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的实业热潮与初期工业化.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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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的实业热潮与初期工业化
民国初年的实业热潮与初期工业化
站在现在“新型工业化”的潮头回望来路,国人曾经为追赶世界潮流而几度求索。
明清之际江南地区出现过“原始工业化”,1861年洋务运动开始启动“初期工业化”,1949年新中国建立结束了旧时代的黑暗中摸索,开始了新中国的的“早期工业化”建设,又成为改革开放新时期“新型工业化”战略的不可或缺的基础。
随着辛亥革命的爆发和中华民国的创建,民国初年掀起了一场实业救国与建国热潮。
这场实业热潮,蕴含着中国近代的初期工业化进程中一个巨大的转机。
背景与基础
“实业”,是国人对于近代出现的新生产方式的统称。
最早的名称是“洋务”,后来又称为“工艺”、“商务”等。
清末新政曾经仿照日本明治时期的“殖产兴业”政策提出实施“通商惠工”,以“振兴商务”和“工艺”。
1893年郑观应提出了“实业”新概念,他说:
“查工艺一道向为士大夫鄙为末技,谓与国家无足轻重。
不知富强之国,首在振兴实业、改良制造、多设工艺厂。
”从此国人便很快接受并惯于使用“实业”(Industry、Business的统称)这一新概念。
《东方杂志》刊登“实业救国之悬谈”,纵论“国家振兴实业之要道”;维新派梁启超就“政治与实业之关系”发表演说,认为“中国今日欲振兴实业,以救国难而舒民困,自不可不效十九世纪之欧洲各国,先改良本国之政治,然后始可以抵御外国之经济势力”。
1905年秋,孔祥熙与孙中山见面,表明此生志向为“提倡教育,振兴实业”,这在当时的青年一代中很具代表性。
清末民初的状元实业家张謇,对实业概念有一番准确和完整的阐释:
“实业者,西人赅农工商之名,义兼本末,较中国汉以后儒者抑商之说为完善,无工商则农困塞”;“实业在农工商,在大农大工大商”。
与洋务、工艺、商务等概念比较,实业概念更为准确地涵盖和体现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同时又是对传统的经济观念和经济关系的批判和否定。
新经济概念的提出与流行,蕴含着观念与现实变革的深刻内涵。
辛亥革命时期和民国建立之初,“实业为立国之本,尽人皆知”,振兴实业、实业救国、实业建国等口号所表达的新观念和愿望,已成为资产阶级和广大民众的迫切要求。
武昌起义爆发时,孙中山正在回国途中。
他从巴黎致电国民军政府,指出“此后社会当以工商实业为竞点,为新中国开一新局面”。
他在就任临时大总统时的宣言中称:
“中华民国缔造之始……建设之事,更不容缓。
”孙中山身为资产阶级革命派领袖和民国临时大总统,他的发言既向社会表明了新政府旨在振兴实业、发展经济的政策导向,对于社会潮流也有巨大的号召力。
中华民国创建之日,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早在武昌起义后的第二天,革命军就发出严厉公告:
“虐待商人者,斩。
扰乱商务者,斩。
关闭店铺者,斩。
繁荣商业者,奖。
”
《临时约法》第一次以近代国家宪法的形式,宣告中华民国是一个领土完整、主权独立、统一的多民族国家。
它规定国家主权属于国民全体,人民一律平等,享有人身、言论、著作、出版、集会、结社等各项自由和权利,特别是“人民有保有财产及营业之自由”。
因此,它极大地激发了国民的爱国心和民族自豪感,而且切实地破除了他们从事社会政治经济活动的桎梏,为资本主义经济活动提供了根本的法律保障。
政府内务部先后发布《保护人民财产令》、《禁止人口买卖暂行条例》,明确国民私有财产的合法性;废除和禁止买卖人口,“从前所结买卖契约悉予解除,视为雇主雇人之关系,并不得再有主奴民分。
”有利于将封建主义人身依附关系变革为资本主义的雇佣契约关系。
实业部拟定《商业注册章程》,准许各商号自由注册,便利了大批实业企业的集股创办和申报注册。
实业部还为保护和提倡兴办工商矿业、农林渔牧及垦殖等实业,确定官产范围、交还被强行没收的商产,做了一些具体的工作。
