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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书1978年6月由香港中华书局出版。
中华书局編辑部有如下说明:
张伯驹先生晚年因回忆自七岁以来,所观乱弹崑曲、其他地方戏,以及他所演的崑乱,并戏曲的佚闻故事,写成七绝句……这部《诗注》对于研究中国近现代戏曲史者不无裨助,故予出版,以供读者参考。
“补遗”二十二则为《诗注》香港中华书局初版时所无,宝文堂再版时补入其中。
第一部余自七岁起所观昆乱演员及各地方戏演剧油布遮车驶铁轮,端阳时节雨纷纷。
飞叉大闹金钱豹,凛凛威风欲夺魂。
——余七岁,随先君居天津南斜街,值端阳无雨,乘东洋车(后称人力车,铁轮,座为椅,前两木把,人于中挽之。
)遮油布,不能外视,车把上插黄蓝野花,以示过节。
直驶下天仙茶园观戏,大轴为杨小楼《金钱豹》,亮相扔叉,威风凛凛。
大喊一声:
“你且闪开了!
”观众欲为夺魂。
后大街小巷齐学“闪开了”不绝。
此余生平观乱弹戏之首次。
至今已七十年,其印象犹似在目前也。
洪钟韵响落梁尘,三派程门一继人。
七十二沽新子弟,无人不道老乡亲。
——程长庚三弟子:
汪桂芬、谭鑫培、孙菊仙。
孙声如洪钟,一句唱后,欲落梁尘。
孙天津人,是以天津好戏剧者皆以“老乡亲”称之。
但孙得此名号亦有原因,因孙曾去烟台演戏,烟台有票友帮,势力甚大,凡演员去烟台演戏,必须先去票房拜客送礼,演出始能顺利;否则,或终场无一好声,或票友手提一灯,将灯点着,出场而去,后之观众,亦随而去,至空场停演。
孙至烟台,对票房疏于礼节,首场演出《空城计》,自出场至城楼,台下无一好声。
孙唱至末句“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孙改为“我面前只可惜对牛弹琴”,台下大哗,即令其停演,在台上磕头赔礼。
时烟台亦有天津帮,乃天津人在此地经商任职者,亦在观戏,乃起而抗言,谓孙改唱戏词,固为非礼,但孙为天津人,是我们老乡亲,而票房对其演戏,自始至终,无一好声,就是藐视我们天津人。
刻于明日找一地方说理,武打文打,概所不计。
此时已成僵局,乃另有观戏者,出面调停,认双方各失礼,次日由孙重演《空城计》,两方言归于好。
次日孙演出《空城计》,自出场至终场好声不绝。
此后孙演戏,即将孙菊仙名,易为“老乡亲”。
余七岁时,曾在下天仙观其演《硃砂痣》,当时既能学唱“借灯光”一段,今其唱法尚能记忆。
张李齐名共一班,人人都去下天仙。
白袍薛礼演来肖,街巷争传独木关。
——李吉瑞黄派武生,张黑武丑同班,在下天仙演戏。
吉瑞拿手戏为《独木关》,一时大街小巷,齐学喊“在月下惊碎了英雄虎胆”之唱腔。
燕子身轻水不沉,念来口白尚乡音。
不平路遇多扶弱,疑是当年出绿林。
——武丑张黑,身段矫捷,惟念白仍多乡音,似为京东人。
性豪侠。
相传腊东封箱,彼还家,路遇数盗徒拦截一商人,彼将数盗徒打跑,救护商人上路。
人疑其为出身绿林而隐于伶者。
天仙丹桂市东西,文物全班角色齐。
许处专能袍带戏,传人应是白文奎。
——天津南市大街为最热闹场所,下天仙茶园在其东,丹桂茶园在其西。
有一戏班经常于两园演出,老生为白文奎,武生为薛凤池,旦有时为坤角,亦有时为梆子旦角。
当时袍带老生汪桂芬派外,更有许处派,皆字正音长,绝少花腔。
白文奎乃传许(荫堂)处之一派者也。
九阵风名已久传,童时看演下天仙。
泗州城剧花招好,浑似霓裳舞玳筵。
——余七岁时在天津下天仙观戏,大轴为杨小楼《金钱豹》,前为九阵风《泗州城》,打出手极为精彩,以正在童时,甚爱看之。
九阵风名阎岚秋,为武旦中之前辈。
童伶两派各争强,丹桂天仙每出场。
唱法桂芬难记忆,十三一是小余腔。
——当时有两童伶,一小小余三胜(即余叔岩),谭派;一小桂芬,汪派。
小小余三胜出演于下天仙,小桂芬出演于丹桂。
余皆曾观其戏。
桂芬唱法已不记忆,小小余三胜演《捉放宿店》,“一轮明月”的“一”字转十三腔,名十三一。
叔岩成名后,不复作此唱法矣。
买赠佳人金屋娇,封疆擢任气何豪!
