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中国龙的形成与水神崇拜.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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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中国龙的形成与水神崇拜
谈谈中国龙的形成与水神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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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是海内外华人一致认同的民族精神的符号。
龙的起源至少可以追溯至中华第一龙—河南澄阳西水坡仰韶文化遗址蚌塑龙。
在六七千年的风风雨雨中，龙伴随着中华文明的脚步不断成长、丰富、壮大，生生不息，吐故纳新，容纳百川，融入了无比深广的文化内涵。
探讨中国龙形成的原因和过程，有利于弘扬龙文化的优良传统，促进古老的龙文化在现代社会的擅变、更新，也有利于世界人民更好地认识中国龙的特质。
一、龙形成的原因
探讨龙形成的原因，首先要明确龙的形体特征和基本内涵。
龙的形体特征表现为龙不是实际存在的动物，而是由两种或多种动物和其他物组合而成的幻想中的动物。
龙的内涵尽管博大精深，但基本内涵却很单纯，那就是兴云布雨、司水理水，其他内涵都是在这一基本内涵基础之上的多种引申。
明乎此，我们再来看龙的形成，就可以发现组合成龙的动物和其他物，并不是毫无选择的，而大都是表现了特定观念的动物或其他物，那就是兴云布雨、司水理水。
也就是说，组合成龙的大多数动物或其他物都是民间信仰中具备兴云布雨或司水理水职司的神灵。
由此可见，龙的形成与水神崇拜密切相关。
在农业社会中，人们总是希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是旱灾和洪涝时有发生，人们无法了解自然的奥秘，以为冥冥之中有种种神秘力量的主宰，于是往往将在他们看来与水与雨相关的动物和其他物当做司雨司水神灵，这样就形成了多种多样的水神。
如动物水神—鱼、鳄、蛇、蛙、牛、河马、晰蝎、猪等，河川水神—河伯、洛水女神、湘水女神潇湘二妃、洞庭夫妻水神柳毅与龙女、济水仙姑、长江水神奇相、淮河水神无支祁等，气象水神—风伯、雨师、云中君、雷神、虹神等。
每当农业生产需要雨水之时或旱灾洪涝发生之时，他们便举行仪式来祈求这些神灵。
有时灾情长期不得解除，他们便遍求诸种水神。
这种遍求诸神的做法，在基诺族的祈雨仪式中还可以得到证明。
张紫晨在《中国巫术》一书中记载:
基诺族久旱不雨就要举行祈雨仪式，仪式在周巴（巫师）门前举行，设祭坛，杀猪祭祀;祭时，周巴头戴草帽，身披用百种树叶做成的蓑衣，象征下雨时戴斗笠披蓑衣的情景，跪在地上，念祈雨词:
地神!
天神、云神、雾中神!
基诺在地上，鬼在天上，月亮出来的时候，它的光朝我射，太阳出来的时候，它的光朝我射。
你如不下雨，粮食生不出，钱也找不到，我们杀猪祭你，求你快快下雨来。
念完，周巴做下雨状，然后众人将水塘内淤泥挖出，求雨即告结束。
基诺族求雨的对象，有地神、天神、云神、雾中神等多种水神，这就是人们遍求诸神的一种反映。
久旱必雨，久雨必晴，水旱之灾往往到一定时间便会自然消解。
待到人们遍求诸神到一定时间，灾害终于解除，这本是自然规律使然，但人们却误认为是遍求诸神的结果，以为是诸种水神的合力解除了水旱之灾，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对诸种水神合力的崇拜。
