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伟读书与写书.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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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建伟读书与写书
柳建伟读书与写书
兔年春夏之交中宣部、国家广电总局隆重推出了28部“庆祝建党90周年优秀电影展映片日”。
其中《飞天》、《守望天山》两部入围影片的编剧竟是同一个人而且是唯一有两部作品同时被的作者能有此殊荣实属不易。
他就是第六届茅盾文学奖得主、八一电影制片厂副厂长柳建伟。
军旅出身的柳建伟是个多栖多产的作家他的小说、纪实报告文学及影视作品视野开阔、气势磅礴、紧扣时代跳动的脉搏曾获得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茅盾文学奖、夏衍电影文学奖、人民文学奖、华表奖、金鸡奖、飞天奖、金鹰奖、解放军文艺大奖等众多荣誉桂冠。
采访他探寻他成长的路径一直是我心中的期盼。
那天身着笔挺陆军大校军装的柳建伟与我面对面而坐时他肩上4颗闪亮的金星肩章和那儒雅的微笑透出既威严庄重又亲切随和的军旅文人的特质与之交谈就像和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聊天。
他和我聊起文学创作谈他的成长之路吐露他读书和写书的经历时而妙语连珠令人暗自叹服；时而哲理深邃发人深思。
室外金秋丹桂飘香。
笔者的思绪缓慢地拉回到几十年前仿佛看到那个生于中原大地——河南南阳乡村的青少年怀着作家的梦想异常勤奋地读书与写书执著艰辛地一步步走来。
“两栖少年”好读书
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柳建伟小时候的身份既特殊又尴尬。
他虽然生在农村长在乡下不过由于母亲是农村小学的公办教师父亲又在北京工作小建伟有着当时令乡村人十分羡慕的“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
于是在乡村及读书的学校里同学和游戏伙伴把他当成“城里孩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想方设法排斥他。
到了暑假当他长途跋涉坐火车好不容易来到父亲工作的北京城里的孩子又把他看作“乡下娃子”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玩。
就这样少年时代的柳建伟在父母工作的城乡两边都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常常被晾晒在一旁只能孤零零地观望难以融入“组织”成为城乡小伙伴两不相容的“两栖少年”。
本应是好动爱玩的年纪却被孤独和忧郁时刻包围着他唯有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读书上从书里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
或许正是这独特的生活状况让柳建伟从小养成了善于观察、独立思考的习惯也为他日后的文学创作植入了独具个性的基因。
爱读书的小建伟最早接触的文学作品是在“文革”动乱时期舅爷拾破烂捡回的两本“封皮破得不成样子看不到书名又折角少页字体有些模糊”的旧书。
他如获至宝求知若渴地读得入了迷。
后来他才知道其中一本是只有后三十回的中国古典名著《金瓶梅》另一本是描写冀中人民抗日斗争的长篇小说《烈火金钢》。
“文革”后期母亲的一位同事时常托暑假回家乡探亲的父亲从北京捎书柳建伟就近水楼台借机先睹为快《大刀记》、《西沙儿女》等当时十分流行的红色文学书籍就这样见缝插针地读完了。
年少的他在军旅文学丰厚的知识滋养下慢慢长大。
在那个“读书无用”的文化荒蛮年代身边能见到的书都让他借来读了个遍柳建伟渴望读到更多的书。
上高中时班上有位同学读过多部古典文学名著对《水浒传》中的人物和故事津津乐道口才又很好。
柳建伟正好与他结伴上下学在同行的路上“听水浒”成了一大乐趣。
那位同学将《水浒传》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来很有诱惑力。
柳建伟就如同听评书一般边走路边“侧耳恭听”一百回的《水浒传》硬是在往返学校的乡村土路上全部“听”完了文学的种子也悄无声息地埋在了他的心田。
16岁那年柳建伟考入了解放军信息工程学院计算机工程系。
军校图书馆极为丰富的藏书吸引着他激发他更加发奋地读书。
