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课读话本两篇.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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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课读话本两篇
第五课
读话本两篇,感悟人生悲欢
话本小说中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与《卖油郎独占花魁》两篇恋情小说分别叙述两个风尘女子的不同人生选择和不同人生结局,一悲一喜,涉及到人格与价格问题。
尤其是,它们对人生风流问题的叙述特别值得深思。
通过对照阅读,我们可以悟出一些人生真谛。
【话题探讨】
1.从杜十娘沉江而死与莘瑶琴终获幸福,谈谈她们人生选择有何得失?
2.何谓“风流”?
结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所说:
“不会风流莫枉谈,单单‘情’字费人参。
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卖油郎独占花魁》所说:
“堪爱风流多子弟,风流不及卖油人。
”谈谈你对“风流”的认识。
3.从“情”、“欲”与“理”、“礼”之关系,看小说如何是表达“礼顺人情”愿望的?
4.为什么“人格”不能拿“价格”做交易?
将“谈婚论嫁”搞成“谈婚论价”有何不妥?
5.杜十娘有不为人知的百宝箱,她可以自己赎出自己,或另觅知音,或泛舟江湖,但她却选择沉入江底,这究竟是为什么?
6.“施展风流”与“卖弄风骚”两个词语包含着怎样的性别哲学?
【原文节选】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再说李公子同杜十娘行至潞河,舍陆从舟,却好有瓜洲差使船转回之便,讲定船钱,包了舱口。
比及下船时,李公子囊中并无分文余剩。
你道杜十娘把二十两银子与公子,如何就没了?
公子在院中嫖得衣衫蓝缕,银子到手,未免在解库中取赎几件穿着,又制办了铺盖,剩来只勾轿马之费。
公子正当愁闷,十娘道:
“郎君勿忧,众姊妹合赠,必有所济。
”乃取钥开箱。
公子在傍自觉惭愧,也不敢窥觑箱中虚实。
只见十娘在箱里取出一个红绢袋来,掷于桌上道:
“郎君可开看之。
”公子提在手中,觉得沉重,启而观之,皆是白银,计数整五十两。
十娘仍将箱子下锁,亦不言箱中更有何物。
但对公子道:
“承众姊妹高情,不惟途路不乏,即他日浮寓吴越间,亦可稍佐吾夫妻山水之费矣。
”公子且惊且喜道:
“若不遇恩卿,我李甲流落他乡,死无葬身之地矣。
此情此德,白头不敢忘也!
”自此,每谈及往事,公子必感激流涕,十娘亦曲意抚慰。
一路无话。
不一日,行至瓜洲,大船停泊岸口,公子别雇了民船,安放行李。
约明日侵晨,剪江而渡。
其时仲冬中旬,月明如水,公子和十娘坐于舟首。
公子道:
“自出都门,困守一舱之中,四顾有人,未得畅语。
今日独据一舟,更无避忌。
且已离塞北,初近江南,宜开怀畅饮,以舒向来抑郁之气,恩卿以为何如?
”十娘道:
“妾久疏谈笑,亦有此心,郎君言及,足见同志耳。
”公子乃携酒具于船首,与十娘铺毡并坐,传杯交盏。
饮至半酣,公子执卮对十娘道:
“恩卿妙音,六院推首。
某相遇之初,每闻绝调,辄不禁神魂之飞动。
心事多违,彼此郁郁,鸾鸣凤奏,久矣不闻。
今清江明月,深夜无人,肯为我一歌否?
