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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引子

昨儿楼梯拐角处遇到老周了,这女人曾经是我的数学老师,特立独行性格比较针尖麦芒。

如今是同事,平日里相处是融洽的,就着寒暄几句。

原来是四处找她的阳伞呢,接着就对我叨起四十三岁起健忘的趣事了。

言者无心,我却心有戚戚。

老周五十多快退休了,我虚岁四十一,望着老周远去,留下背影定格我的眼帘,看到了不久将来的我的形象!

接触星座后,我有些豁然开朗。

不管信不信星座之说,我是在天秤座中找到对号入座的感觉。

一条流淌的小溪在遭遇暗坑水流回旋处总能见到无法摆脱轮回的泡沫团,哪个行善之人挥动小树枝只要轻轻一拨,泡沫四散随流而去,畅快油然而生。

看不清自己是很痛苦的事儿,有了众多关于天秤座的解说,终于不再雾里看花。

天秤座的我,天生就带着双面的性格,快乐与悲伤、积极与消极、向左与向右…… 天秤座的我很敏感,讨厌虚伪、谎言,讨厌欺骗。

 天秤座的我很难做人,骨子里是相当孤傲,很喜欢安静,不喜欢多说话,可是又不得不想让周围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感到快乐和幸福。

所以,稍微稳当点会被人说成清高,活泼点的就被人说成2B……

看不清是痛苦,看清了无力改变就是煎熬了。

日子在你眨眼的功夫就过半,夕阳西下坐看云卷云舒就少了该有的意境,一颗看似健康的心脏就会有那么不期然地乱跳。

昨儿还看到一句话,说的是人生就是一张张心电图,要是风平浪静成一直线说明你就挂了。

这么说来我现在状态还是可喜的,虽然不规律,起码没成一直线。

我真怕来不及记录就忘却,趁着记忆的帆还在桅杆上扯着,赶紧闲敲键盘,对话我这半辈子。

关于出生

我没法像其他写小说的人一样渲染一个氛围写一个婴儿呱呱坠地,毕竟我真不懂什么时候出生的。

年份是确定的,1974。

这年伟大领袖毛主席、敬爱的周总理、威武的彭老总都走进生命的尾声,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天空三颗巨星不再闪亮,政局有多风起云涌没法亲自感受,但可以类比——习大大掌权以来的缤纷。

出身的具体日期和时辰,有两种势均力敌的声音:

老妈和细姐。

老妈笃定我是八月十四的夜里生的,细姐铿锵着我是八月十五的寅时生的。

我的身份证上出生日期9月29日,查查万年历是八月十四;每年家人认定我的生日却是八月十五。

据说老妈找一位老姑婆给我算过命,说能活到85岁的秋天。

我看也就是传说了,这八字都乌龙哪算的准呢?

老妈42岁生的我,一老幺。

我有四个姐姐两个哥哥。

大姐二姐三姐是甲乙丙的顺序来的,直接恼了老妈的婆婆我的奶奶——一位强势的女性。

大姐还好毕竟是头胎,集万千宠爱没有也有百十宠爱了,逐渐生成后来大姐类似奶奶般的强势;二姐出生那就是俨然受气包的命,为躲避奶奶盼孙的迁怒常流连二姆四姆家吃百家饭长大,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高挑顾盼生辉了;最惨的属三姐,一出生就送人当了童养媳直至奶奶殁了才赎回却错过读书的好韶华;第四个是哥哥,不曾谋面即将生产前胎死腹中,因为老妈太操劳营养不良都说得过去;庆幸的是第五个出生的哥哥在马年的吉祥云中降临,后来就取名驹了,唯一的孙子给奶奶多大的惊喜给老妈扬眉吐气了呀;后来想着再接再厉吧,细姐出来了,于是没人愿意管了,细姐就野着长大,干坏事被训是常有的。