为了省事，也为了集中众水神神力以迅速见效，人们便同时祭祀多种水神，即将多种水神放在一起祭祀。
由于祭祀的对象往往不可能是实物，而多是象征物或图形，而当人们将多种水神象征物或图形放在一起作为祭祀对象时，就很有可能将他们组装在一起。
这种将同类神性动物组合的现象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乏其例，如凤凰、麒麟等。
多种水神动物和其他物的组合便形成了幻想中的动物—龙。
又由于鳄、鱼、水蛇等生活在水中，是水神家族最具水神特征的神灵，所以往往成为龙的原型和基本形体，龙的主体呈长条状也与这些动物有关。
很显然，龙由于集中了多种水神的神性，所以成为超乎各种水神之上的神灵。
龙的形成发展过程是不同的水神动物由简单组合到复杂组合的反复组合的历程。
在这一漫长的组合过程中，留下了不同的组合体，因而也就形成了千奇百怪的龙，正如古人所谓“龙生百种，种种不一”。
古人对龙己经有多种分类。
三国时代的张揖《广雅》将龙分成4种:
“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虫龙，无角曰离龙。
”清《渊鉴类函》引《须弥藏经》将龙分为s种类型:
“龙有五种:
象龙、马龙、鱼龙、虾蟆龙，此四种旁类;蛇龙，五龙之长，是正类。
”今人王大有则做了更为细致的划分:
“广义龙有四十几种，分为六大类，即鳄矍类、蛇类、鱼类、龟龟类、兽类、鸟类。
”其实，历史上出现过的龙可谓纷纭繁杂，无以数计。
龙在不断组合新的水神动物和其他物的同时，也在不断淘汰己有的组合对象或己组合对象的局部特征，最终，逐渐形成大致标准的龙的形象，即清代建筑九龙壁上的龙纹。
当然，在龙组合的一般规律中，也有个别情况搀杂其间。
龙本属动物，但也曾组合进了人的局部形体，这是因为水神的大家族中也有人物水神的存在。
不过由于龙终究是一种动物，所以人的局部形体最终为龙所淘汰，这是人的自我意识不断强化的结果，但在龙的历史长廊中，却留下了人面龙身或龙首人身的人形龙。
如西安半坡遗址出土的彩陶盆，盆内底部绘有人面鱼身纹，即为人形龙。
《山海经》也有关于人形龙的记载。
《山海经·大荒北经》载:
“有神，人面蛇身而赤，……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烛龙即为人面蛇身之龙。
《山海经·中山经》载:
“神计蒙处之，其状人身而龙首，恒游于漳渊，出入必有飘风暴雨。
”所记为龙首人身的龙。
这些人形龙早己化做了历史的陈迹。
另外，在龙的形成过程中，一些非水神动物和其他物有时也为龙的组合体所吸收，但这在龙的组合中始终只是特殊或个别现象，并非一般规律。
总之，龙是水神崇拜对象不断融合的产物，是水神崇拜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形态。
二、龙的主要组合对象
在龙的漫长组合历程中，下列动物长期以水神的身份参加了龙的组合。
A.蛇。
蛇被奉为水神，主要是因为在蛇的大家族中，有生活于水中的水蛇种类，而且相当大一部分蛇类习水性。
龙的基本形态和生态的形成都与蛇有关，龙屈曲盘旋的身躯、蜿蜒浮水的习性，都取自于蛇。
当龙形成后，古人还将蛇与龙相提并论，同视为水神。
《左传·襄公二十一年》载:
“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孟子·滕文公下》:
“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
”古人既释龙为水物，也释蛇为水物。
《左传·庄公十四年》载:
“服虔云:
蛇，北方水物。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载:
“龙，水物也。