启霖多事煞风景,却上弹章拆凤巢。
——袁项城督直时,庆王奕劻长子载振至津,项城本与奕劻为一系,因善为款待,命巡警总办段芝贵专司其事。
段为设筵演剧,有女伶杨翠喜,色艺并佳,载振为之颠倒,段乃以巨金买翠喜并厚奁资以赠载振。
振回京言于奕劻,段芝贵乃由候补道一擢而署理黑龙江巡抚。
事为御史赵启霖所知,折奏弹劾,载振遂不敢纳,翠喜归盐商王某,载振以查无实据了结。
段则另以他事革职,永不叙用。
记余八岁时,曾在天津北大关茶园观杨翠喜演戏,已不复记忆。
段芝贵革职后,返回天津,彼来拜晤先君,余曾见之,穿元青外褂,无补服,戴纬帽,无顶戴。
此亦戏剧中一史料也。
梆子皮黄共一班,永龙关胜众人传。
元元红与小荣福,钟鼓楼东别有天。
——记余八九岁时,先君任长芦盐运使,使署在鼓楼之东,使署西有元升茶园,距署咫尺,余常往观戏。
武生红净程永龙,余曾观其演《古城会》、《水淹七军》、《刮骨疗毒》、《九江口》等戏,程尤以《收关胜》著名,关胜被擒时,扎靠厚底靴,登上两张桌子,锞子摔下,最为惊绝。
旦角为坤角小荣福,大轴戏则为梆子老生元元红。
此虽是一小茶园,而其声誉则不在南市下天仙丹桂之下也。
韵醇如酒味堪夸,疑是清明醉杏花。
皆道元元红绝艺,辕门斩子胜谭家。
——唐诗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杏花村即山西汾酒产地,元元红山西梆子老生唱法,人谓其韵味醇厚,如杏花村之酒。
有人谓其《辕门斩子》一剧,尤胜于谭鑫培。
余曾观其演《辕门斩子》,其神情作风,必极精彩。
惜在八九岁时,不能领会。
惟尚记对八贤王一段唱辞如下:
“戴乌纱好一似愁人的帽,穿蟒袍好一似坐了监牢。
登朝靴好一似绊马索,这玉带好一似捆人的绳,不做官来不受困,食王的爵禄当报王的恩。
”童时余还能学唱,后不知元元红归何处,梆子戏亦不再看矣。
雅韵国风昔尚闻,谭孙刘并鼎三分。
歌声更出行辕外,谥法人嘲杨制军。
——清末,天津有票房名雅韵国风,内分三派:
一、谭派为盐商王君直;二、孙派为盐商陈子臣;三、刘派为窦雁峰,颇极一时之盛。
又袁项城任军机,由杨士骧继任直隶总督。
杨性贪婪,极惧内,曾自为联云:
“平生爱读货殖传,到死不知绮罗香”。
杨尤好唱二簧,有专司伺候之琴师。
吾友陈鹤荪曾为其文案,即专陪其公馀清唱者,傍晚歌声时达行辕以外。