细姐六岁那年我这个老幺又来凑热闹,此时大姐二姐都成人了,没多久上山的上山留城的留城,细姐成了我的小小保姆。

庞大的家族,可以构筑百年孤独。

马尔克斯前不久完成了他自己人生的百年孤独,留下了关于大家族绵绵不断的关于孤寂故事的《百年孤独》。

我就出生在一个也挺庞大的家族,注定孤独相伴。

对了,忘记交代我老爸排行老七也是老幺。

院子里不上学的时光

我最早的记忆里,老妈是缺席的。

那时老妈很忙,忙着给别人的孩子们上课,她是家中唯一还吃皇粮的。

细姐和老爸才是小小的我依靠。

细姐长我五岁,在爱玩的年纪带着我这拖油瓶的妹妹丝毫没影响她在娱乐上的天赋,只是在专注于娱乐之时少不了我的磕磕碰碰。

她右手娴熟于捡石子游戏,左臂弯里的我就毫无安全感可言了,小手偶尔牵着我的小小手离开自家院子去玩耍是惬意的,即使细姐照看不周掉入小溪吓得要死也绝不出卖细姐。

长大后我恐水,至今不敢下水学游泳就是那时留下的阴影吧。

这样胆战心惊又快乐的时候不是很多,细姐是要上学的。

细姐无暇照料我的时候只能委屈老爸了。

老爸年轻时啥样我不知晓,后来的后来家中姐妹相聚娘家忆前尘往事才了解了大概:

老爸三岁上没了爹,排行老七。

无怪乎我的奶奶就有点《刀客家族的女人们》中九奶奶或葛大妮那样的狠角色。

老爸是老幺,从小体弱,跟着一群孩子田里放鸭长大的,待到高中才学一年身体经济都吃不消了辍学当了老师。

成家立业学区长看中他才华拟培养成后备领导参加培训时流窜全身的正气凛然为他戴上反革命右派的大帽子,大抵是批评了大锅饭和大炼钢铁的错。

改造后回乡就丢了饭碗干起农活了。

曾经玉树临风打一手好篮球的老爸就此判若两人,沉默着。

要么下地要么做蘑菇老爸只那么轻轻一提,我就在他扁担的一头了。

老爸沉寂的肃穆直接培养我察言观色的情商,我那么乖巧一声不吭玩泥巴玩牛屎,一整个一整个的上午或下午,父女俩各自沉默在自己的世界里。

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鸿沟挡着,亲近不起来。

稍大点可以独自呆着又未到上学年纪,被拘囿于方方的院子里是必须的,大人不在家门栓就外面插上,剩下我和傻堂姐。

没有被束缚的不快,只有尽情的玩耍。

老宅子周围土墙围着,有个院子有片菜园,如今想起更加思念了,英国的乡村别墅美了去吧?

真不如我儿时生活的天堂哪!

苓芩树、梨树、葡萄架,连围墙牵绊着带刺的月季都是美丽得触目惊心。

我有一只猫,可猫不听话也养不熟,找来老妈那用苎麻编织的围裙,一次次捉来强迫它当我的布娃娃,猫恼羞成怒充分利用它锋利的爪子与我对抗。

我丝毫不退却,即使手背上抓痕累累也不放弃,我有那么多的温柔要给它,它怎能拒绝呢?

除非我不想跟它玩了,它才一喵呜自行离去。

成年后我一直觉得个性中有猫的影子在,不管我多努力,要好的朋友、亲密的亲人、爱人总有一些时空的留白,不敢太过信任太过依靠,从心理学的角度说就是极度缺乏安全感造成的。

不玩猫时我就上树,有着笔直树干的棕树是我的最爱,鞋子一蹬,光着脚丫两手轮流攀着噌噌就到顶,接着一溜烟滑下,这棕树长期作为我的玩伴,早已通体光滑通人性没了棱角,它身上有种长者的温润,攀着它就仿佛在亲人的怀抱,温馨舒适又安全。

如果那时有钢管舞培训班,我想我会是好学员的,说不定也能上出彩中国人秀一把呢。

有时傻堂姐会喊我玩织毛衣游戏,我们没有像样的棒针,只有去柴堆找铁芒萁。

铁芒萁在福建的丘陵山地中疯长着,大人们哥哥姐姐们砍来引灶火甚为方便,它的茎比较直,在叶端处一折就能轻轻拔出一根长长的芯,我们就取中间空洞的茎做棒针,大人们废弃不用的毛钱被我们一阵阵织成片又扯开,就那样反复着。

院子的门不被反锁,那就是奶奶在家了。

奶奶那时有七十多了吧,或者不止。

奶奶倒睫,奶奶有个小镊子随身带着,岁月的年轮洗尽一代芳华,明眸善睐成了奢侈,眼睑松弛崩塌肌肉殆尽睫毛开始倒插,扎着晶状体让她难受时会抱我坐她腿上,有白内障的眼球在阳光下直视着会不寒而栗的,于是我总是抖抖嗦嗦地用铮亮温润带着体温的镊子帮奶奶夹去睫毛。