”十娘兴亦勃发,遂开喉顿嗓,取扇按拍,呜呜咽咽,歌出元人施君美《拜月亭》杂剧上“状元执盏与婵娟”一曲,名《小桃红》。
真个:
声飞霄汉云皆驻,响入深泉鱼出游。
却说他舟有一少年,姓孙名富,字善lài赉,徽州新安人氏。
家资巨万,积祖扬州种盐。
年方二十,也是南雍中朋友。
生性风流,惯向青楼买笑,红粉追欢,若嘲风弄月,到是个轻薄的头儿。
事有偶然,其夜亦泊舟瓜洲渡口,独酌无聊。
忽听得歌声嘹亮,凤吟鸾吹,不足喻其美。
起立船头,伫听半晌,方知声出邻舟。
正欲相访,音响倏已寂然。
乃遣仆者潜窥踪迹,访于舟人。
但晓得是李相公雇的船,并不知歌者来历。
孙富想道:
“此歌者必非良家,怎生得他一见?
”展转寻思,通宵不寐。
捱至五更,忽闻江风大作。
及晓,彤云密布,狂雪飞舞。
怎见得,有诗为证:
千山云树灭,万径人踪绝。
扁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因这风雪阻渡,舟不得开。
孙富命艄公移船,泊于李家舟之傍。
孙富貂帽狐裘,推窗假作看雪。
值十娘梳洗方毕,纤纤玉手揭起舟傍短帘,自泼盂中残水,粉容微露,却被孙富窥见了,果是国色天香。
魂摇心荡,迎眸注目,等候再见一面,杳不可得。
沉思久之,乃倚窗高吟高学士《梅花诗》二句,道: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李甲听得邻舟吟诗,舒头出舱,看是何人。
只因这一看,正中了孙富之计。
孙富吟诗,正要引李公子出头,他好乘机攀话。
当下慌忙举手,就问:
“老兄尊姓何讳?
”李公子叙了姓名乡贯,少不得也问那孙富。
孙富也叙过了。
又叙了些太学中的闲话,渐渐亲熟。
孙富便道:
“风雪阻舟,乃天遣与尊兄相会,实小弟之幸也。
舟次无聊,欲同尊兄上岸,就酒肆中一酌,少领清诲,万望不拒。
”公子道:
“萍水相逢,何当厚扰?
”孙富道:
“说那里话!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喝教艄公打跳,童儿张伞,迎接公子过船,就于船头作揖。
然后让公子先行,自己随后,各各登跳上涯。
行不数步,就有个酒楼。
二人上楼,拣一副洁净座头,靠窗而坐。
酒保列上酒肴。
孙富举杯相劝,二人赏雪饮酒。
先说些斯文中套话,渐渐引入花柳之事。
二人都是过来之人,志同道合,说得入港,一发成相知了。
孙富屏去左右,低低问道:
“昨夜尊舟清歌者,何人也?
”李甲正要卖弄在行,遂实说道:
“此乃北京名姬杜十娘也。
”孙富道:
“既系曲中姊妹,何以归兄?
”公子遂将初遇杜十娘,如何相好,后来如何要嫁,如何借银讨他,始末根由,备细述了一遍。
孙富道:
“兄携丽人而归,固是快事,但不知尊府中能相容否?
”公子道:
“贱室不足虑。
所虑者老父性严,尚费踌躇耳!
”孙富将机就机,便问道:
“既是尊大人未必相容,兄所携丽人,何处安顿?
亦曾通知丽人,共作计较否?
”公子攒眉而答道:
“此事曾与小妾议之。
”孙富欣然问道:
“尊宠必有妙策。
”公子道:
“他意欲侨居苏杭,流连山水。
使小弟先回,求亲友宛转于家君之前,俟家君回嗔作喜,然后图归。
高明以为何如?
”孙富沉吟半晌,故作愀然之色,道:
“小弟乍会之间,交浅言深,诚恐见怪。
”公子道:
“正赖高明指教,何必谦逊?
”孙富道:
“尊大人位居方面,必严帷薄之嫌,平时既怪兄游非礼之地,今日岂容兄娶不节之人?
况且贤亲贵友,谁不迎合尊大人之意者?
兄枉去求他,必然相拒。
就有个不识时务的进言于尊大人之前,见尊大人意思不允,他就转口了。
兄进不能和睦家庭,退无词以回复尊宠。
即使留连山水,亦非长久之计。
万一资斧困竭,岂不进退两难!
