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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刺客列传翻译
史记——刺客列传翻译(七十列传第二十六)
【说明】这是一篇类传,依次记载了春秋战国时代曹沫、专诸、豫让、聂政和荆轲等五位著名刺客的事迹。
关于此传的传旨,在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中,只谈到“曹子匕首,鲁获其田,齐明其信;豫让不为二心”,专诸、聂政、荆轲之事不及一语。
显然,这不是此传的全部传旨。
细味全传,尽管这五人的具体事迹并不相同,其行刺或行劫的具体缘由也因人而异,但是有一点则是共同的,这就是他们都有一种扶弱拯危、不畏强暴、为达到行刺或行劫的目的而置生死于度外的刚烈精神。
而这种精神的实质则是“士为知己者死”。
所以太史公在本传的赞语中说:
“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这也就是太史公对本传传旨的一种集中概括了。
当然,如果我们站在今天的立脚点重新审视和关照这五位刺客或劫持者的行迹以及他们行刺或行劫的具体目的,我们完全可以得出一种新的认识,作出一种新的评价,但这新的认识和评价毕竟不是太史公的。
太史公是站在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的立脚点,带着他特有的身世之感和爱憎,来热烈赞歌他所一再称赏的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刚烈精神的。
本传虽是五人的类传,但能“逐段脱卸,如鳞之次,如羽之压,故论事则一人更胜一人,论文则一节更深一节”(吴见思《史记论文》),所以全篇次第井然,始于曹沫,终于荆轲,中间依次为专诸、豫让和聂政,俨然一部刺客故事集,而统摄全篇的内在思想则是本传的主旨。
载述五人行迹,太史公并没有平均使用笔墨,而是依传主的具体情况和行刺行劫的具体缘由,巧为剪裁和布局。
曹沫劫持齐桓公,有管仲缘情理而谏说,桓公权利害而宽容,使曹沫身名两全,所以,故事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不复枝蔓。
专诸刺王僚,前边略有铺叙,但高潮段则由伏甲、具酒、藏刃和王前擘鱼行刺几个精彩细节组成,而以事成身死,其子得封为尾声。
豫让刺襄子,故事已近曲折,始终围绕“义不二心”而襄子偏又义之这个矛盾冲突展开,最后以刺衣伏剑结束对传主的记述。
聂政刺侠累故事就更曲折一些,前边铺叙聂政避仇市井,仲子具酒奉金情事,又在奉金问题上通过仲子固让、聂政坚谢把“请”和“不许”的矛盾揭示出来,然后再用一段铺叙聂政的心理活动,而以母死归葬收束上文,以感恩图报引起下文,在束上起下的过程中既交代了前段矛盾是如何解决的,又预示了下段行刺活动将怎样展开。
“杖剑至韩段”是故事的高潮,写得干净利落而又惊心骇目,令人不忍卒读。
后又一波三折,写了聂政姊哭尸为弟扬名的情事,从而深化了传旨。
本传最后写荆轲刺秦王,太史公是带着他的全部感情写荆轲其人其事的,为我们刻画出一个十分完整的叙事主人公形象。
一开始先用几段文字依次交待荆轲身世籍贯,“好读书击剑”,曾“以术说卫元君”;曾游榆次,“与盖聂论剑”;游邯郸与鲁勾前博。
这几段文字,后两段还插入两个精彩的细节描写。
这些,不仅对认识荆轲全人是必要的,而且对荆轲传的主体部分起着铺垫作用。
之后“荆轲既至燕”一段是故事的过渡。
在这一段中既写了荆轲的交游细节和生活细节,又引出了与后来故事的发展密切相关的两个人物,即高渐离
和田光先生。
从“居顷之”到易水饯行,是故事的发展阶段,诸多情事,以时间先后为序,逐一加以交待和描述,使荆轲其人的形象越来越丰满。
其中易水饯行一段的场面描写,为突出荆轲的气质、性格、乃至整个精神风貌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也为故事高潮的到来做好必要的铺垫。
“遂至秦”段是故事的高潮,惊心动魄、流传千古的“图穷匕首见”的壮烈场面,就在本段。
“舞阳色变振恐”,荆轲“顾笑舞阳”,“倚柱而笑,箕踞而骂”,以及“秦王环柱而走”等等细节,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侧面,把荆轲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形象质感化地突现出来。
其后是故事的结尾。
虽系结尾,也有深化传旨的作用。
统观所记五人文字,一人长似一人,而以荆轲的文字最长。
全传凡五千余字,而荆轲一人就占去三千多字。
不仅长,而且故事性最强,即使用现代观念和小说概念去分析衡量,说它是一篇精悍的短篇小说,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争议的。
太史公“遇一种题,便成一种文字”,本传堪称《史记》全书中“第一种激烈文字”(吴见思《〈史记〉论文》)。
从文学的角度看,这篇“最激烈文字”至今有它的巨大审美价值,特别是荆轲其人的传记。
译文:
曹沫,是鲁国人,凭勇敢和力气侍奉鲁庄公。
庄公喜爱有力气的人。
曹沫任鲁国的将军,和齐国作战,多次战败逃跑。
鲁庄公害怕了,就献出遂邑地区求和。
还继续让曹沫任将军。
齐桓公答应和鲁庄公在柯地会见,订立盟约。
桓公和庄公在盟坛上订立盟约以后,曹沫手拿匕首胁迫齐桓公,桓公的侍卫人员没有谁敢轻举妄动,桓公问:
“您打算干什么?