这活干完为嘉奖我,奶奶会给我她的独食——面茶。

这零嘴是面粉猪油白糖炒制的,可以团成一小球状赏我,那么香的赏赐只有我拥有。

哥哥姐姐们垂涎过,密谋过当然也偷吃过,最后都没逃过奶奶掷出的龙头拐杖和一阵独骂。

于是我被羡慕嫉妒了。

恨不至于,毕竟我小,毕竟我有时很有爱心很大方会偷藏着点给细姐。

就这样我学着玲珑起来。

奶奶对我那么好多半源于我的乖巧,可对付起别个包括我的长辈们,那真叫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因此奶奶树敌众多,碍于长幼尊卑的美德,大多数恨奶奶的只能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只有一个人例外,不仅心里恨还付诸行动——傻堂姐。

傻嘛,对抗的方式就直接,可她孤掌难鸣需要帮手,我当仁不让是不二人选:

其一,我不上学,跟她一样;其二,奶奶疼我,可以靠近不至于怀疑。

傻堂姐预谋很久想破脑袋想出了一招——挖松奶奶必走的石块,让她摔跤。

这个挖的工程她独自完成,我只要骗奶奶去看菜地里我发现的奇形虫就行了。

那次报复成功,奶奶真摔了,傻堂姐拍手大笑着逃开。

我愣了片刻赶忙跑去搀扶,心里开始愧疚,愧疚我受过的那么多来自于奶奶的恩惠。

奶奶真没怀疑我,一路骂骂咧咧找傻堂姐算账去了,傻堂姐很仗义挨了拐杖也没出卖我。

院子里人多的时候更热闹,尤其是老爸从山上打着蟒蛇或姐姐们田里捉来泥鳅摸来田螺钓来青蛙。

那会是大家的盛宴。

最好玩的当属打着蟒蛇了:

杀蛇是男人们和男孩们的拿手好戏,我就钻进围观的人群找个最佳角度蹲下支起脑袋看血腥的屠杀过程,这样的训练间接强壮我的神经,如今才会阅尽影院没觉得有哪部惊悚片能刺激到我。

煮蛇肉是很讲究的:

必须露天支个锅,怕香味引来椽上的蜘蛛蚂蚁之类的祸害来垂涎,真垂涎呀就废了这大好食材了。

我们大多数是习惯蛇肉煮粉条的,一揭锅,人人有份,大快朵颐,赛似过年。

没人管教无拘无束的不上学的日子悄悄就走远了,我一点也不羡慕鲁迅的百草园和他的长妈妈,我的院子就是最大的生态馆,我的故事都是自由的想象:

有惊悚有悬疑有穿越。

小学

接过哥哥姐姐用旧的军绿色书包,破洞处老妈缝了块狗熊贴布,我高高兴兴告别我的院子,追寻院外的天空去了。

我上学时老爸平反了,不过改行了,到县里的新华书店上班去了。

大姐二姐应该都工作了,家境渐渐好起来。

见到老妈的时候多了,因为老妈从村小调回乡中心校了,可见老爸的面仅限于周末,每个周末走十几里的村道,风尘仆仆,网兜里提着西红柿是老爸的特写。

老爸会带西红柿回来分孩子们可见心境也好起来了,但我本来就跟老爸亲近不来,更别说西红柿是我不爱吃的了,不与哥哥姐姐争抢,我依然活在自己的世界。

搜索枯肠唯有一次老爸是亲近我的,那是乡里请来戏班,大家都去凑热闹,我一开始还是喜欢小姐丫鬟的跑场的,后来上了净角大花脸,咿咿呀呀半天直接被催眠啦,老爸只得背着沉沉睡去的我回的家。