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借阅的第一本书是傅雷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那是进入军校的第一个周末他怀着兴奋的心情在寝室里连续看了一天一夜完全沉浸在精彩的故事情节中“忘了吃饭也忘了睡觉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废寝忘食”也头一次知道“还有这么好看的小说”。
从此他这个理科学生迷上了文学课余时间全部埋头在阅读之中。
在整个军校期间他读完了当时国内出版的各类中外名著遇到喜欢的书甚至要反复阅读好多遍。
柳建伟坦言：
“我后来创作的《突出重围》里的浪漫主义和英雄气概就根基于《约翰·克利斯朵夫》最初对心灵的强烈震撼。
”
从军校毕业柳建伟分配到军营做技术工作。
部队在四川大山之中交通闭塞信息不灵通又缺少娱乐活动。
战友们闲暇之时相约去县城购物游逛。
柳建伟正好利用这天然的绿色环境全力以赴读书。
在筒子楼的斗室里他一口气读完了巴尔扎克的全套《人间喜剧》。
正值激情岁月、血气方刚的柳建伟顿感热血沸腾一种大胆而狂妄的豪气也油然而生：
“今生今世要做一个像巴尔扎克这样的作家当社会历史的书记员写出几十部小说塑造几千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出色的人物形象为中华民族留下一部心灵秘史。
”
追逐童年梦想
柳建伟最初的文学之梦来自母亲的启迪和激励。
他从小跟着母亲的班级上学母亲是他的小学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也是他最早的文学启蒙老师。
母亲的语文课讲得非常生动有趣总能把学生们引入一个惟妙惟肖的故事中让孩子们的心灵插上了翱翔的翅膀。
谈到这里柳建伟讲述了一段终生难忘的童年往事。
那是多年前一个月明星稀的夏夜小建伟吃过晚饭搬出一张小方凳和母亲一起坐到自家的小院里仰头遥看夜空满天的星辉回味着白天母亲给他们上的《落花生》一课。
他扑闪着晶亮的眼睛充满憧憬地问：
“妈妈我能不能做一位像许地山那样写书的作家?
也写出像《落花生》那样的好文章?
”母亲慈祥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坚定地说：
“我们的建伟从小就有大理想。
妈妈相信你一定能!
你不仅能做一位像许地山那样的作家而且还能做一位像落花生那样的对人有益、对他人有用的人!
”母亲的鼓励令柳建伟终生难忘。
至今回忆起这段故事他的眼睛里仍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上军校后书读得多了有了名著的滋养柳建伟渐渐产生了创作的冲动内心中写作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正在青春萌动期的他对班上一位长相十分俊秀的女孩有了勃然心动的感觉。
无奈漂亮女孩的追求者众多单相思的柳建伟为自己生在农村的卑贱而苦恼非常渴望凭借文学创作的“个人才华”来赢得佳人的芳心。
于是童年的作家梦又一次被唤醒。
柳建伟联想到有些文学期刊发表的小说水平并不令人满意心想“人家写得这样怎么也能当作家?
我比他能差到哪里?
”年轻气盛与按捺不住的写作欲望激励着柳建伟一定要“动笔试试”。
他立即动笔行书根据邻居担任计生办主任的生
活素材创作了短篇小说《郝主任的苦恼》直接投给国家最高级别的文学期刊《人民文学》。
之后就幻想着自己的作品很快发表那个漂亮女孩看到后爱情的天平会倾向自己这边。
谁知不久却收到一封铅印的退稿信。
此后他屡屡投稿又屡屡被退。
“学理工的哪里是搞文学的料?
”“人不老实好高骛远；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要是搞计算机的也能当作家黄花菜都凉了……”一连串风言风语在班上迅速传开柳建伟的文学梦初战惨败。
他并未因此而气馁、放弃反而更刺激了自己的创作激情也写得更加勤奋了。
他冷静分析深感自己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想高攀国家最高级别的文学期刊发表的几率微乎其微。
他幡然醒悟决计调整方向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迈向文学殿堂的大门。
他静下心来扫去往日的浮躁精心创作了4000多字的短篇小说《尊严》又反复修改后才投给家乡南阳地区的文学期刊《躬耕》。
这次他喜出望外地收到了拟用稿通知单也终于等到了处女作的发表。
厚积薄发圆作家梦
理想是美好的。
然而作为一名理工科毕业生系统的文学理论知识修养缺失要想实现文学的梦想何其艰难?