鼎革之初,资产阶级革命派、改良派等各政治派别和团体分歧重重,但在振兴实业、发展经济以救亡建国这个问题上,他们具有最大程度的一致性,比较能够达成共识。
随着民国政权取代清王朝的大局已定,这一主题也成为全社会的关心焦点并涌动起带有持续性的社会潮流。
南京临时政府的经济政策和措施,为实业救国与建国热潮的兴起提供了政治和法律的条件,政府主导和大力推动着实业热潮的进展。
《中华实业界》对当时情景有所描绘:
“民国政府励行保护奖励之策,公布商业注册条例、公司注册条例,凡公司商店工厂之注册者,均妥为保护,许各专利,一时工商界踊跃欢忭,咸谓振兴实业,在此一举,不几时而大公司大工厂接踵而起。
”
活动与内容
实业热潮的活动主要在三个方面展开:
其一,演讲、文论和办刊宣传。
民国元年南北统一、政权易手,孙中山不再担任临时大总统。
他依然与黄兴、宋教仁等同盟会骨干及革命党人一起,从事促进实业的各种活动。
仅民国元年当年孙中山就兼任全国铁路督办、中华民国铁道协会会长、上海中华实业联合会会长、中华实业银行名誉总董、永年保险公司董事长、上海研究华洋物品会会长等许多职事。
他在中华实业联合会发表演讲,指出:
“余观列强致富之源,在于实业。
今共和新成,兴实业实为救贫之药剂,为当今莫要之政策。
”又在该会的欢迎会上重申,“仆之宗旨,在提倡实业,实行民生主义”。
江苏都督陈其美也在同一场合表示“工商之发达必须鼓吹实业”。
改良派巨头梁启超刚由日本避难归来,就在北京总商会的欢迎会上郑重表态:
“在今日尤为一国存亡所关者,则莫如经济之战争。
”张謇作为前立宪派东南地方领袖,在安徽实业协会演说时强调:
“今欲巩固民国,非振兴农工商各项实业不可。
”
1912年至1915年,《中华实业界》等新创办的实业报刊即达50种以上,分布于全国18个省区;一些原有的报刊如《东方杂志》、《大公报》等也新增了大量实业报道与文论的栏目内容。
新旧报刊广泛宣传实业救国与建国思想,旨在唤起民众的意识与积极性,并普及实业知识、通报实业状况、推进实业界联合,探讨并敦促政府厉行经济政策,共同组成了声势颇大的舆论阵地。
在这种情形与气氛之下,“群知非实业不足以立国,于是有志于实业者项背相望。
” 其二,组建各种实业团体。
民国初年各种社会团体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既有政治团体,也有实业团体。
据不完全统计,仅民国元年宣告成立的实业团体即达40余个;截至1913年6月,此类社团有95个;从1912年1月至1915年12月,遍布全国各省区的各种实业团体,总计有107个。
虽然它们宣布的发起旨趣各异其辞,但是振兴实业、强国富民显然是它们共同的宗旨。
一如中国实业共济会的宏图大略:
“集合五大民族,共筹振兴实业,开拓国家之富源,发展民族之经济”。
众多实业团体中持续时间较长并且影响较大的有:
中华民国工业建设会、拓殖协会、中国实业会、中华实业团、中国实业共济会、民生团、华侨同仁民生实业会、经济协会、西北实业会、安徽实业会、黑龙江省实业总会、苏州实业协会、镇江实业会等。
它们的组织形式既有全国性的总分会制,又有各区域、省市的地方性集合方式;其经办范围既有实业总汇,又分行业另组,不仅遍及全国22个省区,且具有较强的专业性质。
其中,尤其是海外华侨实业联合组织以及上海神州女界协济社、中华民生实进会等女子团体,更显示出了实业团体宽阔的地域性和广泛的群众性。
此外,其外围的它类社团中也有不少将发展实业列为活动内容之一,不能截然分开。
这些团体召集同志、齐心合力,虚实兼顾、常年不懈,是继撰文和演讲之后更为持久、有规模和具实效的活动方式。
其三,创办各种企业。
孙中山、黄兴等革命党人,在实业热潮中领风气之先。
他们在上海创设中国铁路总公司,以示对被称为“实业之母”的交通特别重视;又创办中华实业银行,以“为振兴实业之总机关”。
他们还先后致力于集资创办国民银行、中华汽船公司、湖南五金矿业股分公司、富国矿业股分公司等实业公司。
这些令人瞩目的举动很快得到了积极的响应,首先是为数众多的实业社团,如民生团和中华实业团,大都致力于“开设各种实业公司”,以“振兴百端实业”,继而在实业热潮舆论宣传和社团组织的影响下,兴办实业很快成为更为广泛的社会性的行动。
据统计,民国元年和民国二年全国新办企业分别多达2001家和1249家。
这一统计并不十分精确,与学者对留下具体名称的企业所作的实证性调查相比偏高,原因在于统计中很多工厂是忽生旋灭,“死亡率”极高,另有一些因战事而停顿的企业纷纷重新开业,增加了工厂开闭情况的复杂性和统计的难度。