杨殁于直督任,赐谥文敬。
有人为联嘲之曰:
“曲文戏文所以为文,冰敬炭敬是之谓敬”,此亦为有关戏剧史料者。
节到端阳入暑初,门悬龙虎避邪符。
茶馆戏看混元盒,致美斋尝抓炒鱼。
——余十岁时,先叔任度支部郎中,居潘家河沿,余入京省视。
时盐运使署医官陈华甫君亦来京,值端阳,陈君同余及友三四人去致美斋午酌,食抓炒鱼,极美。
街市热闹非常,商店皆门悬龙虎山天师符,各茶园皆演连本《混元盒》。
余等饭后去广德楼观戏,当时情景,似犹在目前。
回思观剧在童时,谭字高标纸上题。
朱粲但看花脸好,不知谁是叫天儿。
——余十一岁时,入京省视先叔婶,偶过文明茶园,见门口黄纸大书“谭”字,时昼场已将终,乃买票入园,正值谭鑫培演《南洋关》,朱粲方上场,余甚欣赏其脸谱扮相,而竟不知谁是谭鑫培也。
供奉内廷最有名,时时涕泪感恩承。
慈宫亲点天雷报,演与今皇默默听。
——清光绪帝继同治大位乃西太后那拉氏所主持。
及光绪任用康有为及六君子行新政,母子间积不相能。
每遇宫廷庆宴,西太后则点谭鑫培《天雷报》一剧,以刺光绪帝,谓其忘恩负义,帝观之默然。
在抗日时,余居西安,曾游兰州,与王福山演此剧于西北公路局剧场,台下堂客,竟有落泪者,此剧之移人可知。
宫廷供奉不寻常,几得人间看一场?
演出欲求谭贝勒,请安需要那中堂。
——谭鑫培一号谭贝勒,因谭供奉内廷,外间少演出。
尚书那桐最嗜谭戏,一日约其饭,求其外间演戏,谭曰中堂要鑫培演戏,须中堂向我请安。
那桐即向谭请一安,谭乃于外间演一场,一时传为话柄。
盖按清制,大臣请安礼,对贝勒、郡王、亲王始行之。
此谭贝勒外号之由也。
汾河湾在县龙门,合演谭王有定论。
鄂语道来兼蜀语,哪知抄手是馄饨。
——王瑶卿清末与谭鑫培齐名,曾合演《汾河湾》,有照片传世。
按此戏入窑后,老生白:
“讲了半天,口渴了,有香茶来用。
”旦白:
“香茶没有,有白开水。
”生白:
“拿来。
”旦递碗,生唱:
“用手接过白开水,将水泼在地埃尘。
”白:
“腹内饥饿,有什么吃的?
”旦白:
“有鲜鱼羹。
”生白:
“好,拿来用。
”旦递碗,生接碗唱:
“用手接过鲜鱼羹,冷冷腥臭实难闻。
”将碗交旦,打呵欠,白:
“困了。
”旦白:
“待我与你打扫后窑”,下。
但瑶卿于生唱:
“冷冷腥臭实难闻。
”交碗时,忽问:
“你要吃什么?