在创作的阵痛中柳建伟深感自己文学知识的贫乏抱着补课的迫切愿望他考入解放军艺术学院中文大专班深造。
也许是巧合柳建伟在军艺四期的宿舍室正是军艺一期大师兄名作家莫言、三期军旅作家薛晓康当年住过的房间。
柳建伟睡的床铺恰恰是莫言与薛晓康先前睡过的床铺。
当年莫言躺在这张床上构思并在床前的木桌上写就了名扬中外的《红高粱》；而后薛晓康的《藏光》同样是在这张床上完成了最初的畅想。
夜晚熄灯后躺在床上每每让柳建伟浮想联翩：
“既然莫言和薛晓康都在这张床和书桌上成就了自己的文学事业我的文学梦想为什么就不能从这里起飞呢?
”
梦想总要回到现实。
柳建伟清楚自己的文学写作底子太薄决定用最笨的“解析法”来剖析文学名著的“内部构造”以探寻文学创作的奥秘。
他用了将近半年时间在一张对开的大白纸上描画出《红楼梦》四大家族人物关系图将书中写到的所有人名全部列入其中再把每一个人与其他有交往关系的人连接在一起整张大图画得密密麻麻纵横交错足足有200多个人名。
如此解构让他对这部文学名著的内核构建了然于胸。
此后他又重读了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用“解析法”把里面上千个人物一一列出构建人物关系图捋出每个故事的发展脉络较全面准确地把握了这部世界文学巨著的创作思路。
用这样的笨方法柳建伟自有独特的体会：
“写作有开窍的瞬间文学的开窍肯定基于写作的训练和大量的阅读。
”他回忆在军艺中文大专班的学习生活：
“当年同学们入学后都在暗暗地进行写作比赛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我这样对文学名著进行拆解与研读好久都没有写出来作品看来是有点傻。
但是我认为写小说最重要的是人物关系。
把一个个的人物关系拆解开、搞透彻弄清楚每个人在每一节、每一章中的作用以后自己写小说就不会瞎写了。
”
慢工出细活。
正因为柳建伟注重小说人物关系的编织所以他日后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结构宏大气势恢宏构思精巧叙事严谨文字驾驭能力很到位的能够穿透历史、写出反映一个时代全景式波澜壮阔的社会生活的佳作深受读者好评。
要对读者行大孝
用“勤奋笔耕厚积薄发”来形容柳建伟是再恰当不过了。
1985年适逢纪念抗日战争胜利40周年柳建伟的中篇小说《煞庄亡灵》以民间的视角描述抗日战争的悲壮与惨烈在《西南军事文学》杂志上一经发表立即引起业界高度关注。
在他成为部队专业作家之后他的艺术风格日渐成熟磅礴大气且有力度的中篇小说集《苍茫冬日》等作品相续出版读者好评如潮。
就在柳建伟的写作事业如日中天之时母亲却接二连三地来信专门提醒儿子千万要保持清醒如果“有了点儿成绩就飘飘然只会江郎才尽。
只有写出好作品才不会让读者失望。
要耐得住寂寞才能成大器”。
母亲的话让柳建伟幡然醒悟他沉下心来先后走进了鲁迅文学院与首师大联办的作家研修班、北京师范大学研究生学院潜心攻读。
之后《红太阳白太阳》、《日出东方》等一系列大部头作品又相继喷薄而出在文学界引起极大反响。
说来奇怪军校计算机专业毕业的柳建伟一直坚持用钢笔写作。
他说只有手写才能保持独立而冷静的思维和思考而一敲键盘就会跳出来成串的词汇大大影响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当年母亲曾送给柳建伟一支普通的钢笔虽然只有两元多钱但却融入了母亲对儿子创作的殷切期盼。
柳建伟对这支笔十分珍视一直用它写作先后创作了600多万字的作品。
其中记录当今这个伟大时代、获得了第六届茅盾文学奖的“时代三部曲”《北方城郭》、《突出重围》、《英雄时代》就是用这支笔写出来的。
当这部长篇小说写到第三部时笔尖已经写秃了下水特别快因此《英雄时代》手稿的笔迹特别粗。
由于长时间超负荷的使用这支笔用到后来吸墨水的皮管严重老化裂开不能吸水了他仍舍不得丢弃找来透明胶布将皮管粘了起来继续使用直到彻底不能修复。
如今这支“劳苦功高”的钢笔连同“时代三部曲”的手稿已存入中国现代文学馆成为珍贵的文物。
在柳建伟走向创作的高峰他的系列作品越发受读者的喜爱时母亲却病倒了。
作为长子感受母爱最深又一直无以回报的柳建伟毅然放慢正创作的《北方城郭》的写作立即接母亲来北京治疗并抽出时间陪第一次到京城的母亲参观故宫、天坛等景点以尽儿子的孝心。
游览在故宫红墙黄瓦的环廊大殿母亲深情对柳建伟说：
“这就是乡间常说的朝廷啊你看宫殿厅堂举世无双可都是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多么不容易呀!