”曹沫回答说:
“齐国强大,鲁国弱小,而大国侵略鲁国也太过分了。
如今鲁国都城一倒塌就会压到齐国的边境了,您要考虑考虑这个问题。
”于是齐桓公答应全部归还鲁国被侵占的土地。
说完以后,曹沫扔下匕首,走下盟坛,回到面向北的臣子的位置上,面不改色,谈吐从容如常。
桓公很生气,打算背弃盟约。
管仲说:
“不可以。
贪图小的利益用来求得一时的快意,就会在诸侯面前丧失信用,失去天下人对您的支持,不如归还他们的失地。
”于是,齐桓公就归还占领的鲁国的土地,曹沫多次打仗所丢失的土地全部回归鲁国。
此后一百六十七年,吴国有专诸的事迹。
专诸,是吴国堂邑人。
伍子胥逃离楚国前往吴国时,知道专诸有本领。
伍子胥进见吴王僚后,用攻打楚国的好处劝说他。
吴公子光说:
“那个伍员,父亲、哥哥都是被楚国杀死的,伍员才讲攻打楚国,他这是为了报自己的私仇,并不是替吴国打算。
”吴王就不再议伐楚的事。
伍子胥知道公子光打算杀掉吴王僚,就说:
“那个公子光有在国内夺取王位的企图,现在还不能劝说他向国外出兵。
”于是就把专诸推荐给公子光。
公子光的父亲是吴王诸樊。
诸樊有三个弟弟:
按兄弟次序排,大弟弟叫余祭,二弟弟叫夷
眛,最小的弟弟叫季子札。
诸樊知道季子札贤明,就不立太子,想依照兄弟的次序把王位传递下去,最后好把国君的位子传给季子札。
诸樊死去以后王位传给了余祭。
余祭死后,传给夷眛。
夷眛死后本当传给季子札,季子札却逃避不肯立为国君,吴国人就拥立夷眛的儿子僚为国君。
公子光说:
“如果按兄弟的次序,季子当立;如果一定要传给儿子的话,那么我才是真正的嫡子,应当立我为君。
”所以他常秘密地供养一些有智谋的人,以便靠他们的帮助取得王位。
公子光得到专诸以后,像对待宾客一样地好好待他。
吴王僚九年,楚平王死了。
这年春天,吴王僚想趁着楚国办丧事的时候,派他的两个弟弟公子盖余、属庸率领军队包围楚国的谮城,派延陵季子到晋国,用以观察各诸侯国的动静。
楚国出动军队,断绝了吴将盖余、属庸的后路,吴国军队不能归还。
这时公子光对专诸说:
“这个机会不能失掉,不去争取,哪会获得!