”
公子自知手中只有五十金,此时费去大半,说到资斧困竭,进退两难,不觉点头道是。
孙富又道:
“小弟还有句心腹之谈,兄肯俯听否?
”公子道:
“承兄过爱,更求尽言。
”孙富道:
“疏不间亲,还是莫说罢。
”公子道:
“但说何妨?
”孙富道:
“自古道:
‘妇人水性无常。
’况烟花之辈,少真多假。
他既系六院名姝,相识定满天下;或者南边原有旧约,借兄之力,qiè挈带而来,以为他适之地。
”公子道:
“这个恐未必然。
”孙富道:
“既不然,江南子弟,最工轻薄。
兄留丽人独居,难保无逾墙钻穴之事。
若挈之同归,愈增尊大人之怒。
为兄之计,未有善策。
况父子天伦,必不可绝。
若为妾而触父,因妓而弃家,海内必以兄为浮浪不经之人。
异日妻不以为夫,弟不以为兄,同袍不以为友,兄何以立于天地之间?
兄今日不可不熟思也!
”
公子闻言,茫然自失,移席问计:
“据高明之见,何以教我?
”孙富道:
“仆有一计,于兄甚便。
只恐兄溺枕席之爱,未必能行,使仆空费词说耳!
”公子道:
“兄诚有良策,使弟再睹家园之乐,乃弟之恩人也。
又何惮而不言耶?
”孙富道:
“兄飘零岁余,严亲怀怒,闺阁离心,设身以处兄之地,诚寝食不安之时也。
然尊大人所以怒兄者,不过为迷花恋柳,挥金如土,异日必为弃家荡产之人,不堪承继家业耳!
兄今日空手而归,正触其怒。
兄倘能割衽席之爱,见机而作,仆愿以千金相赠。
兄得千金,以报尊大人,只说在京授馆,并不曾浪费分毫,尊大人必然相信。
从此家庭和睦,当无间言。
须臾之间,转祸为福。
兄请三思,仆非贪丽人之色,实为兄效忠于万一也!
”
李甲原是没主意的人,本心惧怕老子,被孙富一席话,说透胸中之疑,起身作揖道:
“闻兄大教,顿开茅塞。
但小妾千里相从,义难顿绝,容归与商之。
得其心肯,当奉复耳。
”孙富道:
“说话之间,宜放婉曲。
彼既忠心为兄,必不忍使兄父子分离,定然玉成兄还乡之事矣。
”二人饮了一回酒,风停雪止,天色已晚。
孙富教家僮算还了酒钱,与公子携手下船。
正是: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却说杜十娘在舟中,摆设酒果,欲与公子小酌,竟日未回,挑灯以待。
公子下船,十娘起迎。
见公子颜色匆匆,似有不乐之意,乃满斟热酒劝之。
公子摇首不饮,一言不发,竟自床上睡了。
十娘心中不悦,乃收拾杯盘,为公子解衣就枕,问道:
“今日有何见闻,而怀抱郁郁如此?
”公子叹息而已,终不启口。
问了三四次,公子已睡去了。
十娘委决不下,坐于床头而不能寐。
到夜半,公子醒来,又叹一口气。
十娘道:
“郎君有何难言之事,频频叹息?
”公子拥被而起,欲言不语者几次,扑簌簌掉下泪来。
十娘抱持公子于怀间,软言抚慰道:
“妾与郎君情好,已及二载,千辛万苦,历尽艰难,得有今日。
然相从数千里,未曾哀戚。
今将渡江,方图百年欢笑,如何反起悲伤?
必有其故。
夫妇之间,死生相共,有事尽可商量,万勿讳也。
”
公子再四被逼不过,只得含泪而言道:
“仆天涯穷困,蒙恩卿不弃,委曲相从,诚乃莫大之德也。
但反覆思之,老父位居方面,拘于礼法,况素性方严,恐添嗔怒,必加黜逐。
你我流荡,将何底止?