”谭说:
“我要吃抄手。
”王白“窑内无有。
”谭即打呵欠说:
“困了。
”王说:
“待我与你打扫后窑”,下。
王多问“你要吃什么”一句,在内行谓之阴。
生如对答不出,即被阴。
而二人对答如系原辞,足见火候。
湖北、四川谓馄饨曰“抄手”,王瑶卿亦未必知也。
三十年前余过成都,有小食店名吴抄手,最著名。
下午四时始开门,卖至子夜,余每日必往食,极美腴。
凡过成都者必往一尝。
离亭谁与送征鞍,胆怯心惊独去洹。
惜别亲朋无一个,却教风义出伶官。
——项城军机大臣开缺后,祸福莫测,即连夜去彰德,长子克定亦即去,时亲朋无敢送行者,惟京伶姜妙香亲送至洹上村,居数日始还,不图风义出于艺人。
棒字一评最允宜,武工原自有名师。
老乡亲演朱砂痣,陪唱曾看拍板时。
——王瑶卿于四大名旦各有一字之评,尚小云评为“棒”字,以其武工最有根柢也。
余十八岁时,居北池子,先君寿日演戏宴客,老乡亲演《朱砂痣》,是时小云始出科,陪演新娘子。
余在台下观,见小云唱时,尚于袖内拍板也。
皇子亲来上寿卮,三千珠履尽开眉。
南昆北曲无人识,忍睡提神待碰碑。
——先君寿日,项城命寒云来拜寿,时寒云从赵子敬学昆曲,已能登场,但不便演,介绍曲家演昆曲三出。
后为谭鑫培《托兆碰碑》,时已深夜,座客皆倦,又对昆曲非知音者,乃忍睡提神以待谭戏。
谭来后,在余室休息,雷震春事招待,与对榻,为其烧烟。
谭扮戏时,余立其旁,谭着破皇靠,棉裤彩裤罩其外,以胭脂膏于左右颊涂抹两三下,不数分钟即扮竣登场,座客为之一振,惜余此时尚不知戏也。
独占花魁三庆园,望梅难解口垂涎。
此生一吻真如愿,顺手掏来五十元。
——清末民初,坤伶颇极一时之盛。
刘喜奎色艺并佳,清末演于天津下天仙,民初演于北京三庆园,以《独占花魁》一剧最著,人即以花魁称之,为其颠倒者甚众。
一日刘演于三庆园,夜场散戏后,刘卸妆回家,至园门口,遽有某人向前拥抱吻之,警察来干涉,某即掏出银元五十元,曰:
“今日如愿矣!
”扬长而去。
盖警察条例,调戏妇女,罚洋五十元。
当年艳帜竞刘鲜,樊易魂迷并为颠。
垂老声名人不识,一场空演翠屏山。
——民初坤伶刘喜奎、鲜灵芝并称。
刘演于三庆园,鲜演于广德楼,每出场皆满座。
樊樊山、易实甫皆捧鲜灵芝者。
后喜奎嫁参谋部司长崔承炽,武清县人,乃喜奎同乡。
鲜亦不见出演。
某岁,忽见戏报,鲜于第一舞台演出《翠屏山》,计此时鲜当已五十五、六岁,余乃往观,则座客寥寥,盖时移世换,无人知其名矣。
才子张灵是后身,抚棺恸哭泪沾巾。
拚将叹凤伤麟意,来吊生龙活虎人。
——易实甫顺鼎,湖南龙阳人,号龙阳才子,自谓明张灵后身,酷喜捧坤伶。
民初坤伶刘喜奎、鲜灵芝、金玉兰齐名。
玉兰病卒,易往其家吊之,抚棺恸哭,并挽以诗,内有句“拚将叹凤伤麟意,来吊生龙活虎人。
”玉兰家人大诧异,不知为谁,因询其车夫,乃印铸局局长也。
要命弯弓足架肩,杏花仙是荡魂仙。
捧场文墨皆余事,更赋琼瑶坐御筵。
——洪宪时,易实甫日于广德楼捧鲜灵芝、张小仙。
小仙擅演《小放牛》一剧,《小放牛》一名《杏花村》,故小仙有杏花仙子之称。
小仙缠足有武工,能扳左右两腿,足架于肩,故实甫捧小仙诗有“要命弯弓足架肩”一句。
时
项城赐宴瀛台赋诗,实甫亦与焉。
胜朝忍复梦升平,每念慈恩涕泪零。
惟有传人余范秀,亲承说戏失街亭。
——谭鑫培最为纳拉后所宠眷,每念恩无不涕零,入民国,尚偶出演于前门文明茶园,余曾聆其剧。
总统府传演,款遇不复似纳拉后之优渥,时余三胜之孙余叔岩为府内尉,乃延谭于庶务司司长王某处,殷勤招待。
谭向不收弟子,叔岩专学谭戏,乃经王说项,拜谭为师,谭亲为说《失街亭》(饰王平)一剧。
谭字英秀,故叔岩以范秀名其轩。
《失街亭》饰王平一角,后叔岩传于余。
慈恩胜日忍相忘?