况且我是真正的继承人,应当立为国君,季子即使回来,也不会废掉我呀。
”专诸说:
“王僚是可以杀掉的。
母老子弱,两个弟弟带着军队攻打楚国,楚国军队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当前吴军在外被楚国围困,而国内没有正直敢言的忠臣。
这样王僚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公子光以头叩地说:
“我公子光的身体,也就是您的身体,您身后的事都由我负责了。
”
这年四月丙子日,公子光在地下室埋伏下身穿铠甲的武士,备办酒席宴请吴王僚,王僚派出卫队,从王宫一直排列到公子光的家里,门户、台阶两旁,都是王僚的亲信。
夹道站立的侍卫,都举着长矛。
喝酒喝到畅快的时候,公子光假装脚有毛病,进入地下室,让专诸把匕首放到烤鱼的肚子里,然后把鱼进献上去。
到王僚跟前,专诸掰开鱼,趁势用匕首刺杀王僚,王僚当时就死了。
侍卫人员也杀死了专诸,王僚手下的人一时混乱不堪。
公子光放出埋伏的武士攻击王僚的部下,全部消灭了他们,于是自立为
国君,这就是吴王阖闾。
阖闾于是封专诸的儿子为上卿。
此后七十多年,晋国有豫让的事迹。
豫让,是晋国人,以前曾经侍奉范氏和中行氏两家大臣,没什么名声。
他离开那里去奉事智伯,智伯特别地尊重宠幸他。
等到智伯攻打赵襄子时,赵襄子和韩、魏合谋灭了智伯;消灭智伯以后,三家分割了他的国土。
赵襄子最恨智伯,就把他的头盖骨漆成饮具。
豫让潜逃到山中,说:
“唉呀!
好男儿可以为了解自己的人去死,好女子应该为爱慕自己的人梳妆打扮。
现在智伯是我的知己,我一定替他报仇而献出生命,用以报答智伯,那么,我就是死了,魂魄也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了。
”于是更名改姓,伪装成受过刑的人,进入赵襄子宫中修整厕所,身上藏着匕首,想要用它刺杀赵襄子。
赵襄子到厕所去,心一悸动,拘问修整厕所的刑人,才知道是豫让,衣服里面还别着利刃,豫让说:
“我要替智伯报仇!
”侍卫要杀掉他。
襄子说:
“他是义士,我谨慎小心地回避他就是了。
况且智伯死后没有继承人,而他的家臣想替他报仇,这是天下的贤人啊。
”最后还是把他走了。
过了不久,豫让又把漆涂在身上,使肌肤肿烂,像得了癞疮,吞炭使声音变得嘶哑,使自己的形体相貌不可辨认,沿街讨饭。
就连他的妻子也不认识他了。
路上遇见他的朋友,辨认出来,说:
“你不是豫让吗?
”回答说:
“是我。
”朋友为他流着眼泪说:
“凭着您的才能,委身侍奉赵襄子,襄子一定会亲近宠爱您。
亲近宠爱您,您再干您所想干的事,难道不是很容易的吗?
何苦自己摧残身体,丑化形貌,想要用这样的办法达到向赵襄子报仇的目的,不是更困难吗?
”豫让说:
“托身侍奉人家以后,又要杀掉他,这是怀着异心侍奉他的君主啊。
我知道选择这样的做法是非常困难的,可是我之所以选择这样的做法,就是要使天下后世的那些怀着异心侍奉
国君的臣子感到惭愧!
”
豫让说完就走了,不久,襄子正赶上外出,豫让潜藏在他必定经过的桥下。
襄子来到桥上,马受惊,襄子说:
“这一定是豫让。
”派人去查问,果然是豫让。
于是襄子就列举罪过指责他说:
“您不是曾经侍奉过犯氏、中行氏吗?
智伯把他们都消灭了,而您不替他们报仇,反而托身为智伯的家臣。
智伯已经死了,您为什么单单如此急切地为他报仇呢?
”豫让说:
“我侍奉范氏、中行氏,他们都把我当作一般人看待,所以我像一般人那样报答他们。
至于智伯,他把我当作国土看待,所以我就像国土那样报答他。
”襄子喟然长叹,流着泪说:
“唉呀,豫让先生!
您为智伯报仇,已算成名了;而我宽恕你,也足够了。
您该自己作个打算,我不能再放过您了!
”命令士兵团团围住他。
豫让说:
“我听说贤
明的君主不埋没别人的美名,而忠臣有为美名去死的道理。
以前您宽恕了我,普天下没有谁不称道您的贤明。
今天的事,我本当受死罪,但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衣服刺它几下,这样也就达到我报仇的意愿了,那么,即使死了也没有遗恨了。
我不敢指望您答应我的要求,我还是冒昧地说出我的心意!