依稀记得我努力地强行撑着不睡的,老爸的背瘦弱硬茬睡着咯人。

因为老妈是老师,我在同学面前就特有面子,待遇也高,跟我玩的同学特别多。

乡下小学是简陋的,湖南台《变形记》栏目里偏远乡村的学校还可以找到约略的影子,大冬天冷得很透彻,衣着单薄的孩子们会带着火笼去上课。

乐趣就更多了。

偷偷放下黄豆在火笼中烤,有时控制不了时长就爆裂蹦出,于是豆香和着满堂笑声就升腾在陋室上空。

老师们是实行真正的素质教育的,不拿分数成绩压人,豆子炸裂了也是笑笑训训敲敲脑壳就过去了。

上二年级老妈工作调动,我和哥哥、细姐都跟着转学,全家就在县城老爸的单位安了家,留下奶奶和三姐在原地。

此时三姐还没被赎回,只是老妈老爸出学费让她在乡中学读书。

伺候奶奶的辛苦活就由三姐承担了。

我结交了很多新朋友,没有学习目标没有学习压力每天都在玩,凭着一些小聪明成绩也不错,家长就更放心更民主,完全不知道校内校外家里家外我俨然两个人。

我双重的性格或者说多重的性格就此时修炼成的吧!

上三年级时奶奶殁了,回乡里奔丧回来后老妈得以从窒息的婆媳关系中解放,作为地主的女儿骨子里是娇气的,开始不断宣泄被压抑多年的情绪,加上更年期生理因素作乱,愈发娇贵起来。

好在老爸本就宠爱老妈,哥哥细姐和我一贯的贫下中农气,于是都没怨言。

那时一周上五天半的课,每周六下午我和细姐做好自己的个人卫生后就要分洗老妈和老爸的衣物。

夏天可以跨着篮子到溪边去洗,顺便捞捞小鱼捉捉小虾,运气好可以在溪岸边近水的石缝中摸到乌龟;要命的是冬天,那时的天空特别蓝,空气凛冽,每回都要鼓起莫大勇气把手浸入水中,完工时就是一双通红肿胀的手了,有时会在阳光下晒晒冻坏的手,特别像透明的红萝卜。

干完家务活家长就管不着啦,各自玩耍去。

玩耍的去处不是田野就是山上,这些乐趣且不必说。

动极思静也有好去处——看小人书。

小人书是俗称,正式说法是连环画。

那时县城里有两个小人书摊,老板都是女的,我们私下里喊她们阿胖和阿痩。

阿痩温柔也长得好看些,生意就好。

看一本两分钱,按我看书的速度这是笔不小的开支,多亏这阿痩的书摊到夜里是要寄放在老爸书店的小仓库旁的,有了这层关系,大多时候阿痩只收我一分钱或者直接不要钱。

我没有向大人要钱的习惯,于是开始想办法攒钱:

其一是混好家族关系,于是叫我跑腿的时候往往会得到嘉奖,但这样靠施舍不怎么靠谱;其二是自谋财路,可以捡桃核去,敲出里边的桃仁换钱,或者淘垃圾堆,运气好就翻到空罐头瓶,洗干净了回收一个五分,生财有道呀。

小人书看多了,思维就活跃起来。

走在上学的路上会不断寻路边的野花,希冀遇着七色花能许我心愿。

和小伙伴割完草躺在草地上冥想,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据说就能看到七仙女的。

人生如茶,需要熬制、苦炼。

这样的哲思对我来说很遥远。

与00后的闺女比起来,那时的我简单快乐。

初中

小学阶段我名气很大,不是我成绩多优秀我综合素质多高,完全是因为我太过娇小的身躯。

实验小学的张校长笑话过老妈“你那上幼儿园的闺女整到小学来做甚?

”营养不良的时代总能创造很多奇迹的。

这样的娇小延续到我上高中后。

不错的成绩上的一中了,就读一中的初中部。

一中有一条长长的颇陡的阶梯,青砖铺就。

注册完老妈终于担心起我来了,她开始担心我是否能坚持每天背着重重的书包爬过阶梯到学校大门了。

但时间能冲淡一切,没多久大人们就忘记担心了。

甚至到初二那年要开家长会了,我把小红请柬给了老妈,待到家长会那天老妈临时有事就喊老爸去参加,老爸直摇头,他是被细姐整怕了想到老师们训斥的话就起鸡皮疙瘩,已经好久不去家长会,那天实在没法子了,硬着头皮去,那晚回来挺高兴,估计老师们表扬我的居多吧,也就那天老爸恍然大悟我是初中生了。