夫妇之欢难保,父子之伦又绝。
日间蒙新安孙友邀饮,为我筹及此事,寸心如割!
”
十娘大惊道:
“郎君意将如何?
”公子道:
“仆事内之人,当局而迷。
孙友为我画一计颇善,但恐恩卿不从耳!
”十娘道:
“孙友者何人?
计如果善,何不可从?
”公子道:
“孙友名富,新安盐商,少年风流之士也。
夜间闻子清歌,因而问及。
仆告以来历,并谈及难归之故,渠意欲以千金聘汝。
我得千金,可藉口以见吾父母;而恩卿亦得所天。
但情不能舍,是以悲泣。
”说罢,泪如雨下。
十娘放开两手,冷笑一声道:
“为郎君画此计者,此人乃大英雄也!
郎君千金之资既得恢复,而妾归他姓,又不致为行李之累,发乎情,止乎礼,诚两便之策也。
那千金在那里?
”公子收泪道:
“未得恩卿之诺,金尚留彼处,未曾过手。
”十娘道:
“明早快快应承了他,不可挫过机会。
但千金重事,须得兑足交付郎君之手,妾始过舟,勿为贾竖子所欺。
”
时已四鼓,十娘即起身挑灯梳洗道:
“今日之妆,乃迎新送旧,非比寻常。
”于是脂粉香泽,用意修饰,花钿绣袄,极其华艳,香风拂拂,光采照人。
装束方完,天色已晓。
孙富差家僮到船头候信。
十娘微窥公子,欣欣似有喜色,乃催公子快去回话,及早兑足银子。
公子亲到孙富船中,回复依允。
孙富道:
“兑银易事,须得丽人妆台为信。
”公子又回复了十娘,十娘即指描金文具道:
“可便抬去。
”孙富喜甚,即将白银一千两,送到公子船中。
十娘亲自检看,足色足数,分毫无爽。
乃手把船舷,以手招孙富。
孙富一见,魂不附体。
十娘启朱唇,开皓齿道:
“方才箱子可暂发来,内有李郎路引一纸,可检还之也。
”
孙富视十娘已为瓮中之鳖,即命家僮送那描金文具,安放船头之上。
十娘取钥开锁,内皆抽屉小箱。
十娘叫公子抽第一层来看,只见翠羽明珰,瑶簪宝珥,充牣于中,约值数百金。
十娘遽投之江中。
李甲与孙富及两船之人,无不惊诧。
又命公子再抽一箱,乃玉箫金管;又抽一箱,尽古玉紫金玩器,约值数千金。
十娘尽投之于大江中。
岸上之人,观者如堵。
齐声道:
“可惜,可惜!
”正不知什么缘故。
最后又抽一箱,箱中复有一匣。
开匣视之,夜明之珠,约有盈把。
其他祖母绿、猫儿眼,诸般异宝,目所未睹,莫能定其价之多少。
众人齐声喝彩,喧声如雷。
十娘又欲投之于江。
李甲不觉大悔,抱持十娘恸哭,那孙富也来劝解。
十娘推开公子在一边,向孙富骂道:
“我与李郎备尝艰苦,不是容易到此。
汝以奸淫之意,巧为谗说,一旦破人姻缘,断人恩爱,乃我之仇人。
我死而有知,必当诉之神明,尚妄想枕席之欢乎!
”又对李甲道:
“妾风尘数年,私有所积,本为终身之计。
自遇郎君,山盟海誓,白首不渝。
前出都之际,假托众姊妹相赠,箱中韫藏百宝,不下万金。
将润色郎君之装,归见父母,或怜妾有心,收佐中馈,得终委托,生死无憾。
谁知郎君相信不深,惑于浮议,中道见弃,负妾一片真心。
今日当众目之前,开箱出视,使郎君知区区千金,未为难事。
妾椟中有玉,恨郎眼内无珠。
命之不辰,风尘困瘁,甫得脱离,又遭弃捐。
今众人各有耳目,共作证明,妾不负郎君,郎君自负妾耳!