”于是襄子非常赞赏他的侠义,就派人拿着自己的衣裳给豫让。
豫让拔出宝剑多次跳起来击刺它,说:
“我可用以报答智伯于九泉之下了!
”于是以剑自杀。
自杀那天,赵国有志之士听到这个消息,都为他哭泣。
此后四十多年,轵邑有聂政的事迹。
聂政是轵邑深井里人。
他为杀人躲避仇家,和母亲、姐姐逃往齐国,以屠宰牲畜为职业。
过了很久,濮阳严仲子奉事韩哀侯,和韩国国相侠累结下仇怨。
严仲子怕遭杀害,逃走了。
他四处游历,寻访能替他向侠累报仇的人。
到了齐国,齐国有人说聂政是个勇敢之士,因为回避仇人躲藏在屠夫中间。
严仲子登门拜访,多次往返,然后备办了宴席,亲自捧杯给聂政的母亲敬酒。
喝到畅快兴浓时,严仲子献上黄金一百镒,到聂政老母跟前祝寿。
聂政面对厚礼感到奇怪,坚决谢绝严仲子。
严仲子却执意要送,聂政辞谢说:
“我幸有老母健在,家里虽贫穷,客居在此,以杀猪宰狗为业,早晚之间买些甘甜松脆的东西奉养老母,老母的供养还算齐备,可不敢接受仲子的赏赐。
”严仲子避开别人,趁机对聂政说:
“我有仇人,我周游好多诸侯国,都没找到为我报仇的人;但来到齐国,私下听说您很重义气,所以献上百金,将作为你母亲大人一点粗粮的费用,也能够跟您交个朋友,哪里敢有别的索求和指望!
”聂政说:
“我所以使心志卑下,屈辱身分,在这市场上做个屠夫,只是希望借此奉养老母;老母在世,我不敢对别人以身相许。
”严仲子执意赠送,聂政却始终不肯接受。
但是严仲子终于尽到了宾主相见的礼节,告辞离去。
过了很久,聂政的母亲去世,安葬后,直到丧服期满,聂政说:
“唉呀!
我不过是平民百姓,拿着刀杀猪宰狗,而严仲子是诸侯的卿相,却不远千里,委屈身分和我结交。
我待人家的情谊是太浅薄太微不足道了,没有什么大的功劳可以和他对我的恩情相抵,而严仲子献上百金为老母祝寿,我虽然没有接受,可是这件事说明他是特别了解我啊。
贤德的人因感愤于一点小的仇恨,把我这个处于偏僻的穷困屠夫视为亲信,我怎么能一味地默不作声,就此完事了呢!
况且以前来邀请我,我只是因为老母在世,才没有答应。
而今老母享尽天年,我该要为了解我的人出力了。
”于是就向西到濮阳,见到严仲子说:
“以前所以没答应仲子的邀请,仅仅是因为老母在世;如今不幸老母已享尽天年。
仲子要报复的仇人是谁?
请让我办这件事吧!
”严仲子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说:
“我的仇人是韩国宰相侠累,侠累又是
韩国国君的叔父,宗族旺盛,人丁众多,居住的地方士兵防卫严密,我要派人刺杀他,始终也没有得手。
如今承蒙您不嫌弃我,应允下来,请增加车骑壮士作为您的助手。
”聂政说:
“韩国与卫国,中间距离不太远,如今刺杀人家的宰相,宰相又是国君的亲属,在这种情势下不能去很多人,人多了难免发生意外,发生意外就会走漏消息,走漏消息,那就等于整个韩国的人与您为仇,这难道不是太危险了吗!
”于是谢绝车骑人众,辞别严仲子只身去了。
他带着宝剑到韩国都城,韩国宰相侠累正好坐在堂上,持刀荷戟的护卫很多。
聂政径直而入,走上台阶刺杀侠累,侍从人员大乱。
聂政高声大叫,被他击杀的有几十个人,又趁势毁坏自己的面容,挖出眼睛,剖开肚皮,流出肠子,就这样死了。
韩国把聂政的尸体陈列在街市上,出赏金查问凶手是谁家的人,没有谁知道。
于是韩国悬赏征求,有人能说出杀死宰相侠累的人,赏给千金。
过了很久,仍没有人知道。
聂政的姐姐聂
荌听说有人刺杀了韩国的宰相,却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全韩国的人也不知他的姓名,陈列着他的尸体,悬赏千金,叫人们辨认,就抽泣着说:
“大概是我弟弟吧?