”可见，在古人的心目中，蛇与龙都是水族一类，居于水域，既然同属水族，龙蛇也就有着相同的神性。
《尔雅·释鱼》载:
“滕，蛇。
”郭璞注:
“龙类也，能兴云雾而游其中。
”《唐书》载:
“先天中，明皇以旱亲往龙首池祈祷，有赤蛇自池中而起，应时澎雨。
”晋傅体奕《灵蛇铭》载:
“嘉兹灵蛇，断而能续。
飞不须翼，行不假足，上腾云霄，下游山岳。
逢此明珠，预身龙族。
”这些材料都说明古人信仰中的蛇神与龙神都具有屈伸腾飞、兴云布雨等神性。
B.鱼。
鱼是水中常见的动物，因而被奉为水神。
鱼加入龙的组合，为龙提供了鳞与须。
汉代的龙己经用鱼鳞饰身，至宋代则更为普遍。
宋罗愿《尔雅翼·释龙》载:
“龙，……鳞似鱼。
”宋陆佃《埠雅广要》载:
“龙，八十一鳞，具九九之数，九阳也。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载:
“龙有九似:
……鳞似鲤……。
其脊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
”典籍又记有鱼龙互化的故事，则明确表现了鱼与龙的演化关系。
《太平广记》卷四六六引《三秦记》:
“龙门山，在河东界，禹凿山断门阔一里余。
黄河自中流下，两岸不通车马……每岁季春，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
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
初登龙门，即有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乃化为龙矣。
”鱼可化龙，龙也可化鱼。
《清异录》载:
“鲤鱼多是龙化，额上有真书王字者，名王字鲤，此尤通神。
”鱼龙互化传说，反映了鱼神与龙神之间的演化关系，而这种演化关系的实质是龙神综合了鱼神的部分特征。
C.鳄。
鳄鱼为水陆两栖动物，古人奉为兴云吐雾掌管雨水的神灵。
《尔雅翼》卷三一载:
“富状如守宫而大，长一二丈，灰色，背尾皆有鳞甲如恺，能吐雾致雨”。
富，即鳄。
《本草纲目》也载:
鳄“口内涎有毒，长一丈者能吐气成雾致雨”。
鳄鱼以能吐气成雾致雨的水神身份而成为龙的重要种类蛟龙的原型。
古人描绘的蛟龙形象与蛟龙基本一致。
晋刘渊林注《文选》左太冲《吴都赋》:
“鳄鱼，长二丈余，有四足，似富，啄长三尺，甚利齿，虎及大鹿渡水，鳄击之，皆中断。
”《说文》载:
“富，水虫，……背尾皆有鳞甲如恺。
”作为神灵的蛟龙也具备鳄的这些特征:
有坚硬的鳞甲、壮实的四脚，噬人等，《淮南子·梓人》载:
“蛟，水蛟。
其皮有珠。
世人以为刀剑之口。
”《艺文类聚》卷九六引《山海经》:
“蛟似龙蛇，四脚，而小头细颈。
颈有白婴，大者数围。
卵生，子如一二斤瓮。
能吞人。
”可见，在古人心目中，鳄即为蛟，蛟即为鳄。
鳄很早就成为了龙的原型，河南澄阳西水坡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蚌塑龙，即为明证。
当然，随着龙的不断发展，鳄鱼的形体特征逐渐退出，但龙始终保留了鳄强壮的四脚的特征，蛟龙类别的龙还保留了鳄坚硬的鳞甲。
D.晰蝎。
晰蝎与鳄鱼极其相似，古人视为同一类神灵，以为这类神灵可大可小，大者如鳄鱼，达一两丈，小者如晰蝎，仅数寸。
晰蝎也被视为水神。
古时有向晰蝎求雨的习俗。
《倦游杂录》载:
“熙宁中，京师久旱。
按古法，令坊巷以瓮贮水，插杨柳，泛晰蝎。
小儿呼曰:
`晰蝎晰蝎，兴云吐雾，降雨傍沱，放汝归去。
”，这是以恩威并重的方法向晰蝎求雨。
晰蝎作为一种比鳄鱼更为常见的动物，往往更为直接、经常地成为人们构想龙的原始材料。
晰蝎在过去经常被当做龙的化身，这从人们对晰蝎的称谓也可看出，如称晰蝎为“石龙”、“石龙子”、“龙子”等。
晰蝎和鳄鱼一道为龙提供了可大可小的特征。