就我那娇小孱弱的身躯老爸一直认为我还是混小学的。

开始偏科也就上初二那年开始了。

老师很重要,在我们开始叛逆的年龄假若遇师不淑,惨爆了。

十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初生的牛犊,凭着喜好读书。

教英语的吴老师对我疼爱有加,让我当课代表,于是我就把英语学得一级棒,频繁往来于办公室与教室之间,抱着大叠作业也没忘记玩耍。

有次贪玩没把老师交代的课文事先背好,第二天公开课上,老师那么信任那么坚决地眼神提问我,当时吓得我小心脏乱跳。

那么尴尬的时候老师只是对我那么一笑,我也只是那么一冒热血,居然就看着四幅图把一整篇文章给记起并用英文描述下来,那篇文章是关于crocodile的。

我的课堂灵动估计恰好歪打正着,吴老师下课时还爱抚地摸了我的脑袋。

数学老师好像也姓吴,刚毕业。

教学水平太有限就算了,品性还不是我们喜爱的,于是她就遭遇自己工作上的噩梦了。

她有个要命的坏习惯——只要我们没备好完整的长条粉笔是不上课的,于是她从此再也找不到整条的粉笔了:

每次班长领回新粉笔,就有同学用金刚掌全数截断,于是老师发火呀,罢课呀,我们乐意呀!

后来应该是校领导找谈话了也知道不上课是不行的,妥协了,但对我们的厌恶日甚,我们也一样,作用力多大反作用力就多大:

课前捉来刚出生的小老鼠藏在粉笔盒吓她,课间休息趁机把她的包包挂在黑板上方够不着之处,或者就在她背对我们时放一只虫子到她背上。

现在想起,我们真的很顽皮很过分,但我们绝对活在真实的喜恶之间。

初中时实行升留级补考制度,大家没什么远大目标,只有一个最现实的面子问题。

谁也不想留级或补考让人笑话,我们还相信起运气问题,玩着一种小游戏:

用手量尺寸嘴里轮番念着升级留级补考,要是到了臂弯处凑巧是升级就皆大欢喜,要是刚好是补考就假装还没到点,继续挤出空间证明是升级。

精神胜利法的重现哪!

所以虽然偏科严重成绩还是保持整体中等以上的。

每到期末考,学校的垃圾堆门庭若市:

我们可以在垃圾堆中偶尔淘到一些考试题。

那时候老师们用钢针刻卷子后一张张用蘸了油墨的大刷子刷出来,成功率不是特别高总有印刷坏的或印刷重影的,我们就捡着便宜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大多数是还想考好的学生会去热衷的。

学习好的不需要,学习差的没兴趣。

就那样懵懵懂懂间,我们学会了痴迷琼瑶、古龙、金庸。

男生大多追武侠,女生追琼瑶。

我一开始也追琼瑶,《窗外》就是在把课桌上的洞挖大点后放抽屉里看完的。

估计是打小有老爸这新华书店工作的便利看的书多,就渐渐不喜欢琼瑶的简单了,我开始转型追武侠。

追着追着也没劲时就开始写武侠了。

写在大号笔记本上,起了和名叫《倜傥珠光》,也懂如何渲染环境气氛,一着笔就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慢慢地写一章回就被传阅一章节,在同学中。