唉呀,严仲子了解我弟弟!
”于是马上动身,前往韩国的都城,来到街市,死者果然是聂政,就趴在尸体上痛哭,极为哀伤,说:
“这就是所谓轵深井里的聂政啊。
”街上的行人们都说:
“这个人残酷地杀害我国宰相,君王悬赏千金询查他的姓名,夫人没听说吗?
怎么敢来认尸啊?
”聂荌回答他们说:
“我听说了。
可是聂政所以承受羞辱不惜混在屠猪贩肉的人中间,是因为老母健在,我还没有出嫁。
老母享尽天年去逝后,我已嫁人,严仲子从穷困低贱的处境中把我弟弟挑选出来结交他,恩情深厚,我弟弟还能怎么办呢!
勇士本来应该替知己的人牺牲性命,如今因为我还活在世上的缘故,重重地自行毁坏面容躯体,使人不能辨认,以免牵连别人,我怎么能害怕杀身之祸,永远埋没弟弟的名声呢!
”这整个街市上的人都大为震惊。
聂荌于是高喊三声“天哪”,终于因为过度哀伤而死在聂政身旁。
晋、楚、齐、卫等国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说:
“不单是聂政有能力,就是他姐姐也是烈性女子。
假使聂政果真知道他姐姐没有含忍的性格,不顾惜露尸于外的苦难,一定要越过千里的艰难险阻来公开他的姓名,以致姐弟二人一同死在韩国的街市,那他也未必敢对严仲子以身相许。
严仲子也可以说是识人,才能够赢得贤士啊!
”
从此以后二百二十多年,秦国有荆轲的事迹。
荆轲是卫国人,他的祖先是齐国人,后来迁移到卫国,卫国人称呼他庆卿。
到燕国后,燕国人称呼他荆卿。
荆卿喜爱读书、击剑,凭借着剑术游说卫元君,卫元君没有任用他。
此后秦国攻打魏国,设置了东郡,把卫元君的旁支亲属迁移到野王。
荆轲漫游曾路经榆次,与盖聂谈论剑术,盖聂对他怒目而视。
荆轲出去以后,有人劝盖聂再把荆轲叫回来。
盖聂说:
“刚才我和他谈论剑术,他谈的有不甚得当的地方,我用眼瞪了他;去找找看吧,我用眼瞪他,他应该走了,不敢再留在这里了。
”派人到荆轲住处询问房东,荆轲已乘车离开榆次了。
派去的人回来报告,盖聂说:
“本来就该走了,刚才我用眼睛瞪他,他害怕了。
”
荆轲漫游邯郸,鲁句践跟荆轲士博戏,争执博局的路数,鲁句践发怒呵斥他,荆轲却默无声息地逃走了,于是不再见面。
荆轲到燕国以后,喜欢上一个以宰狗为业的人和擅长击筑的高渐离。
荆轲特别好饮酒,天天和那个宰狗的屠夫及高渐离在燕市上喝酒,喝得似醉非醉以后,高渐离击筑,荆轲就和着拍节在街市上唱歌,相互娱乐,不一会儿又相互哭泣,身旁像没有人的样子。
荆轲虽说混在酒徒中,可以他的为人却深沉稳重,喜欢读书;他游历过的诸侯各国,都是与当地贤士豪杰德高望众的人相结交。
他到燕国后,燕国隐士
田光先生也友好地对待他,知道他不是平庸的人。
过了不久,适逢在秦国作人质的燕太子丹逃回燕国。
燕太子丹,过去曾在赵国作人质,而秦王嬴政出生在赵国,他少年时和太子丹要好。
等到嬴政被立为秦王,太子丹又到秦国作人质。
秦王对待燕太子不友好,所以太子丹因怨恨而逃归。
归来就寻求报复秦王的办法,燕国弱小,力不能及。
此后秦国天天出兵山东,攻打齐、楚和三晋,像蚕吃桑叶一样,逐渐地侵吞各国。
战火将波及燕国,燕国君臣唯恐大祸临头。
太子丹为此忧虑,请教他的老师鞠武。
鞠武回答说:
“秦国的土地遍天下,威胁到韩国、魏国、赵国。
它北面有甘泉、谷口坚固险要的地势,南面有泾河、渭水流域肥沃的土地,据有富饶的巴郡、汉中地区,右边有陇、蜀崇山峻岭为屏障,左边有殽山、函谷关做要塞,人口众多而士兵训练有素,武器装备绰绰有余。
有意图向外扩张,那么长城以南,易水以北就没有安稳的地方了。
为什么您还因为被欺侮的怨恨,要去触动秦王的逆鳞呢!