凝碧池头梦一场。
此曲竟非天上有,苗瑶亦复效周郎。
——项城逝世后,时谭鑫培已年过七十,居家不再出演。
广西督军陆荣廷来京,政府事招待,强谭氏出演,谭不得已,演《洪洋洞》一出。
陆本瑶族不知戏,谭演时,陆稍坐即去后面打麻雀牌。
但谭演后归家即病,旋逝世矣。
马氏淮西大脚娘,坤宫正位配僧皇。
当年安武司营务,花鼓亲看闹凤阳。
——淮西大脚自明已是,乱弹有《凤阳花鼓》一剧。
余二十一岁在蚌埠任安武军全军营务处提调,街上演花鼓戏,一男一女,挎腰鼓,头盘髻,插花,大脚穿搬尖鞋,与乱弹扮相唱调无异,则知乱弹,每戏皆有由来也。
工半声高久绕梁,字音莫论但听腔。
童时对戏无知识,敲骨求金看一场。
——刘鸿声唱在工半调以上,惟不懂音韵,字每念倒,只听其腔耳。
余在童时,曾于北京东安市场丹桂茶园观其《敲骨求金》一剧,当时谭、刘、孙齐名,但余在童时尚不懂戏,孰为高下,则不知也。
跷工台上最精奇,曾见宛城刺婶时。
一自颜衰嫌老丑,无人能演卖胭脂。
——田桂凤老辈花旦,多与谭鑫培伴演,清末颇负名,以《卖胭脂》一剧为观客所赏。
后以年老色衰不更出演。
余叔岩演《战宛城》烦其偶饰婶娘,余曾观之,跷工台步极佳,刺婶时跌扑更精彩,毕竟老辈之工力不同。
十三旦已久名驰,色相真教动一时。
老年犹是英风在,台上曾看八大锤。
——候俊山号十三旦,擅长武小生及武旦,《伐子都》及《八大锤》为其拿手之戏。
多出演于张家口,京津少能观其戏,年老已不再出演。
记余二十五岁时,张勋寿日演剧宴客,特烦其演《八大锤》。
是日各名角皆有,台下坐客全满,余与张勋坐台下观之,俊山演来极为卖力,战四锤将,至为精彩,虽已老年,英风犹在,盖亦因张之寿日,各角无不精神奋发也。
嗓高专唱唢呐腔,更多腹笥不寻常。
堪夸好学陈家婿,礼聘班中做戏囊。
——李顺亭号大李五,嗓左音高,专长唢呐腔,能老生戏极多,有戏包袱之称。
余叔岩倒嗓时甚穷困,多赖其岳父陈德霖周济,助其学戏。
叔岩极好学,凡老辈及与谭鑫培配角下手场面,无不虚心请教。
嗓音恢复后,组班演唱,礼聘顺亭入班,专与其学戏,故叔岩能老生戏甚多也。
强寇无端敢叩关,翠翎金甲舞姗姗。
瑶台一曲真精绝,红蚁当称李寿山。
——昆曲《瑶台》演槐安国故事,短折,白蚁公主载歌载舞,极为精彩,苏昆、高阳昆皆未见演过。
梅兰芳演此剧余曾观之。
红蚁一角,会者极少,惟李寿山饰此,姜妙香饰白蚁,配搭整齐。
寿山并能演《风筝误》之丑小姐,《问病偷诗》之老尼姑。
乱昆旧例,演丑角需兼演老旦,演武净者需兼演老旦、丑旦,后辈已不能矣。
匏系微官可弃捐,梨园贱隐又谁怜?