E.马。
最初参加龙的组合的马，并非一般的马，而是河马。
河马因为生活在水中而被人们奉为水神，所以为龙组合。
神话传说中的龙马便是马与龙组合的雏形。
《尚书注》载:
“伏羲氏王天下，龙马出河。
”《汉唐地理书钞》辑《遁甲开山图》:
“垅西神马山有渊池，龙马所生。
”明陈仁锡《潜确类书》引《瑞应图》:
“龙马者，神马也，河水之精。
”马参加龙的组合为龙提供了最重要的部件—龙首，龙首总体形象取自马首。
《尔雅·释龙》载:
“画龙有三停九似之说……，九似者，角似鹿，头似马。
”《论衡·龙虚》载:
“世俗画龙之像，马首蛇尾。
由此言之，马，蛇之类也。
”头是动物最突出的部分，龙以马首为首，马的特征便十分突出，所以古人有时又笼统地说龙为马形。
《礼·礼运》孔颖达疏:
“龙而形象马。
”《太平广记》卷四二五引《录异记·王宗郎》:
“有群龙出水上，行入汉江，大者数丈，小者丈余，如五方之色，有如马、驴之形。
”在无机动车的时代，马是人类最快捷的行走工具，马能载人飞奔急驰，因此，马被人们赋予了奋发腾飞的精神。
马为龙组合，不仅为龙提供重要的部件，而且为龙注入了奋发进取的精神，即所谓龙马精神。
F.牛。
牛被奉为水神，主要是由于野牛和水牛J险习水的缘故。
牛神崇拜中影响最大的是犀牛崇拜。
犀牛是一种头上长着一只角或两只角的凶猛的野牛。
古人以为犀牛是水中神兽。
犀牛能行于水。
犀牛行水时，其巨大的身躯能劈开水面，划起水波，古人便幻想犀牛有劈水功能。
唐刘询《岭表录异》载:
“岭表所产犀牛，……又有劈水犀。
”原注:
“云此犀行于海，水为之开，置角于雾中，不湿矣。
”《渊鉴类函》卷四三零引《南越志》:
“海中出离水犀，似牛，其出入有光，水为之开。
”在古代，犀牛被当做抑制水灾的镇水神兽。
《艺文类聚》卷九五引《蜀王本纪》:
“江水为害，蜀守李冰作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桥下，二枚在水中，以厌水精。
”犀牛以水神的身份参加龙的组合，主要为龙贡献了一只角或一对角。
角是雄性动物的标志，也是力量与强悍的象征，龙添上犀牛的角，就显得更富有力量和更加强悍。
给龙加角始于商代。
商代龙角是多种多样的，但都可以看做是犀牛角的艺术变形，并且多是双角，罕见一只角。
至清代，龙的双角仍然大体保留了牛角的形象。
龙角取自牛角，也有传说为证。
《帝王世纪》载:
“有神龙首，感女登于常阳，生炎帝，人身牛首。
”《孝经援神契》载:
“神龙氏蛇身而牛头。
”龙头为牛首、牛头，皆因龙头有牛形角。
G.猪。
古人以猪为水畜，奉其为水神。
《毛传》郑笺:
“采之性能水。
”郑氏注《月令》:
“氦，水畜也。
”由此，猪被奉为雷神之类的水神。
唐房千里《投荒杂录》载:
“雷公采首鳞身。
”古人将猪神称为猪龙，并向其祈雨。
《太平广记》卷四二三引《北梦琐言》:
“邓州临汉县内有漱，往往人见化采出入，号曰母猪龙漱。
唐天夏四年，蜀城大旱，使傅守宰躬往灵迹求雨，于是邑长具牢醋，偕往祭之。
”猪作为水神，很早就成为龙的组合材料。
辽河流域新石器时代的两件龙形玉，就己经有猪的局部特征。
一件是三星他拉村出土的龙形玉，细长的龙身弯成C形，龙的首部较长，有闭口吻，鼻端与吻部截平，两端并排两个圆形鼻孔，双眼细长呈突起状，体现了猪首的特征。
第二件龙形玉出土于内蒙古翁牛特旗广德公乡黄谷屯，造型与三星他拉村龙形玉基本相同。
新石器时代以后的龙，猪首的特征逐渐淡化，但仍有迹可寻，如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猪首屈体龙玉器，仍带有猪首的意味。
殷商以后，龙的猪首特征仅留残迹，己很难辨认。
H.鸟。
雨水降自天空，龙要播撒雨水，必须要具有飞天的本领，于是，天空中飞翔的鸟便成为造龙的材料。
龙被装上了鸟的翅膀，也就被赋予了飞翔的本领。
鸟能融入龙的形象，也与鸟崇拜的含义有关。