”
于是众人聚观者,无不流涕,都唾骂李公子负心薄幸。
公子又羞又苦,且悔且泣,方欲向十娘谢罪。
十娘抱持宝匣,向江心一跳。
众人急呼捞救。
但见云暗江心,波涛滚滚,杳无踪影。
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一旦葬于江鱼之腹!
三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
当时旁观之人,皆咬牙切齿,争欲拳殴李甲和那孙富。
慌得李、孙二人,手足无措,急叫开船,分途遁去。
李甲在舟中。
看了千金,转忆十娘,终日愧悔,郁成狂疾,终身不痊。
孙富自那日受惊,得病卧床月余,终日见杜十娘在傍诟骂,奄奄而逝。
人以为江中之报也。
却说柳遇春在京坐监完满,束装回乡,停舟瓜步。
偶临江净脸,失坠铜盆于水,觅渔人打捞。
及至捞起,乃是个小匣儿。
遇春启匣观看,内皆明珠异宝,无价之珍。
遇春厚赏渔人,留于床头把玩。
是夜梦见江中一女子,凌波而来,视之,乃杜十娘也。
近前万福,诉以李郎薄幸之事。
又道:
“向承君家慷慨,以一百五十金相助,本意息肩之后,徐图报答。
不意事无终始;然每怀盛情,悒悒未忘。
早间曾以小匣托渔人奉致,聊表寸心,从此不复相见矣。
”言讫,猛然惊醒,方知十娘已死,叹息累日。
后人评论此事,以为孙富谋夺美色,轻掷千金,固非良士;李甲不识杜十娘一片苦心,碌碌蠢才,无足道者。
独谓十娘千古女侠,岂不能觅一佳侣,共跨秦楼之凤,乃错认李公子。
明珠美玉,投于盲人,以致恩变为仇,万种恩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
有诗叹云:
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
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选自《警世通言》第三十二卷,作者以独特的审美视角重写传统的负心薄情题材。
讲的是京城名妓杜十娘的故事。
“浑身雅艳,遍体娇香”的杜十娘“不知历过了多少能公子王孙,一个个情迷意荡,破家荡产而不惜。
”但由于身陷浑囵,被受凌辱,“久有从良之志”,渴望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得到世人的尊重。
于是靠自己的青春去积蓄钱财,物色对象。
李甲是一个“风流年少,未逢女色”的富家子弟,俩人相见如故,与十娘可谓是“情投意合,一双两好”,此后两人“海誓山盟”“各无他志”。
杜十娘见其为人“忠厚至诚”,认为可托付终身,决定以身相许,向李甲提出从良的愿望。
李甲也因此向亲友四处借钱,但都吃了闭门羹。
之后李甲恰逢好友柳逢春的鼎立相助,十娘也拿出自己的银两,终于完成了从良的心愿。
在“天涯沦落任飘零”之际,十娘毅然贴身相随,可谓是同甘共苦,在所不惜,因为“只为爱情”。
后来,行至瓜洲渡口,遇见富家公子孙富。
孙富目睹十娘美貌,心生贪念,便在与李甲饮酒之际,挑拨离间,以千金之诱让李甲把十娘转让于他,后十娘发现自己所托并非李甲本人,万念俱灰。
在他们二人正在交易之时,当众打开百宝箱,一件件的抛入江中。
并怒斥奸人孙富和负心汉李甲。
随后十娘抱持百宝箱跳进滔滔江水。
我们说,即使杜十娘有幸成为孙富的小妾,但处于那样的一个惟利是图的年代,孙富还会像李甲那样把她转给他人。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还会成为被肆虐的对象,还会受到不平等的待遇。