但这处女作大致就写了两三万夭折了,因为在传阅的过程中我的原稿毁了。

我是个面对失败挫折表现得特别沮丧的人,我再也不想回忆重拾情节再来一遍了。

初中阶段交了好多女性朋友,但由于个子太小脸庞太稚嫩,即使我的思想成熟度远胜她们也没改变她们像爱护小妹妹一样对待我。

对于要强的我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内伤。

男同学更是当我是小屁孩了,我只能干一些帮他们传递纸条情书的份儿了。

中考前体检,我身高136cm,体重28kg。

校长认得我也因为我的娇小。

中考了,糊里糊涂在那个炎热的夏季。

偏科的现实没让我考出好成绩。

蝉鸣阵阵中结束我的初中生涯,那个暑假无悲无喜没留下啥印象。

流放、脱缰

中考成绩不理想让老爸老妈开始重视起对我的教育。

他们决定送我去改造。

堂哥在二中教书,正是要处对象的年纪。

平时跟我们家没啥交情现在托付他管教起我来那是天方夜谭。

何况我又一张迷惑人的纯真的脸,谁都不知道我在家一张脸在校一张脸。

堂哥肯定没法完成老爸的嘱托改变,我也就过上了一段被流放的野马脱缰似的生活。

首先是寄宿生活。

一个大教室住着几十号人,简陋恶劣不必说了。

我住过上铺,床上方订着张厚塑料,下雨天,临睡前可以听着雨滴砸在塑料上的滴答声。

也不必惊慌夜漏,翌日清晨端上脸盆提起塑料一边,积攒的无根之水就能装大半盆,从容洗漱上课去。

和其他寄宿的同学比起我吃得太好,我是寄在教工食堂吃饭的,伙食很好。

大多数的同学都是就着周日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吃下一盒饭的。

也是一种奴性的驱使吧,我常垂涎她们的咸菜,于是把饭菜带回宿舍和她们共享。

我就钟情咸菜的味道了。

她们也因为我多沾了油腥,跟我处得愈发地好。

一次得了急性肝炎,持续了一个月。

不打针不看医生只是哥哥每周给我送一开水壶的草药茶,晚自习是请假了的,宿舍里点着我们自制的煤油灯,偌大的宿舍,豆大的灯光本就凄厉,窗外不时有猫头鹰或别的活物的叫声,这样的情境才发现我也是怕孤寂的,小时候独自一人没那种凄恻,这时感受深切起来。

心中只盼着朋友们快下自习吧,我不要在寒气肆意的宿舍里那么抖索着。

庆幸那时我还有亲爱的舍友们,后来我就习惯给她们讲故事,作为睡前甜点。

这时期我这辈子唯一喜爱备致的老师老范出现了。

记忆中我喜欢把老范与漫天飞舞的金黄银杏叶融为一体,那种画面特别美,我认为的。

那时老范不老,也就刚毕业的小伙子,有个明显特征——矮矬穷。

对付调皮捣蛋的学生叫个狠,因为经常絮叨似老者大家才喊他老范。

老范教语文,我的语文科一向是不怎么用心就能考得好成绩的,另外一张脱俗的面容(那时重回乡村中学依然有了城里人的气质了吧)为我加分,同学艳羡且不必说老范更是疼爱有加。

老范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后来经商去了,在北京。

前几年重新联系上,同学们相聚一堂时我就依着老范坐着,这是老范特意要求的。

还是那个性情中人,还是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瞅着我,还是时不时刮刮我的高鼻梁,嘴里不断念叨着“蚊仔呀蚊仔,一点都没变,还似当年!

”对我的喜爱依然浓烈。

如今每逢节庆我总能早早收到老范的短信祝福,有时难免赧颜,不管怎么说应该学生先祝福老师才对呀。

关于老范我写过两篇文章,我不知道老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我只知道他是第一位全身心疼爱我的长辈,想要抹去他在我心中的位置就如剜肉刮骨。

无人问津的日子,我就如暑假过后校园里疯长的野草,我开始长了,以狂野的姿态。

身边开始有了一大群男性朋友,我们一起玩得很疯,我真正活在自由地带。

大家对我依然呵护有加,但已经不似初中阶段遭遇的居高临下式关怀,而是心灵处的平等。

这对我相当重要,毕竟我开始感受到独立人格的被尊重被重视。

收到的暧昧纸条多了,我一概从容面对。

装傻充愣的本事就那时炼成的。

我的思想成熟到十分理解男生们对我的渴望,也冷静到不被糖衣炮弹击中。

我就那么穿梭于他们之中,他们也就那么隔着一段护城河观望着我。

其中是有这么一位呆瓜让我猝不及防了一次:

