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庄村的秧歌.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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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庄村的秧歌
西庄村的秧歌
西庄村的秧歌 那是个物质和精神都比较匮乏的年代。
西庄人还有一少部分吃不饱肚子。
冬闲时节,有一部分敛上伴儿,去中卫、西宁、宝鸡等地要年馍馍。
留在庄里的除了清早上梁扫填炕,还有天麻亮儿吆着牲口驮炕土、灰粪的……一日里则没事干,吃过饭,嘴一抹,一大帮人聚在请示台或碾子下片闲椽。
娃娃们有跳方方、打枣关的,也有用洋炮子儿甩响火炮儿的,还有的把过年用的炮仗会提前放光净——广人摊子已经铺上了一层炮仗爆裂后剩下的碎纸末子……所以,娃娃们并不寂寞!
寂寞的是大汉家们。
当时还没有拉上电,最普及的电器是装两节一号干电池的手电筒,还不一定家家都有;拴一根长长天线的半导体收音机就更加稀奇,因为只有大队文书家才有,而且杂音很大,经常串台,一星期才能听一次秦腔……
于是,请示台前,有人提议,由仁物三哥来一段秧歌小曲《割麦》。
接下来众人捧星追月般把仁物拥在人群中间,空出一块场地,容其表演。
仁物是个矮个子,但他机智幽默,又能把丁家咀跛连顺唱秧歌的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常博得满堂喝彩!
于是人群中有人出来喊话:
谁能把西庄的秧歌烧起,他支持五块钱!
话音未落,仁物便接了话茬:
哎!
刚刚谁在说话,可曾算数?
自善说:
三哥,话是我说的,要是反悔,你拉我吃!
仁娃走到自善跟前,右手一背,左手一伸:
自善——掏钱!
毫不犹豫地,自善把五块钱拖展在仁物手心。
虽然自善有工作,但在当时,五块钱也不是个小数字。
虽善见状:
三哥,我也五块。
紧接着,两块、一块、五毛、两毛……一阵阵功夫,仁物手里已经攥了四五十块。
他说:
秧歌烧不起,除了给大家双倍赔钱,我还要在碾子下倒节子走上一百转!
各位别小看,仁物还真有两下子。
他给自己寻了几个得劲的联手,明确分工,自己担当秧歌会长,导演、剧务、文武场面、演员、财务、后勤等人员一时间齐集在南坡上金定家,召开第一次秧歌会全体人员扩大会议,西庄秧歌就此徐徐拉开序幕。
金定家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西庄的秧歌坛、秧歌窝。
秧歌排练就在这里进行了。
一时间,西庄村的各个角落都塞满了快活的空气。
学曲儿的,学引狮子的,学弯船的,学耍拳耍棍的,学拉胡胡子的,学弹三弦子的……不分黑明昼夜地忙碌了起来!
没有揽上活的,也来秧歌坛凑个热闹,冷不防也学会几招,回到家里也要显摆一番。
正月初三,送走先人。
正月初四,往往是起秧歌的日子。
乡村有个习俗,腊月三十日接来的先人被供在桌子上过年的几日,是绝对不允许敲响锣鼓的,老人们说那样会吓着先人,但是鞭炮可以尽情地放,大概先人不怕鞭炮吧!
全班人马,穿上各自行头,由探马带路,紧随其后的是船子,由船姑娘顶着,前后各一艄公,戴着黑色长胡子。
船子后头依次是燕青、高王、搭娃儿和所有演员、文武场面人等。
再后面是威风凛凛的狮子,挂在脖子上的两串芝麻铃清脆悦耳,响声传得很远。
探马负责开路,他左手不停地摇响冠铃,右手将麻鞭甩得山响,挡道的顽童躲得老远,唯恐麻鞭甩在他们身上。
锣钹家什牛皮鼓,“恰恰——嘣噔噔,恰恰咿恰——嘣噔噔”有节奏地响着,一路鞭炮渲染烘托,借着小演员手举的一盏盏蜡烛发出的微光,一条由人流汇聚成的长蛇,蜿蜒游移,来到咀头山神爷庙前,先盘场子,最后唱一曲《上香》,接下来就由家家户户请去,轮流演出。
秧歌最喜欢入户表演。
秧歌队伍还没有到场,那接秧歌人家的院子里已经被观众们围得水泄不通。
西庄是出秧歌的地方,还有外村的好家慕名前来观看的。
可是当探马的牛冠铃摇响,麻鞭甩出“啪——啪——”的响声时,再拥挤的院子也会空出一块场地来!
探马带着长长的秧歌队伍在院子里盘旋——其实是在扩大、巩固演出场地。
老演员和文武场面的被让进主人家客房,装烟递茶敬酒吃洋芋菜——情况好些的,洋芋菜里偶尔会添些黄萝卜片片,如有血馍馍那就是当年再好不过的美味佳肴了!