古人认为，鸟与雨水有着密切关系。
传说中有一种神鸟被称为龙雀，也称飞廉，被视为能纵风雨的风神。
汉张平子《东京赋》载:
“龙雀蟠蜿，天马半汉。
”《注》:
“龙雀，飞廉也。
”《楚辞·离骚》王逸注:
“飞廉，风伯也。
”洪兴祖补注:
“应劲曰:
‘飞廉神禽，能致风气。
”，传说中的一足鸟也是与降雨有关的神鸟。
汉刘向《说苑·辨物》载:
“其后齐后飞鸟，一足，来下止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大怪之，又使聘问孔子。
孔子曰:
‘此名商羊，急告民趋治沟渠，天将大雨。
’于是如之，天果大雨。
”
一足鸟能预告雨情，必雨水神灵之属。
把鸟与雨水联系起来，可能基于两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鸟是先民可见的天空中惟一的活物，容易被视为在天空中操纵降雨的神灵;其二，某些鸟类随着阴雨的到来会发生某种变化。
如燕子在降雨前由于云层密集而低空飞行，甚至飞入人家庭院。
商羊鸟正体现了这种特征。
由于鸟类这种具有预兆降雨的功能，先民们很容易将其与降雨的原因联系起来，将它们奉为能降雨的神鸟。
可以说，鸟能融入龙的造型，与鸟的水神身份有着密切关系。
鸟加入龙的组合，使龙插上了双翅，龙便有了飞翔的本领。
古人称有翼的龙为应龙。
《山海经·大荒东经》郭璞注:
“应龙，龙有翼者也。
”汉代龙纹，不少带有双翼。
河南安阳英庄出土的东汉画像石“应龙图”，上绘一条蛇躯兽足的巨龙，腾云驾雾凌空而飞，其背部生有一对尖端向前弯曲的翅膀，显示出奋力振翅飞翔的意味。
河北定县汉墓出土的金银错狩猎铜车纹饰上的龙纹，也有双翼，翼上根根羽毛飞动飘逸。
河南南阳出土的东汉画像石“龙虎斗图”，画面上那遍体鳞纹的龙长有一对尖刀状的翅膀。
陕西西安汉城遗址出土的汉代青龙瓦当所绘龙纹似兽而有龙头鳞身，肋间生双翅，翅的形状经过艺术加工，有很强的装饰性。
至隋、唐，龙纹仍带有充分艺术化的双翅。
江苏丹徒丁卯桥出土的唐代金盒上的龙纹，似兽而鳞身，带有鹰爪的四足，肋间有柳叶状的翅膀，装饰性很强。
凡此种种，不一一论及。
鸟翅是龙飞天的象征。
唐以后，龙的双翅渐渐消失，或演变为抽象的纹饰，翅膀的特征很难辨识，但龙仍然承袭了飞天的神性，这说明，龙一旦借助某种动物的特征而形成某种神J险，往往不会因为这种动物特征的消失而失去这种神性。
这是因为龙的形象虽然易变，但龙的基本信仰观念则有一以贯之的稳定性。
以水神的身份加入龙的组合的动物和其他物还有羊、狗、云、虹、闪电等，它们也都或显或隐地在龙的形象上或生态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三、龙的组合历程
龙的组合主要是水神动物的组合，这种组合，经历了由少到多，由简单到复杂，由分散到整合的漫长历程，先是各种水神动物分别相互组合，然后是各种组合逐渐融合，最终形成了融合多种动物形体特征的龙。
根据龙的组合物中水神动物的多少，我们将龙的组合物分为简单的组合与复杂的组合。
（一）简单的组合
这类组合，以两种水神动物的组合居多，三种的则较少。
这类组合产生了最初的龙。
1.鱼与其他水神动物的组合鱼与鸟的组合。
这种组合产生了以鱼为主体的鱼身鸟翼的龙。
文鳃鱼。
《山海经·西次三经》载:
“泰器之山。
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
是多文鳃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嚎，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
其音如莺鸡，其味酸甘，食之己狂，见则天下大攘。
”文鳃鱼的出现能带来天下大攘，说明这种神兽与农业生产所需的风调雨顺有关，属于掌管雨水的神灵。