张姓,地道双溪人。

家学渊博,能提联会作诗。

平日里不说话闷葫芦一个。

那年中秋将至,恰逢周末,我收拾好课桌上笔记急急回城关的家,生日了自然想念老妈做平安蛋了。

晚上打开书包做作业才发现书包里多了一本大笔记本,封面上写着我的名字,分明不是我的笔迹。

纳闷,翻开一看,惊了。

那是一本厚厚的日记体情书,从我进入第二中学的第二周开始的记录。

这是多长情的家伙呀,害我看到老妈站到身后浑然不觉,幸亏老妈误认为我在复习笔记悄然离开。

明白这留着是祸害,于是回校后还给那闷葫芦了,直接还的,顺带告诉他“已知心意,留着不便,归还。

”日后雁过无痕,学习读书玩乐照旧。

很多时候我不明白未成年的我何来这么淡定的情怀,后来有星座分析了才明白天秤座的我是有精神洁癖的,不是我想象的唯美的理想化的,绝不挽留绝不拖泥带水。

重回一中

信马奔腾了一个学期,家长就感觉到苗头不对了。

重新收回缰绳,可是我已经驰骋得太远了。

学习开始完全凭个人喜好了,甚至有些覆水难收。

作为一个插班生重回一中没有归属感是很恐怖的事情,数学老师是个说天书的,只有在黑板上徒手画圆的水平尚佳,语文老师架着厚重的眼镜正怀才不遇啃书本要考研的……遇师不淑再次上演,对我这样被动学习,需要赞许需要鼓励才能前行的孩子来说真的是毫无动力了。

班级只是短暂逗留处,以至后来成为我丈夫的那个人在教室后两排坐着,一学期结束后我居然却不认识。

高二文理分科,没犹豫没征询家人自己报名进了文科班。

高考前夕老爸不知从哪得知高中是有分科的时,我说我已经呆文科班两年啦。

总体而言高中几年我对课本上的知识没表现出该有的热忱,课外的百科知识却是狩猎颇多。

文科班的老师们还是喜欢我的聪慧和悟性的,可在他们眼里我更多时候是跟鸡肋划等号的。

每回测验我总让他们生气,尤其是教历史的长得特别生动的陆老师。

他会瞪大眼睛扬起眉毛生气地责备我为何没考到优秀线上,他粗大的手指戳着我试卷上的每道问答题“你看看你,大点都懂答到了,为何不展开?

这么多答题空间你就写这点是怎么回事?

”我也忘了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或许就只是装傻打着哈哈吧。

天地良心哪,其实我真没认真复习过,我每次都只是凭着课堂理解记忆的内容答个大概意思,能在及格线上已经不错了。

数学老师更逗,要是我发挥了一把考了80分以上他就会在我试卷后面写上一段字数不少于600字的谆谆教诲。

不敢说老师们不好,他们真的大多数都尽力了,只是我的随性我的无所谓性格已经生成,我需要的是心灵的导师。

语文老师是正值失恋期的,无心课堂,我也乐于在有两节作文课的下午花上半小时写完作文后扬长而去。

那时没未成年人保护法,只要完成学习任务即可。

同学们只知道羡慕我写作的神速,他们不知道老师几乎每次评语都写着“内容太过简单!

”的字样。

这时期收获的是满满的友情,成绩好坏我是没时间忧愁的。

我的课余生活忒丰富了,能充分利用的都利用上了。

跟我进行八年抗战的阮出现了,玩书法写诗吹箫玩的林出现了,爱抓我当模特或喊我同去打鸟的画室朋友们出现了,还有跟我一样无所事事荒废了学业的死党王和包。

我对待爱情的态度和从容一向顺风顺水,直到阮的出现。

那绝对是一个孙中山式的男子,不管我言辞如何尖锐表现如何无情,赶不走。

他就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天秤的我喜欢看到一切事物时处于平衡状态的,家里烦人的事太多了,从大姐到细姐,没有一个逃过婚姻的诅咒,幸福和谐美满总是空中楼阁,我的眼前耳边到处充斥着没完没了的吵闹甚至恶性事件,时常绕梁三日不止。

每次想要逃离时我会独自踱到古下的小溪边一个人静静坐着:

放空思绪随着溪流远去,慢慢稳定处理好情绪再回到家中。

这样的自我调节大多时候是有效的,但也有绷不住的时候,于是有时我允许阮和死党参与我的内心世界,没有朋友倾诉的人生是无法进行到底的。

那一夜,哥哥婚姻重创自暴自弃玩自杀,那么钝的钢化玻璃割的手腕乱七八糟,扎伤口的厚毛巾上布满大片的血块也不愿被他的朋友送往医院,朋友只得送他回家。

那时姐姐们都已成家,当我被神秘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已是夜半,惺忪中激灵,不敢惊动父母,死命喊开寄住我们家的嗜睡表哥的房门,两个读高中的家伙一左一右架着哥哥去的医院急诊。

不宽的街道在幽深的夜里被寂静拉长,敞亮也孤单。

透着昏暗的几点路灯,平日里这样的夜晚给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出门的。

那时不时兴交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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