”太子丹说: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鞠武回答说:
“让我进一步考虑考虑。
”
过了一些时候,秦将樊於(wū,乌)期得罪了秦问,逃到燕国,太子接纳了他,并让他住下来。
鞠武规劝说:
“不行。
秦王本来就很凶暴,再积怒到燕国,这就足以叫人担惊害怕了,又何况他听到樊将军住在这里呢?
这叫作
‘把肉放置在饿虎经过的小路上’啊,祸患一定不可挽救!
即使有管仲、晏婴,也不能为您出谋划策了。
希望您赶快送樊将军到匈奴去,以消除秦国攻打我们的借口。
请您向西与三晋结盟,向南连络齐、楚,向北与单(chán,缠)于和好,然后就可以想办法对付秦国了。
”太子丹说:
“老师的计划,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我的心里忧闷烦乱,恐怕连片刻也等不及了。
况且并非单单因为这个缘故,樊将军在天下已是穷途末路,投奔于我,我总不能因为迫于强暴的秦国而抛弃我所同情的朋友,把他送到匈奴去这应当是我生命完结的时刻。
希望老师另考虑别的办法。
”鞠武说:
“选择危险的行动想求得安全,制造祸患而祈请幸福,计谋浅薄而怨恨深重,为了结交一个新朋友,而不顾国家的大祸患,这就是所说的‘积蓄仇怨而助祸患’了。
拿大雁的羽毛放在炉炭上一下子就烧光了。
何况是雕鸷一样凶猛的秦国,对燕国发泄仇恨残暴的怒气,难道用得着说吗!
燕国有位田光先生,他这个人智谋深邃而勇敢沉着,可以和他商量。
”太子说:
“希望通过老师而得以结交田先生,可以吗?
”鞠武说:
“遵命。
”鞠武便出去拜会田先生,说:
“太子希望跟田先生一同谋划国事。
”田光说:
“谨领教。
”就前去拜访太子。
太子上前迎接,倒退着走为田光引路,跪下来拂拭座位给田光让坐。
田光坐稳后,左右没别人,太子离开自己的座位向田光请教说:
“燕国与秦国誓不两立,希望先生留意。
”田光说:
“我听说骐骥盛壮的时候,一日可奔驰千里,等到它衰老了,就是劣等马也能跑到它的前边。
如今太子光听说我盛壮之年的情景,却不知道我精力已经衰竭了。
虽然如此,我不能冒昧地谋划国事,我的好朋友荆卿是可以承担这个使命的。
”太子说:
“希望能通过先生和荆卿结交,可以吗?
”田光说:
“遵命。
”于是即刻起身,急忙出去了。
太子送到门口,告诫说:
“我所讲的,先生所说的,是国家的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
”田光俯下身去笑着说:
“是。
”田光弯腰驼背地走着去见荆卿,说:
“我和您彼此要好,燕国没有谁不知道,如今太子听说我盛壮之年时的情景,却不知道我的身体已力不从心了,我荣幸地听他教诲说:
‘燕国、秦国誓不两立,希望先生留意。
’我私下和您不见外,已经把您推荐给太子,希望您前往宫中拜访太子。
”荆轲说:
“谨领教。
”田光说:
“我听说,年长老成的人行事,不能让别人怀疑他。
如今太子告诫我说:
‘所说的,是国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这是太子怀疑我。
一个人行事却让别人怀疑他,他就不算是有节操、讲义气的人。
”他要用自杀来激励荆卿,说:
“希望您立即去见太子,就说我已经死了,表明我不会泄露机密。
”因此就刎颈自杀了。
荆轲于是便去会见太子,告诉他田光已死,转达了田光的话。
太子拜了两拜跪下去,跪着前进,痛哭流涕,过了一会说:
“我所以告诫田先生不要讲,是想使大事的谋划得以成功。
如今田先生用死来表明他不会说出去,难道是我的初衷吗!