鱼骨鱼。
《山海经·东次四经》载:
“子桐之山。
子桐，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余之泽。
其中多鱼骨鱼，其状如鱼而鸟翼，出入有光，其音如鸳鸯，见则天下大旱。
”鱼骨鱼的出现会招致天下大旱，说明鱼骨鱼为水旱之神。
赢鱼。
《山海经·西次四经》载:
“蒙水出焉，南流注入洋水。
其中多黄贝;赢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赢鱼的出现会使天下大旱，说明这种鱼为水旱之神。
绍绍鱼。
《山海经·北山经》载:
“琢光之山，器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河。
其中多绍绍之鱼，其状如鹊而十翼，鳞皆在羽端。
其音如鹊，可以御火，食之不痒。
”在古人的观念中，火与旱相通，可以御火的绍绍鱼应是具有驱旱神性的水神。
始贻鱼。
《山海经·东次三经》载:
“有鱼焉，其状如鲤，而六足鸟尾，名曰始贻之鱼，其名自叫。
”鱼台贻鱼为鱼身鸟尾六足，不取鸟翼而取鸟尾、鸟足，是鱼与鸟组合的变种。
鱼与马的组合。
这种组合构成了鱼身马首的龙，如马首鱼。
丽仔道元《水经注·温水》载:
“有鲜鱼，色黑，身五丈，头如马首，伺人入水，便来为害。
”马首鱼，实际上就是马首鱼身的龙。
鱼与牛的组合。
晋张华《博物志》卷十载:
“东海有牛鱼，其形如牛，引其皮悬之，潮水至则毛起，潮退则毛伏。
”牛鱼的皮毛与潮起潮落相感应，说明其乃水中神兽。
鱼与龟的组合。
蚌鱼即属此类。
《山海经·西山经》载:
“英山……禺水出焉，北流注于招水。
其中多蚌鱼，其状如鳖，其音如羊。
”郭璞注:
“音同蚌蛤之蚌。
”吴任臣《广注》引《事物给珠》:
“蚌鱼如龟，鱼尾、二足，音如羊。
”蚌鱼由鱼身、鱼头、鱼尾加龟背组成，由于龟背在蚌鱼形象中占据着显目的位置，所以说“蚌鱼如龟”或“其状如鳖”。
鱼与猪的组合。
鱼专鱼、鱼舀父鱼等都是此种组合的产物。
鱼专鱼身带猪毛。
《山海经·南次三经》载:
“鸡山，……黑水出焉，而南流注入海。
其中有鱼专鱼，其状如鳅而氦毛，其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
”鱼专鱼出现，天下大旱，显见其水旱之神的身份。
鱼舀父鱼则是鱼首猪身。
《山海经·北次三经》载:
“阳山，……留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河。
其中有鱼舀父之鱼，鱼首而最身，食之己呕。
”
鱼与狗的组合。
古人奉狗为天神，称天狗，并认为天狗司雨水。
古时有杀狗求雨巫术。
《尚书·故实》载:
“舒州淆山下有九井，实九眼泉也，旱即杀一犬投其中，大雨必降，犬亦流出。
”狗为司雨水神，所以与鱼组合成龙，如脂鱼。
《山海经·北山经》载:
“北岳之山……，其中多脂鱼，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儿，食之己狂。
”鱼与蛇的组合。
鱼与蛇始终是组合成龙的两种基本材料，它们的组合构成了龙的基调:
蛇的弯曲圆长的身躯与布满身躯的鱼的鳞纹。
倏虫庸即是由鱼与蛇组合而成的初具龙形的神灵。
《山海经·东山经》载:
“独山，末涂之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酒}其中多倏虫庸。
其状如黄蛇，鱼翼，出入有光，见则其邑大旱。
”倏虫庸为水旱之神，从形体到内涵都具备了龙的资格。
2.蛇与其它水神动物的组合蛇与鸟的组合。
这种组合多为蛇身鸟翼，如鸣蛇。
《山海经·中次二经》载:
“鲜山，多金玉，无草木，鲜水出焉，而北流注于伊水。
其中多鸣蛇，其状如蛇而四翼，其音如馨，见则其邑大旱。
