛,也只有这样娶不上媳妇的才肯入赘。
她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眼睛就模糊了。
望过去,妹妹正穿着劣质的红大衣给宾客挨桌敬酒,那曾经可爱的圆下巴,竟瘦成了尖尖的。
她终于旁若无人地泪流满面,在满堂的人声鼎沸笑语喧哗中。
那一刻,她深深体会到妹妹在爱情与亲情的夹缝中有过多么痛楚的挣扎,她看出妹妹牵强笑容下的哀伤,这份婚姻,分明不是妹妹想要的啊。
她买了双高跟鞋送给妹妹,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送礼物,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很廉价的鞋,妹妹却激动得把鞋往怀里抱了抱。
妹妹那个抱鞋的动作深深烙在了她脑子里,让她想起来就心酸。
冬去春来,她总算有了理想的婚姻。
住在宽敞的房子里,枕边睡着心爱的人,并且很快有了可爱的女儿。
这样的幸福偶尔也会让她饮水思源,想起妹妹的种种牺牲和成全来。
去年五一,她带四岁的女儿回娘家,那时妹妹的儿子已经六岁了。
她们坐在屋檐下晒太阳,妹妹闲不住,翻出屋里的丝袜来补。
她的鼻子酸溜溜的,那种丝袜,她和老公经常一买就是一包,算起来一双不足一元钱,他们通常懒得洗就丢了啊。
她不忍看妹妹那拿着针线粗糙的手,转过了头。
自己的女儿正问哥哥,你知道淘气蓝猫吗?
哥哥茫然地摇头。
女儿又问,你吃过比萨吗?
哥哥惊奇地问,啥?
女儿再问,那你会讲英语吗?
哥哥再次说不知道后女儿终于恼了,撅着嘴巴说:
乡巴佬,跟你玩儿真没劲!
那一瞬妹妹的手猛烈地抖了一下,血就从指头冒了出来。
她马上斥骂女儿,死丫头,哪里学的这三个字?
不准这样对哥哥说话!
妹妹瞬间就恢复了镇定,护着她女儿说,没事没事,我们这里的教育条件差了点,委屈我乖外甥女儿没有好的小伙伴了。
她懒洋洋翻着带来的时尚杂志,妹妹补着她的破袜子,两个孩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们都没在意。
直到听见前面的水沟里传来扑通乱响,她们才惊惶失措警觉起来。
妹妹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过去,带着哭腔大喊:
姐,两个孩子全掉沟里了!
水已经淹没了两个孩子的头,水面上有两双小手胡乱挥舞着。
她穿着细细尖尖的高跟鞋,偏偏水沟的坡面又陡,极度恐慌中她站也站不稳,脱鞋又脱不下,整个人都急蒙了。
就在那几秒钟内妹妹早跳入了水中,她清楚地看到,妹妹先抓住的,是那双小一点的手,是她女儿的手啊!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幸好水不太深,两个孩子都被平安救了上来。
外甥呛多了臭水又受到惊吓,连续好几天发高烧说胡话。
重男轻女的父亲,心疼随着他姓氏的孙子,一时口不择言骂妹妹蠢得不知道孰轻孰重,骂完了又转过来教训她,多向你妹妹学学!
你看看妹妹是怎么对你,又是怎么对我们一家人的,换作是你,你才不会先救她的娃儿呢!
她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去计较父亲的偏心了,只是泣不成声地连连点头。
妹妹拉住父亲说,爸,别这样说,姐对我好的地方多着呢,姐送我好多好多东西呢。
听到这话,她哭得话都不能说了,她是那么地无地自容。
妹妹所感激的“好多好多东西”,其实是她一些过了期的粉饼口红和不穿的旧衣服,妹妹却将那些东西视为珍宝,见人就夸姐姐的好。
而妹妹哪里知道,那时的她只是出于一种炫耀的心态,她是在通过妹妹的感激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成就感啊。
这一场泪雨冲刷了她多年来的自私与狭隘,将她的心荡涤得一尘不染。
前尘旧事一一浮起,那选大拇指时的眼泪汪汪,那“锵锵”的脚步声,那水里先抓住女儿小手的画面,哪一件不是在诠释着亲情和爱的真谛呢。
她庆幸自己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还来得及去爱。
她想她们姐妹的天空从此春暖花开,永远不会有寒冰。
6、4块比萨
那天我非常激动,因为刚刚收到了联邦快递送来的邮包,里面是我第一本书的封面,看来我的书很快就要问世了。
我给妻子打了电话,然后开车去她工作的那家比萨店接她一起去共进午餐。
到了之后,我找了一个很靠后的隔间坐下,边喝雪碧边等她把剩下的几张桌子收拾好。
我透过大大的玻璃窗向外望去,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正穿过停车场,他手里拿着一个装比萨的盒子,那是刚从街对面的小市场买来的。
这人走进餐厅,直接去柜台要了一大杯水,然后朝后面走来,最后选中了我斜对面的那张桌子。
这人一定是无家可归,他应该有几个月没刮胡子了,头发和皮肤都油乎乎的,衣服也散发出一股臭味,如果有人在他旁边划根火柴,一定会起火的。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小块比萨,小心翼翼地放到餐巾上,然后慢慢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小心。
我在角落里注视着这一切,心里还在想这人怎么胆敢从一家店里买来比萨,然后去另一家餐厅吃。
这个衣衫褴褛的家伙终于吃完了。
他把盒子的一个角立起来,让里面剩下的一点碎屑滑到了另一个角上。
然后他弄湿食指沾起盒子一角的那些碎屑。
我看到他闭上双眼,向后扬头,打算细细品味那些从小块比萨上掉下来的残渣。
我感到喉咙发紧,眼睛热辣辣的,充盈着泪水。
看着餐厅里的这一幕,我又想起了38年前自己的处境,真是令人心痛。
那时的我饥寒交迫,肮脏不堪,黑夜降临的时候,没有温暖柔软的地方可以让我睡上一觉。
住在街上的那些日子里,我和他一样,曾经无数次地重复过把盒子倾向一侧的动作,每天从垃圾桶里捡东西吃,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特殊时刻的感受。
每两小口食物我都吃得津津有味,哪怕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在这地球上多维持一天孤寂的生命。
这时,妻子走了过来,我马上把脸转向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过去的生活正如眼前发生的情景,那时的我和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样,所有的一切在我头脑中闪过。
这时妻子站在我身后,她说:
“罗杰,给那位先生买些比萨吧。
”我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柜台前,买了四大块比萨还有一些甜点,然后走回去,把比萨放在那人面前的桌子上:
“我们一会就要把这些东西扔了,但我想你也许想吃几块。
”他没抬头,直盯着桌子。
我没有停下来,而是绕到他后面。
从他身边经过时,我伸出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正如30多年前我渴望有人可以对我做的那样。
我希望他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人把他作为人来关心。
我不能确定在孤儿院和教养院里经受的打击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感谢上苍,我这个“孤儿小崽子”从没忘记被人欺凌、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