人间势力殊堪笑,桶水难收泼马前。
——汪笑侬清末为候补知县,感朝政日非,微官匏系,终无下场,乃弃而为伶,以《马前泼水》剧著名,及《张松献地图》皆其自编者,别具一种唱调。
民初学之者甚众,今已无传矣。
歌来断续比诗吟,遮月微云半哑音。
到处于今皆马派,不曾听过贾洪林。
——贾洪林为谭鑫培之里子老生,谭必须其陪唱,始相得益彰。
贾嗓音时哑时亮,如微云遮月,唱法时断时续,比诗人之吟,极饶韵味,马连良初学其唱,后竟不似矣。
菊坛四老并超群,一戏争传钓孟津。
只在前台悭识面,不知君是汴梁人。
——龚云甫原名处,梨园在清末前以票友转为伶者谓之下海皆名处,如孙菊仙名孙处,许荫棠名许处是。
龚则为乱弹剧中老旦之泰斗,与陈德霖、钱金福、王长林并称四老。
《钓金龟》(一名《孟津河》)为其著名之戏。
余常聆其唱,惜未至后台与周旋,后知其为汴梁人,于同乡竟失之交臂矣。
德劭年高气自祥,喜看桃李满门墙。
平生风义兼师友,一别音容两渺茫。
——陈德霖正工青衣,嗓音亮,《祭江》一剧无能继者。
人慈祥和蔼,梨园旦角皆其弟子,故有“老夫子”之称。
某岁逝世,袁寒云代王瑶卿集唐诗,挽以联云:
“平生风义兼师友,一别音容两渺茫”,最为工切,合两人之身份。
莫不师承拜老钱,乱昆文武艺能全。
五雷阵与飞叉阵,演出无人并失传。
——钱金福文武昆乱不挡,钱家脸谱把子在梨园中尊为范臬,如杨小楼、余叔岩、梅兰芳、王凤卿身段把子,无不经其指点。
余亲见其为叔岩说《一捧雪》,又《五雷阵》、《飞叉阵》两剧无会者,余曾学身段,打法极多精彩,惜未登台演唱,久已忘之,并失传矣。
两判从来久不闻,钟馗嫁妹与山门。
单刀赴会芦花荡,一例无传少继人。
——昆曲分京昆、苏昆、高阳昆三派,余则以京昆为正宗,念唱用中州韵。
苏昆,丑、小生、旦见长,京昆亦须有苏丑,即刘赶三也。
惟净,苏昆高阳昆皆不佳,惟钱老独步。
余曾见其演《火判》,身段精美绝伦,高阳昆之《火判》远不能望其项背。
《牡丹亭.花判》一剧,苏昆、高阳昆皆无人会。
余只曾观其《刀会》饰周仓及《花荡》、《火判》并《山门》照片,钱氏之昆净无继人矣。
程鲍钱王武与文,玉皇端赖捧红云。
如何晚景病腰脚,只许登场饰太君。
——余叔岩演戏全赖程继先、鲍吉祥、钱金福、王长林搭配,如红云之捧玉皇,绿叶之扶牡丹。
王文武丑并见长,叔岩演《问樵》、《出箱》,彼饰樵夫,钱饰煞神,堪称精绝。
余曾观其《祥梅寺》、《打瓜园》、《跑驴子》、《审头刺汤》、《天雷报》及棕帽戏等。
晚年忽病腰脚、艰于步履,只能饰《四郎探母》之太君,八姐九妹扶而出之。
旋逝世。
花果称王勇绝伦,交锋惟赖二郎神。
安天会号杨猴子,妙偶犹传李象寅。
——名武生杨小楼清末以演《安天会》著名,人皆称杨猴子,而竟或不知其名,当时有陕西翰林李象寅者,人以对杨猴子,妙偶也,载《清朝野史大观》。
蟠桃会后闹天堂,两派京昆有郝杨。
若是演来相比较,分明猴子与猴王。
——高阳昆文武老生郝振基及杨小楼皆以演《安天会》著名,郝做猴吃桃时惟肖,昆班中誉为活猴;但与小楼比,杨乃猴王,郝则一马猴子也。
演者之身份不同,而观者之身份亦不同耳。
堪称绝后与空前,高艺难能半子传。
归宿一生何处好?