仍然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十娘的死,是对其命运的反抗,对不平等的社会的痛斥。
她的爱情随着流水付诸东流,美好的理想也在悲剧中毁灭。
可谓“恩变为仇,万种恩情,化为流水,深可惜也。
”十娘对爱的追求,对情的执著,对人格尊严的自我维护,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市民阶层在男女追求上期望相互尊重、相互平等的心声。
卖油郎独占花魁
……时值二月天气,不暖不寒,秦重闻知昭庆寺僧人,要起个九昼夜功德,用油必多,遂挑了油担来寺中卖油。
那此和尚们也闻知秦卖油之名,他的油比别人又好又贱,单单作成他。
所以一连这九日,秦重只在昭庆寺走动。
正是:
刻薄不钱,忠厚不折本。
这一日是第九日了。
秦重在寺出脱了油,挑了空担出寺。
其日天气晴明,游人如蚁。
秦重绕河而行,遥望十景塘桃红柳绿,湖内画船箫鼓,往来游玩,观之不足,玩之有余。
走了一回,身子困倦,转到昭庆寺右边,望个宽处,将担子放下,坐在一块石上歇脚。
近侧有个人家,面湖而住,金漆篱门,里面朱栏内,一丛细竹。
未知堂室何如,先见门庭清整。
只见里面三四个戴巾的从内而出,一个女娘后面相送。
到了门首,两下把手一拱,说声请了,那女娘竟进去了。
秦重定睛观之,此女容频娇丽,体态轻盈,目所未睹,准准的呆子半晌,身子都酥麻了。
他原是个老实小官,不知有烟花行径,心中疑惑,正不知是什么人家。
方正疑思之际,只见门内又走出个中年的妈妈,同着一个垂发的丫头,倚门闲看。
那妈妈一眼瞧着油担,便道:
“阿呀!
,方才要去买油,正好有油担子在这里,何不与他买些?
”那丫鬟取了油瓶也来,走到油担子边,叫声:
“卖油的!
”秦重方才知觉,回言道:
“没有油了!
妈妈要用油时,明日送来。
”那丫鬟也认得几个字,看见油桶上写个“秦”字,就对妈妈道:
“那卖油的姓秦。
”妈妈也听得人闲讲,有个秦卖油,做生意甚是忠厚,遂吩咐秦重道:
“我家每日要油用,你肯挑来时,与你个主顾。
”秦重道:
“承妈妈作成,不敢有误。
”那妈妈与丫鬟进去了。
秦重心中想道:
“这妈妈不知是那女娘的甚么人?
我每日到他家卖油,莫说赚他利息,图个饱看那女良一回,也是前生福分。
”正欲挑担起身,只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青绢幔的轿子,后边跟着两小厮,飞也似跑来,到了其家门首,歇下轿子。
那小厮走进里面去了。
秦重道:
“却又作怪!
看他接甚么人?
”少顷之间,只见两个丫鬟,一个捧着猩红的毡包,一个拿着湘妃竹攒花的拜匣,都交付与轿夫,放在轿座之下。
那两个小厮手中,一个抱着琴囊,一个捧着几个手卷,腕上挂碧玉箫一枝,跟着起初的女娘出来。
女娘上了轿,轿夫抬起望旧路而去;丫鬟小厮,俱随轿步行。
秦重又得亲炙一番,心中愈加疑惑,挑了油担子,怏怏的去。
不过几步,只见临河有一个酒馆。
秦重每常不吃酒,今日见了这女娘,心下又欢喜,又气闷;将担子放下,走进酒馆,拣个小座头坐下。
酒保问道:
“客人还是请客,还是独酌?
”秦重道:
“那边金漆篱门内是什么人家?
”酒保道:
“这是齐衙内的花园,如今王九妈住下。
”秦重道:
“方才看见有个小娘子上轿,是什么人?