尽管如此,这项统计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当时企业兴办的盛况。
而实业热潮延续至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新式企业在“黄金时代”中的数量和规模,更是盛况空前。
此外,各界人物在实业热潮中还努力提倡实业教育,开办工商实业学校,作为传播知识、培育人才的基地。
提倡国货的宣传和鼓动旨在为实业发展争取市场,又使得“提倡国货、挽回利权之说,洋洋溢溢万口同声”。
实业救国与建国热潮中的文化、政治与经济活动,产生了持续的社会和经济效应。
初期工业化新阶段
站在现在“新型工业化”的潮头回望来路,国人曾经为追赶世界潮流而几度求索。
明清之际江南地区出现的“原始工业化”,其实是一些星火般散布的资本主义萌芽;近代中国世局骤变,1861年洋务运动开始启动“初期工业化”,这是历时80余年的摆脱落后和奴役的奋争,是我国真正追逐工业化的世界大势的初始;1949年新中国建立结束了旧时代的黑暗中的摸索,开始了新中国的“早期工业化”建设,又成为改革开放新时期“新型工业化”战略的不可或缺的基础。
这里描述的民国初年的实业热潮,实为初期工业化的一次重大转机,开启了初期工业化的新阶段。
通观初期工业化在模式、路径上的摸索和选择,有一条主线是政府主导的模式及其路径,一条辅线是民办官助的模式及其路径。
1861年曾国藩开设安庆内军械所,开始官办洋务企业,是政府主导型模式的滥觞;1869年铁匠方举赞和孙英德合办上海发昌机器厂,1872年侨商陈启源创办南海继昌隆缫丝厂,其指向是民办官助的模式。
洋务运动由“中体西用”、“师夷长技”以自强走向“工商立国”、“振兴实业”求富强;从官办军用工业走向官办、官督商办、官商合办,直至商办民用新式工矿和交通运输企业。
官府在不得已中逐步放松了对民办实业的限制。
1895年甲午战败宣告洋务运动的末路,洋务企业破败的同时民间开始了第一次开矿设厂的高潮。
但是,在清末出现了“统一路政”和“机船路矿”收归国有的倒行逆施,直接导致清王朝的覆灭。
民族工商业者们前仆后继地为挽回利权而抗争,“数十年之经历,可为艰苦备尝”,“幸胜之日少而败绩之日多”。
民间自发自为并期待官府扶助的工业化模式的尝试,在封建末世行将山穷水尽。
成立于1912年的中华民国工业建设会反思道:
“往者,忧世之士亦尝鼓吹工业主义,以挽救时艰,而无效也,则以专制之政毒未除,障害我工业之发展,为绝对的关系”。
东南实业领袖张謇更是痛感民族工商业“千万死中求一生,惟希望有善良之政府,实行保护产业之政策,庶几有所怙恃而获即安”,面粉大王荣宗铨(荣德生)也指出:
“政府之于实业,犹如家人父子,休戚相关。
政府应予实业以优厚之培植、以发展其精神能力,使达于巩固自立之境”。
他们总结经验说:
“国家之于实业,太上扶植,其次任其自由而弗妄加干涉,最下者与之争”。
他们预言民国建立是大好时机:
“共和政体成立,喁喁望治之民,可共此运会,建设我新社会,以竞胜争存。
”甚至热切地宣布:
“所谓产业革命,今也其时矣”!
实业热潮对于初期工业化的意义,在于它不仅展示出民族资本的生机和活力,而且赋予工业化模式以转变的机遇。
民初袁世凯政府时期,由于张謇等人的努力,经济政策具备了宽允、奖励和扶植的导向,从而造就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所谓“黄金时代”,20世纪20年代以后民族资本开始在轻纺工业领域萌生企业集团,这是实业热潮的好的后果。
此后民国北京政府(北洋政府)陷于分裂和失控的状态,反而给中国资本主义留下了整个近代最为宽松的发展环境。
工业化的模式,也一反晚清以来政府主导甚至严控、包揽的模式,有可能转变为民间自发自为加上政府扶植、奖助的模式。
这种模式是民族工商业者历来的祈求和梦想,正如张謇的“棉铁主义”、“建设一新世界雏形”的“南通模式”,后来的卢作孚的“北碚新社会”的实验和梁漱溟、晏阳初等人的乡村建设运动等,模式上一脉相承,路径选择上各有差异。
不过,工业化模式转变的机遇是脆弱而短暂的。
民国南京政府一旦立足已稳,政府主导模式重又强势甚至走向垄断与包揽的极端,民办官助的设想再无侥幸的机会。
初期工业化进程的兴衰起伏,其中选择与转机的得失,终究成为可供后人评说、镜鉴的往事。
(作者提供的注释和参考文献,因受杂志体例所限,未予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