白云观与百花山。
——杨小楼武生可称绝后空前,俞菊笙余未得观,有人云:
俞艺虽佳,而尚输杨之神韵。
杨无子,婿刘砚芳随同居,及子刘宗杨亦未能传其艺。
小楼好道,常去白云观,每年并去百花山小住参道。
请来翰苑为题鸿,俗吏堪嗤礼未通。
岂可哀荣分贵贱,王三杨大不相同。
——旧时题主,须请科甲中翰林进士以为荣,以官翰林院、礼部、詹事府、国子监、学政以至府县教授、教谕、训导为宜。
官刑部、吏部以及地方官则不宜。
襄题亦须科甲中翰林、进士、举人任之。
赞礼则须请秀才,着襕衫,仍明朝服。
清则易纬帽,金雀,民国则圆顶礼帽。
在清代,童生中秀才后,由其岳家制襕衫赠予其婿,成为定例。
先母逝世,归葬项城,由翰林王肖庭父挚题主,以本邑两举人襄题。
本邑秀才赞礼,着襕衫,宽袍大袖,古风俨然。
上海哈同之丧,题主,状元刘春霖为鸿题,榜眼朱汝珍、探花商衍鎏为襄题。
谢礼,鸿题一万元,襄题各五千元,轰动一时。
卢沟桥事变次年,杨小楼病逝,其婿刘砚芳请余为请人题主,余乃请傅沅叔增湘鸿题,傅翰林,清官病逝,其婿刘砚芳请余为请人题主,余乃请傅沅叔增湘鸿题,傅翰林,清官直隶提学使,民国官教育总长正相宜。
襄题为请会元陆彤士、进士陈宗蕃。
砚芳又请警署长邓宇安、警局秘书吉士安为陪题。
至题主时,邓、吉二人径就襄题位,陆、陈两襄题不能入位。
此时余只好拉邓、吉两人下座,使两襄题就位。
邓、吉两人对砚芳大加斥责,一怒而去。
题主后,砚芳另备礼向邓、吉赔罪,后邓、吉向人谈及此事,人曰陪题者,陪鸿题、襄题也,邓、吉始知其自己失礼。
对此事,有人谓余曰:
“杨小楼伶人也,也要题主?
”时北京沦陷,日人组伪政府,王叔鲁克敏任委员长,值其六十岁生日,广发征寿文启,设筵庆寿,余对曰:
“王三老爷汉奸能作寿,杨大老爷伶人岂不能题主乎?
”其人不能答。
一时梨园传为快事。
杨俞名并派非同,敦厚常如长者风。
拳术工夫分内外,惊人锤震晋阳宫。
——尚和玉亦武生老辈,其人敦厚如长者,与杨小楼、俞振庭齐名,而派别不同,亦如拳术有内工、外工之分。
小楼内工,和玉外工也。
《铁笼山》、《英雄义》等戏皆佳,尤以《晋阳宫》为其特作。
余有友曾向其学此戏,家尚有二锤,余持之甚重,以余之力不能耍也,足见尚氏之工夫。
家传武剧自称豪,长坂坡迎八将曹。
勇猛见长风度少,赢来绰号小毛包。
——俞菊笙子振庭,武生戏为家传,以《长坂坡》著。
起打极勇猛,惟少风度。
后与余叔岩共一班。
其人荒于色,以病不能演,甚为潦倒。
北马南船出自然,始知步法有真传。
莲花湖上评身手,落后常为盖叫天。
——北人骑马,南人乘船,未能较胜,乃理之自然。
上海武生盖叫天自以武工超群,欲与杨小楼一较身手,乃合演《莲花湖》,起打盖每每落后,始知内江派步法自有真传,非外江派所能及也。
英秀齐名在胜朝,满门桃李老堪豪。
演来文武皆精绝,更有传人一撮毛。
——王瑶卿亦旦角先辈,曾陪谭鑫培演戏,名噪一时,《十三妹》、《得意缘》为其杰作。
晚年广收弟子,有通天教主之称。
有票友章一山,号一撮毛,专学其唱作。
早岁齐名共一坊,樊江关戏最擅场。
余生坎坷垂垂老,今世何知有二芳?