如今还能保存如此完好也证明了它顽强的生命力。
你写作品也要挖掘出内涵的东西深层次的东西不要立在热闹处浮在事物的表面要写出反映时代的东西给予读者点什么!
就像建造这故宫……写作也是一样千万不能停下笔一停下来写作思路就不连贯了就可能影响到作品的质量。
”
讲到这里柳建伟已是嗓音哽咽眼眶湿润：
“这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给予的爱是我写作的原动力是我一辈子谨遵的具有灵魂似的名言!
”
母亲被医院确诊为恶性肿瘤病情继续恶化。
柳建伟铭记母亲病中泣血的教诲让眼泪悄无声息地流进自己的心田。
他借了一辆三轮车每天早上推母亲到医院做化疗回来后再坚持按每日3000字的计划写作《北方城郭》。
他是多么渴望母亲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这部作品啊!
帮助柳建伟修改作品的人
民文学出版社何启治副总编到医院去看望了病危的老人家了解到柳建伟母亲此生最后也是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给读者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他被这位母亲博大的胸怀深深感动了。
回来之后他语重心长地对柳建伟说：
“母爱是伟大的、无私的、不需要回报的。
作为儿子对母亲的感恩不要局限在小孝上。
妈妈已经病入膏肓你不要过于沉痛要振作要讲大孝要写出具有永久生命力的好作品来回报你的母亲你的读者你的人民。
这才是母亲的本意这方为大孝才叫感恩。
”
柳建伟听后百感交集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他终于明白了为读者写出更多更好作品行大孝也是为母亲尽小孝的人生哲理。
他把对母爱的万分感恩融入笔端决计用真情挚爱写出更多读者喜欢的好作品。
然而病魔缠身的母亲却等不到儿子新作出版的这一天了。
老人家弥留之际柳建伟双膝跪在母亲床前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母亲用颤抖的手紧紧拉着儿子的双手俯在儿子耳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说：
“建伟……你要写出好作品不要让读者……失望……”
“要对读者行大孝。
”这才是对母亲的最好的报答。
柳建伟把全部的心血凝聚在笔尖上分分秒秒奋笔疾书。
终于完成了“时代三部曲”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先后出版各大报刊纷纷连载并在中央及各省市广播电台连播赢得文学界及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
捧着这套新作柳建伟眼含热泪一路风尘地赶回故乡跪在母亲的坟前一页一页地点燃在烟雾缭绕和泪眼模糊之中与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一起阅读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近年来柳建伟每逢有新作问世他总是利用清明节回故乡为母亲扫墓之际带着部分磁带或影碟在母亲那已是芳草萋萋的坟前亲手一一点燃托那舞动着的火苗和袅袅清烟捎给天堂里的母亲静心欣赏。
采访就要结束了柳建伟从思念母亲的忧伤中走出回顾自己走过的读书和文学创作之路百感交集地说：
“当今青少年一代大多是独生子女比我们当年的物质生活实在是太优越了。
但精神的充实和丰盈并不会随之而自动提升。
需要从小就多读好书从中吸取有益的营养才能跳出自我胸怀大志目光高远人生有为。
同时青少年朋友更应该懂得对养育自己的父母亲人尽孝感恩；感恩由己及人尽孝由小家及大家小孝守在身边侍奉双亲大孝则闯天涯建功立业。
愿当今一代青少年都成为爱读书善用书小孝和大孝相媲美的人生有志有为者!
”
（责任编辑 胡久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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