”酒保道:
“这是有名的粉头,叫做王美娘,人都称为花魁娘子。
他原是汴京人,流落在此。
吹弹歌舞,琴棋书画,件件皆精。
来往的都是大头儿,要十两放光,才宿一夜哩,可知小可的也近他不得。
当初住在涌金门外,因楼房狭窄,齐舍人与他相厚,半载之前,把这花园借与他住。
”秦重听得说是汴京人,触了个乡里之念,心中更有一倍光景。
吃了数杯,还了酒钱,挑了担子,一路走,一路的肚中打稿道:
“世间有这样美貌的女子,落于娼家,岂不可惜!
”又自家暗笑道:
“若不落于娼家,我卖油的怎生得见!
”又想一回,越发痴起来了,道: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
若得这等美人搂抱了睡一夜,死也甘心。
”又想一回道:
“呸!
我终日挑这油担子,不过日进分文,怎么想这等非分之事!
正是癞虾蟆想着天鹅肉吃,如何到口!
”又想一回道:
“他相交的,都是公子王孙,我卖油的,纵有了银子,料他也不肯接我。
”又想一回道:
“我闻得做老鸨的,专要钱钞。
就是个乞儿,有了银子,他也就肯接了,何况我做生意的,青青白白之人?
若有了银子,怕他不接!
只是哪里来这几两银子?
”一路上胡思乱想,自言自语。
你道天地间有这等痴人,一个小经纪的,本钱只有三两,却要把十两银子去嫖那名妓,可不是个春梦!
自古道:
“有志者事竟成。
”被他千思万想,想出一个计策来。
他道:
“从明日为始,逐日将本钱扣出,余下的积趱上去。
一日积得一分,一年也有三两六钱之数,只消三年,这事便成了;若一日积得二分,只消得得年半;若再多得些,一年也差不多了。
”想来想去,不觉走到家里,开锁进门。
只因一路上想着许多闲事,回来看了自家的睡铺,惨然无欢,连夜饭也不要吃,便上了床。
这一夜翻来覆去,牵挂着美人,哪里睡得着。
只因月貌花容,引起心猿意马。
捱到天明,爬起来,就装了油担,煮早饭吃了,匆匆挑了王妈妈家去。
进了门却不敢直入,舒着头,往里面张望,王妈妈恰才买菜。
秦重识得声音,叫声:
“王妈妈。
”九妈往外一张,见是秦卖油,笑道:
“好忠厚人,果然不失信。
”便叫他挑担进来,称了一瓶,约有五斤多重。
公道还钱,秦重并不争论。
王九妈甚是欢喜,道:
“这瓶油只够我家两日用;但隔一日,你便送来,我不往别处去买了。
”秦重应诺,挑担而出,只恨不曾遇见花魁娘子:
“且喜扳下主顾,少不得一次不见,二次见,二次不见,三次见。
只是一件,特为王九妈一家挑这许多路来,不是做生意的勾当。
这昭庆寺是顺路,今日寺中虽然不做功德,难道寻常不用油的?
我且挑担去问他。
若扳得各房头做个主顾,只消走钱塘门这一路,那一担油尽够出脱了。
”秦重挑担到寺内问时,原来各房和尚也正想着秦卖油。
来得正好,多少不等,各各买他的油。
秦重与各房约定,也是间一日便送油来用。
这一日是个双日。
自此日为始,但是单日,秦重别街道上做买卖;但是双日,就走钱塘门这一路。
一出钱塘门,先到王九妈家里,以卖油为名,去看花魁娘子。
有一日会见,也有一日不会见。
不见时费了一场思想,便见时也只添了一层思想。
正是:
天长地欠有时尽,此恨此情无尽期。
再说秦重到了王九妈家多次,家中大大小小,没一个不认得是秦卖油。
时光迅速,不觉一年有余。
日大日小,只拣足色细丝,或积三分,或积二分,再少也积下一分,凑得几钱,又打换大块头。
日积月累,有了一大包银子,零星凑集,连自己也不知多少。
其日是单日,又值大雨,秦重不出去做买卖,积了这一大包银子,心中也自喜欢:
“趁今日空闲,我把他上一上天平,见个数目。
”打个油伞,走到对门倾银铺里,借天平兑银。
那银匠好不轻薄,想着:
“卖油的多少银子,要架天平?