虽说是刚吃过晚饭,但个个都像八年没见过五谷一样,不知道饥饱……万顺老汉也是庄里的老秧歌了,他倒比秧歌先到一步,借着满把子的年纪和满脸的白胡须,他虽做了再三的推托,终究还是被大家尊为上座,自然免不了装烟递茶敬酒吃盘子。
与此同时,院子里秧歌序幕徐徐拉开。
左右立两杆红旗,即为演出时的入口和出口。
伴着锣鼓家什铿锵有力的节奏,首先表演的是跑旱船。
貌似俩艄公划船乘风破浪,突然意外遭遇船只搁浅。
风浪中,两位艄公克服千难万险,与恶劣天气作斗争,最后还是将船只在泥淖中救出,从而安全返航。
这说明秧歌的起源与水乡有关。
接下来表演的是跑纸马,大概反映古时以毛驴骡马为主要运输工具的社会现实。
紧接着,匡胤、青娘、高王、童男女、搭娃儿等依次出场,不妨听听他们唱的什么——
跑匡胤
(男)
燕青大爸三十三
走游江湖在外边
自幼儿学了个盘溜溜棍
千里路上送妹妹
(女)
老爷爷的庙啊修得高
曹顾老爷爷把香烧
早得儿女早得计
曹顾老爷爷穿红袍
(这个只在庙上才唱)
骑高王
(男)
高王的胡子炸着呢
大家亲情看着呢
大家亲情都嫑笑
我耍秧歌头一遭
我高王,坐北房
北房的底有立凉
一斤羊毛十六两
羊毛长在羊身上
(女)
杨馒头,穿得炫
头戴衣帽下四川
今晚要走玉皇殿
明早要上凤凰山
进得门来往北看
四面的瓦房儿赛金殿
今年大老爷坐知县
明年二老爷中状元
蜡花盆对
(男)
深沟来担水起白花
这两个姐儿的好头发
梳子梳来篦子刮
不像观音像菩萨
(女)
这山望见那山高
那山一树好仙桃
仙桃好吃树难栽
秧歌好唱口难开
搭娃儿
(男)
搭娃儿,没盘缠
搭了个灯棱儿二十块钱
一碗包子一碗面
肚娃儿吃了个杠浪子圆
(女)
琐里燕,本少年
年纪不到十二三
手里拿了个桃花扇
烟袋荷包屁怕骨上衔
这些唱词,或讲述历史,或赞美生活,或歌颂传统美德,或表达美好愿望,总之都是积极向上的。
接下来就是传统秧歌小曲,诸如《挂红灯》《拾棉花》《十里亭》《绣荷包》《割麦》《南桥担水》《满一年》《十对花》等,大多是老百姓日常生活的真实生动再现,或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追求。
以上主要由小演员表演。
他们的一折儿完了,就该他们吃盘子了。
"吃盘子喽——"循声望去,主人将一大盆洋芋菜放在事先布置好的墙旯旮里,小演员们个个呼叫着向墙旯旮蜂拥而去,只见他们个个一手拿碗,一手捞起筷子,为自己盛洋芋菜。
转眼功夫,大盆底儿朝天。
秧歌娃儿们狼吞虎咽,一旁观看的娃娃们垂涎三尺,只用眼睛直勾勾地看人家海吃盘子,而自己只有咽唾沫的份。
秧歌出自秧歌窝,一家子人,大人会唱几句,娃娃自然有机会跟上学,即便是没有唱秧歌的天赋,就算是打个旗旗儿,打个钉扇儿或竹板儿,也能混口盘子吃……
那边吃得热闹,这边秧歌把式们的折子慢吞吞开场。
《李彦贵卖水》《冯英娶小》《周文送女》《花亭相会》《跑雪》《钉缸》《四姐娃拜寿》《开银匠》《赶坡》《平贵还窑》《三娘教子》《下四川》《顶灯台》《桂香女》《西河怨》《麻粉团》《卖道袍》《双官诰》《牧牛》《杀狗劝妻》《状元歌》《转娘家》等等是西庄秧歌的保留曲目,大多数节目一喜庆、吉祥、搞笑为主,很少演悲伤、痛苦、催人泪下的曲目——大概都要图个吉利吧。
有的曲儿较长,唱上两三个钟头还不得完,观众虽然打起了呵欠,但终不肯散去,这其中的原因就是要等着看耍狮子。
耍狮子是西庄秧歌的压轴好戏!
西庄的狮子造型逼真威武,且有气势,看起来非常过瘾。
那引狮子的自然是武艺高强,身段不凡。
只见他脱去棉外套,露出白衬衣,入在裤腰里,袖子挽起,右手持一燃着的红灯笼,走遍东西南北,踏过前后左右,口里一会儿一声“咹!
——”一会儿又是一声“哎!
——”狮子躲避着红灯笼,做出各种夸张的举动,忽而扑左扑右,忽而扑前退后,忽而腾空而起,忽而倒地打滚……顶狮子的两个演员配合十分默契!
然而最精彩的是狮子上桌子、钻窗户,不光是狮子表演的高潮,更是考验两个演员配合能力的关键。
狮子耍到中途,各路拳脚好手挥拳撸袖,闪亮登场,耍到精彩处,赢得满场喝彩,耍拳的人越发带劲——这是年轻后生们施展才华的绝佳机会,周围小姑娘看得入神!
待拳棒手耍完,狮子盘场,所有演员起身告辞,算是完成首场表演。
这样的,一晚上最多演上两三家,时间往往已过半夜,只听见锣鼓有一声没一声地朝秧歌窝方向散去,许多人的眼皮打架,或许已经半入梦乡了……
秧歌卸将不在正月十五夜里,就在正月十七日晚上——没去还不知道具体原因。
各家各户的轮流演出已然结束,跟秧歌开演的第一个夜晚一样,秧歌队伍仍然浩浩荡荡地开往山神爷庙,该唱的唱,该耍的耍,只不过多了燃放烟花这个环节。
一缕缕升空的火焰和一股股飘散的烟雾,不但预示着秧歌的收场,更说明了年味的消失。
洋溢在西庄村每一个角落的秧歌的气息也随之散去——不久,人们又投入到紧张的生产劳动中去,期待来年再看秧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