”鸣蛇能引发旱灾，当属水旱之神。
此外如肥遗、酸与、化蛇、飞蛇等也都属于蛇与鸟组合而成的动物。
蛇与龟的组合。
蛇与龟都是古人信奉的水神，两者合并一体称玄武。
汉代画像石刻所绘玄武为龟蛇相交形象。
古籍所记与其一致。
《楚辞·远游》洪兴祖补注:
“说者曰:
‘玄武为龟蛇，位在北方曰玄，身有鳞甲曰武。
’……《文选》注:
‘龟与蛇交为玄武。
”，《后汉书·王梁传》李贤注:
“玄武，北方之神，龟蛇合体。
”玄武由水神组合，仍为水神。
《后汉书·王梁传》载:
“玄武，水神之名。
”蛇与猪的组合，如蛇身而带猪毛的长蛇。
《山海经·北山经》载:
“大咸之山，无草木，其下大玉。
是山也，四方，不可以上。
有蛇名曰长蛇，其毛如氦豪，其音如鼓析。
”
3.其他水神动物的相互组合
马与鸟的组合。
马装上鸟的翅膀，便有了飞天的神性，而且被称为龙马。
明陈仁锡《潜确类书》卷一一一引用《瑞应图》:
“龙马者，神马也，河水之精。
高八尺五寸，长颈，胳上有翼，旁有垂毛，鸣声九音，有明王则见。
”狐与鸟的组合。
《山海经·东次二经》载:
“姑逢之山，无草木，多金玉。
有兽焉，其状如狐而有翼，其畜如鸿雁，其名撇撇，见则其邑大旱。
”撇撇为狐身有翼的神兽，是狐与鸟的结合体，该兽出现便有大旱，说明其为水旱之神。
此外，还有牛、犬、羊等动物的相互组合，也都是龙的雏形。
（二）复杂的组合
多种水神动物的组合，是复杂的组合，此类组合物是渐趋成熟的龙，这是因为，复杂的组合至少使得龙的头、身、脚、纹等分别具有了不同动物的特征，而尽可能融合多种动物的特征主要是水神动物的特征，恰恰是龙成熟的标志。
龙由多种动物组合而成的特征，古人也多有说明。
宋罗愿《尔雅翼·释龙》载:
“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载:
“龙有九似:
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是也。
”《渊鉴类函》卷四三八引《会编世传》:
“画龙有三停九似之论，谓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相停也;九似者，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唇，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实际上，各种水神动物在组合成龙的过程中，也在相互融合，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龙的各局部形象，很难说是仅仅取自某种动物，它往往是多种动物同一局部形体混合而成的，如龙头像马、像牛、像驼、像驴又像鳄，龙身像蛇、像鳄、像鱼又像鹿，龙鳞像鱼、像鳄又像蛇，龙之角像牛、像鹿、像羊又像犀，龙之爪像鹰、像鳄又像虎，如此等等，说明龙融合的动物越多，动物之间的混合性就越强，龙就更具幻想性。
由以上对龙的各种组合形态的考察可见，龙是在水神动物信仰基础上产生的，但又不同于一般的水神动物。
一般水神动物大多是实际存在的动物，基本上以实有的动物原形为其形象;龙不是实际存在的动物，而是由各种水神动物由少到多组合起来的幻想物。
由龙的组合过程也可以看出，龙始终是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的司水降雨神灵。
可以说，是中国几千年农业文明孕育了中国龙，中国龙伴随着农业文明的发展不断壮大成熟。
在当今，中国社会发生重大的转形之际，中国龙在继承传统的同时，也必然发生深刻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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