”荆轲坐稳,太子离开座位以头叩地说:
“田先生不知道我不上进,使我能够到您跟前,不揣冒昧地有所陈述,这是上天哀怜燕国,不抛弃我啊。
如今秦王有贪利的野心,而他的欲望是不会满足的。
不占尽天下的土地,使各国的君王向他臣服,他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
如今秦国已俘虏了韩王,占领了他的全部领土。
他又出动军队向南攻打楚国,向北逼近赵国;王翦率领几十万大军抵达漳水、邺县一带,而李信出兵太原、云中。
赵国抵挡不住秦军,一定会向秦国臣服;赵国臣服,那么灾祸就降临到燕国。
燕国弱小,多次被战争所困扰,如今估计,调动全国的力量也不能够抵挡秦军。
诸侯畏服秦国,没有谁敢提倡合纵策政,我私下有个不成熟的计策,认为果真能得到天下的勇士,派往秦国,用重利诱惑秦王,秦王贪婪,其情势一定能达到我们的愿望。
果真能够劫持秦王,让他全部归还侵占各国的土地,像曹沫劫持齐桓公,那就太好了;如不行,就趁势杀死他。
他们秦国的大将在国外独揽兵权,而国内出了乱子,那么君臣彼此猜疑,趁此机会,东方各国得以联合起来,就一定能够打败秦国。
这是我最高的愿望,却不知道把这使命委托给谁,希望荆卿仔细地考虑这件事。
”过了好一会儿,荆轲说:
“这是国家的大事,我的才能低劣,恐怕不能胜任。
”太子上前以头叩地,坚决请求不要推托,而后荆轲答应了。
当时太子就尊奉荆卿为上卿,住进上等的宾馆。
太子天天到荆轲的住所拜望。
供给贵重的饮食,时不时地还献上奇珍异物,车马美女任荆轲随心所欲,以便满足他的心意。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荆轲仍没有行动的表示。
这时,秦将王翦已经攻破赵国的都城,俘虏了赵王,把赵国的领土全部纳入秦国的版图。
大军挺进,向北夺取土地,直到燕国南部边界。
太子丹害怕了,于是请求荆轲说:
“秦国军队早晚之间就要横渡易水,那时即使我想要长久地侍奉您,怎么能办得到呢!
”荆轲说:
“太子就是不说,我也要请求行动了。
现在到秦国去,没有让秦王相信我的东西,那么秦王就不可以接近。
那樊将军,秦王悬
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购买他的脑袋。
果真得到樊将军的脑袋和燕国督亢的地图,献给秦王,秦王一定高兴接见我,这样我才能够有机会报效您。
”太子说:
“樊将军到了穷途末路才来投奔我,我不忍心为自己私利而伤害这位长者的心,希望您考虑别的办法吧!
”
荆轲明白太子不忍心,于是就私下会见樊於期说:
“秦国对待将军可以说是太残酷了,父母、家族都被杀尽。
如今听说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购买将军的首级,您打算怎么办呢?
”於期仰望苍天,叹息流泪说:
“我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入骨髓,却想不出办法来!
”荆轲说:
“现在有一句话可以解除燕国的祸患,洗雪将军的仇恨,怎么样?
”於期
凑向前说:
“怎么办?
”荆轲说:
“希望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秦王一定会高兴地召见我,我左手抓住他的衣袖,右手用匕首直刺他的胸膛,那么将军的仇恨可以洗雪,而燕国被欺凌的耻辱可以涤除了,将军是否有这个心意呢?
”樊於期脱掉一边衣袖,露出臂膀,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腕,走近荆轲说:
“这是我日日夜夜切齿碎心的仇恨,今天才听到您的教诲!
”于是就自刎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驾车奔驰前往,趴在尸体上痛哭,极其悲哀。
已经没法挽回,于是就把樊於期的首级装到匣子里密封起来。
当时太子已预先寻找天下最锋利的匕首,找到赵国人徐夫人的匕首,花了百金买下它,让工匠用毒水淬它,用人试验,只要见一丝儿血,没有不立刻死的。
于是就准备行装,送荆轲出发。
燕国有位勇士叫秦舞阳,十三岁上就杀人,别人都不敢正面对着看他。
于是就派秦舞阳作助手。
荆轲等待一个人,打算一道出发;那个人住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