只把个五两头等子与他,还怕用不着头纽哩。
”秦重把银包子解开,都是散碎银两。
大凡成锭的见少,散碎的就见多。
银匠是小辈,眼孔极浅,见了许多银子,别是一番面目,想道: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慌忙架起天平,搬出若大若小许多法马。
秦重尽包而兑,一厘不多,一厘不少,刚刚一十六两之数,上秤便是一斤。
秦重心下想道:
“除去了三两本钱,余下的做一夜花柳之费,还是有余。
”又想道:
“这样散碎银子,怎好出手!
拿出来也被人看低了!
见成倾银店中方便,何不倾成锭儿,还觉冠冕。
”当下兑足十两,倾成一个足色大锭,再把一两八钱,倾成水丝一小锭。
剩下四两二钱之数,拈一小块,还了火钱,又将几钱银子,置下镶鞋净袜,新褶了一顶万字头巾。
回到家中,把衣服浆洗得干干净净,买几根安息香,薰了又薰。
拣个晴明好日,侵早打扮起来。
虽非富贵豪华客,也是风流好后生。
秦重打扮得齐齐整整,取银两藏于袖中,把房门锁了,一迳望王九妈家而来。
那一时好不高兴。
及至到了门首,愧心复萌,想道:
“时常挑了担子在他家卖油,今日忽地去做嫖客,如何开口?
”正在踌躇之际,只听得‘呀’的一声门响,王九妈走将出来,见了秦重,便道:
“秦小官今日怎的不做生意,打扮得恁般济楚,往哪里去贵干?
”事到其间,秦重只得老着脸,上前作揖。
妈妈也不免还礼。
秦重道:
“小可并无别事,专来拜望妈妈。
”那鸨儿是老积年,见貌辨色,见秦重恁般装束,又说拜望,“一定是看上了我家哪个丫头,要嫖一夜,或是会一个房。
虽然不是个大势主菩萨,搭在篮里便是菜,捉在篮里便是蟹,赚他钱把银子买葱菜,也是好的。
”便满脸堆下笑来,道:
“秦小官拜望老身,必有好处。
”秦重道:
“小可有句不识进退的言语,只是不好启齿。
”王九妈道:
“但说何妨,且请到里面客座里细讲。
”秦重为卖油虽曾到王家整百次,这客座里交椅,还不曾与他屁股做个相识,今日是个会面之始。
王九妈到了客座,不免分宾而,坐对着内里唤茶。
少顷,丫鬟托出茶来,看时,却是秦卖油。
正不知什么缘故,妈妈恁般相待,格格低了头只是笑。
王九妈看见,喝道:
“有甚好笑!
对客全没些规矩!
”丫鬟止住笑,放了茶杯自去。
王九妈方才开言问道:
“秦小官有甚话,要对老身说?
”秦重道:
“没有别话,要在妈妈宅上请一位姐姐吃一杯酒儿。
”九妈道:
“难道吃寡酒?
一定要嫖了。
你是个老实人,几时动这风流之兴?
”秦重道:
“小可的积诚,也非止一日。
”九妈道:
“我家这几个姐姐,都是你认得的,不知你中意哪一位?
”秦重道:
“别个都不要,单单要与花魁娘子相处一宵。
”九妈只道取笑他,就变了脸道:
“你出言无度!
莫非奚落老娘么?
”秦重道:
“小可是个老实人,岂有虚情?
”九妈道:
“粪桶也有两个耳朵,你岂不晓得我家美儿的身价!
倒了你卖油的灶,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