——王蕙芳色艺并佳,清末民初,与梅兰芳同班。
演唱《樊江关》,蕙芳饰樊梨花,兰芳饰薛金莲,有兰蕙齐芳之喻,以年衰名遂不振,后甚坎坷,于四川教戏,卒于成都,无复知当时有二芳者矣。
喜剧演来岂是淫?
茶余酒后可开心;
诸如香亦成先辈,更少人知陆凤林。
——喜剧内行谓为玩笑戏,多以彩旦为主,如《背凳》、《双摇会》、《打灶王》、《探亲》、《查关》、《一匹布》等戏是。
诸如香亦彩旦先辈,常演之;更有陆凤林能此类戏甚多,但人不重之,无知其为喜剧戏包袱者矣。
龙种八旗子弟间,愿为优孟不为官。
一声直上行云遏,激愤悲凉唱叫关。
——德珺如,满洲人,清末民初时亦小生先辈。
嗓音高亮,《罗成叫关》一剧,无人能与之抗也。
群英会上镇风流,公瑾当年孰与侔?
北曲南昆皆笨伯,无人能继雅观楼。
——程继仙,程长庚之孙,清末民初为小生泰斗,即非空前,亦称绝后。
《群英会》能表现周公瑾雄姿英发,风流儒雅之气度。
如《监酒令》等翎子戏,皆以风采见长。
其他文戏《奇双会》、《玉堂春》、《连升店》等演来神情无不绝妙。
余曾从其学《雅观楼》,每一唱一念,其身段皆有特殊处。
彼云非过三十几岁不能懂戏。
南昆俞振飞、北昆白云生皆拜其为师。
继仙对余曰:
“怎么教,也不能领会,皆笨人也。
”《雅观楼》两人皆终未学会,此剧更无继人矣。
名并继仙久已闻,彬彬风度似儒巾。
演来喜剧闺房乐,却误鸥波是素云。
——朱素云当时与程继仙并名,以演文小生见长。
《闺房乐》饰赵子昂,颇有文士风流之度。
尤以《马思远》一剧,饰刑部郎中,惟妙惟肖,因其见过清末官场中人物,能自然心领神似也。
演出红楼饰雪芹,将钗作弁亦风神。
一生忠厚兼谦抑,赢得梨园号圣人。
——姜妙香早岁为青衣,后改小生,陪梅兰芳演戏,兰芳排演红楼剧,妙香饰宝玉,亦能表现其娇憨气。
妙香人极忠厚,且谦虚,不多言,梨园中称为“姜圣人”。
余曾向其问《雅观楼》,彼曰:
“我此戏远不如程先生”,足见其谦抑风度。
骂世敢嘲李合肥,方巾难演是耶非。
赶三一死无苏丑,唯有春山唱打围。
——清末前,戏班皆昆乱兼演,老辈无不能昆者。
苏昆以丑角特见优,故乱弹班亦极重苏丑。
庚子前以刘赶三最有名,刘一日演戏曾嘲及李鸿章,有“拔去三眼花翎”一语,而受责罚。
甲午后,李一力主和,士大夫轻之。
赶三病卒,有人为联嘲李云:
“赶三已死无苏丑,李二先生是汉奸”,一时传之。
方巾丑属于比较有身份有文学之剧中之丑,如《回营打围》中之太宰嚭,《群英会》中之蒋幹,《审头》中之汤勤是,应较其他丑戏难演。
民初后惟郭春山能演此类戏,因其有苏丑根柢。
袁寒云《群英会》蒋幹,《审头》汤勤,即从郭所学者。
余于福全馆演《空城计》,开场烦其演《回营打围》,郭对人曰:
“何人还叫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